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06
Chapter.06
拖着濕乎乎的身體洗完了澡，晚飯也沒力氣吃，不知為什麽渾身沒有幹勁，頭微微發沉。
辰也趁着敦去洗澡的空當，勉強包了幾個飯團算是敦的晚飯，他自己倒是什麽也吃不下，嗓子火辣辣地疼，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敦頭上搭着毛巾走出浴室的時候，辰也剛好要回卧室，經過敦身邊的時候他牽起嘴角笑了笑，說你的晚飯在桌子上，我就不吃了。
話剛出口他就感覺聲音十分嘶啞，吞了下口水，刺痛的咽喉稍稍得到了緩解，他繼續朝卧室前進。
敦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辰也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要趕緊躺到床上去才行啊，這麽想着的辰也，一個踉跄靠在牆邊，呼吸沉重起來。
是因為淋了雨的關系嗎……這幾天睡得也不好，抵抗力下降了吧。
“所以我說啊，室仔不要總是勉強自己啦。”
不知什麽時候來到自己身邊的敦，用他長于一般人的手臂把辰也攔腰抱起，辰也迷迷糊糊地看過去，只見一大團紫色填滿了視野。
“敦……你沒吃去吃飯嗎？”
“怎麽可能放着發燒的你一個人吃飯，看着你這樣飯也吃不香吧？”
敦把他抱到了床上，床單是昨天才換的，棉被是昨天曬過的，躺上去松松軟軟的很舒服。
辰也支撐着脫了衣服，一下鑽進被窩裏只露出腦袋，迷迷糊糊地盯着坐在床邊的敦。
敦沒有離開他的意思，也不管飯桌上的飯團了，他就坐在辰也的身邊，一只手把擋到眼睛的劉海推上去，随便找了個發夾夾住。
這樣還蠻可愛的，雖然塊頭大了點，辰也這麽想着。
敦他一定不常在別人面前表露出過這一面吧，不，也許別人一次都沒有看過他可愛的一面，也許他的這一面是只屬于自己的，辰也的嘴角微微往上揚，心底不由得變得溫柔起來。
忽然敦猛地站起來，辰也一驚，下意識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啊……”
“恩？”
敦盯着辰也抓着他衣角的手看，辰也則是尴尬地松開手。
“你去吃飯吧，別餓着了，敦。”
“不是啊，我去找找冷敷之類的東西，唔，還有藥，我記得上次你有拿出過藥箱的，就是那次我被花盆砸到的時候。”
敦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然後走出了房間。辰也把臉埋在枕頭裏，想着太丢臉了，竟然就那麽不顧一切地伸手抓住他。
其實那個瞬間，他有想過不讓敦走，但就是沒想過為什麽。
不想讓他離開，不想再變成一個人。
其實他害怕孤獨。
辰也的拳頭握緊了，他太用力了，拳頭都在微微發抖。
他受夠了，被獨自一人抛下，又陷入無盡的漩渦裏。
所以他不想讓敦離開。
所幸，敦只是去找一下藥就回來，但剛才還是讓他看見了自己無意識的失态，怎麽想都太丢人了。
因為會這麽眷戀着對方的，只有他一個人吧。
又是在自作多情麽……
一個冰涼的東西貼在額頭上，辰也用手去摸，是一個冰貼，專門用來在發燒的時候貼的。
“室仔你把醫藥箱放在櫥櫃頂上啊，我倒是很容易就拿下來啦，不過室仔有點辛苦吧？”
辰也苦笑：“你這是嘲諷我的身高嗎？”
“雖然在籃球上這個身高的确是讓我有足夠的理由自滿了，但平常的話，這麽高的身體還是會給別人添麻煩的吧？所以我只要對那些驕傲的小蟲子驕傲就好了，對室仔沒必要的。”
敦滿臉不在乎地說着這些話，仿佛他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想起大家對敦不經意的議論，辰也的心揪了起來，胸口泛着酸疼。
為什麽能這麽滿不在乎地說這種話呢，不過也許正是因為是敦，才能這樣灑脫吧。
他也是有才能的人，天生就擁有才能的人。自己就完全不一樣，自從大我離開後他想了很多，想來想去還是有點厭惡起這個沒天分的自己來，沒天分的話通過努力能否追上他的腳步呢？辰也想知道，也有這一層的原因，他回到了日本。
對大我放不下的感情到底是什麽，他想現在好像有點了解了。
不論如何，那都是對敦完全不一樣的感情。
如果自己是敦呢？
如果自己天生擁有高大的身材，長于他人的四肢，是不是就會幸福得多呢？
“室仔你先睡吧，我去客廳看看電視。”
“恩……你去吧。”
敦輕輕地關上門，辰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額頭上冰涼的觸感緩解了心頭的燥熱，稍微能讓人心情平靜下來。
捂着被子的身體還在出汗，他閉上眼，有點頭疼。
如果自己也像敦一樣擁有天生的才能的話，是不是就會得到解脫，就會幸福呢？
他笑了，有眼淚流進嘴裏，帶着鹹鹹的味道。
怎麽可能啊，笨蛋。
從小就像是“異類”一樣的存在，比普通人高，比普通人有才能，但這麽麻煩的身材或多或少會給周圍的人添麻煩吧？閑言碎語是免不了的，或許還會被喜歡的人讨厭。
