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當天夜裏,宋雨秋開到窗前,伸手敲了敲。

早已經等候在此的厲澤文聽到聲音勾唇一笑,“阿寧,你找我。”

宋雨秋清了清嗓子,“那個啥,我還是想再問一下,就算我們兩個成親了,可是感情沒有培養出來不也是白搭,我覺得要不還是算了吧。”

厲澤文像是早就知道宋雨秋會打退堂鼓一樣,已經準備好了一套說辭,“如今我們兩個要成親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村子了,反正都是做戲,不如把戲唱完,說不定真的就能離開了。”

“可是……”

宋雨秋還沒有說完,厲澤文反倒先開了口,“阿寧該不會是有婚前焦慮症吧,你放心,與你而言這都是一場戲,不必放在心上,按照我的安排即可。”

“如果你實在擔心,那我們不如當面聊聊。”說着厲澤文就翻過窗戶來到宋雨秋窗戶外面。

厲澤文的輪廓清楚的映照在窗戶上,宋雨秋卻沒有讓他進來的勇氣。

“是我太過多心了,你回去吧,我明白這是為了離開演的一場戲,我會好好配合的。”

說完宋雨秋便直接轉身回屋去了,厲澤文擡頭輕輕一揮,便可以看到宋雨秋那落寞的背影。

這場與她而言所謂的戲,對她來說也不公平的。

“對不起,阿寧,終是我貪心過多。”

第一聲雞鳴響起,厲澤文就起來了。

看着臉盆裏更加成熟的自己,厲澤文不由彈起水面波紋。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才願意出來見我呢?帶時候我滿臉皺紋,該不會要被嫌棄吧。”說着厲澤文就自嘲的笑了笑,動身離開了。

今日他需要将自己和宋雨秋的身辰八字送到村子裏的姻緣廟裏,由村長幫忙寫下婚書,放入姻緣廟裏的箱子裏保管起來。

Advertisement

走過姻緣廟的,才算是正式成了親。

“厲公子,其實你大可離去,為什麽還要浪費時間來整這一出戲?”村長将婚書放好之後轉身不解的問道。

“惹村長笑話了。”

“唉,都是局中人,哪有局外人看的清楚,今日的婚禮,一定辦的熱熱鬧鬧的。”村長說道。

厲澤文轉身點頭,“那就麻煩村長了。”

喜聯貼窗,紅籠高挂,門簾戴紅,傍晚時分,宜嫁新人。

宋雨秋坐在鏡子前,看着已經裝扮好的自己,透露着一絲不真實。

彎彎一月眉,眉眼含春水,朱唇抹新紅,青絲挽鳳冠。

喜服是古時的款式,拖地的外襯,足有數米。

也許古時候公主小姐嫁人的喜服也是如此吧。

“看看我們的小宋,這可真是太漂亮了,怕是新郎官看到就要走不動到了。”一旁幫忙的女人調侃道。

外面男人高昂的聲音傳來,“吉時将至,該請新娘出來了。”

一旁的女人将紅蓋頭拎了起來,從頭頂的鳳冠起放了下來。

宋雨秋的視線就跟着紅蓋頭一起被遮住,那抹悲傷的情緒也被蓋住了。

厲澤文已經穿戴好衣服站在門口,看着從裏面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的宋雨秋,他的心跳也在不斷的加速。

這場名為一場戲的婚禮,也是他期盼了許久的。

一旁的女人将宋雨秋的手搭在厲澤文掌心之上,“新娘已至,移步前廳行禮。”

宋雨秋能夠感受到厲澤文掌心的溫暖,握着自己手的力氣也是格外的堅定。

厲澤文穩穩的牽着宋雨秋往前廳裏走,兩張椅子擺在前面,代表他們兩個人的長輩。

等到二人站定之後,村長便在一旁大聲喊了起來。

“新人一叩首!”

厲澤文和宋雨秋兩個人一同轉身對着外面的天地拜了一下。

“新人二叩首!”

二叩首對着那兩張空的椅子,鄭重拜了下來。

“夫妻對拜!”

宋雨秋轉過身來看着厲澤文的鞋面,內心充滿了緊張。

這一拜下去,便算是禮成了。

之後自己該如何面對厲澤文才好?

厲澤文像是感知到宋雨秋的擔憂一樣,将手遞到了她面前,她順從的将手伸了出去。

掌心被厲澤文輕輕寫下了兩個字,“莫怕!”

這兩字像是有魔力一般,宋雨秋感覺自己似乎沒有那麽害怕擔憂了。

村長再一次呼喊道,“新人三叩首,夫妻對拜。”

這一次,在所有人的見證之下,在傍晚星月即将出現的時分,厲澤文娶到了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

拜堂結束之後宋雨秋就被送到屋內去了,厲澤文則留在前廳裏面招呼客人。

和尋常人結婚時候的步驟一樣,定親拜堂婚宴入洞房,一樣都不落。

前廳招待結束,将客人們送走之後,厲澤文來到了房前,他伸手敲了敲門框,“那我進來了。”

宋雨秋聽到聲音下意識的縮了縮腳,她在害怕,也在期待。

推開門,便可以看到宋雨秋坐在床上,頭上的紅蓋頭還未摘下,正在等待她的郎君掀開。

聽着厲澤文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宋雨秋感覺自己的心跳也越來越快了,快要抑制不住跳出來一樣。

厲澤文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下來,宋雨秋不知道,就算這場婚事對于她來說是一場戲,但是對于厲澤文來說,卻每一步都是真實的。

