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貪心

“秦枝?”

韓玫一頭霧水站了起來。

秦枝強迫自己定住了神,她沒空感慨這該死的緣分,對韓玫幹巴巴一笑:“我走錯包廂了。”

秦枝并不想多呆,說着就要退出去,關門前看了眼坐在上首的李京州,他正低頭點煙,沒在看她。

她暗自吐了口氣,很快出去了。

褚喚原本想問問她要不要一起吃,結果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被她關門的動作給攔了下來。

秦枝剛走,就有人問:“操,這美女誰啊?”

“你不知道?咱學校小妲己啊。”

“媽的,多少年沒見過這麽帶勁的了。”有人接話,“玫姐,有微信嗎推一下。”

“……”

男人就他媽沒有不好色的。

“你們能不能收斂點?”褚喚悶悶說了一句。

韓玫盯着秦枝的背影若有所思搖搖頭:“你們別想了,人家看不上你們。”

她說完,不動聲色看了眼李京州。

男人靠在椅子上噴雲吐霧,沒夾煙的那只手正有一搭沒一搭敲着桌面,煙霧缭繞之間,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話不能這麽說吧,你又不是她,你怎麽知道她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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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玫雖然替秦枝放了狠話,可這幫男生就跟沒見過女的似的,還是一個勁兒打聽秦枝的事情。

要不是看在有人過生日的份兒上,韓玫早飙髒話了。

宋煜在桌子底下碰了碰韓玫:“秦枝有喜歡的人了?”

韓玫猛然轉臉,審視地問:“幹嘛?”

宋煜小聲說:“我看褚喚對她不一般。”

韓玫看了眼褚喚,男生正極力推辭別人遞給他的煙。

韓玫笑:“褚喚那段位,拿不下秦枝的。”她給宋煜撈了片牛肉,又說,“何況秦枝心裏有人了。”

宋煜問:“誰啊?”

韓玫想了想,又偷瞥了一眼李京州,賣了個關子。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秦枝剛出“漁家傲”手機就響了。

她剛點接通,池雪就從隔壁“滿江紅”走了出來。

“哎呀,我記錯名兒了。”池雪過來抱住秦枝,撒嬌說,“都怪這倆牌子挨着。”

秦枝看了眼包廂門口的牌子,心裏的氣順不下去:“左右你不分嗎?”

池雪聳聳肩:“還好你沒進,不然就出糗了。”

秦枝閉眼深呼了一口氣,把池雪的胳膊扒了下來,沉着臉進了“滿江紅”。

吃飯的時候秦枝一直在想李京州的事兒。

手機“嗡”地響了一聲,她拿起來看,是韓玫的信息。

不出所料,她問:「剛才真是偶遇?」

秦枝感到無力:「千真萬确。」

回完這句話,秦枝關掉了手機,腦子很亂,她不願再想這件事。

對面程浩一直在給池雪剝蝦,秦枝看的郁悶,借口上廁所,起身出去了。

洗手間在走廊盡頭,秦枝過去洗手,剛把水龍頭打開,身後有人咳了一聲。

二樓只有這一個洗手間,門口排隊的人烏泱泱一大堆,都在鬧哄哄說話。這聲咳藏在嘈雜的人聲中,并不明顯,可秦枝還是背一僵,倏然擡了頭,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

她在鏡子裏張望,看了兩秒,才發現在一角抽煙的李京州。

他在盯着她看,見她也望過來,嘴唇一張一合,對她說:

“過來。”

秦枝确定了,剛才那聲咳嗽,是李京州給她的信號。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卻幾乎沒有思考,就跟上了他的腳步。

他走得不急不緩,路過包廂,并沒停頓,轉身下了樓梯。

秦枝也一步未頓。

走出火鍋店,李京州來到他那輛黑色跑車旁邊,停下,靠在車身上,看向秦枝。

秦枝覺得自己真像是被他牽着鼻子走的木偶。

她走到他旁邊,想找回點主動權,率先解釋:“我剛才真的走錯包廂了,我還沒那麽笨,昨天剛惹你生氣,今天就在你面前轉悠。”

