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6
淩修快步走出休息室， 找到一處相對僻靜的地方。
沒有猶豫，他按下最近通話的第一個號碼。
“嘟－－嘟－－嘟－－”
響了幾聲，聽筒中傳來熟悉的聲音。
“喂。”
“姐， 你現在在哪兒呢？”淩修問。
“在品牌方辦公樓的地庫裏，剛停好車。”沈見舒聽出淩修語氣中的異樣，頓了頓，“小淩，你那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我這邊挺好的，剛卸完妝。”淩修思索着該如何開口，最終決定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姐， 我覺得這個合同咱們得再考慮考慮。”
沈見舒愣了愣。
半晌後，她不可思議反問：“小淩，你是指拒絕與男士洗面奶的合作？”
“沒錯。”淩修含糊其辭， “我總覺得心頭不大踏實。”
“為什麽不踏實？”沈見舒感到莫名其妙，“這個洗面奶雖然不是國民品牌， 但近些年也算小有名氣， 不是三無微|商。之前公司市場部就對這個品牌做過背景調查，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對方給出的酬勞和title也非常合适。小淩，你究竟怎麽了？”
淩修一時語塞。
總不能大咧咧跟舒姐說：你信我，我是神獸， 感覺不會錯。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想了想，淩修幹脆說了一半的實話， “舒姐， 我這話聽上去可能有些玄乎， 但我真的沒有撒謊。總覺得跟這個品牌簽約之後會有問題。姐， 從小我的預感就很準，請你信我一次。”
沈見舒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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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修說的話實在荒謬，可他的語氣又實在誠懇。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她深知淩修是個善良坦誠的人，絕對不會撒謊。
理智告訴她，不能信這種玄之又玄毫無根據的“預感”。
可情感上卻又往“要不信淩修一次？”的深淵滑去。
她按了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深深嘆了口氣。
“你讓我想想。”
“姐，請相信我。”淩修知道不能逼一個普通人相信如此離譜的事情，只能耐着性子道：“這個廣告的酬勞我寧願不要，也不希望公司和我出任何問題。我雖然喜歡錢，但不希望賺有危險的錢。”
沈見舒嗯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麽，直接挂了電話。
淩修拿着電話，回到休息室，迎頭撞見急得團團轉的常小松。
他一把拉住淩修，“哎喲我的哥，您去哪兒了，害得我一頓好找。”
“剛去給舒姐打了個電話。”
常小松哦了一聲，“公司的車子還有十五分鐘左右就到，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你趕緊去換衣服吧，這都是人家雜志向品牌方借的國際大牌，弄髒了我們可賠不起。”
淩修點點頭，往試衣間走去。
他低頭擰眉的樣子引起常小松的注意。
“哥，你這狀态不對啊，是不是有什麽事？”
“等我出來再說。”
淩修很快便換好衣服，走出來。
時尚雜志的編輯将衣服取走，這時候休息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常小松将門關上，順手再一個反鎖。
“啥情況啊哥，你可別吓我。”
淩修一向對自家兄弟沒什麽隐瞞，便把剛才打電話的原委同常小松講了。
“哥，你屬于天降福星那一卦的，你說不能簽，那就絕對不能簽的呀！”
與沈見舒的不可置信完全不同，常小松對淩修的話深信不疑。
“不行，我得給舒姐打個電話。”
說完他就掏出手機，撥打號碼。
幾秒後。
“舒姐那邊占線，這可咋整？”常小松抓耳撓腮，坐立不安。
“不要急。”淩修道，“我總覺得舒姐不會那麽快做決定。”
“我現在坐不住啊，心裏亂糟糟的。”常小松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突然停下來，“對了，我來搜一下。”
