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顏如玉記不大清後面的事。

他隐約好像是失力後掉進水裏, 整個人被陰冷冰涼浸過,最終徹底失去意識。

待他醒來時,他正躺在黑潭邊。

眼睛酸痛得緊, 一眨, 不自覺落下淚。

眼, 酸;心,也痛。

他不會是真的掉進那一堆屍體的水裏了吧嘔!

耳邊傳來倒抽一口氣的聲音,讓顏如玉不自覺偏過頭去。蘇眉兒正持劍站在邊上戒備,方才的聲音便是她傳來的。

蘇眉兒:“若你再不起來,我可快要蠢蠢欲動撲上去了。”不得不說美人紅眼垂淚, 當真是好看,盡管這紅眼垂淚另有他因罷, 也是無法移開視線。

顏如玉忍不住笑了笑, 軟着手腳爬起來時, 這種熟悉的酸痛感讓他出神了一會。方才在夢中的情緒波動已經耗費了心力, 此刻他顯得有些軟乎無力, “你現在撲過來也不是不行, 就是記得去潭裏撈我。”他後面可正是幽深的黑潭。

“我的眼睛這是怎麽了?”他嘟哝了一句, 這酸痛可真是難捱。

蘇眉兒走過來,一把将他扯了起來, “你先前睜着眼就倒下了, 那兩位尊者可真是發了瘋。”她的劍壓根沒出鞘, 拎着劍比劃了一下周圍。

“他們的靈力是無窮盡的嗎?”她好生羨慕啊!

這一路奔襲過來,就沒看到他們力竭的時候, 蘇眉兒這個半步仙尊都要累壞了。尤其是發作的瞬間, 那毀天滅地的力量倘若不是在極西鬼林, 可能真的要惹來許多仙門關注。

顏如玉:“他們兩位呢?”

他掃過那些遺址, 确實難以入目,過于狼藉了。只是現在太過安靜,至少在他昏迷前,極西鬼林可不是現在這樣。

蘇眉兒:“方才還在,但是那個白衣尊者不知為何停下,身影如同泡影般消失融入你體內。漆黑的那位速度慢了些,但是很快也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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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才曉得她那瞬間的絕望,險些以為他們要被餘下的魔獸浪潮吞噬殆盡。

可沒想到在兩位消失後,那些魔獸一瞬間也停下,它們瑟縮着、畏懼着、尚且處在界限內的都慘叫着消失了,而處在圈外的魔獸不敢上前,全都趴跪着,也不知是何情況。

顏如玉:“……真是辛苦蘇姐了。”

想想那瞬間只剩下自己一人的驚悚,蘇眉兒能撐到現在可真是堅韌。

至于那兩位消失去了哪裏,顏如玉的心中倒是有些猜測。

不出他所料,這附近确實是有魂石山脈,也的的确确在數百年後鎮壓了公孫谌的墓室。在顏如玉到達這裏的時候,那莫名其妙的聯系讓他在夢中看到了另外一處墓室……猶如水葬。

他幽幽看着那望不見底的深潭。

白大佬鐵定是在夢境中,黑大佬就說不準了。但是從前他說過他也能透過夢境看到他們,或許也跟着白大佬一起進去了?

這兩位畢竟是一體的。

蘇眉兒嘆息着晃了晃手裏的長劍,無奈地說道:“無礙,若不是有你們在,我自身也要強行入內的。”

且這裏面的亂局實難想象,若不是跟着顏如玉他們一行人進來,她鐵定不能深入這裏。

聽蘇眉兒提起這事,顏如玉想起之前仙鶴上她表現出來的窮困潦倒吐槽:“所以蘇姐你其實不是沒錢,而是在雜寶閣沒拍到想要的魂石後,破罐子破摔了?”

當時三號的跟拍都上了一億,這可是一條靈脈五年內能産出的全部份額。

不然為何會滿座嘩然?

蘇眉兒其實也是個大富婆。

顏如玉沉默,話說白大佬當初是在靈氣風暴裏面一顆顆捏的嗎?

想想那個畫面,着實有些好笑。

整整一億多顆捏過去,手指要抽筋了吧!

