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1)

翌日一早,朝霞漫天。

戚泉起床吃早餐,餐桌旁,靈生早已乖乖等着,他穿着合身的休閑裝,身條修長,容色俊美。

讓人賞心悅目。

戚泉想到什麽,将水鬼從桃木牌中放出,并擊出一道靈力附在他身上。

青白的水鬼漸漸變成生前模樣。

他年紀不大,相貌端正,眉宇間還透着幾分稚嫩,眼神極為清正,穿着一套筆挺的警服,挺拔又有氣概。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神情似喜似悲,喃喃道:“我變回來了……”

瞧着頗有點讓人揪心。

戚泉問:“你叫什麽?”

“我叫齊正。”他敏銳察覺到靈生和蘇融的視線,驚訝道,“你們都能看見我?”

戚泉:“齊警官,請坐。”

“啊?”齊正有點懵。

戚泉吩咐蘇融:“給齊警官做點供品。”

蘇融笑了下,“是。”

他轉身問齊正:“齊警官早餐喜歡吃什麽?”

齊正下意識道:“我什麽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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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也能吃飯嗎?

可是他好多年都沒嘗過飯菜的滋味了,确實有點想念。

蘇融很快端上瘦肉粥和包子,放在齊正面前,露出優雅得體的笑容,“齊警官,請用餐。”

齊正被一個大帥哥服務,有點受寵若驚,連忙起身鞠躬:“謝謝。”

他發現了,這個別墅裏都是俊男美女,還是頂尖級別的,看着就養眼。

除了跟他同住一個牌子的秦若。

粥和包子的香味萦繞鼻尖,他小心嘗試拿起瓷勺,舀了一點,遞到嘴邊。

米的醇美和肉的濃香瞬間抵達心間。

他匆匆含了一口。

天哪,真能嘗到味道!太好吃了!

齊正已經沒時間去思考為什麽自己能品嘗陽間的美味,他已經控制不住本能,将肉粥往嘴裏舀,時不時啃幾口包子。

快活似神仙!

看他吃飯,戚泉胃口都大了些。

飯後,她問蘇融:“靈生的課上得怎麽樣了?”

“已經學到小學二年級,他很聰明,進展不錯。”

戚泉颔首,天生靈體,不管是硬件設施還是軟件條件,都是得天獨厚的,才學到二年級,肯定是某人故意拖延了進度。

她現在還沒想好到底怎麽對待靈生。

他被困十幾年,不通人情,但能反擊、能馭使烏鴉啃食丁集血肉,可見自發悟出并信奉“以牙還牙”的行事理念。

這樣的人,自有一套邏輯,不會輕易接受普世價值觀。

但不管怎麽樣,靈生都是受害者,他毀壞丁集屍體乃天經地義,戚泉擔心的是關于天生靈體的傳說。

要麽成聖,要麽成魔。

如果成魔,她該怎麽做?

戚泉凝視靈生的時間太長,青年不由擡起腦袋,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直直映入她的眼簾,如澄澈的清泉,毫無雜質。

他彎起眉眼,朝她笑了笑。

系統:【靈生真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碳基生物!】

戚泉:【哦?】

系統:【哦不,大佬才是最好看的!】

戚泉:……

謝謝,她并沒有要跟一個男人比美的意思。

“會說話了麽?”她問。

蘇融目露難色:“……不會。”

是不會還是不想,外人很難界定。

戚泉移開目光,起身前往房間。

“大師。”蘇融叫住她,“後天暖暖要去龍京市上大學,我想送送她。”

“送去龍京?”

“不是,她想坐動車去,我送她去車站。”

戚泉詫異:“家裏沒司機?”

“呃,體驗生活。”

戚泉點點頭,“行吧。”

富家千金出行都是私家車和飛機,還沒坐過動車,能理解。

回房間打坐沒一會兒,有客人上門。

“大師,是市局的警官。”蘇融在門外彙報。

戚泉睜開眼,“請去客廳。”

