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1)

牡華天宗的清洗, 是在夜半開始的。

身為東游第一仙門,當它真的露出猙獰面孔時,那僞裝的敦厚寬和就再不複現。一應出現在現場的修士, 其朋友親人都在當夜就直接被抓獲。而後其他任何無關的人員, 除非其後的仙門出面,不然也會暫時被囚禁起來。

仙門大陣齊開,日夜不停。

再沒有任何一個可以穿越的外人,哪怕是自家人的住處, 都被清查過數次。包括顏如玉此處,也陸陸續續來過兩次,只是第二次是顏虹帶隊, 只是簡單搜查了一下後, 寬慰如玉要好生歇息, 便匆匆離開了。

顏霁在半下午的時候過來, 臉色也不太好看。

她道:“沒被驚到吧?”

顏如玉:“仙門出了這樣的事情,搜查也是正常。二姐呢?”

顏霁揉着眼睛,嘆息着說道:“之前護着魂石山脈的那些人都死了, 邊上約莫幾百人吧,死得幹幹淨淨。”裏面還有些是與她相熟的弟子, 顏霁無法不難受。

尤其是龍脈主的出事, 更讓他們吃驚。

能成為脈主,雖然不一定是修為最強盛的那個, 然其身後必然有深厚的勢力。龍清便是如此, 她的姐妹龍丘靈, 正是與另一個脈主顏輝聯姻, 這些錯綜複雜的關系, 在大仙門內也較為常見。

可能夠在短時間內殺了龍清, 讓她連求救都來不及,此等強敵的威懾,實在讓牡華天宗不得不戒備萬分。

顏如玉:“眼下仙門戒嚴,二姐過來,可會引起麻煩?”

剛黑大佬就被公孫家的人請了過去。

畢竟牡華天宗出了這事,他們此時的身份就顯得稍微尴尬。誰都能猜得出來現在牡華天宗謝絕外客,他們或許會趁着這個時間提出早早走人。

就是不知道牡華天宗會不會放行。

顏霁:“不會,畢竟我最近都在碧落主峰住着,誰敢在父親的眼皮子底下鬧事。只是這事要是一個不好,估計仙門那些老祖宗都會露面。”

誰家沒有幾個等待着突破最後境界,垂垂老矣,試圖在壽元盡頭拼死一搏的大佬們?

只是這般殺器很少出動便是了。

顏如玉挑眉:“這事這麽嚴重?”

顏霁看了他一眼,與他扯掰來說:“蘇眉兒當年可以為了一塊魂石就直接去極西鬼林犯險,她難道不知道那地方邪門嗎?這玩意最貴都能賣出去一億上品靈石的價格,如今這玩意就赤.裸裸地擺在大家的面前,不必殊死拼搏,不必赤膊上陣,誰不會眼熱?”

其實這暴露的時機要是挑選得更好一點,牡華天宗未嘗沒有能力将其扭轉成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走。例如與其他的仙門合作,想要換取魂石就要談生意什麽的,那些都是可取的法子。只是偏生暴露的時間太過不巧,本來為了宗門的面子不想立刻趕人,只要這三天撐過去就能立刻轉換路數,讓形勢穩定下來,偏生鬧出了這麽大的岔子,就連仙門的脈主都隕落了!

究竟是哪個賊人趁着這時間出手?!

顏如玉心知肚明動手的人合該是兩位大佬,他們一前一後從外面回來,任是哪個都渾身血,如果這還與他們沒關系才是見鬼了。

而藍葉舟和顏輝的懷疑對象,難道不會定位在他們兩人身上?