蘇眉兒惆悵地說道:“這不是揮金如土沒做到,結果人一發愁,不由自主就放肆了些。”虧空了雜寶閣的酒窖後,她還是給自己留了不少餘地。

蹭顏如玉的酒,不過是看他這小子過分有趣。

她在離開前,還是在顏如玉的屋子偷偷塞了不少靈石,現在看來,她這小弟壓根沒有發現。

“你出去後,給自己捏個假名罷。”蘇眉兒道,“七百多名仙尊,對東游大陸來說可謂不小的損失,眼下牡華天宗也只能算勉強兜着,若是那位白衣大佬和你沒死的消息暴露出來,藍掌門可不會放過你們。”她雖不知來龍去脈,卻也猜得大差不差。

蘇眉兒這告誡來得誠懇,顏如玉自然聽了進去。

他站了會,還是腳軟,人又坐下了。

顏如玉曾經有想過要把事情的原委告訴蘇眉兒,畢竟這事兒關乎她的師叔,但他相信蘇眉兒,卻不一定相信她的師門。

蘇眉兒的出身來歷雖然沒說過,但顏如玉猜是叄清宮或者是宣明閣之一,都是東游大陸上的大仙門。這幾個仙門內劍修不少,也有底蘊說出那句“莫要和牡華天宗走近”的話。

顏如玉飽覽完大佬們留下的痕跡後,覺得歇息好了,又爬起來。

右手一使勁,他霍然發現他的右手一直是緊握着,只是不知為何從他醒來到現在,不管是他和蘇眉兒都沒有發覺這一點。

顏如玉松開手,發現掌心躺着一顆翠綠翠綠的晶石。

這是何物?

不知何時湊過來的蘇眉兒端詳片刻,斷然道:“是核。”

顏如玉有些微茫然,看着手裏這塊冷冰冰的綠石頭,“魔獸的核?”

蘇眉兒颔首,又搖了搖頭,推翻了自己的結論。

“有點像,但不完全是。魔獸的體內會有結晶狀的東西,擊碎核或是取出核,都可以滅除魔獸。但是這塊給人的氣息又有些寡淡……”

顏如玉:“不管是什麽東西,怎麽會在我手裏?”

他看着這塊漂亮翠綠的核,倒是有些喜歡。

可大佬不在,來路不明的東西,卻是不能忽略過去。畢竟這可是從他醒來的時候就一直被他抓在手裏的,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議。

顏如玉捏在手中,正猶豫着是丢進黑潭還是收進儲物空間等着,蘇眉兒就用劍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道:“看外面。”

這裏面是黑潭,外面自然是黑潭和極西鬼林的界限。

顏如玉望向那遙遙的距離,只見那些界限外的魔獸焦躁不安,正窸窸窣窣動彈着,也不知道是皮癢了還是肚餓了,反正那此起彼伏的叫聲讓人心煩,畢竟每頭魔獸的聲音不盡相同,更有能神識攻擊的,雖然顏如玉巍然不動毫無察覺,但看蘇眉兒難受的模樣,怕是不得行。

他原想走近觀察一下,左不過現在魔獸們過不來,他身上也有法器護着,應當不會出事。可顏如玉越是往前走,那些魔物就嗚嗚往後退。

顏如玉:?

他倒也沒這麽面目可憎。

顏如玉看着手裏握着的翠綠核,猶豫着往前遞了遞。

少焉響起的各種聲音簡直是蜩螗羹沸,刺耳得緊。整個世間好像只剩下聒噪的尖叫聲,讓人幾乎眩暈嘔吐。

顏如玉忍不住喊了聲:“停下!”

那一瞬寂靜下來的世界讓人想喊感謝上天,可身後傳來了撲通聲。

他僵硬回頭,只見蘇眉兒已經單膝跪下,正住着劍拼命忍耐,那嘔出來的兩口血讓他莫名心虛,立刻小跑回去将成堆的靈藥塞給她。顯然剛剛的叫聲中有神識攻擊。

顏如玉心中有個猜測,他扶着正掙紮着吃藥的蘇眉兒:“蘇姐,我暈倒後,那瘦長人影有再生嗎?”

