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鹿知微眼睜睜看着桑晚慈起身, 彎腰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辛苦了，然後衣帶飄飄地朝自己走過來。
她心虛地往後退了幾步，收手機的動作格外僵硬, 寫滿了無措。
——誰能告訴她, 桑晚慈為什麽會精準定位到她啊！
今天天氣很好，燦爛的天光從旁邊大開的屋門散落進來。
金粉般的光芒拂過桑晚慈的裙擺和鬥篷。
鬥篷上的雲紋圖案似流水般湧動，好似在剎那間活了過來，不停地追尋着桑晚慈的腳步。
她在光裏，臉龐只是略施粉黛, 卻已經完美得如同雕刻而成的藝術品, 處處透着無可挑剔的精致。
如此完美的人正步步朝自己走來, 鹿知微不自覺屏住呼吸, 就像是怕自己的呼吸會碰碎這個瓷娃娃, 打破這份美好。
說真的，這張臉看多了，她都快變成顏粉了。
愛美是人的天性，如果真變成顏粉了，也不能怪她意志不堅定！
“鹿知微。”
光影停下了追逐的腳步，桑晚慈停在她面前, 面色淡定。
“你剛剛在拍我？”
由于她每次拍完戲後都能看見鹿知微像個誇誇群群主似的誇自己，她又覺得鹿知微誇人的時候很舒服, 所以每次拍完戲都會習慣性地找到鹿知微的方位，準備接受真愛粉的檢閱。
只不過今天的真愛粉, 似乎還額外附贈了點別的東西給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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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知微瞬間窘迫得頭皮發麻。
偷拍被當事人抓住這件事，果然不論從哪個角度想都讓人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是沒關系，她還有一層粉絲馬甲！
有這一層粉絲馬甲在，就如同複活甲。
小粉絲覺得偶像拍戲的樣子好看, 所以偷偷拍一張留念也是情有可原！
她想好措辭，正準備開口，沒料到卻被桑晚慈搶先一步：“拍得怎麽樣，給我看看。”
她說這話時，面色十分平靜，語調中只微微透着一分好奇。
鹿知微：“？”
這超出想象的反應？
她還以為桑晚慈會生她的氣呢……
“你不生氣？”鹿知微下意識問道。
桑晚慈忽然彎唇笑了一下：“所以你真的是在拍我。”
鹿知微：“……”
草。
中計了！
桑晚慈泰然自若，問道：“你會私傳？”
鹿知微搖了搖頭。
桑晚慈又問：“會拿去做不好的事？”
鹿知微搖頭搖得更用力了。
桑晚慈繼續問：“你拍的是我不好的照片嗎？”
鹿知微頭搖得簡直像個撥浪鼓。
桑晚慈的表情更加冷靜了：“既然如此，我生什麽氣？”
哪個粉絲手裏沒有幾張偶像的照片？這不難理解，更何況鹿知微可是她的真愛粉。
而且她相信鹿知微的為人，她不是會給人添麻煩的人。
相反的，她可能更擔心會給別人添麻煩。
畢竟她和別人不一樣。
鹿知微怔愣。
她沒想到桑晚慈這麽信任自己。
下一秒她聽見桑晚慈問她：“所以你為什麽突然拍我？”
鹿知微不好意思地回答：“因為桑老師好看，所以……”
“那你不用偷拍。”桑晚慈說。
“什麽？”鹿知微眨了眨眼，沒反應過來。
桑晚慈拿過她的手機，發現界面仍停在拍照功能上。
于是側身站到她身邊，舉起手機。
“可以直接跟我說。
“我不會拒絕你。”
——我不會拒絕你。
鹿知微詫異地看向她的側顏，莫名覺得這句話含義頗深，但她卻沒法完全猜透。
是出于偶像對粉絲的愛護？
還是出于同事、朋友的情誼？
後者不大可能。
又或者是出于別的心思？
鹿知微想不出來還有什麽理由，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于是又繞回原點。
——看來桑老師是個寵粉的人。
雖然上次拒絕了給她聯系方式……
她錯愕地看着桑晚慈的樣子被定格在手機裏。
桑晚慈看着照片，問：“你要重新拍一張嗎？”