韓勉帶着手下警員踏入別墅,就被眼前的景象驚豔到了。不愧是有價無市的頂級別墅,聽說是蘇家特意送給戚泉的,真是好大的手筆。

他瞥了一眼警員,警員立馬合上張大的嘴巴。

再驚嘆,也得維持公職人員的形象。

行過天井的荷塘,跨過幽靜的長廊,兩人跟在蘇融身後,抵達古色古香的主屋客廳。

戚泉坐在沙發上悠閑喝茶。

來之前,韓勉調查過戚泉的生平。十八歲前長在鄉下,十八歲後外出打工,三個月多月前被戚家找回。

作為一個出身鄉野的真千金,她在豪門圈子裏的名聲并不好,甚至可以說很差。

可就在杜家壽宴後,她發生了變化。

她憑借《豪門日記》獲得了大量的財富和追捧。

韓勉仔細研讀過這本連載的小說,又對比過蘇融被拐案、戚家保姆奶奶去世以及杜楊張三家發生的事,發現這個《豪門日記》是真的有點邪門。

他不得不重視。

“韓警官,請坐。”戚泉客氣說道。

昨天潑硫酸案件也是韓勉經手的,他們在警局已經見過,互通了姓名。

韓勉帶着警員坐下。

“戚女士,關于魏旭威亞摔落的案子,你知不知道?”他開門見山。

戚泉颔首:“知道。”

“尖叫文學城的《豪門日記》是不是你寫的?”

“是。”

“你用白水真人這個微博賬號,曾回複過一條關于‘袁清是不是災星’的微博,是不是?”

“是。”

“戚女士對風水玄學這方面很有研究?”

戚泉笑了笑:“略懂一二。”

正題終于來了。

“那麽,你昨晚發表的新章裏提及的姻緣線,也是推算出來的?”

“沒錯。”

小警員沒忍住,笑了下。

韓勉橫了他一眼,繼續嚴肅道:“可是我們查過檔案,袁清本人是未婚。”

“你的意思是,我算得不準?”

“不是,”韓勉搖搖頭,“我看過你小說的前幾章,确實挺準。”

戚泉挑了下眉。

韓勉繼續摳細節:“請問,在玄學領域,什麽情況才會出現姻緣線?”

他問出這個問題,非常不符合警察這個身份。

小警員邊記錄邊偷偷觑他。

戚泉坦然道:“是經過某種規則認證的婚姻關系,不包括口頭約定的戀愛關系、實質性的魚水關系。”

“……”

韓勉低頭輕咳一聲,年輕警員也紅了耳朵。

實質性的魚水關系……說得還挺委婉哈。

“能不能再具體點?”

戚泉:“比如陽間婚姻法規定的婚姻關系,陰間法則下交換生辰八字、綁定紅線的姻緣關系。”

韓勉和警員都愣住了。

他們還是不願相信如此離奇的事,可魏旭的跌落,他們查不出絲毫痕跡,就仿佛暗地裏有一個看不見的人,飄在空中切斷了威亞。

但怎麽可能呢?

要是把這當成結案報告交上去,他們這身警服是別想穿了。

就在兩人頭禿之際,吃了一頓飽餐的齊正走出餐廳。

他多年沒能嘗到美味,一時吃得停不下來,沒注意客廳裏的事,就這麽捧着肚子、打着飽嗝過來感謝戚泉。

結果——

“韓勉!”

“齊正!”

韓勉歘一下起身,不可置信地望着齊正,眼珠子都快突出來。

當年他親眼看到好友被水泡發的屍體,親自參加的葬禮,每年還不忘在忌日去掃墓。齊正是真真切切已經死了,可眼前這個一身警服的齊正是怎麽回事?

兩人相顧無言,客廳裏寂靜極了。

小警員不認識齊正,看到齊正身上的警服,還以為是一個系統裏的同僚,愣愣地打了個招呼。

然後問韓勉:“韓隊,你們認識啊?”

韓勉:“……”

他已經震驚到失語,世界觀岌岌可危。

齊正很快平靜,走到他面前,目露笑意道:“這麽多年不見,你都去市局當隊長了,真不錯!”

小警員這才注意到齊正的警號。

不對啊,這警號是不是搞錯了?

韓勉眼眶驀地變紅:“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甚至都懷疑自己是在做夢,要不然怎麽會出現這麽荒誕的事?

齊正撓撓頭,他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只好看向戚泉。

戚泉絲毫不避諱:“我去蹦極,發現他在湖裏當水鬼,就把他撈上來了。”

【大佬,這種事也能告訴普通人嗎?】系統都驚了。

戚泉:【為什麽不能?蘇林海他們不是普通人?】

【可是,他們是警察……】

【魏旭的案件,本就是惡鬼故意傷人,這是個無頭懸案,你希望他們永遠結不了案?】

【可現在也沒法結案啊。】

戚泉眉心微蹙:【應該不會。】

這個書中世界,應該跟她原本的世界沒什麽兩樣吧?