蘇眉兒虛弱地說道:“沒有,白衣服的那位尊者将他燒了個一幹二淨,再沒看到他出現。”

看來就算是再生也是有盡頭,等走到了盡頭,就是沉寂的時候。

這種熟悉的變化,與極西鬼林的核豈不相似?再加上之前顏如玉就猜過瘦長人影是不是極西鬼林的化身……他抛了抛手裏這顆來歷不明的翠綠晶石,這難道是極西鬼林的核?

小說裏所說,這核哪怕死去也能再生。

如今這狀态是之前白大佬發瘋久了徹底煉出來的原形?待時日漸久後,或許會重新恢複原來的模樣。

先前瘦長人影表露出來的作為,赫然是能夠操控這極西鬼林的魔獸。

手握這顆翠綠晶石,也能有同樣的效果?

顏如玉試探着說道:“趴下。”

轟隆隆的響聲此起彼伏,龐然大物皆砸出巨坑揚起塵土,小只的更是直接就砸到坑底,爬都爬不起來。如此鮮明的效果,讓蘇眉兒的眉頭都快挑破了。

顏如玉把核遞給蘇眉兒:“蘇姐,你試試看?”

蘇眉兒的指尖剛碰到這顆翠綠晶石,就驀地往回抽,搖頭說道:“越靠近就越氣血沸騰,碰到的瞬間連經脈的傷勢都要壓不住了。”她有種奇怪的預感,如果她真的拿住了這顆核,怕不是要當場天人五衰!

如此恐怖的預感讓蘇眉兒不敢再試。

顏如玉:“聽說幾塊大陸上,都有如同極西鬼林這樣詭異的地方,不知日後會不會有機會去看看。”他現在懷疑他的身世和這些地方有關聯。

其實最好的方式就是像黑大佬說的那樣将顏輝捉來問個究竟,或者龍丘靈也成,那日白大佬将人控制後留了她一命,也不知他現世的母親如何了。

蘇眉兒看着顏如玉把玩着那顆翠綠晶石,“你看起來好像不怎麽擔心那兩位消失的大佬?”她看不出那兩位的修為如何,但必定不只是普通入魂境仙尊。

仙尊已經是大部分人無法企及的境界,不過能稱為仙尊的不僅僅只是入魂。

修仙界一共分為築基,煉氣,化精,入魂,踏境,破虛等幾個階,入魂和踏境都被稱為仙尊,再往上的破虛,已經許久不曾聽聞過了。

牡華天宗出事的那幾百位仙尊,便多數是入魂境。

顏如玉:“我自然是擔心,可我信他。”

有些難關只能自己度過,旁人的相助尚有盡頭,他能做的都做了,餘下如何破障,就端看公孫谌自身。

着急也是無用。

他對主角大佬的信任可不是一星半點。

顏如玉在多次嘗試了這顆翠綠核有用後,就用它驅散了周圍聚集的魔獸,只留下了一只嬌.小的物種。這只渾身漆黑,有着諸多尖刺,看起來有點像刺猬,卻比刺猬恐怖百倍,每根尖刺旁邊都有小細口,密密麻麻看了讓人生厭。

顏如玉用它來找魂石。

這本是個嘗試,畢竟魂石山脈必定就在附近,與其坐等大佬出現,還不如自行尋找。蘇眉兒躊躇片刻也認同他的話,她便是為此千辛萬苦,自然不能錯過一絲可能。

但這只魔獸有些憨,最初的兩次帶路都尋到了死去魔獸的核,雖那東西也是值錢,卻不是他們要尋的魂石,等到第三次歪七扭八繞了一段路後,總算在幽暗的活林某處停下。

失卻了瘦長人影的極西鬼林,同樣也失卻了最初入林時的那種活性,那籠罩在心頭上的奇異感早就散去,同時也沒有了淡淡的微光。

蘇眉兒可以靠着自己的神識看清周圍,顏如玉則是純粹靠法器。

蘇眉兒:“你怎麽什麽法器都有?”連這種只有照明功能的法器都有。

顏如玉幽幽道:“當你是個凡人卻不得不多次涉險時,你會懂我。”