鹿知微登時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套上粉籍：“啊，要要要，能跟桑老師拍照是我的榮幸！”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阻止她裝粉！
桑晚慈沒說什麽，等她擺好姿勢，又合拍了一張。
然後才把手機還給她。
鹿知微接過，還補了一聲“謝謝”。
接着便聽見桑晚慈說：“我知道很多粉絲會把偶像的照片當壁紙。”
鹿知微：“？”
桑晚慈一本正經：“我同意出現在你的手機桌面裏。”
鹿知微：“……”
她默默握緊了手機。
不敢說話。
手機桌面是孟老師的假粉根本不敢說話。
…
晚上收工之後，鹿知微在溫瑤的陪同下回到酒店。
路上，溫瑤和她閑聊：“我覺得知微姐你和桑老師的關系好像越來越好了。”
鹿知微笑了笑。
雖然但是，她到現在還沒人家的聯系方式，待完成的任務還在老伍的操作間裏懸着，也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
——連人家李導的聯系方式她都有了！
不過想到連李導的聯系方式她都有了，還是李導主動加的，她的心靈瞬間得到了安慰。
甚至有一絲欣喜。
不用再像以前一樣默默無聞地拍戲，努力能得到肯定的感覺真好！
“我感覺桑老師她人，好像蠻好的。”溫瑤突然道。
鹿知微聞言，輕輕點頭。
桑晚慈雖然看着像朵高嶺之花，但實際接觸就會發現她那藏在外表之下的可愛。
越是一本正經就越可愛，有種反差萌感。
最重要的是，桑晚慈工作認真，待人又真誠，對她也很好，讓她很難不對她有好感。
這樣的女主角，就值得人去喜歡，去守護啊！
回到酒店，做完睡前工作，鹿知微躺在床上看手機。
她點進桑晚慈的微博。
桑晚慈很少用美貌營業，出現在微博都是轉發工作相關。
為此不少粉絲在評論區裏求她多用自拍營業，不要浪費這張神仙顏值。
看到這，鹿知微不自覺打開相冊，翻出和桑晚慈的自拍。
不論是鏡頭裏還是鏡頭外的桑晚慈，相貌永遠完美無缺。
她則顯得平平無奇。
任何人在桑晚慈面前都會顯得平平無奇。
不過她無所謂，又不靠臉吃飯，要什麽驚天動地的美貌，看起來不醜就行了。
但是看着這張合照時，她心裏居然有一點點的驕傲。
粉絲們想看桑晚慈自拍已經很難了，而她居然有幸能直接和桑晚慈合照。
照片還是桑晚慈親自拍的。
她看着合照，不禁笑眼彎彎，而後驚覺不對，笑容瞬間凝固在她的臉上。
剛剛那粉絲思想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會為了和桑晚慈有合照而偷偷高興啊！
我不是假粉絲嗎？？？
她趕忙劃出去，看着桌面上的孟憐玉冷靜。
桌面上顯示着一個打扮成熟的女人。
波浪般卷翹的長發下，有一雙缱绻多情的眼。
鹿知微見證她用這雙眼诠釋了無數角色，塑造出一個又一個緊扣人心的人物，并深深為之着迷、震撼。
這才是她的偶像。
是她在夢裏也努力想要成為的那一個人。
刷微博的睡前任務完成。
她放下手機，關上燈。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她突然冒出一個小小的奢望。
——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和孟老師合作！
……
拍攝進度很順利，一個月後，《鳳》的場景由山林沙場轉入大氣磅礴的宮殿。
男主稱帝，女主稱後。
小結巴也成為了皇後身邊的大宮女。
造型上自然也有所改變，從樸素淡雅轉為華貴的宮裝。
服裝轉變最大的，自然是兩位主角。
桑晚慈脫去簡雅的衣裳，換上尊貴的鳳裝，雲鬓鳳釵，唇色濃豔欲滴。
本是慵懶素淡的眼尾被化妝師閑閑勾勒一筆，霎時多了幾分威不可侵的氣勢。
端莊大方，貌若天人。
鹿知微一眼就被驚豔到了，贊不絕口。
——救命，這張臉也太适合古裝了！
鹿知微還發現了，桑晚慈很會壓眼神。
當她淡漠地站着時，就讓人有一種她自己都能幹掉皇帝稱王的感覺。
