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1)

臨湖別墅。

昨晚成功守衛家園,全靠靈生的靈力輸出,所以今天一早,蘇融就做了很多好吃的犒勞他。

靈生不是太能理解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但不妨礙他享受美食。

吃完早飯,到了學習時間。

薛虹笑眯眯道:“你昨晚立了大功,我獎勵你十套中考真題,今天做完哦。”

靈生:“……”

“我昨晚說了,要把畢生所學傾囊相授,我是不會食言的。”

話還沒說完,靈生已經刷刷做完選擇題。

這些題都不用思考,看一眼就知道答案。

薛虹暗暗感嘆:這樣妖孽的苗子,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囚禁了他!要不然早就在世界學術之林綻放光芒了!

別墅電話鈴響起。

蘇融飄過去接。

“你好,臨湖別墅。”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聲,輕輕柔柔的。

“你好,請問戚泉在家嗎?”

蘇融皺眉,現在在龍江市,基本沒人直呼大師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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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位?”

“我是她媽媽。”

蘇融神色微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大師在救活戚淵後,已經跟戚家斷絕關系了。”

更何況,這位母親從沒來過臨湖別墅,可見對大師并無多少關心。

顧巧噎了一下,繼續說:“我想見見她,可以嗎?”

“大師在修煉,不見客。”蘇融直接挂斷電話。

顧巧:“……”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戚映雪。

戚映雪垂眸:“直接過去。”

顧巧其實不太想去,但她又被戚映雪的話吓到了。

如果現在的戚泉不是之前的戚泉,那她到底是誰?

她一身詭異的手段,都是從哪來的?

兩人乘車去往臨湖別墅。

臨湖別墅外。

符師和陣法師在這碰壁,已經返回龍京市,只有嚴午還在堅持。

他坐在離戚泉家不遠的長椅上,默默思考到底該怎麽對付戚泉。他已經确定,丁集的死就是她幹的。

他向上面彙報了,上面的指示是——首選控制,不行滅殺。

這可難倒他了。

連天師協會的都拿她沒轍,他還能有什麽辦法?

嚴午心情很沉重。

同樣沉重的還有被攔在別墅外的顧巧。

“顧女士,很抱歉,大師真的在修煉,不見外客。”蘇融的聲音從可視監控傳出。

顧巧的臉火辣辣的。

她當了這麽多年戚太太,很少有人如此不講情面地拒絕她。

而這個人,還是她親生女兒的管家。

她臉皮薄,被拒絕了只好返回,卻在上車前被人叫住。

嚴午默默沉思的時候,聽到不遠處傳來聲音,不由心思一動。

他把戚泉的生平資料反複看了好幾遍,包括她的社會關系。

他認得顧巧。

“等等,你是戚天師的母親吧?”

顧巧轉身,見他相貌尋常,笑容真誠,下意識回道:“你是誰?”

“我是天師協會的,這是我的天師證。”他拿出證件給她看,“我來是找戚大師談公事的。”

他聲音不低,坐在車內沒現身的戚映雪也聽到了。

天師協會?

顧巧道:“她在修煉,不見外客,你還是先回去吧。”

“我知道。”嚴午嘆了一口氣,“其實之前我就來找過戚天師,想勸服她加入天師協會,咱們這一行有規矩,沒有天師證的不能處理靈異案件,她已經違反了協會規矩,所以……不過戚大師好像不怎麽歡迎我。”

顧巧皺眉,面對陌生人,她還是維護自家人的。

“我不懂這個。”

她轉身就要上車。

“等等,顧女士,”嚴午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您是戚天師的母親,想必她會聽您的勸告,希望您能幫幫我,要不然,天師協會會動用強制手段對付她的,想必您也不願看到這一幕吧?”

“強制手段?”顧巧腳步停下,“什麽強制手段?”

“其實跟官方執法差不多,觸犯了條例,自然要接受處罰。”嚴午笑了笑,“等您勸服戚天師後,還請您能及時轉告我。”

他再次将名片遞過去。

顧巧沒接。

車窗忽然降下,戚映雪伸手接過,“謝謝提醒,我們會盡力勸說她的。”

嚴午笑着離開。

顧巧神思不屬地回到車內,憂心忡忡道:“怎麽會這樣呢?”

