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說是人魚, 其實應當稱為鲛人。

鲛人古雲浮在水面,只露出上半身。

他謹慎地觀察着就在岸邊的顏如玉,那雙獸類的豎瞳與巨人後裔如出一轍,但是光潔發白的皮膚卻與獨眼巨人完全不一樣。青綠的長發及腰, 随意地浮沉在水裏, 有幾尾小魚悄悄游過, 被有些煩躁的大尾巴一下拍進水裏。

古雲對黑大佬的抵達很是反感排斥, 卻不願意顏如玉跟着公孫谌離開。

公孫谌平靜地坐在不遠處,膝蓋上橫着一把冰封長劍,那閉眼打坐的模樣讓身旁圍着的好幾只獨眼巨人好奇地觀察着。

而更遠處, 壓根沒有踏足這片地方的兩人沉默地墜在後面,生怕出了口氣就被抓包了。

但是距那只鲛人遙遙看來的視線, 他們的神識不大自在。

仿佛是被發現了。

古雲在水域上下了好幾次, 最後稍稍靠近岸邊,與顏如玉說起話來。

除去警惕的态度,鲛人古雲很善談。

鲛人與獨眼巨人共生相存, 這是無盡夏獨有的共生系統。

獨眼巨人的體魄極其強大, 但智商如同幼童, 無法理解過于複雜的情緒與詞彙, 但是他們腦袋上的兩只小尖角能夠增強鲛人掠奪氣運的能力。

古雲告知顏如玉, 預知與掠奪氣運的能力是人員天生而來。

當顏如玉聽到“掠奪氣運”這四個字的時候,就已經忍不住震驚與疑窦。

但他仍然安靜聽下去。

鲛人無法長時間離開水域而活,獨眼巨人沒有過于強大的智慧, 于是在漫長的歲月裏, 無盡夏的獨眼巨人與鲛人互相依存而生活。鲛人确保着獨眼巨人不會被人蠱惑, 而獨眼巨人保護着這方水域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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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鲛人首領與每一代的獨眼巨人都簽有契約, 在有外人的情況下, 絕對不會主動抵達這片瀑布水域,這便是無盡夏最大的秘密。

顏如玉聽完後,只是輕聲說道:“這既然是你們最大的秘密,為何要告訴我?”

古雲:“你是芽孢。”

鲛人很聰明,他甚至在看到顏如玉的打扮時就直接用了大陸語,而不是那種顏如玉還在磕磕巴巴的神奇語言。

他的聲音透着清脆空靈的冷意,但那裏面萬古的厚重悠遠卻沉沉壓在了他的心頭。

如此善意,是為了他?

“芽孢,是什麽?”

顏如玉已經對着三種不同的種族問出相同的話,可唯獨這一次他是真的覺得自己會得到一個準确的答案。

但是鲛人古雲搖頭。

“芽孢就是芽孢。”

那道平靜謹慎的聲音柔和下來。

“我們等了你很多、很多年。”

那話裏沉浸的深沉意味,甚至讓人不敢輕易觸碰。

顏如玉:“等到我之後呢?”

他邊說着,邊掏出了極西鬼林的核。

“他變成這樣了。”

低下來的軟綿嗓音透着一絲沮喪,如若都是好意,那當初他們卻是做錯了。只是顏如玉在心虛後,卻也意識到不管這些存在待他究竟多麽友善,他們對旁人就是如雷暴般猛烈殘酷,從不曾手下留情。

說來極西鬼林會變成這幅德行,還是被兩位大佬搞的。

鲛人古雲:“我知道。”

他青綠的豎瞳掃過翠綠晶核,平靜地說道:“原本該發生的,沒有發生。不會發生的,已經發生了。

“你是芽孢,你改變了這一切。”

顏如玉握着晶核的手一僵。

如果說預知和掠奪氣運是獨眼巨人與鲛人最大的秘密,那剛才古雲所說的或許就是顏如玉最大的秘密。

他下意識要轉頭去看身後的公孫谌,卻聽到鲛人古雲淡淡地說道:“他們聽不到。”

顏如玉挑眉,捕捉到了一個詞,“他們”?