也許敦只是想當一個普通人，過普通的生活罷了。
他的身材和才能并不是他所能選擇的東西。
也許是因為這樣，敦才會變得那麽灑脫，好像對不感興趣的東西一概漠不關心的冷血動物一樣，其實他的內心既堅強又溫柔，只是沒幾個人能發現，沒耐心發現罷了，
胡思亂想着，辰也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他拿掉額頭的冰貼，覺得出過汗的身體稍微好了一點，只是有點頭暈。他拿過床頭櫃放着的手機一看，才睡了一個小時，不知道敦現在怎麽樣了，他搖搖晃晃地下了床，想去确認敦有沒有好好吃晚飯。
客廳隐約傳來了聲音，有些微光影在地板上跳動，走廊上沒開燈。
辰也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等他靜悄悄靠在客廳門口的時候，驚訝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敦，正抱着膝蓋坐在地板上，認真地看着電視裏的美食節目錄像。
開玩笑的吧？
然而，仿佛是在嘲笑辰也的否認一般，敦一邊看還一邊小聲地說着節目裏講解的做飯步驟。
辰也用手扶着牆壁，一步一步走回了卧室躺下，決定重新睡一覺。
敦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飄渺渺地響起，辰也覺得他才剛要入睡。
“室仔，醒了的話起來把這個吃了吧。”
辰也睜開眼，又揉了揉，這才看見敦笨拙地穿着圍裙，手裏端着個小小的砂鍋。
看見辰也詢問的眼神，敦支支吾吾：“啊，這個……剛做的，第一次做粥，也不知道……”
後面的話還沒等說出口，辰也就明白了。
原來你剛才那麽認真地看不喜歡的美食節目，是為了學怎麽做粥給我吃啊。
真是個可愛的家夥啊，敦。
辰也看着他把鍋子放在端來的一張小木桌上，又把粥盛在碗裏，仔細看的話粥有點太粘稠了，聞着還有些微的糊味，但辰也對這些一概無視。
“剛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我自己來吧。”
他從敦手裏接過勺子，開始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着。
的确是燒糊了，火候太過，不過辰也就是覺得很好吃。
敦在一邊躊躇地站着，像是在等待老師評分的學生一般，辰也反倒樂了。
“很好吃哦，敦，我會全部吃掉的。”
敦松了口氣，又去摘圍裙，可怎麽也摘不下來，好像是打的結太緊了。
辰也放下勺子，招呼敦過來：“你過來我這邊，我給你解開。”
敦聽話地走了過來轉過身，辰也看了一下，動手給他解開。敦瞄了一眼鍋子，趁辰也不注意拿起他的勺子吃了一口。
“……好難吃。”
辰也的手停了下來，他蒼白而修長的手指劃過敦的後腰，手指間纏繞着圍裙的帶子。
“別這麽說，你第一次做給我的，有你的心意在裏面。”
碰，碗被敦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辰也指間的帶子滑落下去，敦猛地轉過身看着他。
“你感覺到了我的心意嗎？”
辰也愣了：“是啊。”
“那你說，我對你……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意？”
應該是珍視和愛護的心情吧，辰也剛要張嘴說話，敦卻一把推開他，沒頭沒腦地跑了出去。
辰也連忙下床去追他，剛好在客廳時聽見玄關處大門重重地響了一下，之後一片寂靜。
……他走了啊。
他還是走了，而且走得這麽莫名其妙。
辰也慢慢踱回卧室，把剩下的粥都吃完，然後又慢慢地走到廚房洗碗。
熱度好像又有點上來了，該去躺着了，順便換一個冰袋比較好。
手機響了，辰也一看，是敦的短信。
藥在床頭櫃上，記得按時吃了。
手指快速地打了回複的話，卻挨個字給删了，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別這麽溫柔啊，我會誤會的。
我對你心意的理解……如果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的話……
和着溫水吃了藥，換了個冰袋，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一般的辰也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睡着之前，他突然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還好沒有讓敦看見自己第二次哭的樣子。
這樣的話，他回去的時候也不會多一份關于自己的煩惱了吧？
這麽想着的時候，辰也竟然覺得有點幸福。
TBC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