李京州并不說話。

靜悄悄之間,秦枝耳朵紅了,她可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李京州撓了撓眉毛,不急不緩的:“其實你用不着處心積慮。”

秦枝眼皮一跳,下意識就要反駁,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李京州搶先:“我最近正好缺女人。”

“……”秦枝沒反應過來。

李京州微微直起了身子,伸手抓住了秦枝的手腕,稍微一用勁兒,把她拉了過來。

秦枝半點準備也沒有,突然撞進他懷裏,不輕不重的一碰,口紅噌到了他的衣領。

心跳聲驟然放大。

李京州近在咫尺。

他今天穿得是一件黑色的V領薄衫,風吹過,衣擺向後飄蕩,布料緊貼着皮膚,勾勒出他瘦而有型的身形。他的衣領也被風吹偏到一邊,露出大片鎖骨,頭發是淩亂的,發梢蹭着長睫毛,浪蕩而風流。

秦枝早說過,他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間,少年意氣和成熟魅力的碰撞,叛逆和深沉的對壘,讓人想起納斯馬圖黑色煙草香水味。

在秦枝出神的這一秒,李京州微微低頭,看到了秦枝若有似無的溝。

她穿得是抹胸緊身裙,脖子、鎖骨和肩膀上都被她灑了亮晶晶的粉,霓虹點點照在身上,似有浮光流動。

此刻夜色濃濃,他們都穿黑色,原本應該融進夜色裏,可太顯眼的人,往往在黑夜中也無處遁形。

見秦枝不說話,李京州又靠近幾寸,壓了壓她。

哪有人能做到時時刻刻都保持冷靜,秦枝到底還是小女孩,她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有點慌,脫口而出:“你缺女人,可我不缺男人。”

李京州一頓,哼笑了一聲。

秦枝真是看不懂他。

她心跳亂了,呼吸也亂了,倉皇中起了身,可他一直在抓着她,她又能逃到哪裏去。

她往後退,他不松手,她退到最遠好像都沒逃出他懷裏,反而被他一用力,又輕而易舉拽了回去。

這次她差點沒站穩,打着絆兒撲過來。

他虛攬了她一下,手不小心碰到她腰上。

隔着布料,手心還是一軟。

李京州過電一樣,很快把手拿開。

秦枝先是一顫,見他松了手,一顆心剛要放下來,他忽然轉身,把她往身下一帶,壓車上了。

秦枝又渾身緊繃。

離得這麽近,可以聞見他身上火鍋的味道,也許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煙火氣纏繞在一起,就分不清楚了。

李京州做了個太暧昧的動作。

可他身上并沒有太多暧昧的痕跡,只是一如既往的陰郁和疏離。

秦枝臉在發燙,可心裏卻在發冷。

她的手就抵在李京州胸口上,他皮膚的溫度穿透布料傳到了掌心。

他的溫度渡給了她,同時也把心髒跳動的頻率暴露給她。

他太平靜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秦枝也平靜了下來。

再擡臉,她眼裏的內容變了。

“要在這裏嗎?”

連聲音都變得嬌滴滴了幾分。

可李京州卻像沒聽到似的,神色沒有一點變化。

秦枝大腦飛速運轉,決定賭一把。

她忽然伸出手,去解他的褲腰帶,就像他剛才把她壓在身下一樣,出其不意,連個緩沖的時間都不留。

她默默數秒,數到第三的時候,她感到手腕一緊。

下一秒就被人甩了出去。

秦枝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還好扶住了旁邊的車。

那車頓時響起了“嘀嘀嘀——”的警報聲。

秦枝再轉身,就見李京州正扣腰帶。

她想了想,走過去,問:“你不喜歡嗎?”

李京州掃了她一眼,目光沉沉的。

秦枝皺起眉,一副搞不懂的樣子:“我順着你的意,你不高興嗎?”