他打開搜索軟件，搜索了男士洗面奶的品牌名。
“确實看上去沒問題。”常小松低聲嘟囔，“退貨率低，用戶反饋也還好，沒有什麽投訴事件發生。”
聽到這話，淩修心中一動，打開微博，點進搜索欄，輸入洗面奶的關鍵字。
在鋪天蓋地的推廣測評和好評中，他看到了一條路人在推廣廣告裏的真實評價。
「JasonJason：這個洗面奶我用了過敏脫皮，去找商家，他們什麽都不問就給退款了，還說不用退貨。啧啧，反正我是不敢用這個牌子了。雖說咱們男人皮糙，也不能亂造啊。」
這條評論獲得了好幾十個贊，還有幾個人在樓中樓表示有完全相同的經歷。
“你看這個。”淩修把這條評論指給常小松看。
“果然有問題。”常小松皺起眉頭，“只有心裏有鬼的商家才會什麽都不問就給退款，這個品牌這麽多好評都是刷的吧？如果遇到客戶過敏就賠償堵嘴，事兒沒鬧大。所以猛一看，各項數據都是正常的。”
“這就是最大的隐患。”淩修點頭，“我再給舒姐打個電話，把這事兒告訴她。”
正要撥電話，沒曾想沈見舒先給他打了過來。
“小淩，幸虧你剛才給我打了電話。”
剛接通，沈見舒就甩來這麽一句。
淩修趕緊問：“姐，什麽情況？”
“接到你電話之後，我沒急着下車，在車子裏呆了幾分鐘。”沈見舒歉意地笑了笑，“其實當時我不怎麽信你的話來着。思考了幾分鐘，我正準備下車，但這時候公司市場部給我打來電話，讓我暫時不要簽合同。”
“市場部查出那個洗面奶品牌有問題了，對嗎？”
“嗯。市場部主管告訴我這個品牌營銷太誇張，投訴率和退貨率比大品牌還低，非常不正常，有暴|雷的可能性，需要再次進行詳細評估。”
“姐，我正準備給您說這事兒呢。”淩修把微博上看見的真實反饋念了一遍。
沈見舒聽完倒吸一口涼氣。
“這恐怕不止是營銷太誇張的問題，連配方成分都很可疑了。”沈見舒有些後怕，“還好你攔住了我，不然現在恐怕合同都簽了。”
淩修長舒一口氣，“還好你猶豫了幾分鐘，還好公司市場部給你打電話。”
最終沈見舒沒有與那家男士洗面奶品牌簽訂合同。
雖然少賺不少錢，淩修心裏卻很踏實。
該吃吃該睡睡，再也沒有做過莫名其妙的夢。
沒有了廣告拍攝的計劃，空出來的幾天自然也不能浪費。
沈見舒給淩修安排了幾天的課程。
內容主要是表演、形體和音樂。
“還要學音樂？”常小松得知之後，第一反應就是疑惑，“哥又不是歌手，幹嘛學這個？”
“技多不壓身。”沈見舒道：“演員需要塑造多種多樣的角色，萬一有歌手，音樂家的角色找到小淩，結果他連點樂器的皮毛都不會，拿什麽跟其他人競争？”
好有道理，常小松竟無言以對。
“姐考慮得很周到。”淩修同意經紀人的安排，“如果我會點樂器，試鏡類似的角色一定會有優勢的。我一定好好學，至少能做到使用樂器的時候讓懂行的觀衆不出戲。”
沈見舒從不吝惜鼓勵，“小淩，你這麽聰明，一定能比一般人學得好。”
？
沈見舒原本以為自己的“激勵教育”講得有些誇張。
但淩修第一次上完樂器課，她就意識到對淩修能力的評估實在太保守。
“小沈，要是小淩有一天不做演員了，你把他讓給我。”音樂學院退休的老教授一本正經，“以他的資質，只要稍微練個一年半載，就會是一名出色的音樂人。”
沈見舒驚呆了。
“老師，您開玩笑的吧？”
“我一點也沒開玩笑。”老教授擡了擡眼鏡，“我教書幾十年，帶出不少有名的音樂家，但我敢肯定，淩修是其中最有天賦的。他不但音色好，氣息足，技巧方面也是一點就通，屬于老天爺賞飯吃的天才類型。他只是缺少系統的訓練而已。”
“？”沈見舒這回徹底被驚到失語。
“樂器方面也是一樣。”老教授道：“吉他、電子琴的入門他都會了。我相信，給他點時間，琵琶古琴也不是難事。”
沈見舒持續被震撼。
明明練樂器最仰仗童子功，很多樂器沒個十年八年的功夫，是成不了氣候的。
淩修到底是哪來的人才？
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天降紫薇星？
這一瞬，沈見舒突然産生一種“是不是做演員會耽誤淩修，是不是應該放手讓他去做一名藝術家”的崇高覺悟。
淩修倒是對藝術家紫薇星什麽的毫不在意，按部就班地幹着自己的工作。
－－他甚至都不知道老教授對自己的評價如此之高，想要把他送進藝術殿堂。
淩修每天最快樂的時候就是回家查看手|機|銀|行裏餘額時候。
最近他第二個商務推廣的提|成也到賬了，餘額見漲，連睡覺都咧着嘴。
排第二位的快樂就是偷偷吃炸串兒喝奶茶的時候。
最近淩修學會了點外賣，常小松前腳剛走，他後腳就美美點上外賣。
