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

東游門派喜歡避世, 北玄世家放誕不羁。

居于北玄大陸的國家多少都會舉國之力供奉修仙世家,而敖國因與無盡夏相連,在早年間是無人理會的。

也是礙于此,敖國是北玄少有的皇權為上的國家。

《風起雲湧》裏, 主角大佬得人相助, 曾經在這裏落腳半年。

這已經是極其難得的善意, 盡管是有原因的。

敖國靈氣稀薄,與無盡夏相連,這讓敖國少有修仙者來往, 不過想要去往無盡夏,就必須從敖國經過。

顏如玉捧着溫熱的茶杯小口小口吃着茶, 耳邊聽着公孫谌等幾個人說話。

三月前,敖國皇權變更,太子繼位。

新皇賢良寬厚,是明君之才,舉國歡慶。

卻有南華魔修潛入敖國, 試圖竊取國運, 以渡自身劫難。

敖國少有修士來往,卻并非全無修士。也有見敖國危難, 試圖伸出援手的修士, 只不過那魔修過于強大,讓那幾個修士無法相抗, 不得不逃出敖國。能遇到公孫谌已經是強弩之末, 只來得及說清楚敖國發生的事情, 便直接隕落。

想來是魔修的手段極其陰損。

顏如玉:“不是說在北玄皇權衰落嗎?竊取龍脈國運真的有用?”

《風起雲湧》中出現的敖國的時間線是在幾年後, 乃是繼渡劫大典後的第二個高潮前夕, 畢竟主角在被逼入無盡夏後, 時間線一跳三十年,出來後悍然掀起了修仙界最大的風波。

當時不管是哪個讀者包括顏如玉,看到那段都忍不住拍手稱贊。

前面輪番虐主,各種背叛遭劫,從公孫世家再到牡華天宗,從雪山到草原,公孫谌在那數年間就沒遇到好的,如今一口氣宣洩出來,別說是當事人了,就連旁觀的讀者都快活得直拍肚子。

Advertisement

如果不是後面公孫谌越來越瘋,倒也……

顏如玉輕聲嘆息。

公孫谌捏了捏他的耳根,淡淡說道:“不是想問國運的事情,怎情緒低落了?”

顏如玉:“好人遇了壞事,難道不能感傷嗎?”

他一語雙關。

公孫谌:“實力不濟,方有此事。”他的語氣很是淡漠。

顏如玉也不知他是猜透了還是沒猜透,索性當做不知,只道:“敖國上下都是凡人,要凡人去相抗魔修,這未免太強人所難。”

他邊說着,腦子裏瘋狂回憶那會在小說裏出場的敖國是什麽模樣,他依稀記得那時候敖國很是安靜祥和,但君主是個冷漠嚴苛的男人,與方才所說賢良寬厚不同。

凡人百年,數年就換了君主,想必是真出了事。

荀尚平:“這也實在。方才所說的國運,是有的。”

公孫琅嗤笑:“你的身骨比尋常人還要嬌弱,難不成還想救人?”公孫家也不是所有人都看得起他,這位仁兄就是鼻孔朝天看人的架勢。

只不過公孫谌冷臉在前,他不敢過于冒犯,只是偶爾說話夾刺。

顏如玉老神在在地想,美麗就是讓人羨慕令人憎惡,他也好生無奈呀!

從之前無語這張臉到現在破罐子破摔,他成長了!

那廂公孫離正在解釋先前那句話。

有靈根的修士占少數,哪怕牡華天宗看起來是個龐大的小王國,可天下百姓的數量只會是百倍千倍,這些安靜平淡生活着的百姓,天道自有另一套不同的法則。國有國運,帝王有龍氣庇護,若國家強盛,自然國運昌隆;若國家衰敗,則龍氣自散。

也有邪魔外道利用國運龍氣來修煉的。

顏如玉聽完後,“你們是在讨論救不救人?”

