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07
Chapter.07
雨過天晴後第一縷陽光照進沒拉窗簾的卧室，淡淡的光灑落在辰也的臉上，他微微皺了皺眉頭，緩緩睜開眼睛，入眼的是撥開雲霧後刺眼的陽光。
現在已經算是深秋了吧，每下過一場雨天氣就更加寒冷一分。他摸了摸額頭，不熱了，燒基本已經退幹淨，剩的就是身體還有點弱，昨天飯沒好好吃，今早的早飯也沒什麽胃口，不過上學是沒問題的。
敦昨天就回去了，辰也手機裏還留着他的短信。一般來說，辰也是那種看完短信就立刻删除的類型，但敦的那條短信他一直留着，像是什麽珍貴的紀念品一樣。
下床去廚房熱了點牛奶喝了，覺得還是沒胃口就沒吃飯，胡亂梳洗之後他回到房間整理書包，末了來到挂歷前站定，看着挂歷上被紅圈畫出來的那個日期。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天就應該是跟大我對決的日子。
讓我解脫吧。
打上這一場，讓我明白我的努力不是白費的。
拎起書包甩到肩膀上，辰也看了一下手機，今天比平時出門早了10分鐘。
昨天的那場雨打落了不少樹葉，辰也一路踩着被雨水澆濕，又被今早的太陽曬幹的枯葉咯吱咯吱地走上了坂道，那是通往學校的最後一段路。
在美國的時候，班上曾來過一個日本的交換生。
那時他還過着上學好學生，放學小混混的生活，那交換生看見他放學後跟幾個看起來膀大腰圓的壯漢一起走，感到詫異又憤怒，還以為辰也被他們威脅什麽的。
交換生激動地用日語跟那幾個美國人喊着什麽，美國人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從他的語氣和表情推測一定不是什麽好話，于是幾個人對視一眼準備動手，還是辰也無可奈何地出手攔住了。
後來，他讓朋友們先走，他自己送這個人回家，順便讓他不要大驚小怪的，這是很常見的事。
當交換生聽說他跟那幾人是朋友的時候明顯地被震住了，站在原地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辰也笑了笑，在保守的日本這種生活是很不可理喻的吧？但他就是這樣，即便被看做異類也想要過自己的生活。
“冰室君看上去就是個十足的好學生，所以我覺得你不可能跟那種人混在一起。”
“你認為……嗎……”
辰也随手點起一根煙，用牙齒叼住，遠遠地望着他。
“我沒有自暴自棄，即使我還在日本，也還是會選擇這種生活。因為這幾位都是打街頭籃球的好手，如果是真心想要交的朋友，哪怕他是要飯的，那也值得交往。”
“就連抽煙喝酒也是一樣麽！？”
“只要喜歡，為什麽不可以呢？”
“……沒想到冰室君是這麽個随性的人，不過在我眼裏這就是堕落。”
“那你說，什麽樣的活法才是‘适合’我的呢？正如我在學校裏的一樣認真學習，放學後也規規矩矩嗎？在學校當好學生是在那裏應該做的，而放了學，這時間就是我自己的了，我不需要什麽‘适合’的活法，我只要‘舒适’的生活。”
扔下交換生在那裏，辰也叼着煙，習慣性地把書包甩上肩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是有些強詞奪理，不過辰也對着這個同胞不想說假話。
枯葉在腳底碎裂成無數個碎片，辰也無聊地看着日本深秋的景象，突然覺得這景色好空虛。
今天敦沒有在樓梯底下等辰也，可能是昨晚那件事的影響，那以後敦也沒有再發短信過來。
辰也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跑，雖然他隐隐約約地察覺到了什麽，但他覺得那是他的幻覺。
就這樣中規中矩地上課上到了中午，午休時間到了，辰也看了一眼手裏的飯盒，趁着班上的女生還沒來搭讪趕緊溜出去，下了樓來到敦教室的門前。
女老師開門的時候正好看見辰也拎着飯盒靠在窗邊，她先是一怔，繼而臉頰微微開始發紅。
“那個，請問你是冰室君？”
“是的，我來找紫原同學。”辰也擺出标準的微笑，十分有禮地回答。
“好，好的，紫原同學！別睡了，冰室君來找你了！”
老師扶了一下眼鏡繼續盯着辰也的臉看，辰也欠了欠身，然後徑直走進教室，一眼就看見敦趴在桌子上，腦袋沖着窗戶。
辰也在他桌子邊站定，無視他班裏女生那些尖叫，冷冷地俯視着敦的腦袋。
“敦，是我，起來跟我走，我有話要說。”
敦的肩膀震了一下，然後他緩緩支起身體，轉臉面無表情地看着辰也。
辰也的表情不自覺地變得溫和了，他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還把手裏的飯盒舉起來給他看。
敦沒什麽反應，辰也覺得自己的笑容從臉上消失了。
正在這時，敦班上的一個女生突然跑到辰也身邊，拿出自己的飯盒笑着說，不介意的話，冰室學長要不要一起吃午飯？