戚映雪說:“天師協會,一聽就是厲害的部門,說不定戚泉不是不願,而是不敢。如果她真是天師,為什麽不服從天師協會的規章制度?”

“她不是天師是什麽?”

戚映雪神色幽沉道:“那等問清楚才知道啊。”

還在半路上的戚泉倏地睜開眼。

【大佬,怎麽了?】

戚泉漫不經心地看向窗外,笑了笑,問:【系統,你綁定我進入這具身體,能被旁人識別出嗎?】

她的直覺向來敏銳,剛才一剎那,她察覺到一絲惡意。

她修為高,幾乎沒人能對她造成傷害,如果只是想搞普通攻擊,并不會引動她的直覺,只有針對她的“靈魂”,才會讓她警惕。

系統:【當然不會!你跟這具身體的契合度非常完美,說是你本人都可以。】

戚泉相信它的話。

這具身體跟她上輩子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不是經歷完全不同,說是同一個人也不為過。

姓名相同,身體契合,還有氣運——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丁集繞了一個大圈讓“真千金”意外吓死,就是因為“真千金”氣運不凡,不能輕易動手。

可是,“真千金”要真氣運滔天,怎麽可能那麽輕易死去?

氣運……

系統的突然綁定,會不會就是指這份氣運?

戚泉覺得自己可能觸摸到了穿越的真相。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她上輩子無病無災,天賦驚人,修為高深,卻只有二十二歲壽命。

戚泉忽然有些憐愛系統。

它或許就是“氣運”的化身,以這樣一種獨特的方式,讓“真千金”從邪修手下重生,讓她得以續命。

戚泉不禁愉悅地彎起眼。

如果系統果真是“氣運”,那麽這具身體其實就是本來的她,而她在發生意外後,在“氣運”的幫助下獲得異世界的豐富經驗,在二十二歲死亡之期,重新回到本源世界。

但“氣運”不可能沒有限制。

她被屏蔽本源世界的記憶,成為異世界的新生兒,從茫然無知到二十二歲的生命轉折點,能獲得多少“經驗”,端看她自己的努力。

即便她再有天賦,可若是不努力,到頭來依舊是一場空。

這也就能完美解釋,為什麽她穿越到這個世界,還能把全部修為帶過來。

而系統的存在,只是為了讓“氣運”合理化,引導她穿回來後如何使用“氣運”。

埋在心底的疑慮,豁然開朗。

車子駛出國道,進入龍江市地界。

戚泉接到韓勉打來的電話。

“戚大師,龍江大學分屍案的受害人身份确認了,嫌疑人也查出來了。”

戚泉還沒問過薛虹的死因,有那麽一點好奇:“你說。”

“她叫薛虹,29歲,28歲拿到龍江大學生物化學系的博士畢業證,之後在龍江大學生物化學系任教。”

“她教學嚴格,在失蹤前,一位學生因為無法通過她的期末考試,與她發生過争執。三天後,她的手機發了一條朋友圈,說自己失戀了,打算離開這個傷心地,出國進修,并用郵箱向校方遞交了辭職信,從此音訊全無。”

戚泉目色微沉:“沒有一個人發現不對?”

“她的精力都放在學習和工作上,幾乎沒什麽朋友,社交很少,根本沒人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戀愛過。”

“那個未通過考試的學生呢?”

“順利畢業了。”

戚泉皺眉,就因為考試未通過,不惜殺人分屍?

這恨意未免太大了些。

又或者,本身就有變态傾向。

“他叫什麽?”

韓勉:“他姓衛,叫衛韬,是龍霖市豐茂集團衛廣昌的孫子,衛天寶的小兒子。”

戚泉:“……”

這也太巧了!

但也不是不可能。

多年前,衛廣昌和衛天寶搶奪名校名額,偷取別人的人生;三十年前,衛天寶又下狠手殺害衛皓,抛屍山林;五年前,衛韬因為心中郁憤,氣急之下殺害薛虹,并抛屍樹林。

這是“家學淵源”啊!

就連系統都瑟瑟發抖:【如果真是衛韬幹的,那他們這一家人也太恐怖了吧!】

戚泉問:“确定是衛韬所為?”

韓勉:“我正要帶人去龍霖市調查。”

“好。”

“還有一個好消息。”

“嗯?”