那可就不好說。

黑大佬的實力表面上如何,他們是清楚;可白大佬究竟還藏有幾分,想必這個問題他們更為好奇。

今日只不過是兩次,但在這之後,顏如玉覺得至少還會再有一次,且不是那麽簡單了事。

只是這些猜測,顏如玉并不想告訴顏霁。

顏霁關心他,因為她的良善與親厚,是因為顏如玉是她的手足。

可牡華天宗也同樣是生她養她的地方,哪怕她和顏虹等人都知道父母的行為不當,可頂多是心中失望勸誡,甚至于阻止他們。

然再多的,他們做不到。顏如玉也不會強求他們做得到。

這是壓根不同的事情。

牡華天宗沒有虧待過他們,可是牡華天宗本身也不是個純潔良善的地方,它之所以得以恣意存活,紮根在東游大陸上萬萬年,不過是一代一代血腥的痛苦與扭曲換來的。

這些仇恨與痛苦,牡華天宗的人知道多少?那個所謂的獻祭大陣底下究竟有多少冤魂?那些被殘殺屠戮所造成的血屍,又有多少無辜與冤屈?

這無法衡量計算。

顏如玉送走了顏霁,閉目養神。

小鲛人趴在顏如玉的腰上,正在慢吞吞地拽着他的衣帶鍛煉自己的手腳,随着他在外面行走的次數多了,他的兩條腿總算不再那麽無力,已經能夠走動翻滾,就是在一些費勁的事情上需要再多一點耐心與努力。

比如現在正在嘗試的攀爬。

直到小鲛人徹底在顏如玉的肩膀上站穩了,藍才高興地哼哼起來。

顏如玉閉着眼笑,不過這就扯到他嘴角的傷勢,讓他的笑意一下子垮了下來。他伸手去揉了揉,舌根的刺痛也猶在,讓他一時間原本擴散去的思緒又收了回來,忍不住落在了兩位大佬身上。

卻說他們昨夜的肆虐,多少與他們來牡華天宗有關。

顏如玉不信他們這一次因着顏輝的意見抵達牡華天宗,只是為了這次大典。合該是有別的緣由,魂石山脈的事情,算是一樁,那還會不會有其他的事情呢?

他斂眉,譬如不知山處?

不知山處的秘密仍然等待挖掘,畢竟當年公孫谌就是在那裏脫胎換骨,重塑靈根的。如今在歷經這麽多事情後,顏如玉早就清楚意識到靈根不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那公孫谌當時的重塑,就很值得說道了。

顏如玉起身,眉頭微蹙。

小鲛人坐在他的肩上,懷裏還抱着一只想要出去玩兒的小花精,“如玉如玉,你在想什麽呢?”

顏如玉慢吞吞地說道:“我在想,以眼下這麽戒嚴的情況,還能不能偷偷溜去不知山處?”他總覺得那個地方,還是要再去一次探探。

只是牡華天宗都開了仙門大陣,必然不會留下缺口。

這要過去,實在是麻煩。

“為何不可?”

一道冷冽的嗓音從屋外傳來,黑大佬神色淡淡地跨進門來。

“你想去,那便去。”

當顏如玉掠過防線,當真落在一處空蕩蕩的領域時,才冷不丁地想到一個嚴峻的問題。既然牡華天宗已經布下天羅地網,那黑大佬是怎麽躲過那些門門道道?

罷了,大佬的神操作,普通人怎麽會懂?

而且顏如玉沒想到黑大佬在那次追蹤藍岚的時候,已經取到了她的血液。那時候兩人都在一起,究竟黑大佬是怎麽背着他取得了藍岚的血?

這實在是讓顏如玉百思不得其解。

但确實不知山處再次封鎖後,按照原著藍岚的說法,只能靠着藍家血脈才能進去。

顏如玉就這麽蒙圈地被黑大佬帶進去了,不過等入了那寒涼的秘境後,公孫谌平靜地解釋:“昨夜我順帶去做了些手腳,等我要出入的時候,就不會被視作敵人。”

顏如玉:“……還能這麽玩?等下,你昨天那身血?”

