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給你養老

馮婷婷、馮婷婷同桌、蔣彧,自然還有“疑犯”張小強,在辦公室裏,泾渭分明站成兩排。

張小強承認他進了一年級三班的教室,也承認自己坐在馮婷婷位置上,那支鋼筆也是他不小心掰斷的,但他不知道什麽錢包,他也沒拿那錢包。

沒想他竟不承認,馮婷婷崩潰地喊起來:“不是你還有誰?蔣彧說就是你拿的。”

謝瑩問蔣彧:“是他嗎?”

張小強急着分辨:“不是我,我沒拿。”他只顧瞪着蔣彧,帶着點絕望。

“我沒說是他。我在做題,也沒有一直盯着,只知道他坐在馮婷婷桌上,翻她的東西。”蔣彧冷漠道。

“操你媽,翻她東西就是我拿了?你不也在,怎麽不說是你拿的?”張小強罵蔣彧。

“張小強,你嘴巴放幹淨點。”說話的是初二一班的班主任,是教體育的男老師,“你做什麽要去翻人家的東西?”

“放幹淨個屁,他媽的誣陷我……”

一根手指粗的電纜,抽掉中間的銅絲做成的教鞭,“啪”一聲,落到張小強背上,抽得他一愣。

接着他班主任拎着他的後衣領,提高聲音,嚴厲道:“橫什麽橫?在老子跟前耍橫,還嫩點,你給我消停些……”

“鄭老師,你也冷靜點。”謝瑩勸道。

“謝老師,你是不知道這小流氓用嘴說的他從來聽不進去,三天兩頭打架鬥毆,之前還搶小學生的錢,今天這事兒我也覺得跟他脫不了幹系。”

張小強使勁掙着:“我沒有,說沒有就沒有。”

“沒有你去人家教室幹什麽?去找人家的茬兒?”鄭老師教鞭的另一頭指着蔣彧。

這學生他挺眼熟,常常在謝瑩這兒見着,一看就是那種成績好又聽話的好學生,不知道怎麽惹到了張小強這個小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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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強答不出來。

馮婷婷同桌氣憤道:“那支鋼筆是我姑姑從市裏的大商場給我買的生日禮物,你賠我。”

對這件事張小強沒話說,鋼筆确實是他掰斷了,他認了。

“你把錢包還給我吧。”馮婷婷請求道。

張小強瞬間暴跳起來:“再說一遍,老子沒拿你的錢包。”

這一吼,把馮婷婷立馬吼得嘤嘤掉眼淚。

折騰了一節課,到了放學,張小強死也不承認拿了馮婷婷的錢包。而他越不承認,則弄得他班主任越沒有面子,最後只好一個電話打去了他家裏,讓他家長過來一趟。

至于後面張小強家長來了後是怎麽處理的,蔣彧也不得而知。他們一年級的三人都被放回了教室,至于“受害者”張婷婷和她同桌,謝瑩說周一上學再給她們一個說法。

在離開辦公室前,張小強惡狠狠地對着蔣彧說:“蔣彧,今天的事你他媽給老子記着。”

因為這句威脅,他又挨了他班主任一個耳刮子。

蔣彧側目看了張小強一眼,他當然會記着,不止這件事,還有更多的他都記着。

一年前也差不多正是這個時候,他站在老師辦公室裏,面對老師和家長責難時,百口莫辯、無法自證清白的憋屈氣憤,今天張小強也該體會到了。

人就是這樣,比起難以勘破的真相,總是更容易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大家都相信張小強是會幹這種壞事的人,所以只需要一些契機,比如一個失主、一個丢失的錢包,裁決的人就自然會把整個事件和他聯系起來。

而蔣彧在學校的表現優秀,時常得到班主任誇獎,他既不是調皮搗蛋的類型,更沒有欺壓同學和偷竊的前科,即使告訴他們錢包被他拿走是為了給張小強栽贓,也沒有會相信。

這回夠張小強喝一壺的,但蔣彧并沒有因為成功報複而心情明朗起來,滿心只有身上這件可能再也洗不幹淨的衣服。

放學後他一路小跑回了家,進門就鑽進衛生間,脫了衣服泡盆裏,倒了一大把洗衣粉。可是無論怎麽搓,始終有幾團淡淡的印子,在白底的衣服上,格外顯眼。

臉上的汗水漫進了眼裏,他擡手揉了一把,卻因為手上的泡沫沒有沖幹淨,眼睛更刺痛起來。他趕緊捧水來澆,把眼睛揉得通紅,坐在洗衣盆前,有種無力的委屈——洗不幹淨的昂貴衣服,和擺脫不了的小混混。

“一回來就鼓搗啥呢?”齊弩良推開衛生間的門,皺眉看着他。

孩子光着上身坐在地磚上,一臉的水,和紅彤彤好似哭過的眼睛。齊弩良一把将人拉起來:“咋回事,怎麽一個人躲廁所裏哭?”