公孫離哈哈大笑,“自然不是。那魔修再有能耐又如何?只是敖國皇權為上,國運龍氣加身,正是人氣最足的地方。像敖國太子那種天道庇護的皇室中人,能夠被魔修突破,想來是有些手段,不能貿貿然行動。”

其他人的态度也是如此。

救自然是要救。

這一群皆是北玄大世家出身,天之驕子,哪一個不是心有自信,怎可能退讓?

敖國。

這個國度雖荒涼,但是自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又因為地處偏遠,此地百姓骁勇善戰,熱情好客,不管是女郎還是郎君都有一身好武藝。

雖臨近無盡夏,敖國百姓經過皇室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告知,百姓們對邊境幾十裏開外的大草原早就心懷戒備,不敢涉足。

除此外,敖國的生活一直平靜祥和,就算皇位更替,也本不該有任何的變化。

“放下女郎!”

“救命——”

“啊!!”

“趙家三郎死了——”

“快走,不必回頭!”

白鶴将至,放出去的傳音鳥就不斷回送痛苦的哀鳴,臨近邊疆的慶城已經淪為人間煉獄。

站得近的修士臉色都難看起來。

誰又能枉顧這些悲慘的痛苦與人命?

哪怕是最邊上那個一直很高傲的公孫琅都握緊了法器,眉間的皺痕能夾死蒼蠅。這種鼻子朝天看人的家夥,沒想到眼下遇事,倒還有幾分善心。

仙獸的速度極快,傳音鳥的消息剛回,不到片刻,他們已經抵達附近的城池。

顏如玉蹙眉,他不知為何看到了那座城池上空飄着一層若隐若現的血霧。

再細看,才發覺那些血色是自地下飄起來的。但凡有人痛苦死亡,縷縷血氣就會飄到半空,與那層血污結合在一處,以至于整座城池都籠罩在這薄薄的血霧中。

顏如玉:“人在國在,人亡國滅。國度以人為根本,人都不在了,國運還可能昌隆旺盛?”真的要竊取國運,這人都死光了,怎麽可能還有龍氣?

公孫谌冷冷說道:“那便說明不止為此。”

修士們心有熱血,見此便不耽擱,紛紛使出各種手段先救人。此刻也顧不上謹慎,而公孫谌在給顏如玉留下幾十只仙鶴後,也當即離開。

顏如玉坐在仙鶴上環顧周圍的白鶴,心道就算再不同又如何?

黑白大佬這留鶴庇護的手段,倒是一樣一樣的。

顏如玉看不清底下的情況,思來想去召出一只小型魔獸,只有拳頭大,卻有共享視角的能力。他将這小魔獸給放出去,隔得老遠就能看清楚底下發生了什麽。

修士們撲殺下去,最先做的不是救人,而是将那些追殺的東西鏟除幹淨。

畢竟只有根除了禍源,才反能救人。

待顏如玉看清楚底下東西的長相,他當即坐起身來,緊蹙眉頭,“這件事,居然與牡華天宗有關嗎?”

他自言自語。

小說中公孫谌與牡華天宗是真的有仇。

除了藍岚那姑娘背叛剝離了公孫谌的靈根外,自然還有更多。

不然單單只有藍岚一人,公孫谌頂多就屠光藍葉舟一脈,不至于要殺光人家全宗。

牡華天宗和南華大陸的魔修私下有往來。

不然不知山處的事情,怎會有南華魔修出面認下?!