黑大佬颔首:“昨夜他殺了龍清,我清理了一些人,順便去做的。”

好一個順便。

這一個順便,可将牡華天宗的防備又撕開了一個大洞。

顏如玉想,想必牡華天宗也是氣悶,堂堂一個修仙大派,這本該是最享尊榮的地步,卻遭了個糕,弄出一堆麻煩事情。畢竟能被邀請來內府的修士,無不是在往日乃牡華天宗的座上賓之一,如今卻鬧出了這個局面,只能說財帛利益動人心。

不知山處的冰冷與荒涼在他們抵達的時候撲面而來,整個荒蕪的山峰都被冰雪徹底凍住,毫無半點生機。那鋪天蓋地的冷意侵蝕着肉.體,讓顏如玉的牙齒都哆嗦起來,他忍不住将自己埋進公孫谌溫暖的懷抱,再不倔強什麽男子氣概。

麻了,怎麽會感覺比以前還要冷?

公孫谌道:“此地坍塌後,就與從前的樣貌不盡相同。且常有靈氣風暴,所以徹底封鎖。”

顏如玉颔首,靈氣風暴他倒是記得。

他和黑大佬的初次見面還多虧了靈氣風暴,那會也該是在這裏。

顏如玉:“或許也是為了藏住更多的秘密呢?”

他一掃地下的冰天雪地,忍不住低聲自言自語。

在毫無旁人的冰封原地上,公孫谌帶着顏如玉落在了那曾經的雪山之巅。那原本該有無數道白玉柱子的大殿已經倒塌,看不出半點痕跡,像是一切都被火海給燒得一幹二淨,只剩下最純粹的雪白。無數雪山崩塌後造就的極寒,就連最頂上的一抹生機綠意也徹底吞噬了。

顏如玉:“十七哥就這麽帶我進來,藍葉舟不會感覺到嗎?”

黑大佬:“他當年給這裏下的禁制,就是為了避免讓任何人發現。即使重新打開,也只能憑借他自己的血脈悄無聲息。”

聰明反被聰明誤。

當這個法子被別人利用的時候,他也就無從尋到蹤跡了。

顏如玉低頭看着晶瑩深沉的地表,往前走了幾步,感覺到原本就疊加的暖意更上一層,知道是黑大佬的關切,他也沒說什麽,只是踩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像是想在這裏面找到記憶中的模樣。

“這裏設有獻祭大陣,如果是自古有之,那這個秘境存在的時間有多長久?”

公孫谌:“一個普普通通的秘境,是形成不了靈氣風暴的。”

顏如玉琢磨着原著中的內容,公孫谌要來不知山處,是為何來呢?如果沒有一個特別的理由,他在那種被人追殺唾棄的時候,是不會特特還要去一個別個仙門的秘境。只是不知為何,顏如玉在他的記憶中尋不到一絲半點的痕跡,就連個原因都找不到。

好像記憶在這一刻變作了空白。

是他沒記住?

還是原著中壓根沒有寫,然後給他忽略過去了?

顏如玉蹙眉,總覺得有些蹊跷。

“如玉。”黑大佬喚他,“從這裏下去,該是你當時被囚禁的地方。”

顏如玉小跑過去,那是個渾圓的地道入口,神奇的是在遭遇了這麽多事情後,這個地道看起來嶄新如昔,壓根沒有受到任何襲擊的感覺。

顏如玉挑眉:“那真的是得去看看了。”

這地道入口就在大殿附近,往下的空氣并不晦澀,或許在別的地方有空氣流通。方才黑大佬是直接劈開洞口的冰封才發現的,越往下,顏如玉便感覺視線越開闊,直到最底下,甚至有種異常熟悉的味道傳來,那味道,讓顏如玉的喉嚨不自覺,動了一下。

他有些詫異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他好像餓了?