韓勉略微興奮道:“龍潭市那邊,通過吳良這條線,挖出了低檔陰婚生意鏈的一部分,證據顯示,這條生意鏈波及範圍極廣,龍江市、龍溪市等多個地區女孩都遭受過迫害。”

“那就好。”戚泉說,“玄門這邊的參與者,交給玄門來處理。”

韓勉:“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陰婚案涉及範圍太大,地域極廣,一時半會兒無法全部挖出,但至少已經有了眉目,龍潭市、龍江市兩市的犯罪嫌疑人不少都已落網。

戚泉沒忘記秦若說過的話。

當年帶她入門的前輩就是嚴午,嚴午早年參與陰婚案,并聽命邪修組織害死了齊正警官,到現在已經十年。

十年裏,這張網只會鋪得更大。

她本來還想用嚴午釣出更大的魚,只可惜,邪修組織成員很狡猾,試圖借用天師協會的勢力打壓她。

背後的人藏得很深。

挂斷電話,車子已經駛入南湖區郊區,接近臨湖別墅。

李國延道:“戚大師,我就在這裏下車,稍後我會将聘任書送去貴府。”

“好。”

龍霖市。

一棟豪華別墅內,年輕男人捧着手機急切地敲入書房。

“爺爺!”

書房內的老人正在寫字,眼都沒擡,“冒冒失失的,像什麽樣子。”

“爺爺,”男人臉色煞白道,“那件事好像被發現了,我該怎麽辦?”

老人手都沒停,平穩地寫過最後一筆,紙上赫然印着一個“昌”字。

這個字好啊,可以保他們衛家世代昌盛。

衛韬見他落筆,急不可耐道:“不知道誰發現了那具屍骨,現在被挖出來了,網上都在議論,警察正在查,我聽龍江市那邊的朋友說,警察已經知道我跟她發生過沖突,要是來問我怎麽辦?”

“急什麽。”衛廣昌睨了他一眼,“這麽多年過去,哪還有證據?”

衛韬焦躁的情緒瞬間被安撫,他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也是,都好幾年了,誰能查出來?”

話音剛落,另一個人又急忙沖進書房。

“爸,垚山出事了。”衛天寶面色比衛韬還白,“好像是裏面出了髒東西,你說,會不會是、是……”

衛廣昌皺眉。

怎麽一個兩個都突然出事?

他低頭看向剛寫完的“昌”字,剛才沒注意,現在倒是發現有一筆寫得有些歪。

心頭莫名一悸。

這麽多年,他的直覺從未出過錯。

衛廣昌當即撥出一個電話,對面響了很久才接聽,聲音懶洋洋的,有些矜傲。

“衛廣昌?找我什麽事?”

衛廣昌一把年紀,身居高位,被人這麽稱呼竟一點也不生氣,笑呵呵道:“衛天師今天有沒有空?我這邊有新到的極品玉石,待會兒親自送到府上?”

“行啊,過來吧。”

衛廣昌挂了電話,厲目瞪向一兒一孫,重重嘆了口氣,“待會兒你們跟我一起去,讓衛天師看看。”

“爸,您說的是衡風派那位?”衛天寶驚喜問道。

衛廣昌點點頭,向往而惆悵。

“說起來,往上數三四代,咱們跟衛天師還是本家呢,怎麽他們那一支就出了一個衛桓央?”

衛廣昌漸漸年邁,常常感嘆,要是他也能修習玄門術法就好了。

聽說好多大師的年紀比他大得多,但比他兒子還年輕。

可惜,他們家沒能出個好苗子。

不多時,三人攜貴重玉石,前往郊外一處奢華的豪宅。

開門的是一位小童,梳着高高的發髻,穿着一身道袍,長得清秀可愛。

他開口脆生生道:“師父在沐浴更衣,三位在客廳稍候。”

三人便坐在客廳等候,沒人招待他們。

衛韬年紀輕,對玄門不算太了解,他只知道家裏人都有價值連城的保命符,是從衛大師那裏買來的。

他沒見過衛大師,聽這名號,應該是一位仙風道骨的高人。

“爺爺,剛才開門的是大師的徒弟?”

衛廣昌:“算是吧。”

衛韬:“……”

什麽叫算是?

