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05
Chapter.05
紅色的馬克筆在挂歷上又打了個叉，代表這一天也要過去了。
冬季杯大賽越來越近，看着圓圈跟一排紅叉的距離，辰也放下筆，彎腰從角落裏撿起籃球，無聊地在手指尖旋轉。
他的平衡感非常好，籃球在指尖轉動時指尖掠過一陣陣微癢的酥麻，只用一根手指就能将籃球掌握在手中的感覺卻非常棒。
今天我看到他了。
在這個偶然的機會裏，在街頭籃球比賽上，我看見大我了。
他比離開美國的時候又長高了，肌肉也更結實了，離開的時候還是一身的傲氣，可不知為什麽，現在再看着他，總覺得他的眼神變了。
他似乎找到了改變他的隊友，值得信賴的夥伴，就像他身邊的那個名叫黑子哲也的少年一樣。
雖然比賽被雨打斷了，這沒什麽，反正冬季杯還會再見的，我很期待。
但是說實話……竟然跟敦鬥嘴，大我好久都沒有表現出這麽幼稚的一面了啊。敦突然□□來讓我也吓了一跳，但既然學校有這種規定，也沒辦法了。
讓我比較在意的是，敦似乎并沒有把大我放在眼裏，這讓我有些微的不快，畢竟也是曾跟大我打得不相上下的，這樣就好像連我也入不了敦的眼似的。
不過敦似乎一直在看着我。
不然，他也不會在我離開他不久之後立刻就找到我，我是這麽想的。
像往常一樣，辰也把書包甩上肩頭，正了正領帶，然後出門上學。
二年級在一年級的樓上，換上室內便鞋後辰也看了看手表，距離第一節課開始還有十分鐘，慢慢悠悠走上去綽綽有餘。
在樓梯口，他意外地遇見了敦，與往常一樣松松垮垮地挂着領帶，寬厚的肩膀上背着斜背設計的書包，高大的身材讓人不得不擡起頭仰視他，而等仰起頭看見他的臉，辰也這才發現他嘴裏叼着一片餅幹。
敦也看見了辰也，他微微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舉起手裏握着的餅幹盒晃了晃。
“要吃嗎？”他含糊地問。
辰也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裏面拿出了一片，笑着對他說了聲謝謝。
敦咽下嘴裏的食物，低聲說：“你已經好長時間都不吃我的東西了。”
“坦率一點也沒什麽不好。”
“這個很好吃的，室仔一定會喜歡，我是這麽想着的，才一直在這裏等你。”
為了跟我分享他最重要的食物嗎？辰也有點好笑地想着，像對待死黨那樣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上課了，快去教室吧，我也該上去了。”
“室仔。”敦叫住了想要上樓的辰也，“昨天我看了關于世界末日的電影，要是真有那麽一天，我也一定會有吃的東西的。”
倒是很有他的風格嘛，辰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要是世界末日到了，敦那裏也一定有撐過幾天的食物吧？這樣一想，平時喜歡吃東西這個癖好還真不是什麽壞事。
“所以，室仔盡可以來找我，就算我餓死了，也會留着室仔的那一份食物的。”
像是突然踩空了樓梯一樣，辰也的心跳停了半秒。
身邊來來往往的人開始多了起來，打第一遍預備鈴了，辰也張了幾回嘴都沒能發出聲音，只好努力擠出一點微笑。
“該……上課了，我确實得走了。”
敦沒說話，只是繼續從餅幹盒裏抓餅幹吃着，目光從辰也身上移開了，好像在看着大門口。
辰也走上樓梯，來到自己的教室坐下，心神不寧地看向窗外。
今天的天氣并不是很好，略微有點陰沉，昨晚忘記看天氣預報了，不知到底是多雲還是有雨。如果要下雨的話，那還是祈禱回家之後再下吧，這樣既能減少洗衣服的次數，還有機會把挂在外面的襪子收回來。
想着不着邊際的事，想來想去卻又回到了剛剛樓梯下的偶遇。
……為什麽能那麽面無表情地說出那種幼稚的話呢？
辰也一只手撐着自己的額頭。
敦不是會用漂亮的技巧說讨人喜歡話的人，他就是個直來直去的，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直率而不加掩飾地……
那不是幼稚，那是敦真心實意的表達。
自然而然地把心裏話告訴了辰也，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因為那就是他心中所想。
——反而是我，一直有所顧慮，所以漸漸變得連我自己都無法認出自己了。明明前不久對敦敞開了心扉，現在卻還是會對敦的表白産生這種反應。