她接連抛了問句出來,聲音又輕又柔,語氣一句比一句無辜。

李京州聽着她的話,眉頭蹙得也越來越深。

就當秦枝以為他會說些什麽的時候,他居然擡腳就要走。

秦枝哪會讓他這麽離開,她往前跨了一大步,直挺挺擋在他身前,把他攔了下來。

“李京州,來的是你,走的也是你,你拿我當什麽。”她直勾勾盯着他。

李京州居高臨下看着她,等着聽她到底要說什麽。

他大多數時候戾氣都很重,整個人的底色都是暗的,沒見過比他還不近人情的人。

秦枝有一點心慌。

可她很快就把情緒藏起來了。

都到這份上了,她幹脆豁出去了:“我知道,你剛才要麽是在試探我,要麽是在逗我。其實你沒必要這樣,我又不害你。”

她一雙眼亮晶晶的,像蒙了層水光。她緊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找出他神情上的破綻,哪怕一點點。

他偏偏連睫毛都沒顫一下。

秦枝心在亂跳,她努力壓住心底翻湧的情緒,離他又近了一步:“我不知道我哪裏讓你誤會了,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看向你時,和那些女孩是一樣的。”

她感覺她最後那幾個字的話音都變顫了。

而他僅有的動作,也不過是摸了根煙咬在嘴上,打上火,懶懶抽了一口。

秦枝定了三秒。

忽然伸手把他的煙拿掉。

李京州一愣,剛掀起眼皮,就看到她把煙輕飄飄丢在地上了。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秦枝說出這句話不假思索,下一秒,她就被人往後一推,再一次壓在了車上。

李京州的臉近在咫尺,每一個毛孔都在發怒,吼她:“老子要是不尊重你,你還能在我面前廢這麽多話?”

秦枝被罵得下意識往後縮。

李京州真是一點耐心都沒有了,猛地把她丢開,又要離開。

秦枝反應快,心一橫,又攔住了他。

如果被他罵幾句就受不了,那她當初連遺大的大門都不必進。

何況他有閑心把她叫出來,又能被她激得發那麽大火,就說明他有感覺。

意識到這一點,秦枝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門湧。

她胸口一起一伏的,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可又覺得不能讓他就這麽走了。

她擡起頭,眼神很倔,語氣很柔:“那天在天臺,有些話我想說,但沒說,今天我想告訴你。”

他不看她,冷冷的:“我他媽沒心情聽。”

“我要追你。”秦枝被他一逼,幹脆挑明了,“可我不是為了和你上床。我就是個普通的女孩,我想要的是愛,如果你現在給不了我,沒關系,我等你。”

“就你?”

他打斷了她的長篇大論。

秦枝想起之前韓玫說她眼裏無光。

這次,她大着膽子,把藏着掖着的那些真心掏了一點出來,給他看。

“對,我可以等你,如果你不會愛,我甚至可以教你。”

“就你還普通?”

李京州說的,顯然和秦枝理解的不是一回事。

秦枝抿着唇,不說話了。

李京州嘴角一揚,笑得戲谑:“你可不是個普通的女孩。”

後半句話李京州不打算說透。

她可不是個普通的女孩,她是個貪心的女孩。

想要愛,還不貪心?

李京州眼角眉梢都是不屑。

秦枝看在眼裏,卻只能沉默。

她無法和剛才一樣,昂着頭顱,勇敢的攔住他。

也無法再出聲辯解,因為有些話注定只能說出口一次。

槍和玫瑰。

她都拿不動了。

李京州走了。

沒回頭的那種。

這次明明是他來招惹她的,可最後還是她被落在原地。

秦枝覺得不公平。

她不能接受這樣的抛棄。

看着他離開,有個念頭湧進腦海。

回校的時間比想象中早,吃完飯之後,池雪和程浩還要風花雪月一陣兒,秦枝不是沒有眼力的人,趕着先回來了。

等她洗漱完,躺床上和蔡茹通電話的時候,韓玫才回宿舍。

帶着一股酒氣。

秦枝匆匆挂斷了電話,問韓玫:“怎麽喝酒了?”