他還要再問,一人忽然出現在門外,腳步無聲,穿着寬松的居家服,神色淡淡地走進來。

是個很年輕的男人,相貌英俊,氣度不凡,不像是什麽高人,倒像是富貴人家的少爺。

衛韬:???

他見祖父和父親同時起身,恭敬地迎上去,只好憋住嘴裏的話,跟在他們身後。

“衛大師,叨擾了。”衛廣昌示意衛天寶。

衛天寶連忙奉上一個精致的匣子,匣子裏裝滿了極品玉石。這些年衛家給衛桓央提供的修煉資源可以說是一筆天文數字了。

“大師,這是我們衛家小小的心意,還請您笑納。”

衛桓央坐到沙發上,打開看了下,随手放到一邊。

這些玉石成色還不錯,可以用來孝敬門派長老們。玉石可以用來制作更高等級的符箓,其功效不知比紙符高出多少倍。

就拿靈符來說,紙符能存儲的靈力只有玉制靈符的十幾分之一,玉符在關鍵時刻是能夠保命的。

雖然這種級別的靈符他享受不到,但他能靠這些玉石換取更多的修煉資源。

“說吧,找我什麽事?”

衛廣昌道:“大師,您能否幫忙看看,他們兩個會不會……”

“不用看了,”衛桓央把玩着掌心的桃核,漫不經心道,“一臉死相。”

衛家三人:“……”

衛廣昌心頭一跳,忙問:“大師,可有化解之法?”

“說句實在話,你們要是被惡鬼纏身,我能替你們解決,但要是被俗世的警察抓了,我也幫不了你們。”

他犯不着跟警察對着幹。

衛天寶心裏一抖,急得臉都白了。

“大師,救救我啊!您看,我和韬韬要是被警察抓了,以後豐茂集團可怎麽辦?豐茂沒了,您不就拿不到……”

他目光落向裝滿玉石的匣子。

衛桓央手指微頓,桃核表面裂了一道,他冷傲地望向衛天寶,嗤笑一聲:“你真以為,我離不了你衛家?”

他底下又不止衛家一個有錢的。

衛廣昌及時甩了衛天寶一個耳光,“不會說話就閉嘴!”

又笑着轉向衛桓央:“大師莫惱,他就是腦子壞了,嘴又笨,只要大師能保他們兩個安全無虞,咱們衛家上下,唯您馬首是瞻!”

衛桓央扔掉裂開的桃核,終于露出笑容,輕慢道:“這倒是句好聽的話。”

他對衛家三人不感興趣,但對豐茂集團的財富很感興趣,這些財富可以換取很多很多的修煉資源。

衛廣昌彎着腰,谄笑道:“那他們兩個……”

“我正好還有兩個記名弟子的名額,就給他們吧。”衛桓央吩咐小童送來兩枚身份牌,“有了這個,你們就是我衡風派的人,不适用凡俗的律法。”

他是四級天師。

一般來說,三級以上天師就可以招收徒弟。

招收徒弟也是有限制的。

四級天師有兩個正式弟子、四個記名弟子和六個不記名弟子的名額。

只要拿到身份牌,就算本身沒有踏足玄學領域,也算半個玄門中人,凡俗的律法對他們就沒有太大的約束力。

這也算是玄門的特權之一。

不是正經的特權,只是官方拿他們沒辦法罷了。

衛家三人大喜,忙不疊收好身份牌,千恩萬謝地離開宅院。

龍江市,臨湖別墅。

戚泉的歸來受到大家的熱烈歡迎。

蘇融:“大師,想吃什麽,我給您做。”

薛虹:“要洗澡嗎?我給你放洗澡水。”

齊正:“我……我給你切水果。”

剩下一個靈生,他什麽話都沒說,直接送給她一枚新的麻雀玉牌,裏面裝着充沛的靈氣。

戚泉:“……”

糟糕,她昨晚交待林岳和鄭光明,找回麻雀玉牌給她,但今天開完會走得急,估計那兩個人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弄丢了玉牌,她稍微有那麽一點點心虛,擺擺手道:“不用了,我已經恢複了。”

靈生期待的目光瞬間黯淡,透着絲絲委屈。他蔫頭耷腦地瞅着手裏的玉牌,似乎不明白為什麽她不喜歡。

“大師,昨晚靈生可是立了大功。”蘇融笑着開口。

薛虹點頭附和:“是啊,要不是他守住了家,咱們都得完蛋。”