她話說得輕巧,可落在韓勉和小警員耳中,不啻于驚天大雷。

水鬼?!

什麽鬼?!

這都什麽跟什麽!

兩人呈目瞪口呆狀,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

戚泉相當有耐心,悠悠地飲着茶。

這茶名貴得很,是蘇家特意送到別墅讓戚泉品嘗的。

确實齒頰留香。

幽幽茶香将兩人拉回現實。

韓勉靜靜地看着眼前依舊“年輕”的齊正,沙啞着嗓子說:“你怎麽會成為水鬼?”

他現在不管此事有多荒誕,他只想跟當年的兄弟敘敘舊。

齊正說:“用大師的話,我是冤死的,本身又有功德,所以可以逗留陽間。”

他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幫過不少人,積攢了點功德金光。

韓勉捕捉到關鍵字眼:“冤死?”

當年他們調查了一遍又一遍,全都證明齊正是“自殺”的。

這件事一直藏在他心底,沉甸甸的,沒想到竟真是枉死!

他立刻問:“誰害的你?”

一旁的小警員:???

隊長,咱們真的沒有走錯片場嗎?

齊正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得問大師。”

他自己都糊塗着呢。

韓勉喃喃道:“你當年是去阻止一個陰婚案,而袁清身上又有姻緣線,所以,這兩者之間是有聯系的對嗎?”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戚泉。

戚泉放下茶盞:“有沒有聯系,還得等到狐貍露出尾巴才知道。”

“什麽意思?”

戚泉說:“此事涉及玄門,你可以請示上級,派遣靈異管理部門的人處理。”

她上輩子經常跟靈異管理部門打交道。

“什麽靈異管理部門?”韓勉有點懵。

戚泉猜他等級比較低,可能不知道這些事情,便道:“你可以詢問你的上級。”

韓勉看了一眼齊正,憋住話頭,捏着手機出門給上級打電話。

沒一會兒就返回客廳,神色存疑道:“局長說沒有這個部門。”

而且還把他罵了一頓。

戚泉:“……”

不應該啊,她那個世界,确實存在官方靈異管理部門,專門跟玄門對接,處理鬼怪傷人案件。

不可能局長的等級也不夠吧?

正思忖着,蘇融在門口彙報:“大師,寧摯和陳飛祿來了。”

戚安神色微斂,“讓他們進來。”

或許是她想當然了,對這個世界存在錯誤的認知,正好寧摯來了,可以問問他。

寧摯和陳飛祿剛入客廳,看到身穿警服的三人,微微訝異。

寧摯能瞧出齊正是鬼,陳飛祿瞧不出。

“前輩,昨天我們打算去處理袁清身邊那只三級鬼,可她并不在住處。”

戚泉不答反問:“你知道靈異管理部門嗎?”

寧摯:???

什麽玩意兒?

他每個字都能聽懂,可連在一起聞所未聞。

年輕天師臉上的表情顯而易見。

戚泉換了個角度問:“你是天師,用這次三級鬼傷人案舉例,你會怎麽處理?”

“找到三級鬼,讓它不再滞留陽間。”寧摯理所當然道。

“然後呢?”

“什麽然後?”

戚泉說:“對負責案件的警察來說,這就成了一個懸案,不論是魏旭還是袁清,他們受到的傷害都沒有解決。”

雖然魏旭借戲揩油的手段不算無辜,但罪不至此。袁清身上的“災星”罪名更是無法洗清。

寧摯似懂非懂:“可是,我只是天師,我只負責處理鬼怪,其他不歸我管。”

他一出生就被賦予了這樣的使命,他的所作所為都被框死在那套準則中,很難一下子跳出思維定式。

韓勉卻明白了戚泉的用意。

如果玄門處理惡鬼傷人案件,都跟寧摯一個作風的話,那很多案子都成了懸案,很多案子都無法用常理去推斷。

比如齊正跳湖案、魏旭跌落案。

受害者找不回公道,公衆得不到合理的解釋,這會讓他們警方失去公信力。

倘若像戚泉所言,建立一個隸屬于官方的玄學隊伍,專門處理這種靈異案件,就會破開這個迷局。

但這樣的隊伍,是說建立就能建立的嗎?