在過去數千上萬年間,他們私下的密謀牽扯到了太多,其中也包括了為何要剝離搶奪公孫谌的靈根,這些皆是有緣由的。

小說裏公孫谌在不知山處被暗算後,在其中鎮壓一年才掙紮着爬出雪山,雖有奇遇讓體內靈根重生,卻也飽受無比的痛苦。習慣于冰性的身體要适應熾熱的火屬性本就極其艱難,冰火不相容,他卻是硬生生抗了下來。

其後藍葉舟察覺到了他仍然活着,派出無數人追殺他,絕殺令自東游而至于北玄,讓他不得不從東游逃到北玄的最邊上的敖國,在此休養半年。

只是在這敖國,最終還是遇上了牡華天宗親率的圍剿,最終退入無盡夏。

公孫谌被牡華天宗逼至絕境,也無怪乎日後如此狠戾。

思及此處,顏如玉微頓,不對。

有什麽地方被他遺漏了。

他緊蹙眉頭,盤膝坐在仙鶴上,滑順羽毛蹭着他的臉,讓人驚嘆這與鐵羽黑鶴截然不同的觸感。這些高潔純白的仙鶴在經年後變作是那般截然不同的模樣。

等下……

鐵羽黑鶴,白大佬……

他驀然想起一場對話。

——“顏虹是你什麽人?”

——“是我兄長。”

顏如玉記得很清楚,原文的描述是公孫谌屠殺了整個仙門,盡管必然會有漏網之魚,不可能全部屠戮幹淨,但是顏家身為七脈之一,顏輝更是與藍葉舟臭味相投,身為他的嫡親長子,顏虹又是怎麽逃過一劫的?

倘若大哥真的沒有死,那大佬放過他的原因又是為什麽?

顏如玉想起了家中幾個手足與顏虹龍丘靈截然不同的态度,深深懷疑在這其中他大哥可能做了什麽小說原文中沒有描述詳細的事情。

時至今日,他已經清楚原文沒有描述或者一筆帶過的東西,這個世界是會自動補全的……或許得想個法子聯系一下顏虹,至少得知道他究竟清不清楚牡華天宗和魔修的聯系。

畢竟牡華天宗綿延至今日,究竟禍害了多少無辜的性命……

顏如玉看着視野共享出來的怪物,已經有了些猜測。

底下為禍敖國的血屍正成為證據。

血屍!

這個關鍵詞顯然給顏如玉的腦子一記重拳,讓他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捂住腦袋的手微微顫抖,這如流水灌進來的文字太多了!

血屍這個詞,追《風起雲湧》到中期的讀者都不會不清楚。

它與一道詭異瘋狂的煞相連。

顏如玉當時總覺得作者是寫到這裏突然卡了,然後随便從風水文裏拽了個詞。

血屍源自于南華大陸,這些奇怪物種能與氣運相連。

它們在殺掉敵人後,可以掠奪對方的氣運。

每殺一人,自身氣運會稍有改變,譬如在短期內幸運值翻倍等等……更是有種種詭異。

渾身浮現赤紅經脈,像是徹底去掉了皮,只餘下通紅腥臭的肉塊,腦袋長滿瘤子,每一個瘤子裏都藏有血色劇毒,一旦擊碎,便會瞬間感染修士,更是會短時間內讓敵人遭遇不幸,防不勝防。這種幸運與不幸的bug實在是過于強大。

雖然顏如玉不玩游戲,但是這種能加幸運值的東西,在所有游戲裏面都是最昂貴的一檔。掌握了這種奇特血屍的秘密,帶來的好處無法想象。

而文中就存在這樣一種煞,可以強迫血屍認主,彙聚血屍屠殺獲得的氣運。

由于這詭異的煞,甚至能遮蔽天機,就算天道有懲也只會制裁血屍,作為血屍主人只會受到血屍死亡的一些牽連,自身受損不會太過嚴重。

此等惡毒的存在,作者在寫出來的時候,讀者就大為吃驚。

比如顏如玉。

他當時就留下了好幾條“這樣也可以?”的留言,對于他這個打賞大佬,作者的态度還蠻溫和,特地回複說“整本書都是他創造的,這樣為什麽不可以”。

得,這很合理。

顏如玉就此罷休。

可這種血屍既然是要靠屠殺來換取氣運,自然代價極大。

指的是可憐的受害群體。

顏如玉回憶着書中的內容。

南華大陸至少在萬年前,就有魔修在私下鑽研這種東西。那個魔修的名字在小說中沒有出現過,其在各處歷險的途中遇到了牡華天宗的老祖宗之一,那時候牡華天宗雖然已經是東游第一大門派,卻已經古老腐朽,面臨着岌岌可危的局面。

