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蒙混過關 像只受了驚吓的小兔子似的……

一個并不需要參與秋獵的公主,屋內的小幾上卻放了各式各樣的傷藥,石大虎雖看起來有些愚鈍,可畢竟身為清正司左衛營衛長,自然不會放過這顯而易見的“細節”。

晏晚不由自主攥緊了錦被。

“我本就是随行女眷,自不必去秋獵,怎會是因秋獵受傷?石衛長真是說笑了。”

凡來了獵山行宮的,誰不知道女眷根本不必出獵,她若心急承認,反而才惹人懷疑。

只是晏晚清楚,她若編不出個理由來,只怕這石大虎不會放過她。

果然石大虎接着便道:“護衛皇室平安是禁軍兩司之責,倘若公主殿下在行宮受傷,微臣難辭其咎。”

晏晚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讓人瞧出床上還藏着人,聽了石大虎的話,狀似平靜地回答:“是昨夜大約有些水土不服,身上難受得厲害,便想找點藥丸吃,誰知道周嬷嬷拿的好像都是些用不上的藥。不然石衛長幫我瞧瞧,該用哪個?”

反客為主,晏晚雖沒什麽經驗,可前世朝堂飄搖,後宮也難免受到影響,她于其中保全自己,自然跟着學了不少應急的法子。

那到底還是個挂着名的公主,石大虎身為外臣,又哪裏敢去動公主的東西?

聽到晏晚這般說,石大虎果真連忙又行一禮:“微臣不通醫術,不敢妄言,若公主殿下身子不舒服,要不微臣去太醫院請太醫來?”

石大虎在清正司有些年了,也知道這位永寧公主的情況,說是公主,跟個宮人也差不多,屋裏連個侍奉的人都沒有,着實可憐。

晏晚哪裏敢讓他請太醫來?自然連忙道:“不必麻煩了,昨日歇下,今天又多睡了一會,已經沒什麽不适了。可莫要耽誤石大人的公務才好。”

話已至此,再說下去便沒什麽必要了,石大虎自然行禮帶着人告退。

只是他将要走出這屋子之際,還是轉過頭,深深朝那小幾上擺着的傷藥看了一眼。

一個不用出獵的公主,會提前準備這樣多的傷藥嗎?

聽得外頭沒了動靜,确定石大虎一行人已經離開了,晏晚才坐在床上,徹底放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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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裏她還是第一回 做這種事,也不知道露出什麽破綻沒有……

正在她暗自感慨之際,忽覺身後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這才想起被子裏還蒙着一個人呢!

她連忙把被子扯開,瞧見穆彥已是滿頭大汗,慌忙問:“你,你如何了?”

穆彥大口地喘着氣,理順了呼吸,方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晏晚見他腦袋清醒,還能動彈,這才放心些許。

而這會,“劫後餘生”的兩人,也終于注意到了目今彼此尴尬的位置——

穆彥躺在床上,晏晚就坐在他身邊,因為要将他擋起來,幾乎是貼着他的腰。

身體的溫度,便透過算不得多厚的錦被傳了過來,讓終于有空意識到這一點的晏晚,“騰”地一下從床上跳了下去。

“我……”她站在地上,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幹脆又轉過身去,急得連鞋都沒來得及穿。

而穆彥猛然攥了拳,咬緊牙關才把聲音都咽回去。

“是不是碰到你的傷口了……”晏晚背着身,卻記得方才自己躲開時穆彥一瞬的表情。

穆彥等那遍身的疼痛過去了些,才道:“無妨……”

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一股尴尬的感覺,晏晚只想先逃出這屋子清醒一下。

“我出去瞧瞧禦膳房的宮人有沒有送吃的來,把他們攔在外頭,你別出聲。”她丢下這麽一句話,擡腳就走。

走出兩步去,才發現自己沒有穿鞋,她又垂着腦袋折回來,把鞋穿了。

這回晏晚連視線都沒擡一下,像只受了驚吓的小兔子似的,一溜煙跑走了。

穆彥躺在床上,看着她折回來又連忙走了,不知怎麽,竟自己笑了一下。

在發覺自己方才不太尋常的情緒之後,他微微怔了一下。

外頭陽光明媚,行宮中的宮人已将昨日的一片狼藉打掃幹淨,若非巡邏的禁軍幾乎多了一倍,任誰也猜不出就在這處獵山行宮,昨日發生了險些危及帝王性命的刺殺。

晏晚出來将禦膳房送午膳的宮人攔在了外頭,本是想拿些東西給穆彥吃,可走到門口,思及方才之事,又怎麽都邁不開腳步來。

她在門口站了有一會,才推門進去,只是卻沒和穆彥說一句話,擱下東西便扭身又逃也似地離開了。

昨日一心都在刺殺上,還未來得及細想,如今冷靜下來,方才覺出幾個時辰前發生的事情有多“荒唐”。

江寧王穆彥,那可是十七歲便因陵州平亂有功封侯,十九歲便遠下江淮,一舉破除多年匪患的“玉面閻羅”。

連後宮裏的小丫頭都知道,那位異姓王在江淮僅憑一己之力便斬敵近百,更遑論他手底下帶的那些兵士,該是多骁勇善戰。

這麽一個手上不知收了多少人命的人,如今就躺在驚蟄苑的床上,饒是前世以魂靈之身跟了他足足三日,晏晚也有些接受不得。

救人是一時沖動,倒是沒有多想,如今禁軍四處巡邏,藏着這麽一個大活人,便成了一個大麻煩。

晏晚一邊想,一邊沿着宮道往前走去。

只是沒想到,還沒走出多遠,迎面竟是又遇到了那位清正司的石衛長。

石大虎站在前頭的路口,不知是在跟面前的禁軍侍衛交代什麽,擡頭剛巧看見晏晚過來,自然連忙行禮。

“見過永寧公主殿下。”