正在胡思亂想着，剛好上課鈴響了，老師走了進來，班長喊全體起立，敬禮。
沒有空閑去多思考敦的事情，辰也掙脫了思緒，站起來恭敬地鞠躬。
啊啊，果然下雨了，而且是在他回家之前。
在訓練的時候還是毛毛細雨，不多時雨猛然變大，正在把投出去的籃球挨個撿回來的辰也瞄了一眼窗外的瓢潑大雨，心裏哀嘆了一回可憐的襪子們。
更糟的是，他今天沒帶傘。
籃球部的成員一個個都撐傘回去了，本來隊長還說，部裏有備用的傘，沒帶的人可以撐備用傘回家。辰也剛想說自己沒帶，但看到身邊的敦也沒帶，就把這句話咽回了嗓子裏。
于是，他借口要練球最後一個離開，敦撐着傘問他要不要一起走，他說你先走吧，我帶傘了別擔心。
現在他有點後悔自己的決定，這麽大的雨，打車基本是不可能的了，不，說不定連走到馬路邊都很困難。
現在隊員們都回家了，連敦都被他親自送回去了，這空蕩蕩的球館就剩他一個人，還有一大堆收拾好的籃球。
要不就在這裏過一夜好了，自己在這裏也沒什麽親朋好友，沒誰過來接他。只可惜了自己的那些襪子，只好回去再洗了。
有點冷，辰也收拾好包呆呆地坐在球館的長凳上，下意識抱緊了雙臂。
要是敦還在就好了，他突然這麽想。
因為敦說過，就算是世界末日，就算他自己餓死了，也會留着辰也的食物。
所以，如果敦在身邊的話，無論怎樣他都會讓自己依靠的吧，哪怕只有一點點。
辰也并不柔弱，他很堅強，也很可靠，但他也有想要依靠一個人的時候。
第一次的時候，那個人離開了他回到了日本，第二次的時候，他親手送走了他想要依靠的人。
胸前的戒指冷冰冰的，空蕩蕩地挂在那裏，仿佛在嘲笑他的懷念。
火神大我并不冷血，他只是一直不知道罷了，因為辰也一直也沒有把心裏的想法告訴他，但現在就連他自己也開始迷茫了，對大我的感情究竟是什麽。
也許只是想一直把他當做兄弟吧，也許只是想好好呵護那份回憶吧，他并不想把大我綁在身邊。
頭好疼，身體很冷。
“你不是說你可以自己一個人回去的嗎？”
懶洋洋的，熟悉的聲音。
猛地擡頭，一眼就看見了渾身濕漉漉的敦，制服都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健美的線條。
敦的頭發還滴着水，他低頭看着自己，眼中毫無波瀾。
“我可以的，倒是你……不是回家了嗎，為什麽又跑回來了？”
“你在說謊哦，室仔。”
毫不留情地戳中辰也的軟肋，辰也沉默了，撐着膝蓋站了起來。
“回家去，不用管我。”
“室仔又在讨厭自己了嗎？”
“……沒有。”
辰也咬着牙說，他的大腦機械地轉着，機械地回答着敦的提問。
敦伸出手，上邊挂着學校的備用傘，傘面全是水滴，弄得球館的地板上也濕乎乎的。
“就算撐着傘，也弄得全身濕乎乎的，沒辦法好好走路。等公交的時候我突然想到，室仔會不會還沒有回家呢，就跑回來了，就看見你縮在這裏發抖。”
“我沒有發抖！”辰也不受控制地喊出聲。
“很冷吧？”
一件很大很幹燥的外套被披在了辰也身上，那是敦從書包裏拽出來的，好像是被好好地保護起來了的外套，一點雨水都沒沾到。
還帶着些微敦的體溫，雖然不是很暖和，但辰也感到心底那令人戰栗的寒冷似乎停止了。
“走吧。”敦很自然地拉起辰也的手，撐開傘，走到門邊。一打開門一下子狂風暴雨就灌了進來，敦站到了辰也身前。
“我比較高，能幫你擋着點雨，室仔你就走在我身後把，這個風向是吹向這邊的，我會盡量不讓你被雨澆到的。”
“謝謝。”辰也小聲說。
敦站住了，微微回身擡手摸了摸他的頭。
辰也愣住了。
“很舒服吧，室仔你第一次摸我的頭的時候……我就是這樣的感覺。”
辰也的喉結上下滑了滑，想說的話很多，但最後只說得出一句：“回家吧，來我家。”
狂風暴雨間，敦走在前面，辰也走在後面。
走在敦的身後，辰也拽緊了他的外套。
像這樣看着你的背影，看了究竟多少次呢？
你也變了啊，敦，你也開始保護我了。
說起來，我似乎總是在下雨天跟你一起回家，回我的家。
那裏就好像是你我的歸宿一樣，雖然只是個租金便宜的小房間，牆壁的隔音效果不好，水費還貴的要死，但就是很想回到那裏。
沒有你的時候，那裏就僅僅是一間房子罷了，你來了之後，那裏才變得更像一個家。
想來想去，最後想得到的，也就只有這個了吧。
我想要成為你的歸宿，因為我早已把你當做我的歸宿。
敦，我可以麽？
我想我開始有一點，喜歡上下雨天了。
TBC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