辰也驚訝地看了過去，可還沒等他回話，敦就猛地起身，一把抓起辰也的手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
“帶室仔去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哈哈，你不會是要帶我去地獄吧？”
“別開這種讓人笑不出來的玩笑。”
敦踹開天臺的門，等辰也過來之後又一腳把門踹了回去。
辰也走到一處避風的角落坐下，不知這麽冷的天敦還特意來天臺吃飯是什麽意思，不過來都來了，只好坐下了。
他把手裏的袋子遞給敦。
“給你吃吧，我感冒剛好沒什麽胃口。”
敦看上去竟然有點猶豫。
“室仔，不發燒了吧？”
“恩，托你的福，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就是沒胃口，身體有點虛。”
辰也硬是把飯盒塞到敦的手裏，敦打開一看，都是他最喜歡的菜。
“給你的你就充滿感激地收下吧，也算是對你昨天給我做粥的回禮。”
“……我沒做好。”
“我昨天就說過了，有你的心意在裏面，那粥就很好吃。”
敦在他身邊坐下，拿起筷子開始吃，一口一口咀嚼得很仔細。
“好吃，室仔的手藝真不錯。”
辰也拍拍他的肩膀，聽他這麽一說，頓時覺得心裏瞬間什麽壓力都消失了，只剩下單純的喜悅。
“室仔要跟我說什麽話呢？”
辰也本想開口說關于敦的心意的事，但看敦吃得這麽開心，就強力忍住沒有說。頓了頓，辰也清清嗓子，在心底嘆息一聲。
“敦，我們來交換一個秘密吧。”
辰也把兩只腳都放在了長凳上，往後一靠，正好靠在敦的身上，他擡起手略略擋了一下正午刺眼的陽光，而後手指往後輕輕一夠，玩着敦的一縷紫色的頭發。
“我啊……不是一個好孩子。”辰也不去管敦什麽反應，自顧自說，“不管是在美國的時候，還是在這裏的時候，你所看見的那個标準好學生冰室辰也，只是我的一部分。”
敦一聲不吭地嚼着煎蛋卷，嫌筷子太礙事就直接用手抓，然後又舔了舔手指。
“我喜歡自在地生活，所以在不受約束的時間裏，抽煙喝酒也會做。在美國的時候我經常跟人打架，但又一次受了傷回家，被父親罵了，母親也很擔心，所以以後再打架的時候，我總是不讓自己受傷，你知道做到這一點最容易的方法是什麽嗎？”
“……讓自己變成打架最強的人。”
“答對了。”
辰也閉上眼睛，疲憊地靠着敦，紫色的頭發從他手指之間滑落，他放下了手。
“但是即使變成最強，也免不了受輕傷，于是我開始有了追随者，他們代替我出手，這樣就完全不會受傷了，但是很蠢。”
他苦笑。
“明明最開始是尋求發洩才開始打架的，到了最後卻變成只能看着的王者。樂趣完全感受不到，還無法掙脫，很痛苦啊，敦。”
“我大概也能理解一點吧，室仔的感受。”
“做好該做的事，去做想做的事，為什麽兩者就不能并存呢？”
“可以的，室仔你就做到了。”
“我沒有。”
辰也抱起一只膝蓋，身體蜷縮起來，他把臉埋在膝蓋上，低着頭。
“心煩的時候抽煙，拼了命地喝酒，卻只能搞壞身體，所以我不幹了。我有段時間沒有好好抽煙喝酒了，因為我要留着這個身體跟大我一較高下，我要看看我的努力到底有沒有用。”
“那這之前，室仔打籃球的時候，是不是都很開心呢？”
回想一下，直到跟大我的宣戰開始之前，他打籃球都是很開心的。自從他自己說出“你如果再贏了我，我就無法做你的兄長”之後，他就被這句話狠狠地綁縛住，打球的時候仿佛心上也少了什麽似的，完全沒有以前那樣的快樂。
“我從來不知道籃球有哪裏值得開心的。”
辰也驚訝地擡起臉回頭看向敦，卻見說出這句話的敦靜靜地放下吃得空空的飯盒，随意地用手背擦了擦嘴，抓起身邊的寶礦力擰開猛灌。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啊，因為都是小蟲子的游戲，一點激情都沒有。”
辰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強者的自滿嗎？可敦沒有任何感情地說着這些話，應該就是他的真心話，沒有半點做作，但辰也對這話感到有點不舒服。
正當他回過身想質問敦的時候，敦搶在他前面說話了。
“那現在該輪到我了，我跟室仔說一個我的秘密。”
他轉過臉來凝視着辰也，緩緩湊過來，沉下肩膀靠近了辰也，有熟悉而陌生的溫熱氣息吐在辰也的臉上。
“我喜歡你哦，室仔。”
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已經無法思考了，大腦一片空白，唯一能确認的就是，抱着自己肩膀的敦，此刻正認真地，心無旁骛地吻着他的嘴唇。
TBC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