一旦開始演戲，她就立馬收斂眼神，投入戲中，柔化冷漠與銳利，将輔臣與妻子的人物定位拿捏得當。
李導誇她演戲有天賦。
她倒也謙虛，只說從前練過，有人手把手教導。
問是什麽高人教得這麽厲害，她便賣關子，說：“秘密。”
鹿知微坐在一旁聽着，忍不住開始自己猜。
還要拉上老伍一起猜。
老伍才懶得猜這種事情，他要是好奇，大可自己扒拉一下完整的原劇情，人物關系都給他捋得明明白白的。
鹿知微捧着臉看着桑晚慈和李導說話。
【現在也沒什麽事幹，小猜怡情嘛。】
老伍：【誰說沒事幹，我還要鍛煉我的八塊腹肌。】
鹿知微：【？】
她調侃了一句：【怎麽啦，想給心上人看呀？】
其實她也不知道老伍有沒有心上人。
老伍似乎一天到晚都在這個操作間裏沒離開過，既然這樣好像也沒什麽時間談戀愛？
結果老伍回了她一個字：【嗯。】
【！！！】
鹿知微那個八卦的勁瞬間就上來了，好奇寶寶似的問：【真的啊？我以為你一天到晚都在上班，沒什麽時間戀愛呢。】
【是沒戀愛。】
老伍很坦蕩。
【我單方面喜歡她而已，她對我沒感覺。】
鹿知微：【……】
原來是單戀戲碼。
慘啊伍。
提起喜歡的人，老伍身子往後一仰，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或者說她對任何人都沒有感覺吧。
【她有自己的追求，在完成之前，我想她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聲明一句，我練腹肌不是她要求的，是我自己要練，因為她不喜歡男人大腹便便的樣子。
【我也不喜歡，很醜。】
鹿知微：【噢……那你和小應很有話題。】
【沒有。】老伍直接否認了，堅決捍衛所愛，【我才不會找替身，誰都無法替代她。】
鹿知微突然就對這個能牢牢抓住老伍少男心的人感到好奇：【那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老伍起身：【跟你一樣，共情能力很強，沒少給小配角當媽。】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以前我不理解她為什麽總是這樣，但是遇見你之後，我有點明白了。】
像鹿知微這樣的，甚至連個路人甲都算不上。
極力融入世界，卻總是被世界拒之門外。
他們的生命像是一輩子都被困在黑暗裏，沒有光，沒有回應。
以至于他們變得很容易哄好，只要一點點的善意就夠了。
鹿知微怔愣。
她這時候才知道，原來世界上不止她一個人背負這樣的命運……
話題的走向忽然變得沉重，鹿知微反應過來，換了個話題：【噢，原來你們是同事啊。】
【從前是。】
老伍洗了個蘋果，抽出水果刀開始慢條斯理地削皮。
【現在不是了。】
鹿知微：【為什麽，她離職了？】
老伍手裏的動作跟着一停，然後緩緩笑道：【嗯，她離職了。】
這麽算起來，他們兩個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了。
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過得好不好。
不過他仍舊相信，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們會再次重逢。
他會以最好的狀态迎接那一天的到來，再一次向她告白。
鹿知微：【噢……】
她好像不小心戳到媽媽粉的傷心事了？
老伍把蘋果皮丢進垃圾桶裏，語調輕松：【不過你放心，雖然你和她一樣，共情能力很強，但我不會把你當成她。
【對她，我想成為一位丈夫。】
【對你——
【我只想當媽。】
鹿知微：【……】
你畫風變得也太快了吧！
老伍悠哉地啃着蘋果：【好好工作啊，乖女兒。
【媽媽還等着看你走鑽石路呢。】
【……】
鹿知微：【……說實在話，鑽石路聽着屬實硌腳。】
鹿知微正打算繼續八卦，A組已經準備好開拍了。
于是她只好收住好奇心，起身拍拍裙子，脫下厚重外套遞給溫瑤，迎着慢慢悠悠的細雪，老老實實工作去。
十一月份安市開始下雪，天氣也越來越冷。