她與他在姻緣廟定下婚書,與前廳拜過堂,與衆人的見證下喜結良緣,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阿寧,我要掀蓋頭了。”厲澤文将蓋子邊緣緩緩提起,一雙柔情的眉眼随之出現。

雲鬓如花,眉目如星,美的不可方物。

宋雨秋感受到厲澤文如炬的目光,讓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厲澤文倒是率先緩解了現在既暧昧又尴尬的氣氛,他直接順勢在宋雨秋的腳邊坐了下來,“今天一天累了吧。”

宋雨秋搖頭,鳳冠的流蘇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我倒是沒什麽,倒是你比較辛苦,婚禮的一切都是你在籌備。”

厲澤文随意的将手搭在膝蓋上,看着桌子上面的喜酒,起身走了過去。

“一起喝一杯如何?”厲澤文舉手倒了兩杯酒下來。

宋雨秋起身走過去坐了下來,“這酒有何說法嗎?”

厲澤文舉起自己那杯碰了碰宋雨秋那杯,“不過是一杯普通的酒罷了。”

說着厲澤文便将這杯酒一飲而盡,“早點休息,今晚我就睡在窗戶那邊的榻上。”

宋雨秋看着背對着自己躺在榻上的厲澤文,舉起面前的酒喝了下去,寡淡無味,一點都無辛辣之感。

人家成親是交杯酒,到了宋雨秋這裏倒像是助眠酒。

摘掉頭上的鳳冠,換了身輕便的衣服,宋雨秋倒頭便在床上睡着了。

今日着實也是累的。

平穩的呼吸傳至厲澤文的耳朵裏,他轉身坐了起來。

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隐約可以看到躺在床上的宋雨秋,一點都不設防的呼呼大睡,看着可愛極了。

輕輕一揮,一晚好夢伴随宋雨秋。

第二天宋雨秋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清爽,擡頭去找厲澤文的身影卻發現他已經出去了。

如今已經是他們在這裏待的第五天了,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并沒有多大的變化,宋雨秋突然覺得厲澤文是不是在騙自己。

不然按照他們現在的情況,等到徐丘七天之後看到他們兩個,估計就是兩具新鮮的屍體了。

剛走出門,一股冷意就傳來了過來,宋雨秋結實的打了個冷顫,“這天怎麽說變就變了呢?”

回到屋內打開櫃子,入秋的衣服都在裏面,宋雨秋随手拿了一件薄外套穿上走了出去。

走出門沒多久,便看到了坐在石頭上遠眺的厲澤文,宋雨秋走過去便想要和他打招呼。

然而等看到厲澤文轉頭的那一刻,宋雨秋慌了。

她着急的走過去詢問,“怎麽會這個樣子,你怎麽又變老了?”

厲澤文的變化很明顯,第一天十歲,第二天二十,如今第五天,已經是五十歲的模樣。

之前看不明顯,但是到了五十歲,臉上的老态便顯露出來了。

然而宋雨秋自己卻只是恢複到了三十歲的模樣而已,為什麽兩個人的變化不一樣?

“厲澤文,你會死嗎?”宋雨秋愣愣的問道。

厲澤文聞言一笑,“如果按照這個情況繼續發展下去,我應該是會死在這裏的。”

看着厲澤文雲淡風輕的說着自己可能會死的話,宋雨秋突然覺得自己很無用,“是我害了你,對不起。”

是我沒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喜歡上你,無法完成詛咒的要求,最後只能一起死在這裏。

厲澤文看着宋雨秋失落的眉眼,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不是你的錯,喜歡本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你無需自責。”

“反而啊,你最後還要跟着我一起死呢!”

聽到厲澤文還有心思打趣,宋雨秋無奈的笑了起來,“一起死還這麽開心!”

剩下的兩天時間,厲澤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衰老,一點一點的向死亡邁進。

而宋雨秋的模樣只是再次衰老了十歲而已。

第七天,屋外下起了大雪,厲澤文已經很蒼老了,他說想要看雪,宋雨秋便搬了張椅子讓他坐在門口看雪,自己則坐在一邊陪着他。

“這雪真漂亮啊!”厲澤文看着屋外的大雪不由感慨道。

遠處的其他屋子內,女人的手被男人貼心的放在手掌心暖着,不讓她們受冷,自己将風雪攔在門外。

宋雨秋看着屋外白茫茫的一片,純潔幹淨,将一切的肮髒污穢都埋藏在這厚重的雪下,洗盡了一切。

“是啊,真美!”

厲澤文就這樣在門口坐了許久許久,宋雨秋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他看着一旁熟睡的宋雨秋,失落的笑了起來,“大雪如舊,人非舊日!”

邁着顫抖的步伐,厲澤文向着被大雪覆蓋的院子走去,雪花輕飄飄的落在他的肩頭上,他就這樣安靜的坐在這雪下。

忽然上方的雪被擋住了,厲澤文激動的轉身看去,蒼老的眼裏帶着淚花。

只見一把油紙傘将這雪阻隔起來。

宋雨秋慢慢蹲了下來,伸出手撫摸厲澤文那遍布皺紋的面龐,“為了見我,把自己搞成這樣值得嗎?”

厲澤文貪戀的蹭了蹭宋雨秋的掌心,“為了您,千年都等了,這幾日的苦又有何受不了的。”

“傻阿文,你這般傻,我如何能夠放心呢!”宋雨秋說着眼裏也滿是淚水,她将油紙傘輕輕放在一旁,和厲澤文深情的抱在一起。

整個天地格外的安靜,雪依舊在下,青絲覆雪,與君共白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