第23章
桑晚慈靜立在應息澤面前。
兩手環胸，神色從容。
秋風撫觸她的長發，攏在外套之下的素色廣袖正溫柔地迎風飄蕩，清越脫俗，猶似谪仙。
看起來又漂亮又正經。
但這麽漂亮正經的人，剛剛卻說了一個讓應息澤無法招架的字。
應息澤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喜歡過的人造謠。
還一下造謠兩。
這話他沒辦法接。
——桑老師，原來你才是真正的聊天殺手，失敬。
卷翹的睫毛如蝶翅般輕輕掃動，桑晚慈清澈的瞳孔裏倒映出眼前男人無語的表情。
這讓她也跟着皺了皺眉頭。
“難道不是？”
簡單又樸實的一個問題。
可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他為什麽會在有喜歡的人的情況下，平白和另一個女孩子走那麽近？
又對她溫柔有加，無比關心。
這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別有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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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息澤心累了。
看看，因為他累到出現幻覺，把鹿知微錯認為男的，跟她兄弟還被誤會了。
還是被桑晚慈誤會的！
他發誓以後一定勞逸結合，注意休息。
“不是這樣的，桑老師你誤會了……”他苦惱地揉了揉額頭，“我和鹿姐非常清白，我對她絕對沒有那種心思。”
他急忙朝天豎起三指：“我發誓！”
桑晚慈眼含打量：“你對她沒有那種心思，為什麽和她走那麽近，對她那麽好？”
過度又暧昧不明好意也會讓人誤會。
現在鹿知微已經淪陷進去了，成了一廂情願的那一方。
既然不喜歡，就該一開始說清楚，保持分寸，不要走得太過親近，給人幻想的機會。
應息澤表情突然變得很複雜，又糾結又難為情。
桑晚慈：“？”
他怎麽這個表情？
是不是被她說中了，開始感到羞愧了？
應息澤考慮到鹿知微的清譽問題，心一橫，幹脆把自己丢人的事情說了出去：“那我也不瞞你了，我之前跟鹿姐走得親近是因為——
“我把她當成男的了。”
桑晚慈：“……？”
人家那麽可愛一個女孩子，你把人家當男的？！
應息澤自覺丢臉，也不敢看桑晚慈的眼睛，目光閃躲：“我這段時間累壞了，眼睛和腦子都有點不太好使，所以才會……
“我承認這個原因聽起來真的很離譜，但真的是這個原因，桑老師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對鹿哥——不是，我對鹿姐真的沒有那方面的心思，我一直把她當親哥，不對，親姐姐看！”
他說得懇切又着急，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語氣都在擔心桑晚慈不信，擔心會連累無辜的鹿知微被誤會。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可就真的是罪人了。
“……”
桑晚慈垂眸，擡指微微扶了扶額頭，滿臉寫着“無言以對”四個大字。
氣氛驟然陷入死寂。
連吹拂過耳的秋風都在極力渲染這片沉默。
應息澤突然就很想換個星球生活。
應息澤：太尴尬了，救救孩子吧。
片刻之後。
“我知道了。”桑晚慈開口道。
突如其來又無比平靜的四個字。
應息澤不由得愣了一下，表情又驚又喜：“你相信我了？”
“信了。”
桑晚慈沉靜地看着他。
“再不信我怕你以死明志。”
應息澤：“？”
我剛剛有這麽誇張？
突然間，他想起一件事，不由得好奇道：“不過好好的，你怎麽忽然關心起我們了？”
桑晚慈糾正他：“我不關心你。”
然後用一種理所當然又無法反駁的語氣，十分自然道：“我只關心鹿知微。”
鹿知微怎麽說都是她的粉絲，還給了她那麽多鼓勵。
于情于理，她這個做偶像的都不能看着鹿知微跳進火坑，受情傷。
應息澤完全摸不着頭腦：“？”
她為什麽能用這麽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總感覺哪裏不對？？？
…
下午拍完今天戲份的鹿知微早已經回到酒店，吃飯洗澡背臺詞織毛衣。
以及等桑晚慈。
整個晚上都沒走出過房門。
她的娛樂活動一向很少，不論是哪一樣，一定只有她一個人。
所以她可以做到一直待在家裏不出門，自娛自樂。
而且桑晚慈說過要來找她，讓她等着。