外面那些天師可不會對他們這些鬼客氣。

齊正撓撓頭,不知該說什麽。

戚泉看向靈生,笑了笑:“你很棒,幫我守住了家,維持一個陣法的運轉需要很多靈氣,你消耗那麽多,這些靈氣自己留着用。”

靈生沒動。

“聽話。”她說。

靈生擡眼瞅了她一眼,收回了玉牌,但依舊有些悶悶不樂的。

吃完飯,蘇融又跟她彙報。

“上午顧巧女士來訪,說是要見您,我以您正在修煉為由拒絕了。”

戚泉神色平靜:“知道了。”

【大佬,她來幹什麽?你們不是已經斷絕關系了?】

戚泉:【大概是我上次說得不夠清楚。】

她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尤其是跟戚映雪相關的事。

顧巧是個好面子的,她不會無緣無故來臨湖別墅,最大的可能是被戚映雪慫恿的。

她們是因為什麽,特意上門一趟呢?

戚泉想到了那絲惡意。

她回到房間,略微思索片刻,開始碼《豪門日記》的新章。

龍京市。

寧摯剛走出高鐵站,就迎面碰上兩個人,從氣息上看,一個是四級天師,一個比他略高一些,應該是五級。

即便早有準備,他心裏還是有些悶堵。

“寧摯是吧?跟我們走一趟。”兩人出示協會工作證,神情嚴肅道。

寧摯沒有反抗,跟他們一起上了車。

龍京市天師協會總領全國各地分會,地位相當之高,協會內高手如雲,基本都是各家各派的精英人物。

寧摯不是第一次過來,卻是第一次以被押天師的身份過來。

他面無表情地踏入協會大門。

天師協會建在龍京郊區,表面上跟普通的工廠沒什麽兩樣,建築內部卻大相徑庭。

牆壁上的符紋繁複而神秘,角落裏還有小型聚靈陣,所以建築內部的靈氣尤為充裕。

審問室在三樓。

寧摯擡腳踏上樓梯,正碰上另一行人從二樓下來。

為首的是一個年輕男人,容色俊美,神情冰冷,手腕系着紅繩,紅繩上拴着一把袖珍桃木劍。

他是年輕一代的玄門魁首,上一屆玄門大比的第一名,嚴槐。

聽說他劍法超絕,輕易不會出手,就連玄門大比的時候,都沒人能讓他的劍出鞘。

這樣驚才絕豔的人,按理說擁趸極多。

可嚴槐性情極為冷冽,心裏只有修煉,從不與人結交,也從不留人情面,導致他在玄門中人緣很差。

但無人敢惹。

不僅僅是因為他背後的家族,還因為他本人的能力。

一位年僅27歲的六級天師,誰敢輕易得罪?

寧摯收回目光,上了樓。

兩撥人擦肩而過。

嚴槐身後跟着兩人,一胖一瘦,都是嚴家這一代的弟子。

兩人出了協會,不禁小聲議論。

“剛才那個是不是寧家的小天才?”胖子問。

瘦子說:“對,的确是寧摯,可惜了。”

“可惜什麽?”

“聽說他跟一個邪惡天師勾結,現在整個寧家都被吊銷天師證,他也要接受審問。”

胖子詫異:“邪惡天師?誰啊?”

“據說是龍江市那邊的,是個六級天師,不僅拒絕加入天師協會,對天師協會的人出言不遜,還私自豢養鬼侍。”

“嘶,這麽嚣張?”胖子一臉八卦,“那現在呢?寧摯在這裏,跟他勾結那個呢?”

“誰知道呢,估計是沒打過,只能撿寧摯這個軟柿子捏了。”瘦子聳聳肩,“說句實話,寧摯那人挺有正義感的,還死腦筋,我是不信他能跟什麽邪惡天師勾結。”

胖子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所以他勾結什麽了?有犯事兒嗎?”

瘦子:“誰知道呢,等審問結果吧。”

天師協會審問室。

寧摯被迫坐在困靈椅上,全身不能動彈。椅子是特制的,只要坐上去,體內的靈力就會被壓制,無法運轉。

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真的很憋屈。

審問他的有兩人,一男一女。

“寧摯,你為什麽勾結邪惡天師?”