韓勉不由看向寧摯。

難道這些人的存在,上頭真的不知道?

不可能。

陳飛祿腦子轉得比較快,立馬開口道:“其實,玄門是有個天師協會的。”

“對,”寧摯接話道,“天師協會是玄門各門各派、各個世家一起建立的監督機制,專門處理全國範圍內的鬼怪案件。”

韓勉問:“各地有沒有天師協會分會?”

“有的,”寧摯點點頭,“各地的天師基本都會到天師協會登記。”

韓勉:“我沒聽說過。”

他幹警察這麽多年,對龍江市的方方面面可謂了如指掌,卻從未聽說過什麽天師協會。

寧摯解釋:“因為天師擅于隐藏,也不跟你們打交道,就算普通老百姓會找天師,但在你們眼中,應該只是封建迷信。”

韓勉深以為然。

他确實見過“跳大神”之類的封建迷信活動,一般都是口頭教育幾句,從未放在心上。

一旁的小警員回過神,發出靈魂拷問:“那韓隊,這個案子現在怎麽結?”

韓勉也有點頭疼。

從寧摯的描述來看,天師協會的存在,只是為了平衡玄門各勢力而建立,他們依舊搭不上邊。

他總不能拿着天師的說辭去結案吧?

系統聽了一耳朵,說:【大佬,天師協會都有了,上面不可能不知道吧?】

【上面當然知道。】

【那為什麽不開方便之門?】

【可能時機還未到。】

戚泉對這個世界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跟她原本的世界不同,這個世界玄門的發展應該還比較滞後,各種機制尚不完善。

在她那個世界,官方擁有一支特殊的隊伍,專門處理全國靈異事件,這支隊伍就是從全國各地天師中挑選出來的。

當時她作為門派首席,加上性命短暫,沒有進入靈異管理部門,但她了解過這個隊伍發展的過程。

一開始,隊伍的組建并不順利。

玄門中人本來活得潇灑,為什麽要接受官方的領導?

沒人願意幹,願意幹的也沒有幾個隊友,處理案件還得跟底蘊深厚的玄門搶奪,一度過得相當艱難。

後來……

“前輩,您有什麽高見?”寧摯恭敬問道。

他已查閱了天師協會登記名冊,沒有一個叫“戚泉”的六級或六級以上天師,可見戚泉是個不屬于任何玄門勢力的散修。

戚泉回神,想了想,說:“你們就各自寫申請書,向上級申請好了。”

她不信官方沒有這個意向,只是具體措施尚未完善,距組建隊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目前這個狀況,誰也不願當出頭鳥。

韓勉:“……”

頭禿。

寧摯則道:“那只三級鬼現在怎麽處理?”

“你是四級天師,處理不了?”

“可袁清不在住處。”

戚泉:“韓隊查人的位置不難吧?”

“可以。”韓勉點點頭,“我們合作。”

寧摯雖然被玄門規則束縛,但他到底是個敢闖敢幹的年輕人,腦子還沒那麽僵化,要不然也不會教陳飛祿那些玄學知識。

玄門都有規矩,不可輕易傳授他人,他也算是破了一個規矩。

話說到這裏,他們應該離開別墅去處理案子,可韓勉遲疑了。

他看着齊正,聲音發澀道:“阿正,你有沒有什麽心願未了?”

齊正是個樂天派,當了這麽多年水鬼也沒有變得陰郁,聞言露出爽朗的笑:“沒啥,就是想回去看一眼爸媽和妹妹,要是能找出害我的兇手就更好了。”

他已經聽秦若說了當年的事,可那位帶她入門的前輩早已離開龍江市,現在不知道在哪裏。

韓勉目露愧疚,這兩樣他都做不到。

要是普通案件,他一定竭盡全力尋找兇手,可涉及玄門,他難以達成。

“你放心,我一定向上面申請,請求玄門重新查你當年的案子。”

小警員忽然問:“為什麽不請戚大師呢?”

從“戚女士”變成“戚大師”,可見他內心已經接受了靈異世界的設定。

韓勉不由看向戚泉。

能讓鬼魂顯露人前,可見她手段不俗。

“組建天師隊伍,一切迎刃而解。”戚泉神色平靜無波,對他們的期待沒有半點興趣。

韓勉也不強求,帶着警員離開別墅,寧摯和陳飛祿跟着一起。

通過警方手段,他們很快找到袁清如今的位置。

韓勉皺眉看着定位地點。

“韓隊,這應該是何家,她現在就在何家!”小警員驚訝道。

看來網民也不是胡亂扒信息,袁清跟何家真的有關系!