下潛得越深,顏如玉就感覺自己更餓,直到他受不了了将口鼻捂住,才稍稍好了一點。只是那味道、那存在的本身,就足夠吸引。

黑大佬感覺到顏如玉的異樣,蹙眉停了下來。

顏如玉幹巴巴地說道:“我覺得,聞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這種感覺跟之前黑大佬抽出自己靈根時聞到的香味很是相似,但是黑大佬的靈根比這個味道更加誘人。

所以顏如玉忍了忍,不像之前那麽沖動,而是簡單講自己的感覺描述了一遍,讓大佬有個心理準備。

黑大佬神色未動,繼續往下。

這下面的暗道錯落有致,從前該是有人打理,雖然四通八達,但是整體是在往下,直到眼前霍然洞開,露出一大片亮光來。

是一處平臺。

顏如玉在探出去的洞口平臺站定,若有所思地看着底下的池子。

說是池子,實則乃是粘稠物體的混合,幾乎看不出來究竟是什麽液體。又像是肉泥,卻更似是流動的粘液,那色彩時隐時顯,正是五彩斑斓。底下的大池子鋪滿了液體,而在最邊上,正有潺潺滑落的石鑿通道,那些液體這個是從石鑿通道滴落下來,一點點彙聚成了底下這個碩大的池子。、

它們流動的速度很慢,像是黏糊的液體,費勁許久才有一滴落下,且速度各有不同。

顏如玉早在看到這個池子的瞬間就将口鼻捂得更緊,悶聲悶氣地說道:“十七哥,你能看到那些流下來液體的通道後,是什麽嗎?”

這味道真的太香了,顏如玉如果不是還存有理智,他都覺得自己要撲下去。

只能拼命在腦子裏回想當初聞到黑大佬靈根的那香味讓自己保持理智,他生怕自己會做出什麽後悔的事情。

比如撲過去喝一口。

公孫谌的神識淡淡一掃,在觸及那些石鑿通道的背面,神色顯然微變。

沉默半晌,黑大佬緩緩說道:“這裏,都是被剝離出來的靈根。”他擡手指着那底下鋪滿液體的大池子,又點了點那密密麻麻布滿池子邊緣的石鑿通道。

“在這些石鑿通道的背後,每一個通道對應的都是一根,而且看起來剛剛替換過,正是新鮮的時候。”

那些密密麻麻的穴內,都布下嚴密的陣法,正在扭曲着裏面的靈根。

顏如玉想吐了。

yue,他就知道沒好事。

他就算是不呼吸,那些味道也從四面八方侵蝕着他,仿佛是在引誘,又仿佛是……從一開始就是本源一體,是它們在期待着顏如玉的抵達。

顏如玉悶聲說道:“所以其實牡華天宗也沒說實話,什麽所謂的獻祭大陣,其實這底下還是靠着這些東西在……”

他突然住了口。

也不一定。

這些靈根經由法陣液化後一寸寸一滴滴地彙聚到了這個隐秘的空間,是為了什麽?

黑大佬忽而說道:“如玉,這個池子看着大,實際上也只有淺淺的一層。而看着變化與模樣……不知如玉可曾聽說過,牡華天宗最古老的靈山石筍靈髓,據說每一千年才有一滴,日積月累攢下來的稀少數量,只在最要緊的時候才得以使用。”

顏如玉下意識說道:“聽說過。”

只不過這個聽說,是看原著提及罷了。

黑大佬轉頭看着顏如玉:“然我在那瘋子的記憶中,不曾看到過那靈山石筍。”

顏如玉微怔,就連捂住嘴巴的動作都少許僵硬,低頭看向那淺淺的大池子。

“瘋子當初在牡華天宗放火燒了書海,藍葉舟就是用那靈髓甘露熄滅了滅世白蓮的火勢。”

顏如玉:“……你和黑大佬的記憶已經開始逐漸重合了嗎?”

這些事,應該只有白大佬才知道。

黑大佬:“有些時候,總會看到不想看到的。”

顏如玉幹笑了兩聲,艱澀地說道:“如果這底下藏着的都是由靈根抽離後變化的靈髓甘露……也就是說你們的猜測是對的。”牡華天宗那所謂靈山石筍的甘露是在撒謊!