寧摯面無表情:“什麽邪惡天師?”

“龍江市戚泉,她拒絕接受天師協會的監管,打傷六級天師,觸犯天師協會條例,私自豢養鬼侍,甚至在明知無證的情況下,當着龍潭市天師協會會長的面,私自處理五級紅鬼,這些你知不知道?”

寧摯目色微沉:“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你問。”

“龍江市出現多起‘桃花印’案件,發生多起陰婚案件,天師協會到底知不知道?龍潭市垚山出現五級紅鬼,天師協會為什麽沒有監測到?進山人員失蹤,天師協會明知有惡鬼傷人,為什麽沒有及時救援?甚至有一位褚姓天師竟然臨陣逃脫!這些事,你們管了嗎?”

他還是頭一次用如此冷冽的語氣說出這麽一長串的質問。

審問員:“……”

男審問員目露厲色:“寧摯!現在是我們審問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戚泉違背天師條例的事?”

寧摯極度失望,開始陷入自我懷疑,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自己這二十年來是在幹什麽。

他垂下頭顱,低啞道:“我不知道。”

“你确定?”男審問員說,“據我們調查,你在龍江市經常出入戚泉的住所,跟她關系甚為密切,且當日天師協會的工作人員上門時,你就在現場。寧摯,撒謊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寧摯默了默,笑道:“如果你們能回答我剛才那些問題,我就回答你們的問題。”

“……”

女審問員:“先關一陣子。”

兩人離開審問室,按滅審問室的燈。

寧摯眼前瞬間只剩一片黑暗。

他看不見,動不了,聽不到聲音,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

他們是想借此折磨他的意志。

寧摯閉上眼,面容堅決。

兩位審問員前往上級辦公室彙報,正撞上風塵仆仆、一臉菜色的同事。

“你們不是去逮捕戚泉了嗎?”

符師唉聲嘆氣,搖搖頭,啥也不想說。陣法師雖然沒損失什麽,但出師不利,說出去也不好聽。

四人一同進了辦公室。

他們都隸屬于天師協會執法處,專門逮捕、審訊和懲戒邪惡天師。

執法處處長是位六級三階天師,一個年紀上百卻面容年輕的男人。

看到符師和陣法師,他有些驚訝。

“人沒帶回來?”

陣法師道:“她的守護陣法等級太高,我解不開。”

符師:“我用光了攻擊符,也沒能消耗完陣法的靈力。”

“就是說,你們連人都沒見着?”處長實在不敢置信,“你們一個六級一階符師,一個六級一階陣法師,是我們執法處最得力的幹将,怎麽連一個年輕天師都拿捏不了?”

符師本就心疼自己的符箓,聞言很是委屈:“嚴家那個嚴午,不也什麽辦法都沒有,甚至還被人暴打一頓,估計就是懷恨在心,才想借執法處之手報仇。”

處長:“……”

他擰眉沉思片刻,不放心地再問一遍:“陣法真那麽厲害?”

陣法師被問得有點心梗:“是。”

“行,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好好休息。”

符師:“那我的符……”

“我會幫你申請的。”處長揮揮手。

符師這才松了一口氣。

兩人離開之後,審問員向他彙報了審問情況。

處長頭疼道:“那就再關——”

敲門聲打斷他的話。

“處長,官方來人了。”

處長:“……”

黑暗的審問室裏,寧摯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可能很短,又可能很長。

他想到了袁清。

以前的他只負責捉鬼,從來沒有工夫去去共情受害者。

而現在,他體會到了袁清身處暗室裏的恐懼,黑暗如附骨之疽,會吞噬人的意志和靈魂。

雖然不願承認,可寧摯自己也發現了,他以前是有些傲慢的。

他自以為掌握了獨特的法則,可以掌控鬼怪的存亡,但現在想想,他和普通人沒什麽不同,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

袁清受盡折磨,能堅忍五年之久,可見其意志力之強大。

他不如她。

突然間,審問室的門被打開。

“寧摯,你可以出去了。”

困靈椅失去了效力,他重回自由,卻覺得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來接他出去的是他不認識的人。

他猜到了這個人的來意,卻毫不猶豫地上了車。

龍江市,臨湖別墅。

戚泉剛碼完字,李國延就帶來了聘任書,附帶一份具體的權利義務條款。

她快速翻完,對這份誠意相當滿意,同時對官方的魄力極為敬佩。

“好,我同意。”

她拿起筆,刷刷簽下自己的姓名。

李國延笑容燦爛,說道:“合作愉快,以後請多指教。”

他走之後,齊正飄過來了。

年輕的警察似乎有些羞于啓齒。

戚泉品着茶,問:“有什麽事?”