牡華天宗的老祖與這位魔修不打不相識,而後兩人攜手一起研究,最終在一處古跡尋到了可以利用血屍氣運的煞。

他們如獲至寶,紛紛回宗嘗試。

于是東游的第一仙門,至今為止仍舊是牡華天宗。

而南華大陸,有一後起的新生門派“入夢來”迅速蹿升,在短短幾百年內覆滅了許多魔修大派,最終踏着無數血腥登頂,穩坐南華近萬年!

要維持如此強盛的氣運,就絕不是屠殺簡單的凡人所能帶來。

顏如玉揉了揉額頭,有些發脹。

他每每想起一處事情,原文的內容才會倒灌湧入,如此大的文字記憶總是讓他有些發昏,需得好生整理才行。

【藍葉舟哈哈大笑,看着藍岚帶來的冰靈根,含笑說道:“岚兒,做得好。果然你未婚妻的身份,還是能讓那小子稍稍卸下戒心防備。”

剝落了公孫谌的功法,再将其鎮壓在不知山處。

他已經去看過,公孫谌此子必然不可能再度逃脫!

藍岚笑得嬌俏甜美,摸着秀發說道:“爹爹同我說,若是我這一回能給您帶回來公孫谌的靈根,便告知我來龍去脈的。爹爹可不能欺騙岚兒,不然岚兒可要生氣啦。”她撒嬌的威脅,惹得藍葉舟的笑意更濃,看着她的眼神滿是慈愛。

“很好。為父膝下只有你一女,日後這牡華天宗,也是要交到你的手中,有些事情,也确實是時候告訴你了。”藍葉舟道,“你從前曾問過我,為何看重顏輝這一脈,可還記得我當時的回答?”

藍岚:“爹爹說,顏家的血脈是最合适的。”只是這最合适指的是什麽,藍葉舟并沒有解釋。

藍葉舟背着手,看着巍峨的山峰笑眯眯地說道:“那是因為,顏家祖上,有仙獸血脈。”

藍岚驚訝,“竟然有人與畜生為伍?”她的神情中可見嫌惡,先前她觀顏虹姿态俊朗,還曾覺得此人不錯,眼下卻平添了幾分惡心。

仙獸再如何得用,可不過是使喚的畜生罷。

藍葉舟颔首,卻面帶笑意:“但也因此,顏家後代天賦卓越,尤其是當年獻祭之物,倒是省卻了許多的功夫。”

藍岚咯咯笑起來,“那次獻祭顯得宣明閣等幾個仙門皆是廢物,只将我們的話當做真。竟也是半點都沒察覺當年的大陸動蕩,乃是出自于爹爹之手。”

“胡鬧,”藍葉舟愛寵地說道,“那群蠢物自然是無處可察。那地方眼下算是吃飽,不會再惹來太多的麻煩。短期內,仙門不必再擔憂了。”

若非東游門派以為是大陸出了問題,他們如何能夠這般輕松得了其他仙門的珍藏?

他們誤以為牡華天宗為獻祭付出良多,花費無數珍寶。可實際上只有人祭才是真的,其他不過是假象。

藍葉舟娓娓道來。

“那地方”的血屍每隔數百年都要喂足足夠的材質,方才能确保氣運。從前為了這個數量,可要費盡不少功夫,可先前顏家小兒單一人,就足以撐過許多年,甚至讓牡華天宗更上一層,藍家也有厚澤無數。

這種獨一無二的材質,讓藍葉舟喜出望外。

而公孫谌的材質僅次于他,藍葉舟絕不可能放過。

雖下一次獻祭尚不知何時,可公孫谌的天賦實在過高,倘若當真等到期限,此子指不定更難掌控。眼下藍岚剝奪了公孫谌的靈根,又将他鎮壓在不知山處茍延殘喘。待時日已到,再将此子喂給血屍,便能再獲得氣運恩澤,這區區代價,自然是合該的。

這總比喂足人數簡單。

資質越純,總比以人數取勝好得多。

藍岚面露驚訝之色,“難道爹爹先前所說的氣運……那顏家廢物,當真有此能耐?”