四人趕往何家別墅。

昏暗的房間裏,女人痛苦的呻吟激發了何超變态的興致,他頂着一張青白醜陋的臉,惡狠狠地毆打身下的女人,拽着她的頭發,逗弄小動物般拍着她的臉,輕蔑地笑道:

“小賤人!你tm就是個爛貨!我還以為有多清高,現在還不是乖乖任打任罵,你就是個婊子,在劇組跟人勾三搭四,你跟那個魏旭到哪一步了?嗯?”

袁清雙目空洞,癱倒在地上,就像一條瀕死的魚,失去了水分和氧氣,眼中再無光彩。

她早就該死了。

眼淚順着眼角往下流,開裂的嘴唇洇出殷紅的血,又被何超伸手刮去,放在舌尖品嘗。

“真好吃。”

袁清根本無法想象,她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從一個莫名其妙的陰婚開始,她的人生就已經廢了。

眼前的這只鬼,不僅僅肆意侵犯、打罵她,甚至還不斷剝奪她的生命和氣運。

他依附着她,卻又惡意地毀壞她。

袁清內心充滿了絕望。

她不是沒想過找高人和大師,可何超每時每刻都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她根本沒有辦法逃離這個地獄般的牢籠。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惡魔般殘忍的聲音:“超超,別玩了,下來吃飯。”

是何超的母親。

正是她和她丈夫請了“大師”,替何超跟她綁定了陰婚。

他們每年在何超的忌日,都得去一趟墓地,加固她跟何超的關系,并向“大師”的賬戶交付巨額的費用。

他們就是一群魔鬼!

何超殘忍地笑了笑,拖着她的頭發打開房門,看到門外的何太太,便收斂了兇戾,露出乖巧的神情。

“媽,她鬧出這麽多事,今天別給她吃了。”

何太太笑眯眯地應了:“好,都聽你的。”

門被鎖上。

兩人下樓,袁清還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媽,網上的事怎麽處理?”

“怕什麽,誰會相信什麽陰婚?誰又知道你還活着呢?”

“也是,”何超冷哼一聲,“我真的不想讓她去演戲了,她就是個賤貨,見到男人就往上撲,煩死了。”

“超超乖,她現在這樣挺好的,有一定的名氣,能分你一點氣運,又不會太火壓制了你,要不然接觸到其他高人,會壞了我們的事。”

樓下傳來何父的附和:“是啊,大師說過,她維持這種狀态對你最好。”

“好吧,那我就忍忍。”

袁清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全身疼得打顫,仿佛整個人墜入冰窟,寒意徹骨。

她還活着幹什麽呢?

可她要是死了,何家會針對她的爸爸媽媽,她連死都不能。

何家餐桌上菜色很豐富。

一家三口坐在桌旁,正要其樂融融地品嘗美味,門鈴忽然響起。

因為養了一只鬼,何家辭退了住家的傭人,平常只請鐘點工,廚師也是按時上班按時下班。

吃飯的時候,何家是沒有其他人在的。

此時聽到門鈴響,只能他們自己開門。

何建設按下可視監控,看到屏幕上韓勉的臉,心頭不禁一凜,問:“韓警官?”

韓勉站在院門外,面色嚴肅道:“何先生,請開一下門。”

何建設再呼風喚雨,也不敢跟公職人員對着幹,只好開了門。

“超超,警察來了,你先上樓躲一躲。”

何超不滿道:“我隐了身形不就行了?反正警察又看不到我。”

“那好吧。”何太太又叮囑道,“一定要小心,聽說韓勉敏銳得很。”

“知道了。”何超嘟囔道。

很快,韓勉帶着警員踏入何家大門,寧摯收斂了天師氣息,和陳飛祿僞裝成便衣。

韓勉掃了一眼餐桌,“打擾了。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何先生和汪女士,不知是否方便?”

“韓警官請坐。”何建設相貌平平,臉上挂着溫和的笑。

韓勉看一眼寧摯,寧摯扯了扯衣角,他了然。

這是他們的暗號,如果何家有鬼,寧摯就扯衣角告訴他。

他坐到沙發上,問出第一個問題。

“何先生家裏有客人?”