再過段時間，她就要殺青離開劇組了……
……
場地由外到內轉變，女主的戲份也迎來新的先抑後揚。
宛如牢籠的宮廷生活，日漸迷失自我的枕邊人，一切都在往她不曾預料到的方向推進。
一年以後，帝王冷落皇後，專寵貴妃，淪陷在聲色之中，越發昏庸。
帝後離心，亦是不可挽回之勢。
皇後身邊，唯有那個小結巴小荷忠心耿耿，始終如一。
小荷眼睜睜看着從前自由自在，意氣風發的小姐成為了寡言少笑的籠中之鳥。
雖母儀天下，尊貴無比，但卻還不如外頭一只鳥自由。
而且皇帝專寵跋扈的貴妃，讓她寵冠六宮，俨然忘了相扶相持風雨同舟的正妻。
貴妃甚至都敢對皇後不敬。
就是這樣，皇帝還覺得她可愛，是小姑娘不懂事，讓皇後大度地原諒這個天真的少女。
小荷還見過帝後吵架。
當時她就和別的奴婢一樣跪在地上，腦袋死死地貼着地面，一動不動，唯有耳朵在自動接收那一場場争執。
為天下，為朝臣，為從前，為現在，最後總是不歡而散。
陛下還總是将賜死挂在嘴邊。
皇後娘娘也不怕他，總是目光灼灼地頂回去一句：“我從跟着你的那一天開始，便沒有一日怕過死！”
她說這話時，眼裏有淚，卻從未落下。
他每每看見，便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伸手想幫她擦去眼淚，卻只能看見她倔強別過去的臉龐。
她就連一滴淚都不願意讓他碰。
他會因此生氣，認為自己是天下之主，區區婦人怎麽可以下他的顏面，然後憤然離去。
小荷不懂。
他們從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的将軍，明明那麽喜歡小姐。
喜歡到連天上的月亮都想為她摘來。
喜歡到她的丫鬟都會護得周全，不願讓她經歷離別之苦。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小荷能感受到小姐的悒悒不樂。
她想逗她開心。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家小姐的笑總是淡淡的，淺淺的，甚至是轉瞬即逝，像一縷捉不住的風。
——她的小姐，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快樂了。
桑晚慈把人物的喜怒哀樂都诠釋得淋漓盡致，就連凝在眼眶中的一滴淚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的，欲墜不墜，更叫人心疼。
看得皇帝本人應息澤都忍不住跟鹿知微一起感慨。
——這皇帝得是個十級傻缺，才會放任這麽漂亮的發妻不愛。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鹿知微還沉浸在人物情感中，義憤填膺地罵了一句。
應息澤立馬道：“我不是啊。”
老伍：【我也不是。】
鹿知微：“……”
謝謝，脫戲了。
桑晚慈則是從容淡定地抹去眼淚。
從現場“觀衆”們的反應來看，她剛剛的演法很成功。
成功就說明她醞釀出來的情緒沒有白費，也沒有白白私下補課。
一場大情緒戲過去之後，演員需要休息。
桑晚慈拿起手機。
一個備注為“老師”前後還有兩朵小紅花的人給她發來消息。
[老師]：拍完了嗎，效果怎麽樣？
桑晚慈看見這條信息，眼神登時變得溫和，笑着回複。
[桑晚慈]：嗯，拍完了，
[桑晚慈]：從大家的反應來看，效果很好
然後俏皮地加了一句：[謝謝老師的教導]
[老師]：那就好
[老師]：下雪了，天氣冷，要注意保暖，別生病
[桑晚慈]：知道的
[桑晚慈]：您也是
[老師]：有空就給你爸打個電話
桑晚慈這次沒有立馬回複了。
她離家這麽多天，已經很久沒跟她爸打過電話了。
雙方誰也不肯退一步。
[老師]：他再怎麽樣也是你爸嘛
[老師]：如果心裏有氣，我建議你們兩個直接打電話吵一架，互相纾解心裏的氣，憋多了對身體不好
[老師]：因為生氣把身體憋壞可太虧了
桑晚慈忍不住笑了。
[桑晚慈]：要是被他知道了您給我出這個主意，您又要被說了