鲛人古雲意有所指地看着顏如玉。

畢竟古雲都說過,預知是他們的天賦,哪怕不必刻意去探尋,許多事情也會自然揭開幕布,讓他們無需去探尋藏在後面的奧秘。

顏如玉:“他們應當是認為有人跟着,或許你不會願意見我。”

說是如此,可偏一個兩個遠遠跟着,顯得笨拙而有趣。

但面對那兩人,顏如玉卻是不敢說出口的。

古雲道:“芽孢喜歡他們。”帶璞的手掌落在水裏,有意無意地劃出幾道紋路。

顏如玉:“無論哪個,我要他活。”

他平靜從容地說道。

鲛人的尾巴拍了拍水面,隐隐約約能看到霧氣水面下還藏着水波滑過的痕跡,也不知底下究竟有多少只鲛人。帶璞的手摘下顏如玉的面紗,古雲古井無波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傲然,“這世間,總會聆聽您的意願。”

他的存在,每一寸的線條、每一寸的肌膚皆是嘔心瀝血地雕琢,是世間最美的容顏,是財富,權力,無上榮光都換不得的希世之珍。

将其遮掩,才是最大的憾事。

轟隆隆的動靜響起,是獨眼巨人挪開的動靜。

他們一個兩個全都趴在地上,整個大腦袋好奇地望着漆黑長發的冷漠修士,如今他們眼中的小小人要靠近這冷冰冰的東□□眼巨人自然得挪開位置。

于是就有最靠近的倆大個子翻了個身,挪開了兩個大腦袋的地盤,得以讓顏如玉穿行而過。

無盡夏平原的鮮豔飽滿到了深感虛假的程度,哪怕有珍奇鲛人游動,有獨眼巨人行走,也正是最虛幻不可及的造物存在。

可層層虛幻雲霧裏,唯獨顏如玉是真實的。

長袍衣裳乃是大紅,豔麗的色彩塗抹在身,如若鮮活朝花破開缭繞的水霧,走來的每一步都有嫩草匍匐在地,歡騰喜悅地簇擁着他。

張揚的大紅襯托着肌膚的細嫩皙白,赤.裸的腳掌踩過草地,再尖刺的草根都軟乎下來,挨挨蹭蹭着踏過的每一處。

顏如玉在公孫谌的面前跪坐下來。

一道虛幻的白影浮現出來,正落在他的身後。

“公孫谌,”他輕笑道,“多謝你們。”

荀尚平捅了捅公孫離。

公孫離踉跄了一步,差點離開隐蔽地。

“我瞎了嗎?”

“我猜沒有。”

“為什麽會有兩個公孫谌?”

“我覺得你可以去問問他本人是不是有個兄弟。”

原以為是自己的神識受到了影響,但不管是荀尚平還是公孫離都沒有感覺到異樣。

“難道是……”

荀尚平忽而皺眉,“當日在渡劫峰露面的公孫壺莫不是十七郎他爹吧?”

公孫離已經平靜下來,“他默認過。”

公孫壺大鬧公孫家一事,最終族內将這個人交給公孫谌去處理,只需要他在最後給出個合理的解釋便是了。但是那日公孫谌在議事大會上将緣由告知後,最終公布的消息僅僅只道人已經被關押起來。

後面公孫離倒是得知了點來龍去脈。

親爹鬧事這樣的說辭畢竟不好聽,在內部這消息也是封鎖着的。不過族內長老确認過公孫壺的性命安全,便沒有對公孫谌的做法多加置喙。

一個族內天才,一個失蹤了十幾二十年的族人,孰輕孰重長老們還是分得清楚。

只要公孫谌沒有犯下弑父的惡事,誰又管他想對公孫壺做甚?

這種冷冰冰的利益關系,荀尚平也習以為常。只是循着公孫壺的事情開始在懷疑他爹是不是在外面給他又捏造了個兄弟出來了……

不然這臉這長相這身材怎麽看都是一模一樣啊!

只除了那渾然不同的氣息。

荀尚平倒抽了口氣,神識立刻回歸意識海。這個可不是冰人,這可他娘是火.辣辣的火靈根啊!