避無可避,晏晚只得當什麽都沒發生地走過去。

“石大人這是有公務在身?”

正午的日頭最是強烈,鮮少有姑娘喜歡在這個時辰出門,石大虎默默打量了一下這位永寧公主,面上卻并未表現出什麽來。

“刺客逃跑,這幾處地方還要嚴加把守,微臣奉命安排些人手,打擾了公主殿下。”

晏晚連忙擺擺手:“不打擾不打擾,那刺客沒有都抓住嗎?”

石大虎搖搖頭:“到底還是跑了幾個,不過公主放心,兩司都已派出人手,不會再有外人進入行宮。只是江寧王殿下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聽見“江寧王”三個字,晏晚心思一緊,她也不敢表現出什麽,試探着道:“江寧王殿下怎麽了?”

石大虎看向這位小公主,想了想道:“江寧王殿下從昨日就不見蹤影,聖上大怒,樊司長說,掘地三尺也要把王爺給找出來。不只行宮,外頭也都是咱們的人,可惜找了一夜,還是沒有一點線索。”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失蹤呢?”晏晚問道。

石大虎嘆氣:“刺客能潛入行宮,督衛軍原本就難辭其咎,王爺恐怕也是……”

他沒有說下去,可意思倒是再明顯不過。

要麽刺客同江寧王有關系,要麽這江寧王就是自知失職,無顏面見聖上。

這樣的話,晏晚可不敢接,這位石衛長看着五大三粗,兩番打交道,卻是格外細致。

晏晚總有一種要被人看穿了的感覺,連忙找了個理由,便返身折回驚蟄苑去。

待瞧見人走了,石大虎才收起臉上故意表現出的擔憂神色,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那位永寧公主離開的方向。

“頭兒,公主殿下有什麽不對嗎?”身旁跟着的侍衛一臉不解。

石大虎沒有回答,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好好站你的崗,若是讓江寧王跑了,一百棍子都不夠你吃!”

“是!”那侍衛不敢再問,連忙站好了。

晏晚一路一步都沒敢停,直到進了驚蟄苑才覺得呼吸順暢了幾分。

到處都是禁軍的人,若按石大虎所說,恐怕那些人大半都是為了尋找失蹤的江寧王。

這顯然不是因為一個代領督衛軍的王爺失蹤了,恐怕誠如石大虎的言下之意,父皇,或者父皇身邊的謀士,已經懷疑穆彥了。

可前世叛軍攻城,是穆彥帶着人從陵州回來救駕,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在行宮裏安插刺客呢?

門吱呀一聲響了,穆彥睜開眼睛朝外看去。

出門時還似乎被吓到了的公主,這會卻是失魂落魄的。

他有心想問問怎麽了,可從小到大,連見過的姑娘都屈指可數,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于是他只能安靜看着,看着晏晚從外間一直走進卧房裏來。

察覺到床上躺着那人的視線,晏晚擡起頭來。

穆彥還是那個熟悉的樣子,讓她一下就能想起前世他領兵回來,沖進琢玉宮想要救她時的神情。

也不知道怎麽了,她竟自己開了口:“禁軍把整個行宮都把守起來了,連宮外都沒有放過。穆彥,他們好像要抓你。”

“嗯。”穆彥應了一聲。

“他們要抓你,你就不驚訝嗎?”

“微臣誤入陷阱,被如此懷疑,也屬情理之中。”

“可你明明是被人陷害的……”

“沒有證據。”穆彥看着晏晚,似乎這個脫口而出的答案他其實已經思慮良久。

“不對勁的人,明明是開平司那個陳近坤。”短暫的沉默之後,如同平地驚雷般,晏晚忽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聽起來沒頭沒尾的話。

穆彥從小在開平司訓練,自認早已能做到面不改色,只是那一時還是不免一滞。

他的目光忽然變得危險,聲線也忽地更加低沉:“殿下剛剛說什麽?”

晏晚忍着內心湧起的強烈的害怕,往前走了兩步,鄭重看着他。

“我如果說,開平司那個叫陳近坤的人,不配為禁軍,你會相信我嗎?”

陳近坤,開平司司長,整個開平司權力最大的人,他都不配為禁軍,那整個開平司,誰又配做禁軍呢?

穆彥看着那位公主殿下有些懼怕,卻又帶着幾分執拗的目光,好一會才開口道:“微臣想知道,是什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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