“不是我,是宋煜。”韓玫急着脫衣服,一臉煩躁,“喝得太多了,來得路上吐我一身。”

韓玫穿的裙子,脫掉很方便。

她脫完之後,又兩根手指頭捏着裙邊,皺着眉湊近聞了一下,又幹嘔拿遠:“先不說了,我必須馬上洗澡。”

一小時後,韓玫晾好衣服,吹好頭發,清清爽爽從洗漱間出來。

秦枝那會正躺床上看女排比賽。

見韓玫出來,打了個滾,面朝外,托腮看她,笑:“洗完啦,這下舒服了吧。”

韓玫把椅子“呲”的一拉,一屁股坐上去,哼了一聲:“狗屁。”她拿起水乳,咣當一聲砸桌子上,“我心裏還煩呢,都怪李京州,出去了一趟,再回來就拉着人喝酒,誰他媽能喝得過他。”

秦枝眼皮一跳。

接着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靠着牆,抱着枕頭,歪頭看韓玫打開精華水拍臉,心思繞了一晚上,女排賽點局她都看不進去。

“說起李京州,其實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秦枝說出口深思熟慮。

韓玫卻沒怎麽當回事,随口一問:“什麽事啊。”

秦枝試探着問:“你知道李京州在哪住嗎?”

韓玫猛轉頭,一個眼神掃過來:“你問這個幹嗎?”

秦枝把枕頭放到一邊,下了床,把自己的椅子拉到韓玫面前,提了提褲角坐下。

韓玫連連往後仰:“你幹什麽,別太正經啊我告訴你……”

“姐。”秦枝打斷她,“我需要李京州的地址,具體到門牌號。”

韓玫眨了眨眼:“然後呢?”

既然給韓玫開了這個口,秦枝就沒打算藏着掖着,她抿了抿唇:“我打算搬到校外住。”

韓玫沉默了。

她好半天都沒說話。

塗了一半的乳液還挂在臉頰上,也忘記抹開。

很安靜。

在夜裏,在密閉的宿舍裏,太安靜反而給人一種壓迫感。

正當秦枝以為沒戲了的時候,韓玫突然“啪”一聲拍了下桌子:“那好吧!”

秦枝一怔。

韓玫眼裏閃着促狹的光:“俗話說得好,愛情這杯酒,誰喝了都得醉。”她狡黠一笑,“他不是能喝嗎,秦枝,把他搞到手,讓他醉一回。”

秦枝盯了她幾秒,反應過來之後“撲哧”笑出了聲。

沒想到這事兒這麽容易。

拿到李京州地址之後,秦枝第一時間聯系了程浩。

程浩是攝影圈叫得上名號的人物,在遺棠又混了這麽多年,是熟人裏最有錢有人脈的了,秦枝辦不到的事情,也只能托他試試。

她想讓他幫忙找房子。

李京州住溫莎公寓,這地方秦枝想住進去并不算難,只是她有個很刁鑽的要求。

她想做李京州的鄰居。

程浩聽完之後,只說了兩個字。

很難。

秦枝啞然。

還好程浩很快又說,但是看在小雪的面子上,我會盡力。

挂了電話之後,秦枝忽然有一種想抽煙的沖動。

她把自己關在洗漱間裏,靠在牆上仰頭看燈。

一只蛾子正撲向燈芯。

飛蛾是分不清勇敢和莽撞的。

秦枝對着它發了會兒呆。

她看了它多久,它就撲棱着翅膀往燈芯撞了多久。

挺滑稽的。

或許在它決定飛撲過去的那一刻,勇敢就是莽撞,莽撞就是勇敢,不過是一個選擇而已。

作者有話說:

李京州,你發什麽火啊,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這幾章比較适合連一起看,所以明後兩天不更,大後天12點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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