蘇眉兒:“……”不無可能。

他們停下的地方,距離原來的黑潭并不遠,繞路去了些時間,但地表的顏色顯然與其他地方不一樣。在昏暗的地面上,透着淺淺的乳白色光輝。

蘇眉兒微愣,下意識撲了過去,用劍鞘鑿開一處地面,便發現了乳白的魂石。

如此輕便,讓她整個人都蒙住了。

苦求不得的東西驀然出現在眼前,這種落差與狂喜讓蘇眉兒一時間無法形容心中的情緒。

“蘇姐,現在不挖正待何時?”

顏如玉探頭發現蘇眉兒腳下的乳白魂石,忙推了推她。

蘇眉兒回過神來,立刻并指化劍風,割開了一塊方正的魂石。當那東西落入手裏,她仿佛才踏實下來,心中的浮躁掃去,就連她這樣爽朗的性格也忍不住喜極而泣。

顏如玉看着她微紅的雙眼,也有些感慨。

一直安靜的小魔獸突然叫起來,那聲音極其刺耳,如同指甲劃過玻璃的尖銳感,如此重複着實讓人背脊發麻。

蘇眉兒出聲:“有人!”

緊接着是幾道光箭射來,将小魔獸追逐得連滾帶爬。因為之前顏如玉對它下了指令,讓它不能随意攻擊,所以它只能用過人的速度避開攻擊。

顏如玉微蹙眉,解開禁制後任由那小魔獸跑掉了。

蘇眉兒下意識攔在顏如玉的面前,厲聲說道:“前頭是哪位道友如此率直,卻是不知這裏還有人在嗎?”那幾道光箭簡直是亂射,若不是小魔獸刻意引開,險些要紮在顏如玉身上。

蘇眉兒心下倒是詫異,這些魔獸或許不止是只聽從顏如玉吩咐這麽簡單。

畢竟之前顏如玉可從未給小魔獸下過保護的命令。

“敢問前面可是叄清宮蘇師姐?”

一道清爽的女聲響起來,不僅讓蘇眉兒感到熟悉,被她強硬按到後面去的顏如玉也冒了出來。他幽幽戳了戳蘇眉兒的後背,“蘇姐,你怎麽不說你和我二姐認識呢?”

那道聲音,顏如玉可再他媽熟悉不過了!

那不是他二姐顏霁嗎?!

蘇眉兒努努嘴:“你說二姐的時候我可沒對上這號人。”

喲,顏如玉挑眉,這話聽起來可不太對頭。

顯然對面那行人也聽到了顏如玉的嗓音,尤其是打頭的那個更是聽得清清楚楚,吓得整個人都飛了過來,身法輕巧地落在了兩人的面前。

英姿飒爽,只是稍顯狼狽的顏霁看了眼擋在前面的蘇眉兒,又越過她去拉顏如玉的手,震驚地說道:“如玉,你怎會在這裏?”

顏霁是真的吃驚,就連在此處看到蘇眉兒她都不再記挂,一心只看着她這個柔弱的三弟,滿心滿眼都是“不可能”這三個大字。

她是清楚顏如玉這嬌弱的身子,別說出宗門了,就算外出也是極少,更別說來極西鬼林這等窮兇極惡的險境,一想到這其中可能的種種危險,顏霁就頭皮發麻。

顏如玉:“說來話長……”

顏霁打斷他,“那就長話短說。”

那幹脆利落的樣子,可當真是他二姐。

顏如玉小小聲說:“現在不太合适吧?”他示意二姐後面還跟着的人,讨饒地看着顏霁。

顏霁看着自家美人弟弟這熟悉的撒嬌味,可真是好氣又好笑。她掐了掐他的耳根,到底沒在這會逼問,而是與蘇眉兒說起話來。

從語言的交鋒中可以看得出來兩位女修士隐隐在別苗頭,不過針對中又有着對對方的欽佩贊嘆,讓顏如玉有點摸不着頭腦。

“顏霁,不與我們介紹一二?”