“怎麽說?”

“桌上擺了三副碗筷,何先生汪女士跟誰一起吃飯?”

何建設尚且能繃住,汪翠臉色驀地變白。

大意了!

何家的客廳陷入令人心慌的沉寂。

汪翠急中生智,眼淚嘩地流下來,哭着道:“韓警官,我們就是太想兒子了,多擺一副碗筷,就好像他還在一樣。”

她神色悲楚,令人動容,若韓勉不知道何超真的在,恐怕會被她騙過去。

即便如此,小警員也不由紅了眼眶。

不管怎麽說,母愛總能讓人共情。

韓勉走到餐桌前,看了眼沾上菜油的筷尖和碗壁,面色沉肅道:“怎麽,去世的人還能自己吃飯?”

何太太:“……”

他們剛才太過匆忙,沒有在意這些細節。再說了,他們并不真的畏懼警察,即便警察看出不對勁,又不能真的看到何超。

何超隐藏了身形,見警察們眉頭緊鎖又不得法門時,嘚瑟地在他們面前手舞足蹈,還幼稚地做着鬼臉。

寧摯:“……”

辣眼睛。

他一個困靈符扔過去,沒入何超鬼體,何超反應不及,怔愣一秒後驚叫出聲,客廳內突然現出一個男人,嘴上還沾着油。

韓勉:“……”

何父何母渾身悚然,瞪大眼睛看向兒子。何超此時被符箓困住,根本掙脫不開。

他不過三級鬼,寧摯卻是四級天師,等級壓制下,他無從反抗。

“超超!”何建設戲精上身,眼含熱淚,立刻撲過去大喊,“你竟一直在我們身邊!都怪爸爸媽媽,沒能照顧好你,你、你怎麽不跟爸爸媽媽說啊?”

何太太回過神,也加入戲精隊伍:“超超,媽媽好想你啊!你在那邊過得怎麽樣?缺什麽盡管跟媽媽說,媽媽都燒給你。”

寧摯四人:“……”

麻了,真的麻了。

韓勉饒是受過專業訓練,也憋得臉都扭曲了,他上前一步,沉聲道:“何先生,汪女士,我們要帶何超去問話。”

“什麽問話?”何太太擋在何超面前,“超超都死了!你們警察還要找死人問話嗎!”

韓勉只好看向寧摯。

寧摯從兜裏掏出四級天師的身份證明,說:“我是天師協會的天師,現依《天師條例》需要對何超進行問話,還請跟我們走一趟。”

“憑什麽!我兒子都死了!你們憑什麽要帶走他!”何建設雙目怒瞪。

韓勉的執法記錄儀一直開着,甚至将何超顯形的畫面都拍了下來,這正好可以當成向上申請的證據材料。

“何超,你既然成了鬼,應該明白玄門的規矩,跟我們走一趟吧。”寧摯學着韓勉的口吻說道。

他用靈力催動困靈符,一下将何超拽到符紙裏,符面上竟顯出一只形狀扭曲的鬼影,是何超死時的模樣。

汪翠尖叫着撲過來,被小警員攔住。

寧摯狀似轉身離開何家,卻驀地停下腳步,側耳傾聽樓上輕微的動靜。

他是四級天師,聽力遠超普通人,循着微弱的動靜,準确鎖定何家三樓東側。

何建設看得心驚肉跳,立刻大喊道:“把我兒子還給我!還給我!”

吼叫聲蓋過細微的響動,寧摯轉過頭繼續往門口走,餘光卻注意着何建設的表情,見他神色陡然一松,立刻對韓勉道:“三樓東側有情況!”

韓勉神色一凜,忙帶着小警員上樓。

“啊——”汪翠尖叫着去攔,“你們都給我滾!給我滾!”

韓勉理都不理。

他們來何家,一是為了何超,二是為了袁清,眼下何超被捕,自然不會丢下袁清不管。

剛才在樓下磨叽,只是給寧摯足夠的時間搜尋袁清的具體位置。

三樓東側的暗室裏,袁清趴在地上。

想到這幾年地獄般的日子,她恨不得去死。

可她死了,爸爸媽媽怎麽辦?