而這面池子,正是牡華天宗最大的隐秘之一。

一道淡淡的虛影從顏如玉的身上浮現,白大佬面無表情地站在他三步之外的距離,正冷冷地看着底下的池子。

倏地,他開口:“藍岚抽走靈根後,将我鎮壓在此地之上,三尺開外的距離。”

失去脊骨,哪怕是修士的強壯體魄,在失去了賴以存在的靈根後,就只是個廢人。更何況藍岚在臨走前為了确保公孫谌不得活動,也斷了他的四肢。

顏如玉的呼吸微窒。

白大佬幽冷說道:“茍延殘喘了半月後,我聽到了那永恒不斷的滴水聲。很淺,很慢,卻也從不斷絕。所以我用盡我一切的力量,将自己挪移到了那裂開的縫隙,從那裏滾落了下去。”

直接砸落在這面池子裏。

池子很淺,人砸下去的時候,甚至只能淺淺地沾濕衣服,他的傷勢,他的爛骨,所有破裂的皮肉在那瞬間劇烈疼痛,像是熔漿當頭澆下,痛得像只失去理智哀嚎的野獸,毫無任何尊嚴地趴在池子裏喘息嘶鳴。

那是公孫谌最為痛苦不堪的時日。

一切都在推倒重來,所有相沖的屬性都在他的經脈裏沸騰,他的身體就像是破洞容納着無數的靈氣,卻又因為破敗不堪而不斷溜走。

所以那痛苦的燃燒不斷地持續,從頭再來。

還存有少許神智的時候,心中只有更深更濃的恨意,那劇痛的巨浪當頭蓋下,将所有的神智都拍散,可在下一次有餘力想起來的時候,狠戾與暴虐就更上一層樓。

就那般一層層、一次次堆積着,修複着,痛苦着……

寂靜的地底殘留着時不時的嚎叫哀鳴,直到後面愈來愈少,直到有一日,一具渾身布滿血色的赤.裸身體從那池子裏爬出來,每踩一步,都是一個血紅腳印,那落下的血紅,仿佛贊禮的悲歌。他搖晃着、痛苦着、迷茫着,一步步走出了那複雜的通道。

直到走出了地道的出口,站在那光與暗的交界,那具迷茫的身體才好像重新活了過來。

他抓着散亂的頭發,嘶啞森冷的嗓音慢吞吞地帶出自己的名字。

“公、孫、谌?”

他擡頭,那兇戾的視線紮進顏如玉的身體,仿佛回到了當初,那滔天的恨意與兇煞流露于表,伴随着白大佬的步伐逐步逼向顏如玉。

僅僅是兩步,就足以讓他掐住顏如玉的脖子,“真是有趣,為何回想起當初,我會覺得聽到過你的聲音呢?”

那低低呢喃,像是情人絮語,又更似扼脖的殺氣。

舊地重回,看着那記載着他最狼狽不堪的靈髓池子,白公孫谌的腦中有一閃而過、本不該存在的記憶,雖然只有一瞬……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玩味地打量着顏如玉。

只那止不住的狠戾越發兇猛,迫得顏如玉闖不過起來。

黑大佬面無表情地拍下白大佬的胳膊,冷靜地說道:“先前的推測有誤,如果這裏是靈髓的産生地之一,那藍葉舟随時都可能進來。”

白大佬森冷地說道:“那又如何,來便殺了。”

顏如玉斂眉,藍葉舟的厲害之處不在于他的修為,而是在于他乃是牡華天宗的宗主。只要他還在牡華天宗,他就幾乎是無敵的。整個牡華天宗都為他所用,所有的陣法都随他心而動,就算真的殺了他,他也有法子重新複活,藍葉舟在原著中對大佬來說是個不小的勁敵。