聽到陌生的聲音,顏如玉便下意識往顏霁的身後躲。

這是他的老毛病了,以前在宗門要是出門,他自然是蒙着臉,要是與自家人一起走,那就基本上靠他們的遮掩,如此少惹來旁人的關注。

顏霁習以為常,與那幾人說道:“這位是叄清宮的蘇眉兒蘇師姐,後面是我不成器的弟弟,有些害羞,諸位見諒。”熟知顏如玉秉性的她開始胡謅。

蘇眉兒心裏的白眼要翻不過來了,顏如玉怕羞?怎麽不看看他撩撥的那兩位尊者?

“啊,原來是蘇師姐,與那位天下聞名的第一美人呀?”那道男聲由遠而近,也帶來了三四個腳步聲。

他手握着弓.弩,身上的衣袍稍有破損,身後的數人也是如此,男男女女身上基本都帶傷,要麽是臉色鐵青,看起來在極西鬼林內也讨不到好去。

顏霁蹙眉,“木桐,莫要打趣。”

她明顯的維護,讓其他人倒是好一番詫異。

畢竟顏家人不喜顏如玉的風聲,外界多少有所耳聞。牡華天宗盡管出了事,但畢竟還是東游大陸的第一仙門,從前至于現在,都是修仙界關注的焦點。

七脈之一的顏家更是如此。

木桐:“可不是打趣,只不過美人常有,世間第一美人不常有。人有好奇,也是常事。”他的話并不輕佻,只是帶着些有趣的興味。

顏霁哼笑了聲,“那與我何幹?”

看來只是路上搭夥的小團體,顏霁與他們并不親密,更像是游離在外的人。

顏如玉不想二姐與他們打機鋒,便說道:“二姐,此地有魂石。”

這話倒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讓得那幾個人都忍不住低頭探查。先前他們的注意力都被顏家姐弟的交談引去,現在一看地上那顯而易見的魂石,哪怕再鎮定的木桐都忍不住流露出了驚嘆之色。

魂石在外的價值幾何,确實難以衡量。

可這般多,簡直是白給!

魂石要取容易,要存也容易,難的是尋到它們。

就連顏霁都忍不住去取了幾塊魂石藏于儲物中,搖頭嘆息道:“先前我們入了極西鬼林,不知擊殺了多少魔獸,卻始終無法出去。木桐隊伍裏有幾個半步仙尊,修為尚是不錯。我與他們聯手,勉強能夠躲過魔獸的襲擊。”

到了最近還好些了,遇到的魔獸雖然暴躁了許多,可數量卻奇怪銳減,讓他們好一番擔心是否出了變故。

顏如玉:“……你可還記得,你先前和我說的是去北玄大陸?”

顏霁拍着顏如玉的肩膀爽朗笑起來:“我便是從北玄大陸回來的,從那裏得了些線索,所以趕來極西鬼林看看。”

她頓了頓,複看向蘇眉兒:“你的師兄趙慶華,死在魔獸潮裏。”

蘇眉兒的神情有些肅穆低沉,“先前在他的落腳處,便已經有所察覺了。”

修仙之路漫漫艱難,輕易便容折損,此乃歷練,誰也無法輕松越過。

他們三人顧着說話,倒是忽略了那幾位正在挖掘魂石的修士。木桐是最早住手的人,他總覺得過分輕松,心中有些不安,故避開了去,正觀察着周圍的情況,戒備着有可能冒出來的魔獸。

餘下的兩男一女貪欲過旺,難以割舍,正是埋頭挖掘的時候。

“咦?”

其中一位修士忽而蹙眉,手中法器不能動彈了。他沒有妄動,正欲去叫木桐,可那眼一錯,卻不自覺落在了顏如玉身上。他正同顏霁說話,眉眼皆是笑意,那快活的喜色呀,正像極了清風化雪的瑰麗,讓人心神蕩漾。

這眼對上,便難以移開。

他的心跳在胸腔砰砰直跳,經脈裏奔騰着呼嘯的欲念,人便難以自控。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搶身出現在那三人的面前。

蘇眉兒和顏霁的反應極快,兩位女修一起出手攔下了他,而顏如玉在看到這熟悉又陌生的反應時,立刻往後倒退數步,以袖子遮住了臉。

這種事情怎又再次發生?

