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松田陣平死了,松田陣平又活了。

以前的松田陣平不知道人死後會怎麽樣,現在他知道了。

那就是會綁定一個莫名其妙的系統,開啓一段同樣莫名其妙的不科學的複活之旅。

**的人生。

松田陣平坐在自己記憶裏四年前的警校宿舍的床上,嘴邊吐出了一句極為難得的髒話。

松田陣平,年齡26,性別男,身份警察。為了獲取一個混蛋炸彈犯對另一枚炸彈的位置所做的提示,保護平民而在摩天輪上因公殉職。

嗯,他死了,他又活了。

還直接回到了最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的22歲。

松田陣平沒有做那種愚蠢的捏臉行為确定自己是不是活了,也沒有産生什麽恍惚的哦他死了的感傷。是不是做夢反正遲早都會确定——不管是不是做夢,就算是做夢也好。

他現在只想做一件事。

22歲的身體要比26歲的時候輕盈很多,但是對于力量的把握,還有身體的掌控能力,就沒有未來那麽熟練。就算大腦有着經驗,身體暫時也跟不上。

這些都不是重點。

松田陣平冷着一張臉推開了自己宿舍的大門,忽視了走廊上看見他而和他打招呼的同學——說實話,他也記不清這些人的名字了,在警校畢業之後,他們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也有好幾年沒有見過了,最多只是有點眼熟。更別提他當年本身就不怎麽關注這些。

他看到了從畢業之後就消失了四年的兩個混蛋同期,明明說好了畢業後要保持聯系,結果兩個人突然辭去了警察的工作,連說都沒說一聲,原地消失。

當時還是松田陣平後知後覺發現聯系不上人之後,特地跑到警廳去問,才得到這個答案。

那個混蛋金毛帶着認真過了頭的神色,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嘴裏說了些什麽。

一起消失的諸伏景光也露出了有點擔憂的表情,好像也說了什麽。

不過就好像是電視機被按下了靜音鍵,周圍的所有聲音都被消抹掉了,只有動态的畫面一幅一幅出現在松田陣平的眼前。

但是此刻,松田陣平只當做沒有看見這兩個猶如連體胎總是湊在一起的兩個同期,也忽視了走過來爽朗笑着的大塊頭的班長。

同期裏面,到了最後,在他去死之前,唯一和他保持聯系的,竟然只有班長一個人了。

竟然,只有班長一個人。

松田陣平的眼裏冒起火氣,自從畢業之後,他就收斂了自己略顯急躁的性格。雖然還是如教官形容的沒有什麽團隊意識的概念,喜歡單打獨鬥,但總是要比過去進步很多。

在真正意識到自己成為了警察的那一刻,真正獨自去面對了真正的炸彈之後,總是會有些不同的。

認真過了頭的降谷零皺起眉頭:“松田他怎麽了?”

和上面那只猶如連體嬰的諸伏景光也有些茫然,臉上帶着擔憂:“……不知道?他看起來好像……”

連唯一靠譜的班長伊達航都遲疑地停下腳步:“這個方向,是萩原的宿舍吧?”

“松田這個表情,”伊達航咂了下舌:“萩原做了什麽惹到他了嗎?”

“看起來萩原有大麻煩了。”諸伏景光臉上的擔憂并未消散,語氣裏也沒有任何的調侃。

若是往常,他們五個人之中,不管是誰惹到誰,另外三個總是會看熱鬧不嫌事大,只能說他們是損友——各種意義上的損友。

就算是看起來最好說話、總是顯得溫溫和和的諸伏景光,在那種時候都會不着痕跡地添一把火。

但是松田陣平這一次的表情不對,很不對。而且就如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關系,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是一起長大的幼馴染,而萩原研二更是高情商、相處起來絕不會踩到任何雷點的家夥。

他們甚至有理由懷疑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少時,大概只有松田陣平惹萩原研二的份,因為另一方總是顯得游刃有餘的。

如果說松田陣平惹到別人生氣還正常一點,但是萩原研二惹怒了他了解最深的幼馴染松田陣平?

怎麽可能!