顏如玉:“這些靈髓……如果是靈根的另一種展現形式,那靈根的存在,究竟是好是壞呢?為何靈根會有所挑選,只出現在部分人的身上?而要将靈根剝離,難道只是抽出脊椎就成了嗎?如果這麽簡單,我不信這麽多年沒有任何一個修士發現這點。”

攻擊的方式千奇百怪,難道這萬萬年間沒有任何一人想出将人骨頭剝離的法子?如果這麽簡單,那早就隐秘布天下了。

黑大佬緩緩說道:“靈根的存在與否,是否存在着挑選,目前不可得知。不過牡華天宗和入夢來手中掌握着的隐秘,遠比其他的門派要多上許多。”

顏如玉不經意地看了眼那池水,感覺到湧動的饑餓後,連忙又移開視線。

白大佬掐着他的下巴又将他轉回來,“還是餓?”

顏如玉謹慎地說道:“我覺得,顏輝他們盯上我,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他現在都覺得自己不正常,哪有人莫名其妙對那種東西起了饑餓?

這左右看去,兩位大佬半點都沒有反應。

顏如玉痛苦地捂臉。

白大佬嗤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都進了這裏,只看這地方怎能夠,還是再探探其他地方。尤其是那所謂的獻祭大陣究竟是什麽模樣。”

他一指頭彈在顏如玉的腦門上,将他從萎靡中拖了出來。

說是要查,其實那也不難。

因為那池子除了上面持續不斷、以着極慢的速度滴落靈髓外,還另有一個小小的豁口,也在用緩慢的速度溢散出去,只是涓涓細流,不知通往何處。

有兩位大佬在,追蹤那走向很是容易。

顏如玉只覺得自己騰空,就離了那地道,整個人站在高空上。白大佬冰涼的手指在顏如玉的眼前擦過,很快顏如玉也能看到他們所窺見的東西。

那涓涓細流蜿蜒滑動,盡管速度極慢,卻在地底繞着整個不知山處上下來回,最後的一筆勾勒回原處,是一個完整的圖案。只是極其晦澀複雜,他短暫看上幾眼,都覺得眼睛刺痛不已,顏如玉猛地移開眼睛,喘氣說道:“……這就是那道獻祭大陣?”

那紋路複雜程度,讓顏如玉看了都眼疼。

白大佬不緊不慢地嗯了一聲,然後盯着右邊,半晌說道:“靈氣風暴要來了。”

顏如玉被他那淡定的态度感染,應着說道:“原來如……靈氣風暴?”

黑大佬就在近前,他倒是沒做那搶奪的事情,只是冷冷地看着白大佬挑釁般抱緊顏如玉的手,“就要到了。”

顏如玉:卧槽,都這麽生死存亡的關頭了,你倆大佬歸大佬就這麽幹站着?

他下意識一把掏出了翠綠晶核,召喚出了三只飛行魔獸。

“你倆是在這等着看戲呢?”

他利索地掙開白大佬的胳膊,整個人撲上飛行魔獸,剩下的兩只飛行魔獸也不孤單,在他的驅使下一溜煙兒地載起其他兩人就拼命往遠處飛。

甚至都不需要顏如玉指着方向,對于這些趨利避害的魔獸而言,往哪裏飛才是最安全,它們是再清楚不過。

白大佬若有所思地盤腿坐在飛行魔獸上,扭頭看向黑大佬,難得語氣溫和地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顏如玉有些時候膽子特別大?”