有時候買一杯奶茶湊不齊起送費就幹脆買個兩杯三杯的，把想喝的口味都喝一遍。
每次喝完奶茶，淩修都會摸着肚子癱在沙發上感嘆。
人間真好，奶茶值得！
可惜歡樂的時光是短暫的，很快就來到要出發去濱山影視基地的日子。
淩修其實沒啥行李，但常小松給他買了一堆吃喝日用品和小電器，搞得東西特別多。
“這回是住公寓，東西得配齊。”他一邊打包一邊叮囑，“而且不能出去吃高油鹽的東西了，得自己做飯。”
“誰做？”
“當然我做啊。”常小松拍拍胸脯，“我廚藝不錯的，哥，你信我。一定給你做出又有營養又清淡又好吃的飯菜。”
其他字淩修都沒在意，唯有“又好吃”仨字兒闖入他的心海。
“那我就等着你給我做好吃的。”
“必須的啊。”常小松癟嘴，哼了一聲，“你上次在微博吐槽我不讓你吃炸串兒，你的粉絲都心疼壞了，讓我不要管你管太嚴，說誰都會想吃點好吃的。瞧瞧你這群媽粉？難怪都說慈母多敗兒呢。”
淩修笑得一臉燦爛，眼睛彎彎。
“我就說了，我的粉絲最好。所以這就是你要給我做好吃的原動力啊？”
“是呢，我的哥哥大人。”
常小松麻利地收拾東西，突然眼睛一轉，停下手頭的動作，轉頭看着淩修。
“對了，哥，我打聽到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啊神神秘秘的。”
“之前你拒了的那個男士洗面奶品牌最近簽了蘭渝峰做代言人。”
“這麽快？”算算拒絕合作到現在，也就剛過去了三天而已。
“聽說給的代言費非常高，高到蘭渝峰的經紀人無法拒絕。”常小松做了個數錢的手勢，“只要錢到位，推進得自然快，據說這幾天就會官宣。”
淩修聳聳肩，有些無奈，“那只能祝他好運了。”
？
不久前淩修用借來的錢買了飛機票從濱山去雲京尋夢。
沒想到現在又坐着飛機回到最初的起點。
除了季節更替，濱山鎮沒有任何改變。
熙熙攘攘的游客，矜矜業業的群演，還有口才極好特別會攬客的店鋪老板。
星雲娛樂因為時常有藝人在濱山影視城拍戲，直接在鎮上長租了一層公寓樓，只要有藝人去拍戲，就會住在公寓裏。
這回公司給淩霄安排的是個小兩間，正好讓淩修跟常小松住。
沈見舒工作繁忙，開機之後就要回雲京，就暫住酒店。
放下行李，稍作休息，淩修便被沈見舒帶着去了馬場。
現在導演制片人都還沒到，只有幾個演員先來集訓。
馬場在濱山鎮外一片空曠的地方，占地面積大，風景優美。
裏頭可以培訓騎術，也可以寄養馬匹，工作人員非常專業。
一般來濱山拍古裝的劇組都會安排演員前來培訓，哪怕之後拍攝用的是假馬，演員至少也得學幾個像樣的姿勢。
淩修到馬場的時候正是中午，除了教練，就只有一個看上去四五十歲，戴着漁夫帽，穿着樸素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應該也是來學騎馬的，此時教練正在向他示範如何上馬。
“等他們練完吧。”沈見舒看了看手表，“只剩七八分鐘那節課就結束了。”
淩修點頭，跟經紀人一起站在旁邊觀看。
教練示範完畢之後，示意中年男人上馬試試。
中年男人有些害怕，但還是壯着膽子踩上馬蹬，騎到了馬背上。
“很好。”教練拍手鼓勵，“我就說您是可以的嘛。”
中年男人很是開心，哪怕戴着墨鏡都能看出他笑得開心。
“下面試試牽繩。”
教練說着，就要把手頭的缰繩遞給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忍不住摸了摸黑馬油光水滑的脖子，這一下像是戳到了什麽開關。
原本乖乖站着的馬兒突然嘴巴一咧，鼻子一抽，前蹄擡起，猛然發力。
教練防備不及，被側身的黑馬撞了個四腳朝天。
撞翻了一個人，反倒使得黑馬脾氣更大，它瘋狂扭動着身子，想要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馬背上的中年男人頓時吓得面如土色。
他緊緊攥着缰繩，雙腿死死夾着馬肚子，整個人都快伏到馬的身子上。
黑馬更加煩躁，仰頭嘶鳴之後向前狂奔。
見此情景，淩修沒有一絲猶豫，向前沖去。
沈見舒只看見一道黑影從她身邊竄了出去，頓時吓得心髒驟停。
“淩修！”
她大喊一聲，“你幹什麽，你快回來！”
但淩修此時已經跑出去很遠，根本顧不上她的叫喊。
沈見舒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一陣癱軟，冷汗冒上額頭。
見鬼的，她看到了什麽？
淩修這家夥超近路，張開手臂，堵住了馬的去路。
那匹發瘋的馬，眼看就要撞上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