藍葉舟:“他可是最得用的材質,可惜萬中無一。那地方有什麽東西,我也曾給你瞧過,之所以瞧上公孫谌,也是因為他資質僅此于之前的那塊材料。”

藍岚:“原來是那些怪物瞧上了他。”】

這些複雜的文字擠占了顏如玉的腦子,讓他眩暈了好一會才清醒,捂着額頭發悶。

這些東西仿佛就藏在他的記憶裏,如非他真的想到,是萬萬不會浮現出來。待顏如玉重新浏覽一遍後,十分後知後覺地發現當初看文時一眼帶過的“最得用的材質”“那塊材料”原來指的就是顏家顏如玉。

也就是自個兒。

顏如玉:……真他娘晦氣。

更多的文字浮現上來,顏如玉一眼十行,大致清楚了來龍去脈。

這種靠殘殺掠奪氣運的方式,牡華天宗內七脈主皆知,只是血屍煞從來都被藍家一脈相承,死死拿捏在手中,從不外洩。

藍家将這個秘密藏得極好。

但是不知山處的獻祭大陣又是怎麽回事?

當時顏如玉是真的感覺到了一種降臨的溫暖,個中緣由,果然複雜。

顏如玉斂眉,幽幽地看着底下正在肆虐的血屍,它們力大無窮,渾然沒有怕死的念頭,就算是四肢散了,只剩下個腦袋都能啃咬,偏生濺落的血液還帶有毒性,在遇到幾回後,參與的修士都小心謹慎,不再妄為。

如果牡華天宗不需要……那這裏出現的血屍,是誰放的?

南華入夢來?

但是眼下顏如玉更加好奇的是白大佬為何偏生與黑大佬約見在無盡夏,而黑大佬……又究竟知不知道內情呢?

底下的血屍一共百來頭,倘若沒有修士施以援手,短時間就能殺光整座城池。

就算有修士出現,在徹底殺光這些血屍,也花費了将近半日的時間。

待整座城人獲救,已經死傷數千人。

慶城人極其痛苦,卻還不能收斂屍身,因為在修士斬殺血屍後,那鋪滿的血液都含着劇毒。眼下公孫家的人正在禦空飛行,将所有的劇毒血液收集起來。

許是此中都是佼佼者,盡管有人沾染血跡獲得不幸,但也只是些偏差的影響,沒有過重。

公孫谌回到了顏如玉身旁,聽到他問:“十七哥,白大佬為何約你在無盡夏相見?”少年坐在白鶴背上,說出這話的他顯得有些恹恹。

臉色瞧起來蒼白了些。

他想。

大手蓋住顏如玉的額頭,“是我與他的争執。”

語氣雖然冰冷,掌心卻是暖的。

公孫谌不會騙他。

顏如玉将此事壓在心底,然後拉着公孫谌的衣袖嘀嘀咕咕,将他方才知道的來龍去脈告知公孫谌。

公孫谌不問他從哪裏知道,在平靜聽完後,“血屍煞可有解除的辦法?”

顏如玉絞盡腦汁想了想,卻想不大起來。

可惡!

這咋時好使時不好使!

公孫谌看他可憐兮兮的模樣,便又捏了捏他的耳根,淡淡說道:“足夠了。”

顏如玉:“血屍出現在這裏,敖國其他的城池估計也遇險了。”雖然知道原文中敖國還存在,但是再加上方才公孫谌遇到的那些死去的修士,恐怕敖國現在遇到的不止一樁事。

公孫谌颔首。

顏如玉看着那些不散的血霧,心下焦急,“那些血霧也不知是怎麽來的,落在上空看得人心中發慌。”

公孫谌微頓,“什麽血霧?”