差點沒将他的神識燒傷。

“一點長進都無。”

素白公孫谌懶懶地訓斥,那話裏倒是沒多少指責的意思。小心翼翼坐在兩人中間的顏如玉側頭看他,“這是何意?”

一身漆黑的公孫谌緩緩道:“他說的是荀尚平與公孫離。”

顏如玉微訝,“原來他們也一起進來了。”

回想着還未出事前的情誼,這兩位與主角的關系确實上好,是能豁出去性命的存在。哪怕前面是無盡夏,也沒有退縮的道理。

“問我的話,與你有何幹系?”

白大佬斂眉的模樣看似溫順,可遮不住陰郁森冷的詭谲感。他拖長着嗓音慢悠悠開口,溫柔得不像話,卻讓顏如玉下意識挪了挪位置。

有點陰冷過頭了。

仿佛陰鸷的毒蛇盯上,說不出的滲人。

膝上橫着冰劍的公孫谌淡漠地擡起眼皮,幽深的眼眸宛如冰冷煉獄。當他肅穆時,冷峻的臉龐有一種異樣的凝固感。

隐約透着病态白皙的臉上牽扯出一抹冷淡的笑容,“說你名字了?”

白大佬的平靜果然只有一瞬,下一刻便露出擇人而噬的瘋狂,他扭曲其眉眼,露出個純然詭異的大笑,“顏如玉,你在叫誰呢?”蟄伏在他眼底的詭谲惡意蓬勃而出,暴戾殘忍的殺意纏.綿地擁向中間的少年。

橫卧的冰劍猛地斷裂,溢化出團團冰霧攔在顏如玉的面前,以免殺氣侵蝕。

黑大佬的笑容還在臉上,愈發溫和,“是啊,真是個好問題。”

顏如玉想假裝自己啞了也聾了,他前頭還在跟人道謝呢,這後腳就針鋒相對發瘋了,這讓顏如玉開始懷疑起他們倆是真的說好的嗎?還是黑大佬诓他呢?這別說合作了,別戳死對方都算是好的了吧?

他痛定思痛,決定破罐子破摔,愛咋咋地。

“蓮容,”

他先是看向白大佬。

“十七哥。”

然後望向黑大佬。

“你們不覺得有點幼稚嗎?”

顏如玉字正腔圓地說道。

稱呼是他們讓叫的,哪怕被盯到渾身寒毛倒立,他也權當不知。

或許正如白大佬所說,他真的是膽兒肥了,不僅肥了,在吐槽完他們後還立刻轉移了話題,嚴肅正經地說道:“你們借着我來此地,不會只是為了見見鲛人多麽稀有吧?”

他的眼很亮,亮到讓人不舍得移開。

漆黑大佬被吐槽完了并不生氣,反而平靜地說道:“那家夥煉化墓穴與肢體時,偶有短暫片段融入,與巨人後裔相關。

“不過那些巨人只有蠻力,後頭必有人引導。他尋了十天十夜都沒找到入口,便只能放棄,最終挑撥這些巨人後裔随同他出去複仇。”

他與顏如玉說話,可代指素白大佬的語句漫不經心到格外傲慢。

“哈,又是哪個自負能出得去,最終只能灰溜溜來尋人自擾呢?”素白大佬陰陽怪氣,手中白蓮一會安靜燃燒,一會在指尖跳躍,靈動得有趣。

偏生顏如玉不敢往那邊看去,生怕大佬一個暴怒火球就直接抛過來了。

顏如玉深感他這一回要是能平安無事出去,必然要去寺廟拜拜佛。

這他娘要命啊!

啊,他快扛不住這倆瘋逼了,這瘋的還不是一個方向。

他深呼一口氣,看在兩人還沒有動手的份上,繼續隐忍地說下去。

“你倆都還是別說話了。”他揉了揉眉間,“當年蓮容應當是沒有遇到這些鲛人的。方才古雲說道,‘一些本該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生;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然後看着他,我方才醒悟過來有些事情是怎麽回事。”

小說中只提了公孫谌是在無盡夏發現了血屍煞的秘密,卻從未詳細解釋血屍煞究竟是什麽。

可方才鲛人古雲的解釋坦然告知了顏如玉,血屍煞便是由“他們”做成的。

鲛人,與獨眼巨人。

巨人後裔之所以願意跟着主角沖上牡華天宗,最後又悉數死于公孫谌之手,也或許有了答案。

那時候的鲛人應當不複存在了。

可顏如玉不解的是,既然無盡夏如此恐怖,本身會抹去修士的存在;獨眼巨人很是強悍;鲛人又擁有預知和掠奪氣運的能力,三管齊下,是如何走到滅亡的結局?