“戚大師,”齊正忐忑不安道,“我要去輪回了。”

龍江市的陰婚案告一段落,他也沒有遺憾了,就是想在輪回之前,回去看看親人。

“秦若說,殺死你的人是嚴午,嚴午還活着,你不想看到害你的人受到懲罰?”戚泉問。

齊正卻搖搖頭,“真正害死我的是他背後的人,但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戚大師,真的謝謝您。”

【唉,齊小警官死得真冤。】系統心疼感嘆。

戚泉尊重他的決定,擊出一道靈力,靈力彙入魂體,齊正感覺全身暖洋洋的,像泡在溫泉裏似的。

他穿着筆挺的警服,鄭重地朝戚泉敬了一禮,又轉過身面對蘇融、薛虹和靈生。

“謝謝你們這些天的照顧。”

臨湖別墅填補了他十年孤寂的鬼生,他很喜歡這裏,但現在不得不走了。

“戚大師,見到韓勉,請幫我跟他說一聲,謝謝他當年的努力,希望他能破更多的案子,一輩子平平安安。”

戚泉溫柔地笑起來:“好,我會轉告他。”

秋日的風刮過庭院,齊正的魂體随風飄向遠方。

那是他家的方向。

他将看到白發蒼蒼的父母、嬌美可人的妹妹,再毫無遺憾地去輪回。

晚上十點,《豪門日記》新章更新。

[一條普通的留言,讓我不得不出差。

我不理解,為什麽可以推算出地址的大師,卻看不透女孩的面相。

即便真沒看透,為何非要将地址廣而告之?

私信功能不要錢。

涉及玄門的案件,自然需要玄門來管。

這一天一夜發生的故事,我可以寫上幾萬字,在此只做簡要說明。

“請好心人幫幫我”在網上裝父母行騙,企圖用女孩的前途和命運換取財富。

這與黑家夫婦的所作所為有什麽區別?

陰婚不是個例,希望所有人小心謹慎,保護自己和親人。

雖然這件事讓我心情沉悶,但另一個故事,卻讓我心生感觸。

那是一個滿身殺孽的鬼。

他的人生被另一個人偷走,他曾經想找回公道,卻被人殺害。

他死之後,為了報仇,又殺害了不少無辜的人。

他自知罪孽深重,願意受到任何懲罰,但唯一的希望,就是将公道還給他的母親。

他死的時候,他的母親才四十多歲,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十年。

三十年前,這位柔弱卻又堅韌的女人,失去了丈夫,找不到兒子,雙重打擊下,她卻毅然踏上尋找兒子的路。

她拖着沉重的病體,在另一個陌生的城市靠撿垃圾為生。

歷時數年,她終于得知兒子遭遇過的一切。

她想讨個公道。

但惡人之所以猖獗,就是因為他們有恃無恐。

她注定要失望。

可她沒有放棄,她拼盡一生,數十年如一日地尋求一個難以實現的目标。

這份母愛令我動容。

我的養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甚至已經記不清他們的模樣。

上學的時候,我常常看到身邊的同學朝着家長撒潑打滾,哭求喊鬧。

我不解,為什麽他們已經那麽幸福了卻還要哭鬧;我也不解,為什麽不聽話的孩子依舊能得到那麽多的愛。

這些童年的記憶深深地影響着我。

直到我的親生父母找到我。

我忐忑而期待,既擔心他們不喜歡我,卻又無比期待他們能夠給予我關愛。

只可惜,我既沒有讓人心生憐愛的外表,也沒有讨喜的性格,我只是個鄉下來的悶葫蘆,怎麽可能獲得陌生親人的愛?

會不會是因為我太安靜了,所以他們沒有關注到我的存在?

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我不由想起小時候的記憶,那些孩子只要哭一哭鬧一鬧,家長們就會付諸全部心力和關愛。

我傻乎乎地學了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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