她死了,何超也會跟着消亡,何家必定不會放過爸爸媽媽。

可是,她實在堅持不下去了。

渾身疼得發冷,血液凝固了般,似乎沉入一個無邊無際的冰窟裏,整個世界一片黑暗。

她想死。

只要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反正沒有大師給她招魂,沒有大師給她綁定別人獲取滞留陽間的生機,她不會變成鬼,只會進入輪回。

袁清死死摳着冰冷的地板,耗盡所有力氣擡起腦袋,狠狠地撞向堅硬的大理石地面。

咚!

咚咚!

咚咚咚!

她用盡了力氣,可這力氣實在過于微弱,額頭撞得青紫,卻不致命。

沒撞幾下,她就失去所有氣力。

她閉上眼,絕望地等待接下來的煎熬和痛苦。

忽然間,暗室的門砰地一聲被人打開,光照了進來。

韓勉見過太多殘忍可怖的案子,可在看到袁清的時候,還是被震住了。

她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就像被人随意丢棄的破麻袋,露在外面的皮膚沒有一處是正常的,不是青青紫紫,就是滲着鮮血。

小警員見識比較少,沒忍住“啊”了一聲。

韓勉立刻道:“快叫救護車。”

小警員掏出手機。

“別……別……”袁清不知哪來的力氣,竭力嘶吼道,“不要救護車!”

剛喊完一嗓子,人就暈了過去。

小警員這才想起她的明星身份,遲疑地問:“還要不要叫啊?”

“她的傷沒生命危險,只是看着吓人。”寧摯也上了樓,留下陳飛祿在樓下攔着何家夫婦。

“現在怎麽辦?”韓勉沒處理過結陰婚的受害者,不知玄門那邊的規矩。

寧摯想了想,道:“我問問戚前輩。”

他也沒跟警方合作過啊。

“好。”韓勉應了聲。

寧摯撥通了臨湖別墅的電話,是蘇融接的。

“蘇先生,我有事請教戚前輩。”

蘇融知道他們是去捉鬼,沒有耽擱,立刻通知了戚泉。

戚泉聽了電話,回道:“将人送去杜家名下的安濟醫院。”

她只要跟杜家打聲招呼,杜家那邊會保障袁清就醫的私密性。

杜嘉名自“桃花印”事件後,不再近女色,平時頗覺無趣,除了每天給《豪門日記》打榜外,就沒有其他事情可幹。

他倒是想鑽研一下玄學,奈何實在不是這塊料。

正待在公司無可事事時,接到臨湖別墅的電話,神色陡然變得興奮。

“沒問題,我這就安排醫生和護士!請戚大師放心,醫院絕對不會傳出一絲半點的消息!”

放下電話,他立馬聯系醫院負責人,并親自趕去醫院。

他看過《豪門日記》的新章,知道大師對袁清事件非常感興趣,那個“姻緣線”也不是無的放矢,正等着大師出手呢,沒想到大師效率如此之高。

能親自參與進來,是他的榮幸!

而且,大師單單交待他辦事,這說明什麽?說明大師看重他!

楊肅和張成言那幾個蠢蛋都得往後排!

他喜滋滋地跑去醫院,正碰上寧摯和陳飛祿。

袁清已經被送去做傷情鑒定,在事情平息前,可以待在安濟醫院休養。

等她醒了,就可以對她進行詢問。

不管怎麽說,她一身是傷出現在何家暗室裏,何家夫婦肯定逃脫不了罪責。

韓勉将何家夫婦帶回警局,寧摯則安置好袁清後,和陳飛祿返回臨湖別墅。

古色古香的客廳裏,寧摯放出困靈符裏的何超,将他扔到地上,目露厭惡道:“前輩,他就是何超。”

在天師眼裏,顯形的何超跟普通人眼裏不一樣。

至少,戚泉跟寧摯能看到何超身上黑紅的姻緣線,陳飛祿看不到。

蘇融和齊正飄過來湊熱鬧。

兩位是鬼,都能瞧出何超身上的惡意和煞氣,要是繼續發展下去,他早晚會變成危及普通人的惡鬼。

何超歪倒在地上,目光怨毒地盯着戚泉。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勸你趕緊放了我!要不然等大師來了,你們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見戚泉和寧摯都年輕得很,肯定沒有為他施法的大師厲害,這才肆無忌憚。

幫他的丁大師說過,整個龍江市地界,就沒有境界更高的玄門天師,也就是說,沒有人能破解他跟袁清的姻緣線。

他有恃無恐。

“你害人還有理了?”正義感爆棚的齊正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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