三個人面面相觑,最終擔心性格急躁的松田陣平惹出什麽麻煩,雖然沒有直接阻止,但還是選擇跟了上去。

宿舍是按照學號來分配的,每個人都是單間,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宿舍有着一段距離。

因此在這毫無特殊意義的一天,夕陽西下,橙紅色的陽光灑落下來,時間是下午六點,警校的宿舍出現了這樣奇妙的一幕。

松田陣平氣沖沖地走在前面,後面綴了三個小心翼翼跟着他的小尾巴。簡直就像是什麽滑稽的動态漫一樣。

但警校宿舍就這麽大,也沒有跟半分鐘,松田陣平就來到了門口挂着【萩原】标識的宿舍。

有着一頭卷發的青年臉色很糟糕,卻竟然還能沉下心敲了兩下門。就好像這個動作很重要。

他自己拉開門,和從裏面被打開,是不一樣的。

而隔了一道門的裏面傳來了極為熟悉,幾乎銘刻在他心底的那個聲音。

“馬上馬上!”那道清亮的聲線帶着少年人的熱情和活潑,尾音上揚,帶着極為明顯的個人特色。

一個頭發偏長的黑發下垂眼青年手裏還拿着東西,彎着腰就推開了門。本來還以為是其他同學,當看到松田陣平之後,萩原研二的态度輕易就放松了下來:“什麽呀,是小陣平的話喊一聲不就好了嗎?”

他們是幼馴染,對彼此的熟悉遠超常人。萩原研二甚至沒有看清來人的臉,就很自然地得到了答案。

然而,在萩原研二擡眼的那一剎那,一個仿佛要将他毀容的拳頭,直面着他的臉揍了過來!

萩原研二對于松田陣平毫無防備,自然沒有預料到這個拳頭的出現!頭發偏長的未來警官瞳孔一縮,直愣愣地沒有任何躲避,被砸中臉的拳頭力道直接摔在了地上!手中拿着的東西也頓時掉在了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音。

疼痛感後知後覺地從臉頰處傳遞到大腦,莫名其妙被揍了一拳,還摔了個屁股蹲的萩原研二第一反應也不是生氣,只是迷茫地擡起頭:“小陣平……?”

因為臉上的疼痛,這句話顯得含糊不清的。萩原研二下意識回憶了一下自己之前,是不是有做什麽讓自家幼馴染生氣的事情,可是無論怎麽想,萩原研二都覺得自己無辜極了。

到底是誰在害我啊!萩原研二心裏發苦。

這時候,太過于了解幼馴染的壞處就出來了。正因為過于了解,萩原研二清楚知道自家幼馴染雖然性子急,但絕不會莫名其妙揍他,肯定是他在不知道的什麽情況下做了什麽傷害到松田陣平的事情。才讓松田陣平氣得現在連話都不想說,直接一拳揍上來了!

也因為這個原因,萩原研二反而沒有辦法出手,去幹脆利落地和松田陣平打成一團,一起發洩。

雖然萩原研二性格好,但是不代表他們少時就真的沒有過争執。打架什麽的,對于男孩子來說反而不是什麽特殊的交流方式吧?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受到胸前的衣服被拽起,幼馴染的手死死扣住了他的衣領,甚至在無意識地顫抖着。

松田陣平低着頭,這個視角因為背對着光,讓萩原研二看不清松田陣平此刻的表情。

啊,就是這個不穿防爆服的混蛋。松田陣平低着頭,他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

死而複生又怎麽樣?松田陣平對此沒有任何真實感。

所謂的系統,拯救,心願?那些是什麽,他有的是時間在未來去整理,去懷疑真假。

他現在唯一能把握住的真實,就是眼前這個連屍體都沒有留下的家夥。

死亡代表着什麽?松田陣平不太好形容,哪怕連他自己都感受過了一次。

為了公衆利益而死亡,他欣然接受。唯一的遺憾就是未能幫眼前這個人複仇。

被炸彈直接炸死的感覺呢?爆炸的沖擊太強,在大腦感受到灼傷和疼痛之前,他就已經連屍體都沒留下了。

真正意義上的炸成碎肉,灰飛煙滅。

松田陣平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接受為了公衆利益,為了正義而犧牲。

但是,他從未忘懷過摯友的離去。

一直縮在門口的三個人,緊緊盯着房間裏死死拽着萩原研二的衣領的松田陣平,就等着他有新的動作,就趕緊上去把人壓制住。

房間裏的氣氛僵硬在了這裏,松田陣平既沒有下一個動作,也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萩原研二卻是恍惚了一下,保持着現在的姿勢,伸出沒有被控制的手,捧住了松田陣平的臉,看着這張向來被他形容成池面的臉,在此刻染上和對方完全不符的戾氣。

在萩原研二的記憶之中,松田陣平總是潇灑肆意的,表現出的任性和不合群只會叫人頭疼。

他認識了松田陣平這麽久,從未見過他露出這麽……這麽悲傷痛苦的疲憊眼神。

萩原研二喃喃道:“你是在哭嗎?小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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