她就不敢到處亂跑，乖乖在房裏呆着。
十點零五分。
窗外的天際早已融入沉沉夜色。
鹿知微停下手裏的動作，看了一眼時間。
她不知道今天劇組幾點收工。
更不知道桑晚慈究竟還記不記得見面的約定。
因為她經常被遺忘，遺忘到不敢輕易相信他人對自己的承諾。
所幸還有一個老伍在陪着她。
【她還沒來。】老伍說。
“嗯。”鹿知微面不改色地應着。
老伍見狀，開玩笑道：【你倒是不急，不怕她忘了嗎？】
鹿知微無所謂：“忘了就忘了吧，我又不是第一次碰見這種事了。
“反正今天忘了，明天還能見面嘛。”
老伍順口問了一句：【不是第一次？你以前也碰到過這種事？】
“對啊。”
鹿知微漫不經心地說起從前。
“小時候上學的時候，有同學約我放學後一起去吃冰沙，讓我在店門口等她。我當時可高興了，心想終于能有朋友了。
“于是一放學就背着書包沖到冰沙店門口等着，結果等到老板關門，等到月亮挂在天上，我都沒看見她的影子。
“第二天我去找她問她昨天怎麽不來。
“然後她說：‘忘了。’”
她笑了笑：“嗐，人家根本就沒想起來約了我這件事。”
【……】老伍忽然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後來也有別人約過我，不過我次次都被爽約，無一例外。
“然後我就習慣了，也學聰明了，要麽拒絕赴約，要麽放學了就回家。”
鹿知微撕下一小條熒光便利貼貼在紙面邊緣，神态輕松自如地拍了拍。
“只要我不去，只要我不期待，受傷害的就不會是我。”
她說這話時，表情裏有忽然多了幾分神氣，就像一個孩子在炫耀自己的機智。
【……】
老伍沉默了。
這就是小透明的生活。
無時無刻不在被遺忘。
無時無刻不在被傷害。
與普通人不同，他們無力改變這種現狀，更沒有人可以讓他們發洩、訴苦。
因為沒有人信，也沒有人會記得他們受過的苦。
可是鹿知微活得卻很好。
不奢求，不期待，樂觀，向上，像一輪太陽，自己照耀自己。
【如果桑晚慈也忘記了，你真的不難過嗎？】老伍嘆了口氣，表情很是慈愛，【一點也不？】
鹿知微面色微怔，過了幾秒才輕輕地道：“還是會有一點點的難過啦。
“都當男主的人了，還這麽透明，聽起來也太慘了。
“不過往好處想，要是桑老師忘了，那我就可以……”
【嗯？】
“早點上床睡覺！”
【……】
她也就這麽點出息了。
至少睡覺能讓她快樂一點，閉上眼就什麽都不用管了。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敲響。
鹿知微匆忙起身，貼在貓眼上往外看。
桑晚慈。
沒有忘記見面約定的桑晚慈。
緊繃的弦終于放松，鹿知微唇角抑制不住上揚，眼眸中沁出驚喜又溫柔的光。
第一次，有人好好地遵守了她們的約定。
哪怕那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見面。
原來這就是等待不會落空的感覺啊。
真好。
她感慨地想着，為桑晚慈開門。
桑晚慈當先開口解釋道：“抱歉，我來晚了，剛收工，打擾到你休息了嗎？”
——至少不是忘了。
鹿知微莞爾：“沒有，我還沒睡。
“沒關系的，桑老師這麽辛苦，能來我已經很高興啦，快進來吧。”
她住的小酒店，自然比不上桑晚慈住的好，住的大。
好在小酒店也幹淨，周遭僻靜，環境還可以。
她把酒店的杯子燙了燙，給桑晚慈倒了杯熱水：“小心燙。”
桑晚慈在窗邊的小沙發坐下，接過水杯，道了聲謝。
儀态優雅得無可挑剔。
“不客氣。”
鹿知微站在她旁邊，視線無措地亂轉了一會，這才主動開口道：“不知道桑老師來找我……是因為什麽事？”
桑晚慈聞言放下水杯，緩緩擡起腦袋與她四目相對。
那雙眼睛就像有魔力似的牢牢抓着鹿知微的目光，讓她無法挪開視線。
鹿知微被看得忽然失了言語，不知多少次在心裏感慨她的美。
世界上怎麽會有桑晚慈這麽漂亮的人？
她這基因到底是怎麽排列組合的啊？
“鹿知微。”
突如其來的全名讓她一下子回過神來，不自覺懵比地看着沙發上的漂亮女人。
只見女人不點自紅的唇開開合合，吐出三個字：“你騙我。”
鹿知微：“？”
桑晚慈的表情莫名正直：“你說你和應息澤只是普通朋友，但其實你已經喜歡上他了。
“你淪陷了。”
鹿知微：“啊？？？”
誰說她喜歡應息澤？
她什麽時候淪陷的，她怎麽不知道？
桑晚慈又是哪裏來的這麽離譜的腦洞啊！
鹿知微迷茫開口：“誰說的？”
桑晚慈坦坦蕩蕩：“我自己發現的。”
鹿知微：“？？？”
女主現在不僅超綱，甚至還開始自己編劇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