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Chapter.14
紫原敦最近開始喜歡上網了。
籃球部的大家現在還記得冰室辰也回美國的那一天，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早晨，辰也給他們每個人都發了一條短信，簡簡單單地說我回去了，大家請多保重。
他們都沒來得及趕去機場送他，誰也不知道，就連敦也沒有去。
事實上，前一天晚上敦被辰也灌了很多酒，然後一頭栽倒呼呼大睡，辰也小心地把他搬到了床上蓋好被子，就開始靜悄悄地整理自己的行李。
第二天，辰也起床之後敦還在睡，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機票，最後看了一眼敦，慢慢地關上了房間的門。
此時，敦的枕邊放着辰也早就為他打好的一副備份鑰匙。
本來想昨晚交給敦的，本來想當作是聖誕禮物送出去的，沒想到最後會以這種方式送給他。
辰也的房租本來就到這個月結束，但他臨走之前把自己目前的所有積蓄都交給了房東太太，問他為什麽這樣做，辰也聳聳肩，笑着說有個人可能會過來住，所以請不要把他的房間關起來。
沒想到房東太太把那些錢都退回給他，說他這麽個好孩子，自己也受了他不少照顧，眼下這錢就不用給了，她會時不時地來收拾屋子的，随時等着辰也回來。
房東太太是個老婆婆，她說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兒子，可惜出了事故死了，辰也就像她的親兒子一樣，歡迎他随時回來。
“辰也啊，你會回來的吧？”
辰也的心裏酸酸的，苦澀而刺痛的胸口止不住地被想要哭出來的心情填滿，可他最後還是忍住了，微笑着說他一定會回來。
辰也走後的半個月，敦開始到處抓人給他弄電腦，最後終于搞定了與辰也的遠程視頻，然後他就開始窩在房裏跟辰也聊天。
“室仔，昨天這邊又下了一場大雪哦，現在外面還是白茫茫的，學校都差點停課。”
“哈哈，那我們家門前也是吧？”
“是啊，隔壁的小林大叔又想抓我去掃雪了。”
“那麽，我們家門前就拜托你啦，這也算是鍛煉身體的一種方式嘛，敦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就算室仔你這麽說……”
敦把大拇指的指甲放在嘴裏咬起來，盯着屏幕裏同樣帶着耳機的辰也。
“不可以偷懶哦，敦。”
“我知道啦！”
這之後，關了電腦的敦穿好外套戴好手套，從家裏随便拖了個大鐵鍬，義無反顧地朝辰也以前住的公寓前進。
因為是室仔拜托的，我才幹的，敦一路上心裏都是這麽想。
等來到門口樓下，敦一眼就看見路燈邊有個人彎着腰在賣力地掃着雪，再走近一點一看，正是隔壁住着的小林大叔。
敦快步走過去，不由分說地把雙手伸進大叔的腋下，拎小雞一樣給他拎了起來。大叔還沒反應過來，手裏的鐵鍬一下子掉在了雪堆裏。
“啊，是敦啊，你先放我下來。”
“大叔你啊，有這種功夫不如多陪陪你女兒老婆哦。”
“你這小子……說什麽呢！”
嘴裏說着毫不留情的話，敦卻輕輕地把大叔放在了道路的一邊，自己立刻開始彎腰幹起活來。
小林大叔無奈地看着埋頭幹活一聲不吭的敦，嘆了口氣随手從衣兜裏摸出一包煙，用手擋着點着抽了起來。
“敦啊，最近……我女兒在學校還好嗎？”
“她又得了全班第一哦。”
“這樣啊，這種時候真想說一句‘不愧是我的女兒’，不過恐怕我也沒資格吧。”
“誰也沒這麽想啊。”
敦把一鐵鍬雪用力拍在路邊已經堆起來的一小堆雪上，再把鐵鍬□□去，雙手在鐵鍬把手頂端交疊，整個人都靠在了鐵鍬上。
“大叔你總是想太多啦，我倒覺得小林那家夥挺可憐的。”
敦呼出的氣跟大叔的煙在空氣中碰了個正着，白色的霧氣和灰白的煙霧袅袅升騰，有短暫的沉默蔓延在兩人之間。
“我啊，只要她過得幸福就好……”
“怎麽可能啊！”
敦不耐煩地打斷了大叔的話，他把頭上戴着的羊毛帽子往上拉了拉，板着臉盯着大叔。
“就算考得差，大家回家還是能看見各自的爸爸，就算被罵也是被愛着的啊。可那家夥呢？就算拿了第一又怎樣？回家看不見你，有誰來拍拍她的頭，對她說‘幹得好’啊！”
他從雪堆裏抽出鐵鍬，又埋頭到跟雪堆的奮戰中。
“不管是誰都一樣……室仔也是，大叔你也是，都那麽天真地以為這樣對方都能獲得幸福，但其實這比殺了他們更令人難過啊。”
大叔苦笑：“那麽，我還能怎麽辦呢？”
“想要她幸福的話，就面對面地問她想要什麽，再給她真正需要的東西啊，大叔你個笨蛋。”
“喂喂，哪有這麽跟長輩說話的啊。”