顏如玉指着慶城上空,訝異地說道:“就在上面。”

公孫谌:“上面空無一物。”

他放出神識去觀察,結果确如他所說,只有晴朗的天空。

連大佬也看不到?那他為什麽會看到那些血霧?那血霧與血屍煞有關?殺完人後的血氣是會飄到那血霧上的,這究竟意味着什麽?被掠的氣運?

顏如玉鹌鹑狀,心裏卻開始瘋狂頭腦風暴。

待他們一個個城池清理過去,直到敖國國都時,已經過去三日,那天上的血色越來越重,盡管每到一處救人,都會中止血氣血霧的彙聚,使得再無相連,但是那層血霧并沒有散去。

顯然最重要的核心,尚在國都。

甫一看到敖國國都,顏如玉便先為那雲層之上的虛弱金龍驚訝到了。那條若隐若現的金龍盤旋在血霧中,時不時有金光流失,被血霧徹底吞沒。國都的血霧比其他地方要濃郁得多,但是整座城池都很寂靜,靜得不像話。

公孫谌冷聲說道:“殺掉那些血屍,幕後主使怕是早就有所感知。眼下國都情況未明,各自小心。”

荀尚平的臉色在這三日的奔波已經是極為難看,倒不是疲憊,而是見到了血屍的殘忍與恐怖。

血屍煞的事情只有顏如玉和公孫谌知道,可這眼下的傷亡卻是誰都能見,但凡有點心的都不可能會無動于衷。

公孫離嘆息道:“金龍若隐若現,那新皇怕是要撐不住了。”

修士們雖然看不到血霧,可是金龍乃是國運,道行高些的修士都是看得見的。

而在顏如玉的眼中,國都上空的血霧明顯是在汲取吞噬着金龍,等到金龍被徹底吞噬的時候,怕是這滿國都的百姓也保不住。

他們施了隐匿法術,在藏起身形後分散在各處探查。

公孫谌帶着顏如玉掠過無數屋頂,飄飄落在皇城牆上。底下青瓦紅牆,也同樣寂靜。像是整座宮城都沒有一個活口。

敖國宮城并不華麗,甚至有些古樸殘破,掠過的幾處地方瞧來年久失修,只維持着表面的正常。越往裏面,血氣越濃,建築物也顯得正常了些。

顏如玉氣聲說道:“那裏是皇帝寝宮吧。”

他所指的地方,正密密麻麻聚集着血屍,只見它們摩肩接踵,窸窸窣窣,将整個殿宇都圍在中間,像是看守,又像是渴求。百頭恐怖血色屍體聚集在這裏,彼此嚎叫摩擦,表皮的經脈裸露在外,瞧着異常恐怖。

它們試圖靠近殿宇,只是在觸及宮門時,一道若有若無的金光牢牢将它們擋在外面。

龍氣未散,金龍猶在,容不得進犯。

公孫谌擡起手在顏如玉眼前擦過,清涼過後,他的眼睛能透過宮牆看到裏面。只見寝宮內躺着十幾個侍從,胸口稍有起伏,應當是昏迷了。

而再往裏面,站着一個身披紫衫的高大男人。

能将紫色穿得好看可真是本事,這男人神色雖然陰鸷,可相貌卻是不錯。

他站在床沿,看着裏面,像是在同人說話。

床上那人半坐着,看不清相貌。

公孫谌再在顏如玉的耳根捏了捏,他便能聽到了。

只是……

最近十七哥似乎很喜歡捏他的耳朵?

不要啊黑大佬你怎麽也染上捏捏的惡習了!