就剛才那話是在揶揄還是嘲諷,倒也是說不準。

平日裏顏如玉可沒這麽大膽。

黑大佬:“習慣便是。”

可不得是習慣就好,畢竟涉及到這哥幾個的命,顏如玉從來都是最上心的。

當呼嘯而來的靈氣風暴卷走了地表的殘渣,将氣溫進一步降低的時候,顏如玉将自己整個人都藏在飛行魔獸暖烘烘的羽毛下,深深察覺到了長毛的好處。

這可差點沒凍死他。

保暖雖然管用,但是耐不住這靈氣風暴真的發癫。

三只飛行魔獸都藏在了洞穴內,正不偏不倚避開了席卷而來的靈氣風暴。要不說這魔獸就是機靈,選的地方将将好,還可以近距離觀賞一下咆哮的靈氣風暴。

方才白大佬點在顏如玉眼睛上的效果還沒有退去,顏如玉時而能夠看到風暴中間閃耀的斑點,只覺得自己要是進去了,怕不是整個人都要被撕裂。在呼嘯的風雪中,只能聽到肅穆的冰霜炸開的動靜,顏如玉的耳朵灌滿了風聲,什麽也聽不見了。

他将手藏在身子底下,整個人趴着。

在這無人打擾的片刻,顏如玉正思忖着自己。

他還記得在詭影深湖看到的另一個自己,他從中得到的消息不在少數,尤其是有些不為人知的事情。比如那本不像童話故事的故事書,他靜靜地回想着書上記載的內容。

将伊獻祭,将伊分解,将伊溶解,将伊化為萬萬物……

如果這指代有了定數,那其中的那些法子,是不是也可以一一化為真實?

顏如玉想,畢竟靈髓的這一招,已經是真。

那麽,現在來看,伊是誰?虛又是誰?虛所鐘愛又是誰?

……伊和鐘愛之人,乃是一人?

公孫家很快傳來消息,說是兩日內啓程離開。

屆時牡華天宗會有兩位脈主護送他們,直到他們離開東游大陸為止。

明面上公孫家用的理由是要回去告知祖宗這樁喜事,按照習俗來辦,牡華天宗着實也沒有攔着他們的道理。而公孫家接受了牡華天宗的護送後,這件事就有條不紊地辦理了起來。

只是在離開前,于情于理,顏如玉都得去碧落主峰辭行。

大典上,身為母親的龍丘靈并未出現,私底下已經有人議論。

只是近來牡華天宗出事實在是太多了,這不過是最不起眼的傳聞之一。

當然,這再于情于理,有大佬在,顏如玉都是可以不做的。

顏竹也是這态度。

顏如玉得知時,覺得很有趣,竹兒之前與龍丘靈的關系并不算差,甚至在他年幼的時候,雖然顏竹總是背着龍丘靈的意思與他往來,但是那會顏竹待龍丘靈的孺慕并非作假。

顏竹兇巴巴地說道:“你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顏如玉:“我只是覺得不可思議。”

顏竹白他一眼,冷淡地說道:“母親既然做錯了,為何不能承認?”

顏如玉這才意識到,不知何時,顏竹已經不再将龍丘靈稱之為娘親,而是母親了。他愣了愣,許久後低聲說道:“她倒是真的疼愛你。”其次是顏虹和顏霁。

顏竹的眼裏一閃而過莫名的神色,然後搖了搖頭:“她這些年一直都在閉關,聽說前些時日.你的事情傳了出來,母親正在這個時候出關。如果這裏面沒有你的關系,我是一點都不信的。可是母親并沒有出現在大典上,這實在是奇怪。碧落主峰你能不去,便不要過去。”

顏如玉斂眉,心知顏竹的擔心并不為過。

顏輝和龍丘靈或許殊途同歸,都是要讓他死了的。但是龍丘靈和顏輝的态度并不相同,顏輝想要将他的作用發揮到極致再榨幹而死,可龍丘靈就只剩下赤.裸的憎惡了,她巴不得顏如玉登時就升天,哪裏管顧得了那麽多!