“因為大叔現在是個笨蛋，所以沒關系。”
敦從小林大叔手上奪過煙，扔在地上一腳踩滅。
“小林那家夥一向有話直說，所以就別擔心了，她想要什麽會一五一十地說出來的。”
把鐵鍬靠在牆邊，敦摘下手套，拍了拍大叔的肩膀。
“煙還是少抽吧，室仔也說對身體不好。再說，煩心事都解決了的話，不就用不着抽煙了麽？”
敦正要上樓，走到一半的時候大叔突然出聲喊住了他，他往樓下一看，大叔正拿着他的鐵鍬，舉起來揮了揮。
“敦，開春的時候，我來教你種花吧。辰也那小子以前很喜歡種花的，不過自從他唯一的花盆從樓上掉下去摔壞以後，他就再也沒種過花了，要不要試試？”
唯一的花盆掉下樓摔壞了？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來着？
敦下意識擡起手，摸了摸被羊毛帽子遮擋住的頭，那裏現在還有一小塊疤，當初被花盆砸出來的傷口早就已經不痛了，但現在還有點癢癢的。
看着樓下舉着鐵鍬的大叔，敦點點頭，繼續往樓上走，用那天辰也給他留在枕頭邊的備份鑰匙開了門，脫了鞋，連外套還沒來得及脫掉，敦直奔卧室撲倒在辰也的床上。
把臉深深地埋在軟綿綿的被子上，前天房東太太才收拾過房間，被褥也都晾曬過了，躺上去軟乎乎的很舒服。
把臉使勁蹭了蹭，似乎嗅到了一點辰也的味道，敦深深地吸了口氣，雙手拽緊了床單。
視頻裏的你看上去跟平常一樣，一樣地對我微笑着，用溫柔的聲音鼓勵我。
我好想到你的身邊，就算是跟你面對面說着話，看似觸手可及的你，我伸出手卻碰不到。
只有冷冰冰的屏幕。
我好想緊緊抱住你啊，室仔。
敦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他去了一趟洗手間，然後來到客廳，看見了桌子上放着的那一張美食教程光盤。
原來室仔沒有把這個帶走啊。
敦打開電視盒DVD機，把這張光盤放了進去，孤零零地坐在地板上蜷起高大的身體，雙手抱着膝蓋盯着屏幕。
他想，以前看的時候，總是跟室仔在一起的。
那個時候，他也像這樣坐在地板上，然後室仔也陪着他坐着，偶爾轉頭還能看見室仔臉上專注到讓人憐愛的表情。
敦關掉了電視，在一片寂靜的氣氛中，小聲呢喃着辰也的名字。
開春的時候，小林大叔真的抱着花盆找到了正在辰也房間吃零食的敦。
最近大叔的心情好像很不錯，好像是因為跟家人的關系又近了一層。最開始大叔帶着禮物回家的時候被他老婆撞了個正着，然後禮物被扔了出來，大叔也被迎頭一頓罵。但是好在多年的慘痛經歷磨練出了大叔堅忍不拔的性格，他一遍一遍地回家，終于獲得了老婆的原諒。而他的女兒，也就是敦的同學小林，也對父親可以回家這件事大感高興，期末考試的時候發揮極其穩定，在放寒假之前拿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分，這讓那一家人複合的喜悅裏又增加了一帖完美的特效藥。
大叔高興之餘并沒忘記當初跟敦的約定，剛一開春，他就抱着花盆和種子找到了敦。
真好啊。
看着意氣風發的小林大叔，嘴裏咬着百奇的敦有點嫉妒地想，大叔終于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也終于跟所愛的人在一起了。
得把這件好事告訴室仔啊。
室仔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呢——？
他扔掉了零食袋子，站起來跟着大叔來到陽臺，那裏的陽光和通風都比較好。
敦心不在焉地挖着土，等大叔大呼小叫地責怪他怎麽把肥土都給挖到地上的時候，敦才恍然自己幹了些什麽。
大叔看着一地的狼藉嘆了口氣，說專心點啊，你不想讓辰也回來的時候看見他最喜歡的花嗎？
辰也最喜歡的花曾經被他自己撞了下樓，砸在了敦的頭上。雖然敦是受害者，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始終欠室仔一盆花。
他想給辰也一個驚喜，想要讓辰也回來的時候第一眼能看見這盆花。
所以，在他們通視頻的時候，敦故意沒有說最近開始學習種花這件事。
等我成功的時候，一定要讓室仔驚喜一把。
“大叔，我會認真的，接下來就拜托你了哦。”
看着又開始專心致志埋頭填土的敦，小林大叔先是愣了愣，繼而開懷大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交給我吧，你這家夥。”
TBC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