“……你堅持不了多久了。”紫衣男人的聲音低沉暗啞,雖然顯得有點冷,但不知為何顏如玉聽出了幾分關切。

半坐在床上的人似乎搖了搖頭,“不必強求。”

“不必強求?”相同的字眼,在紫衣男人的嘴裏,卻偏生咬出了些許怨毒。

“祝尤,我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我的百姓子民送死。”

那床上的人,是敖國新皇。

他的聲音清潤虛弱,卻自有堅毅從容。

祝尤橫眉冷眼,“那你就要自己去送死?你焉知不是在騙你!”

新皇嘆道:“已經沒有選擇了,不是嗎?”他動了動,坐起身來,那道清澈犀利的視線看着祝尤,竟比剛才憤怒的男人壓得平息了下去。

“……你知道了。”

新皇只是淺淺笑了笑,掃過地上躺平的侍從。

公孫谌:“祝尤是魔修。”

顏如玉想起那些死前說有人要竊取國運的修士,難道就是這祝尤?但是看他和敖國新皇的對話,又隐隐透出他想要救人的意圖。

他擡頭看了看,那金龍與新皇的虛弱,倒是對應得上。

屢屢金色自龍體剝落,只是源源不斷又有淡淡白色補充到金龍內,短暫形成了互相抗衡的局面。

那是敖國百姓的人氣信念。

有着這份信念,新皇才能堅持到現在。

這也是血屍為何要屠戮百姓的緣故,敖國百姓越少,金龍就越虛弱,新皇就無以為繼。而對新皇來說,百信卻是最重要的。

他不能坐以待斃只看着百姓送死。

“祝尤,”新皇道,“我答應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金龍昂着腦袋長吟了一聲,悠長的龍吟裏滿是痛苦與眷戀,旋即原本還能與血霧抗衡的金色迅速衰落下去。

血屍開始騷動起來。

不必多說,顏如玉都猜到了新皇想要作甚。

顯而易見血屍盯上的是敖國新皇,可一國之主有國運龍氣庇護,血屍短時間內無法突破。血屍背後的操控者就讓血屍屠城,而新皇收到這個消息後,便決定放棄抵抗救下自己的敖國子民。

祝尤暴躁起來,拽着新皇的衣襟拖起來,“你怎知道我不會欺騙你!待你被吞噬幹淨後,說不定我會将餘下的敖國人殺個幹淨!”

新皇冷靜地說道:“所以我求你,趁着我還有一口氣,你想作甚就作甚。待我死後,看在這份情誼上,望你能庇護一二。”

祝尤的臉色扭曲起來,“你可真是連骨頭渣子都要利用徹底啊!”他好不容易等來的松口,卻偏是在他臨死前!

新皇的神色冷硬。

“我乃敖國之主,我之身後是無數需要我看護的子民,我不能棄之。”

顏如玉微愣。

倘若新皇的名字為敖木,而沒有修士抵達這裏的話,那敖木将在此次災禍中死去。可小說中,數年後掌控敖國的男人,也名為敖木!

顏如玉驀然看向站立的紫衣魔修,心中有了猜測。

祝尤的臉色極其難看,實際上他在兩日前就收到了消息,有一夥修士闖入了敖國,在用極快的速度解決各地的血屍。

以他們的速度,至多半日後就會闖至國都。

眼下祝尤便要負責在此之前搞定新皇。

不然此次功虧一篑,入夢來那頭的懲罰不會低。

哪怕祝尤是入夢來的掌門首徒。

魔修慣來自私,入夢來的懲罰極重,祝尤自不想體會。可敖木站在他的眼前,面容秀麗蒼白,一字一句都吐露着尋求死亡的嘆息,只在隐晦間留下些許情愫,卻決計不願意祝尤救他。

祝尤憤怒暴躁,敖木如此自大,怎就确定他真的想救他?!

“待我死後……”

“不許再說那個字!”