只是話是如此,直到離開的前一日,碧落主峰來了人。

說是只請顏如玉一人。

黑大佬淡淡地說道:“要麽兩人同去,要麽一個也不去。”

他的态度強硬冷漠,沒有任何周旋的餘地,見此,那個來相邀的人機靈地說道:“兩位要一起去,自然也是可以的,畢竟道侶一心嘛。”

他這話有沒有用不曉得,至少在去碧落主峰的路上,大佬沒有盡沖着他潑灑冷意,讓他好懸熬過這一回。

當顏如玉聽到有人來請的時候,心中就有了猜測,當發現等的人是龍丘靈時,那更是塵埃落定的感覺。

龍丘靈的容貌一如從前,顯得冷傲高貴,強硬的線條讓她整個人都顯得孤傲,那雙如鷹的眼眸緊緊盯着顏如玉,冰冷地說道:“多年不見,連一句母親都不會說了?”

顏如玉:“孩兒見過母親。”

他早就習慣龍丘靈挑刺的态度,或者說,在他的面前,龍丘靈從來只有惡劣的一面。

龍丘靈:“當日.你結道大典,為仙門闖下無數的災禍,而今在仙門不過停留數日,再度招惹門內弟子為你死傷無數!顏如玉,你可知自己罪孽深重?!”

這突如其來的發火,真是令人吃驚。

顏如玉聽到這裏忍不住說道:“母親,此話何解?如果說大典上出的亂子與我有關,那也便罷了。可是魂石山脈的事情,與我又有什麽幹系?”

至少他也是在事後才得知此事,這簡直是八竿子打不着!

龍丘靈毫不留情地訓斥道:“為人母說話,哪有孩子插嘴的份?!如果與你沒有關系,那一夜你與你的道侶做什麽去了?為何我派出去找你的人杳無音信?若非你們在做見不得人的勾當,他的命牌又怎麽會開裂?!”

顏如玉起初只是覺得好笑,事到如今,龍丘靈又是怎麽能在他的面前端起母親的架子?

明明在從前十幾年裏,從未有一次真正做到。

然在聽到她話裏的意思後,顏如玉驀然想起那夜在兩位大佬還沒有回來前,有一個人進來,直接就被白大佬留下的異火給吞噬得一幹二淨了。

那個人是龍丘靈派來的?

黑大佬淡淡地說道:“那一夜我正與如玉共赴巫山雲.雨,他當然無暇他顧。”

顏如玉:?這……這也确實可以屬于見不得人的一種。

但是龍丘靈想聽的肯定不是這檔子事。

龍丘靈勃然大怒:“荒謬,無恥!”

一道懶散的聲音從顏如玉的體內傳了出來,透着淩厲的寒意:“我們不僅共赴巫山,還颠鸾倒鳳呢!龍丘靈,你覺得荒謬,我倒是覺得回味。說來,你那侄子的味道,我的異火說是很喜歡,不知你的血肉嘗起來,它會不會更高興?”

白大佬的嗓音雖然與黑大佬相似,但那壓倒一切的暴戾卻是輕而易舉就能分辨出來。

龍丘靈被這撲面而來的惡意壓得往後倒退了一步,旋即臉色愈發亮紅,顯然是被氣得上火,如果她腦袋上有個标記,怕就是火山爆發的時刻了。

顏如玉搶着說道:“母親不覺得自己方才那一席話也很荒謬嗎?為人父母,卻派人夜半偷窺,這等行為不管放到哪裏去,那人都死不足惜!難道母親認為這種隐私之事,也可以大公天下不成?”

他明知道龍丘靈想探尋的是那夜的事情,可顏如玉偏生扭到別的地方去。

龍丘靈待顏如玉的态度一直如此刻薄,再難聽與無理的時候也有過,只是他覺得心生無奈失落後,便也只做無所謂。

這也強求不得。

可他雖一直忍讓,如今大佬都怒而回怼,顏如玉自然不能夠讓步。畢竟如果龍丘靈不是他母親,按照白大佬的脾氣,早就将人燒成灰燼了。

顏如玉嘆息一聲,看着憤怒的龍丘靈,第一次攤開來說:“母親,龍仙尊,你與父親或許都知道我是什麽,有些事情也不必遮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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