[老師]：我怕他？
過了兩秒。
[老師]：那還是有一點怕的，他黑着臉的樣子真的怪吓人的
[老師]：你今年過年回家嗎？
桑晚慈的答案顯而易見。
她要是回去了，她爸必然會黑着臉，兩人百分之百會為她離開家當演員的事情大吵一架。
這樣的新年，過了有什麽意義？還不如不過。
[老師]：行，我知道了
[老師]：我先去工作了，下次有需要講戲的地方再找我
[老師]：你一個人在外面也要好好吃飯，聽話啊
[桑晚慈]：您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都明白
聊天結束，桑晚慈收起手機，閉眼休息，養養精神準備下一場戲。
…
鹿知微這頭，正在和應息澤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應息澤的生日，就在十二月份。
鹿知微甚至說不好那時候自己還在不在劇組。
她問應息澤想要什麽。
她沒有送人生日禮物的經驗。
別人不會記得她的生日，自然也不會記得邀請她參加自己的生日。
而她給自己送的生日禮物，就僅僅是痛快地吃一頓不用計較價錢的大餐，除此之外，沒別的追求了。
應息澤想了想：“助力我的蘭博基尼夢想？”
“……”
鹿知微深吸了一口氣：“行，我今晚就照着這個夢做，盡量在夢裏給你把這事安排上，咱們就往最貴的限量安排，怎麽樣？”
應息澤忍不住笑了：“好啦，開玩笑的。
“姐，你送什麽都行，就算是只給我說句‘生日快樂’也行。禮物不重要，心意到了就行。”
他知道鹿知微的經濟情況，如果在這個條件下還強行要貴重的禮物，那他可就真的是缺了大德了。
見他不在乎禮物是否貴重，鹿知微就放心了，心裏也有了主意。
她打算給他織一頂帽子。
整個紅色的，寓意紅（鴻）運當頭，星途紅紅火火！
…
時間兜兜轉轉，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份，也迎來了鹿知微的最後一場戲份。
和貴妃起沖突，被杖斃，就此身消玉隕，也将帝後之間最後一點微弱的情分徹底撕裂。
正式開拍前，他們細致認真地對過臺詞，從頭到尾試演了一遍。
這是她在劇組中最後的戲，也是最為重要的一場戲。
她的死不僅要讓女主從困境中站起來，還要激發觀衆的情緒，引起共鳴，将憤懑的情緒加注在男主身上，再由女主去懲治惡人，狠狠地出一口氣。
這也是小荷這個小人物全部的意義。
——生死皆為了小姐。
一切準備就緒，演員就位。
寵冠六宮又嚣張跋扈的貴妃娘娘盯着鳳位已久，眼裏又容不下現今的皇後娘娘。
認為她只不過是有那麽幾分腦子，跟随陛下的時間更早才得以入主東宮。
除此之外，也沒什麽好稀罕的。
可她偏偏就占着那個位置不放，看了就讓人心煩！
如果沒有這個女人，現在坐上皇後之位的人，必然是她！
氣又氣不過，罵又不敢當面指着皇後娘娘的鼻子罵。
陰陽怪氣幾句，皇後并不放在心上，甚至不會理她，只會讓她感覺不爽快。
于是她開始想盡辦法折騰皇後身邊的人。
尤其是那個小結巴——小荷。
她在路上攔下幫皇後取東西的小荷，要她給自己行禮。
小荷沒有多想，給她行了禮。
她不滿意，說小荷行禮行得不好，還說小荷答話喊得不夠順，是對她不敬。
整個後宮的人誰不知道皇後娘娘的大宮女小荷是個結巴？
讓一個結巴平順地說話，豈不為難？
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在刻意刁難。
但她不在意，仗着皇帝的寵愛，為所欲為。
小荷跪得膝蓋發疼，額頭磕得血肉淋漓，手裏卻還端端正正地捧着皇後要的東西。
就像當初收到生辰禮物一樣，她舍不得弄髒。
不論是小姐要的，還是小姐給的，她都舍不得弄髒。
卻見貴妃忽然走了過來，伸手要碰木匣子。
她當即攬回懷裏，磕磕巴巴地說着：“這是皇、皇後娘娘的東、東西，你不能、不能碰！”
貴妃聞言，勃然大怒，她最聽不得這句話。
皇後娘娘的東西怎麽了？
有什麽碰不得？
連皇後娘娘的男人都是她的了，她還有什麽不能碰！
貴妃惱火地扯下披在小荷身上的鬥篷，讓她單薄的身子暴露在冰天雪地裏。