魔修跳起,冷酷的惡意在他眉間閃爍,“……跟我走。”

敖木微愣,他的眼裏露出些許柔軟,卻慢慢搖頭。

祝尤壓根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嘴巴,“有一夥修士,他們已經趕至敖國,再過半日不到,應當能抵達國都。你的其他百姓……都沒什麽事。”在魔修的眼中,一座城只死了千把人,當然算是小事。

“可那些怪物……”

祝尤話都說了半截,索性全都說了個幹淨。

“血屍是為你而來,只有你才有用。這點你清楚得很,只要你不再是敖國之主,或者随我離開國都,自然不會再盯上敖國。”至于之後入夢來會不會沖着敖國洩憤,就看敖國的福分了。

只是這話祝尤沒有說出口。

可祝尤不說,敖木如何猜不到呢?

“再聽下去,這份愛恨情仇,怕是連話本都能湊全個起因經過了,還尤其跌宕起伏。”

一道陌生軟綿的嗓音突兀出現在兩人中間。

祝尤的反應極大,他下意識擋在了敖木的身前,雙手握住一把兇猛大刀,其上有濃重血腥,像是飽含無數血液。

那聲音的主人并不露面,笑嘻嘻說道:“你們一個求生,一個求死,不如且等等,讓外頭的血屍先安靜下來可好?”

祝尤心中一動,立刻覺察到外面的冰天雪地。

事實上,滅除血屍的主力一直都是公孫谌。

倘若沒有公孫谌,修士一路突破的速度不會這麽快。

一個血屍需要三兩個修士才能牽扯住,可是公孫谌一人便能同時禦敵數個,這種無形的差距,讓隊列中那個叫公孫琅的總算服氣,這兩日總算沒再昂着下巴看人了。

“嗳,你想要去攔着?”

那道嗓音軟綿輕柔,透着無形的蠱惑,只是說話間的吐息,都讓祝尤的眉頭蹙起。

魔修修煉的功法尋求自由放縱,從不壓制自己的欲.望。這也是祝尤在發覺自己居然看上敖木的時候,也并無掩飾的原因。

既然是放縱欲.望,在察覺到欲.望時,也常有不忍耐,公開場合做事的時候。

眼下祝尤就有那種隐約的沖動,像是前面擺着一個香饽饽。

可敖木在他身後,祝尤是不可能讓開的。

“閣下可是最近抵達敖國的那批修士?”祝尤謹慎地問道。

顏如玉笑道:“是如何,不是如何?你不想救你後面那人了?倘若你想救,就裝瞎一回,左不過再耗下去,你的心上人必定是要為國捐軀的。”

祝尤的臉色陰沉下去。

“裝神弄鬼!”

在來回對話的期間,他總算捕捉到了來人的位置,那把血腥大刀狠狠地劈向顏如玉!

顏如玉所化魔獸還未出現,那徹骨寒涼的霜雪豎起了屏障,無論祝尤怎麽砍殺,都無法傷害裏面的人。

而站在祝尤身後的新皇眼中異彩連連。

顏如玉顯露身形,袖手站在屏障內含笑說道:“不必嘗試了,你破不開這屏障的。而你,世上無兩全,倘若你想救下你身後的人,就莫要想着還能回去入夢來了。”

祝尤猛地擡頭,陰鸷的視線緊盯着顏如玉。

看破他魔修的身份并不難,可要指出他來自入夢來就是難上加難了!

這些年,也偶爾有人見過血屍這種怪物,卻從未有人将其與入夢來聯系在一起,只認為是南華特有的強大魔獸。

顏如玉心中哔哔,實際上他不止知道他是入夢來的門徒,也知道在小說中為公孫谌遮蓋行蹤,讓他得以在敖國落腳的人便是祝尤。

不然他何必浪費口舌?!

那時候主角雖然逃離了牡華天宗,可每到一處還是容易暴露行蹤。只要他露出一點行蹤,任何一個知道“公孫谌”這三字的人都會用最快的速度洩露出去。

只唯獨敖國“敖木”。

“敖木”隐瞞了公孫谌在敖國的消息。

而因為敖國的特殊,這個消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