魔修是如何重複進入無盡夏的?

無盡夏多年來的無人生還的名頭豈不是弄虛作假?

彼時鲛人古雲只是看着顏如玉手中的翠綠晶核,平靜到漠然地說道:“該來的總會來,攔不住;不該至的,總會大浪打去,再不複現。”

顏如玉:“……”

或許是通曉過去未來的種族總愛這麽神神叨叨。

鲛人古雲也無法解釋芽孢為何而生,但他至少能告訴顏如玉,芽孢确實是自人之母體誕生,出生便有奇異,絕不會弄錯。

好歹解釋了顏氏父母的問題。

而後古雲想要讓一尾小鲛人同他出去闖蕩世面,這才是顏如玉回來想要找倆大佬商量的事情。

但是如此冰火相對,倒是讓原以為兩人可以放下芥蒂合作的顏如玉面無表情,大徹大悟了。要相信他們兩人能往事不究,簡直是癡人做夢!

顏如玉決定自己拿捏,就此拍板了!

正在他自顧自下了主意,不打算再想兩位大佬的時候,漆黑公孫谌微微蹙眉,霍然起身。

顏如玉以為要開打了,猛地抓住他的袖口,“十七哥,您要不再忍忍?”

蓮容的脾氣臭歸臭,方才好歹沒說話了!

漆黑大佬像是明白顏如玉所思所想,冷淡的眉目掃過那頭的素白,低頭對顏如玉溫和地說道:“莫怕,是荀尚平出了點事。”

顏如玉一愣,被公孫谌一抓之下輕巧站了起來。

他的腦子裏驀然閃過無盡夏的詭谲之處,大驚失色立刻反過來推着他,“快走快走。”着急中他往前小跑了幾步,又想起落在後面的蓮容,又回頭拖着素白大佬就跑。

素白公孫谌:“……”他陰測測地看着如玉抓着他的手,這五根纖細的手指倒是悍然不怕死,一根根掰斷嘎吱脆的聲音想必極好聽。

他的手搭了上去。

顏如玉嘟哝着說道:“蓮容你的手好冷。”

他走得急匆匆,卻将兩手反握住那只冷冰冰的大手,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一下。

說來也是有趣。

素白大佬自帶滅世白蓮,卻是連骨髓都透着冷;漆黑大佬原是冰靈根,那雙手一直都是溫暖如初。極其相悖的存在放在兩人身上,又有異樣的和諧。

公孫離已經扶着踉跄的荀尚平躺倒下來,他的手中正取幾顆靈藥往他嘴裏灌。

顏如玉遠遠看了一眼,便發覺荀尚平的四肢不太對勁。

原本健碩的身體像是變得軟綿綿了起來。

漆黑大佬矮下身去檢查,片刻後冷聲說道:“他的身體開始異化了。”

無盡夏的消融和異化都是突如其來,毫無緣由的。

但外界過于缺乏相關的消息,畢竟無盡夏算得上最閉塞的詭境之一。

顏如玉驀然起身,提起衣襟小跑了回去。

他是去水域旁。

素白公孫谌漠然地看着他遠去,那倏地消失的溫度讓手心空落落。原本想要扭斷手指聽個響的念頭早就淹沒在那淺淺的溫色裏。

他漫不經心低頭看着身體開始軟化下來的荀尚平,“沒救了。”仿佛所有仇怨都離他而去,他懶懶地出聲提點了句。

行至于一半的顏如玉聽到了那句話。

他忍住了沒回頭,腳步急切到了水域旁,已經潛下去的鲛人古雲不知道是猜到了他的心思,還是已經預知到了,上半身已經重新浮現出水面。

那把輕靈空悠的嗓音響起,“這是無盡夏的偉力。”

顏如玉跪坐在邊上,“何意?”