又強硬地搶過她手裏的木匣，她不給便叫人鉗住她的雙手。
就此還不覺得爽快，又擡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鋒利的指尖刮過她的臉頰，留下兩道血痕。
此處拍攝暫停，化妝師急急忙忙上前給鹿知微化上血痕妝。
貴妃的演員幫忙在她的衣服裏貼暖寶寶，防止她凍着。
畫風一下就變得明快了。
鹿知微朝她笑：“謝謝。”
貴妃演員回以一笑：“不客氣，跟你演戲很舒服。”
鹿知微演戲感染力很強，總能讓演對手戲的演員很快跟着進入狀态。
李導就是因為這一點，才主動加了她的聯系方式。
一切準備好之後，又重新投入拍攝。
大家一秒收起先前放松的狀态，氣氛又開始焦灼。
貴妃打完了人，還要嫌棄對方把自己的手給弄疼了。
又找了理由欺辱小荷，命人掌她的嘴。
小荷想起自家小姐，忽然掙紮起來，喉間用力地憋出幾個字：“你不能，不能打我！”
打她就代表着打皇後娘娘的臉，是在挑戰皇後威嚴！
她沒做錯，她家小姐也沒做錯，憑什麽要受此羞辱！
貴妃已經被皇帝寵得無法無天，刁蠻驕縱，她才不聽，一聲令下，便有人走上前來掌小荷的嘴。
小荷用力掙脫，抱起木匣子就跑。
——回到小姐身邊就好了，回去就好了。
結果因為膝蓋跪得太久了，沒跑幾步便狠狠摔在地上，又被人生生拖了回去。
“我要見皇後娘娘。”她死死護着木匣子蜷縮在地，這是她說過最完整的一句話。
貴妃趾高氣揚地看着她。
她又說：“我要見、見陛下……”
貴妃突然笑了。
“好啊，本宮帶你去見陛下。”
鹿知微醞釀好的情緒，讓她在此刻萬分恰當地落下一滴眼淚。
此時的小荷仍舊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以前明明好好的，明明是好好的啊……
她以為見了皇帝就有救了，卻料想不到這個曾對她說過“你不能死，你是她最重要的人，要好好活着”的男人，親手把她推向死亡。
貴妃在皇帝面前淚眼婆娑地颠倒黑白。
皇帝挽起她的指尖，心疼道：“卿卿受苦了。”
轉頭便厲聲下令，将小荷杖斃。
小荷瞬間瞪大了眼睛，笨拙地解釋着：“我沒有……”
無人聽她微弱的解釋。
任由她的叫喊淹沒在棍棒聲中。
頭上的木簪子掉落，她趕忙伸手去撿。
然後擁入懷中，緊緊地護着這份禮物和皇後娘娘的木匣子。
鹿知微把小荷的悲慘演得入木三分。
她看着全天下最尊貴的男人，眼裏滿是絕望和怨恨。
手裏的木簪子，至死都未曾放開過。
曾經要她好好活着的人，如今卻要了她的性命。
小荷抱着木匣，倒在鮮紅的血色裏，于這片雪地裏痛苦沉眠。
鏡頭掃過她，為了不穿幫，鹿知微開始憋氣。
直到桑晚慈飾演的皇後姍姍來遲，她才趁機換了個氣。
這一場還未結束。
桑晚慈飾演的皇後看見小荷的屍身時，呼吸倏然一窒。
她踉跄地走過去，指尖顫抖着，不敢置信地将人抱入懷中，一遍又一遍呼喊她的名字。
天地忽然變得無比空蕩，只有肅寥的風聲裹挾着小荷的死亡在回應她。
鹿知微閉着眼睛，憋着氣，完全不敢動。
但她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臉上的眼淚，帶着一絲溫熱。
腰上被人一攬，她被桑晚慈擁入懷中，寬大的廣袖遮掩着她的身體，似乎是桑晚慈在給她可以自由呼吸的信號。
于是她照做了，開始扮演一個會偷偷呼吸的死人。
桑晚慈情感充沛的聲音落在她耳邊，一聲比一聲痛苦，一聲更勝一聲絕望。
聽得她心都跟着揪了起來，甚至能想象出桑晚慈此時的模樣。
一定很讓人心疼。
她見過桑晚慈的哭戲，就是因為見過才會心疼。
哪怕只是一滴淚，桑晚慈都能讓人想把她捧在手心裏呵護着。
這或許就是她與生俱來的本事。
她在桑晚慈懷中一動不動，只有心在跟着桑晚慈的情緒走。
直到導演喊咔，她才緩緩睜開眼，眼裏隐有淚光。
桑晚慈與她四目相對，不知道她怎麽哭了。
卻見她忽然擡起手，很溫柔地擦掉自己的眼淚，然後彎起好看的眼睛，沖自己道：“桑老師演得真好。”
桑晚慈微微一怔，感覺被拂過的眼角還停留着一點屬于對方的溫度。