他眼神一眯,想起來之前在牡華天宗時的事情……顏虹是半步仙尊,蘇眉兒也是半步仙尊,顏霁在歷練歸來後也跻身半步仙尊,而剛才襲擊他的人,也同樣是這個階等,怎麽同個階等的不同修仙者,反應還各有不同的?!

顏霁和蘇眉兒并未下死手,可那半步仙尊卻滿目通紅如同化獸,猙獰着面孔,招招過激。

若是真的被他得逞,顏如玉會遭受什麽……難以想象!

木桐見勢不對,正要上來分開兩邊,卻聽到一聲漫不經心、顯得極其詭谲的嗓音從頭上砸落,“一雙手,還是腿呢?”

“不如一雙眼睛罷。”

後至的這道嗓音冰冷徹骨,近乎侵入骨髓的寒意讓人打了個寒噤。

顏如玉:“且等等!”

他的聲音喊得比誰都快,那幾乎是應激而發。

卻是有些來不及了。

一身素白,袖袍滾金的公孫谌出現在那人前面,一手按着他的腦袋狠狠地砸在地上。

顏如玉:!

“大佬留他一命。”

他心裏且還有困惑需解,更想知道為何有種種沖動,大佬可莫要直接掐爆那家夥的腦漿了!

公孫谌正按着那人的腦袋往地上撞,一下比一下更重,砸得頭破血流,慘叫連連。他笑眯眯地,甚至拖長着嗓音奚落道:“這一點痛就清醒了?那方才怎麽如此放縱,嗯?他瞧起來,是不是極好看?”

他沒有動用靈力,僅僅靠着肉.體蠻橫地按着那家夥的腦袋,将整張臉都撞進坑底去。

顏如玉剛往前走了一步,卻看到一身漆黑的公孫谌就站在他前面,那渾身犀利寒冷的氣勢從未有過。

不,他蹙眉,并非如此。

小說中的公孫谌确實便是這樣的性格,平日裏總是渾身冰涼,散發着寒意,在旁人看來是難以接近的高傲之輩,實則與他接觸多的友人尚知道他的性格還算溫和好說話。只要不觸碰他心中的原則,就不會産生太大的矛盾。

可如此刻意外露的磅礴氣勢,卻不像是他的風格。

顏如玉的眼神不自覺看向大笑的素白公孫谌,心中奇怪了一瞬,他怎麽隐隐覺得,黑大佬某種程度上被同化了呢?

“如玉?”

公孫谌道,漆黑的袖袍稍稍滾落,正露出灼傷的手腕,他慢條斯理地将顏如玉散落的頭發掩在而後,意味深長地說道:“那瘋子,找到他的左手了。”

這話暗示了那水葬墓室确實是鎮壓的地點之一。

以及。

他貼近顏如玉的耳邊,低低的、有趣地說道:“而我,聞到了不甘的味道。”從顏如玉的皮肉、骨髓、以至于魂魄,都昭示着這點。

那滋味從踏入墓室就讓人魂牽夢繞,着實鮮明得緊。

那瘋子聞不到,他卻嗅得清清楚楚。

顏如玉斂息,對上黑大佬的視線,犀利冰涼的瞳孔仿佛帶着笑意,背脊竄上來極快的酥麻感卻讓他通體發涼,有種隐秘都被剝落的畏懼。

咔噠。

一聲極其酸牙的聲音。

顏如玉閉了閉眼,白大佬在踩碎那人的一只胳膊後,像是如意裏般悠悠起身,勾起個暴戾的笑容,“說什麽悄悄話呢?”

顏如玉驀然回頭,感覺到了前後兩股截然不同的殺意。

他仿若察覺到兩位的對立好像更嚴重了些,眼也不眨地說道:“我在想,同樣是半步仙尊……”

他的視線在蘇眉兒和顏霁身上擦過,又落到那血肉模糊但還留着一口氣的襲擊者身上。

“又有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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