古雲輕飄飄地說道:“凡未經允許踏足無盡夏,都有可能異化成諸天雲霧,或者是逐漸被消融存在。他的身體開始變軟,應當是要異化。”

諸天雲霧?

顏如玉驀地擡頭,天上自有雲水來。

那滔滔落下的天上瀑布,來源之一竟然是如此恐怖?

“你想救他?”

古雲奇怪地說道:“芽孢的意願,無盡夏會聽從的。只不過是一些普通修士,放着不管也沒關系。”

顏如玉蹙眉想着古雲的前半句,幹脆地站起身。

“不是我想救他。”

他踩着軟綿綿的草地小跑回去。

是漆黑大佬想救他。

顏如玉在荀尚平的身邊跪下,正是他的皮膚都脹紅泡軟的時候,感覺身體正膨脹了一小圈,但是按下去,都是軟綿的水分。

他忍住那種詭異的滑膩感,雙手握住荀尚平的胳膊。

他回想着古雲的話。

倘若這是無盡夏本身便存在的詭異之處,那麽……

他閉眼。

離開。

離開!

離開!!

顏如玉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手舞腳踢,異常瘋癫。

但是玄之又玄的是,好像真的有什麽附加的外力被淺淺地推開了。

“好了。”

漆黑大佬清清冷冷地說道。

顏如玉猛一睜開眼,正好對上荀尚平轉身嘔吐的動作。

yue!他迅速往後退了幾步。

荀尚平大吐特吐,吐出了一肚子水,整個人狼狽得不行,但是命好歹是保住了。

漆黑公孫谌确認了他的生命安然無憂後,回頭看顏如玉,卻發現他正懵懵地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語:“我真的推開了?”

超兇的那種。

同時聽到他那話的公孫谌,不管是哪一個都默然了一瞬。

他們不約而同想起意識海裏那片小小純白張牙舞爪拳打腳踢的樣子,看着奶兇奶兇,卻只是在漆黑中打了幾個滾。

顏如玉:“他這樣就算是恢複了?”

他躲在漆黑大佬的身後看着嘔吐不止的荀尚平,他就好像一瞬間吃下無數的水分,差點沒鼓破身體,将那些過量的水吐出來後,人就徹底躺平了。

“我覺得我要死了。”

他幽幽地說道。

公孫離用腳尖踢了踢他,“活着呢,顏如玉救的你。”

荀尚平眼也不睜開,顯然人還在難受,“謝啦,顏如玉,以後你和公孫谌那家夥要是遇到了家族阻力,我一定站在你那頭——”

他的聲音很是沙啞,卻邊咳嗽邊笑着說話。

這家夥剛從死裏逃生,卻還有心情打趣大佬,這份活力和心性也确實是穩。

顏如玉好笑地搖頭,只是下一瞬卻有點奇怪。

他背着手,慢吞吞地從漆黑大佬身後再挪了點出來,“蓮容?”

素白大佬沒有回應。

可顏如玉對那道陰冷的殺意很是敏.感。

顏如玉幾步過去,摸到了素白大佬那只痙攣發硬的手,暴烈的惡意陰森盤踞,讓他幾乎瞬間猜到了這是為何。

“我沒有背叛你,”顏如玉猶豫着伸手,抱住了公孫谌僵硬的胳膊,“但他不是你的荀尚平。”

他知曉這世間多少人背叛憎惡過素白大佬,他待這世間也毫無留戀同情。可總有些人透着意義不同,總有人背棄時沾染着最恨的殺虐。

背棄死去的憎惡不會消失,痛苦灼燒的陰冷永久徘徊,這是無法纾解的怨毒。

荀尚平是其一。

此刻漆黑大佬與他關系多好,素白大佬便有多痛恨他。

可屬于素白大佬的荀尚平已經被他親手殺了。

現在這個荀尚平,已經不是那個荀尚平。

時間的一小個支點支流,能改變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現下的荀尚平走在不同的路上,是漆黑大佬的朋友,他從未做過任何背棄公孫谌的事。

那這個,顏如玉自當救。

“既然他們都屬于他,那你呢?”

他就像是最危險的獵人,最恐怖的兇獸,生硬扭曲地擠出最幽暗不明的詞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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