鹿知微從她懷裏爬起來，一邊擦眼淚一邊道：“哭得給我這個死人聽了都舍不得死，想套上複活甲活過來。”
桑晚慈被逗笑了，伸手拂去她肩膀上的雪，接着起身從助理手上接過一束花：“恭喜殺青。”
鹿知微愣愣地看着這束花，然後揉了揉眼睛，遲疑地接過：“給我的？”
桑晚慈篤定點頭：“嗯，給你的。”
鹿知微又是“哇”的表情。
原來她殺青了也會有人送花，以前都沒有人送過她花。
大家總是敷衍地說句“殺青了，恭喜”就過去了。
別說花，多餘的眼神都沒有。
應息澤也拎着一件大衣外套走了過來，往她的肩膀上一批，為她擋住風雪：“來來來，給您套上複活甲。”
然後也送了一束花給她：“恭喜殺青，姐，辛苦了。”
接着是貴妃的演員，再然後是李導……
一束又一束的花，讓她又驚又喜，最後眼淚幹脆不争氣地掉了下來：“謝謝大家……
“我沒想到我……
“謝謝……”
她激動得開始語無倫次了。
她自認是個樂觀的人，平時不輕易哭，但沒想到面對這麽多溫柔的善意時，眼淚還是會偷偷掉下來。
明明只是一束普普通通，慶賀殺青的花，她卻像是得了奧斯卡小金人，走向人生巅峰一樣高興。
老伍在操作間裏看着她這個樣子，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傻女兒，恭喜殺青。】
希望你未來可以無憂無慮，前程似錦，喜樂長伴。
至少不用再過從前那種默默無聞的苦日子了。
本來挺高興一事，結果鹿知微卻掉眼淚了。
應息澤無奈地笑着，幫她抱過花，遞給她紙巾：“別哭嘛，我們鹿老師值得！”
“嗯。”
鹿知微聽見身邊的桑晚慈輕輕地應和了一聲，她忍不住看向她。
桑晚慈緊緊注視着她的眼，眸光很溫柔：“你很好，你值得。”
鹿知微的視線又一次模糊起來。
她笑着擦去眼淚，第一次感受到了幸福：“謝謝。”
很高興能遇見你們。
很高興……你們能看見我。
“期待和桑老師的下次合作。”她說。
不論是為了任務，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她都期待和桑晚慈再一次見面。
也希望在場每一位都能永遠健康快樂。
話音墜地，她看見桑晚慈緩緩颔首，然後問了一句她做夢都想聽到的話——
“鹿知微，你還想要我的聯系方式嗎？”
鹿知微：“！！！”
這是什麽天籁之音！
幸福果然就像龍卷風，來得突然！！
她狂點腦袋：“要要要！”
天吶，她這回可以完成任務了對吧！
桑晚慈這便找助理拿來手機。
從前她和鹿知微不熟，也不知道她存在感低的事情，自然不會給聯系方式。
相處這麽久，了解鹿知微的為人之後，她也願意多這麽一個朋友。
鹿知微加上桑晚慈聯系方式的瞬間，耳邊響起系統的聲音。
【系統判定：獲取女主桑晚慈本人的聯系方式成功。
【任務點＋1。
【請宿主再接再厲。】
【系統提示：宿主已經集齊五個任務點，抽獎功能已開啓。】
來了！
她興奮地想。
我日思夜想的抽獎終于來了！！
因為太過高興，她情不自禁地撲上去抱住桑晚慈：“謝謝你桑老師！”
而後一愣，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滿面愧疚：“不好意思，我太高興了……”
說實話，她還不敢跟桑晚慈有太多肢體接觸。
就剛剛皇後抱着小荷哭的戲份，已經是她們目前最多、時間最長的肢體接觸了。
——然後她就被桑晚慈抱住了。
“沒關系，可以抱。”
桑晚慈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她的耳畔，帶着足以讓人平靜下來的力量。
鹿知微的心頭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很溫暖。
她伸出手，輕輕環住桑晚慈的腰。
“謝謝。”
…
殺青之後，鹿知微一回到酒店，就立馬關上門，準備抽獎。
老伍則是體貼地她解釋規則。
【獎池東西不定，有好有壞。
【但是只要你能抽到，系統都會為你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