“沒哭。”

“還沒哭呢。”說着扯下毛巾給他臉上一頓擦,“挨打了?”

“沒有。”

“那是挨老師批評了?”

“也沒有。”蔣彧從他手裏扯過毛巾,“都說了沒哭,泡沫進了眼睛。”

齊弩良這才注意到那只全是泡沫的臉盆,滿臉疑惑地把裏邊那件T恤撈出來。

“衣服不小心沾了墨水。”蔣彧局促解釋道,“洗不幹淨了。”

“為這個哭?”

“沒有哭。”

齊弩良又把衣服扔回盆裏:“沒事,晚點我給你洗,保證給你洗幹淨。別哭了啊。”

“……真的沒有哭。”

“沒有就沒有吧。過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什麽?”

“過來就知道了。”齊弩良拉着蔣彧推開卧室門,身上濕透且沒穿上衣的小孩突然打了個哆嗦,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涼快嗎?”

這時蔣彧一眼看到了挂在窗戶上方的空調,冷風正是從哪兒吹出來的。

“你買的?”

“那不然還有誰。”

齊弩良又走到床腳的桌子前,像掀新娘蓋頭一樣掀起一塊布罩子,下邊是一臺方方正正的電視機。他得意洋洋看着蔣彧:“大彩電,最新款,怎麽樣,不錯吧。”

蔣彧眼睛一亮,也跟過去伸手摸了摸。

齊弩良摁開電源,拿過桌上的遙控器告訴他怎麽開關和換臺:“但是你上學期間不能看,放假可以。馬上不是就放暑假了,開學前讓你過足瘾兒。”

蔣彧趕緊點頭,跟着連打了一竄噴嚏。

“趕緊把衣服穿上,別弄感冒了。”

“嗯。”蔣彧從衣櫃裏拿了件T恤套上,短褲卻捏在手上不動彈,一直看着齊弩良。

齊弩良也看着他,不明所以:“咋啦?”

“哥,你先出去。”

“……”齊弩良腦子跑了一圈,才明白過來,“你還害羞啊。”

被他這麽一說,蔣彧真的難為情起來,把齊弩良往外推。

“又不是小姑娘,你害個屁羞……”門在他眼前被關上。

齊弩良掰了掰手指頭,下半年小屁崽子十四歲上初二了。聽餐館的大姐們說,姑娘到這不大不小的年紀,心思就開始多起來。但小子們還是胡天胡地的,一點不懂事。得出的結論是,還是姑娘好,懂事的早,也更貼心。

他家是個小子,但卻貼心懂事,所以到這年紀,心思也開始多起來,開始害臊要隐私了?

齊弩良在門外喊:“快出來,再給你看個好東西。”

蔣彧換好衣服,拉開門:“還有什麽?”

齊弩良把他帶去廚房,門口立着一人高的大冰箱:“打開看看。”

蔣彧拉開上面的門,看到兩盤中午吃的剩菜。

齊弩良把門關上:“是叫你看下面。”

他再次依言打開下邊的冰凍層,驚喜地發現裏邊塞滿了冰棍雪糕冰激淩。

兩人盤腿坐在床上,看着電視,吹着空調,一人拿一張硬紙殼接在胸前,悠閑自在地咬着手裏的冰棍。

“涼快吧?”

“涼快。”

“舒服吧?”

“舒服。”

齊弩良把木棍往地上一扔,倒在床上,喟嘆一聲:“這才是生活啊。”

蔣彧也倒下來,側着頭,靜靜地看着他:“哥,這些花了多少錢?”

“沒多少,我還有錢。”說着把手機翻出來,拿銀行發的餘額信息給他看,又強調一遍,“看吧,真的還有。”

“你那個工作……”

“工作也挺好。你餓了沒,我們出去吃點?”齊弩良轉移了話題。

見他不樂意談這個,蔣彧也沒有再問:“外邊還熱,等天黑了再出去。”

“也行。吃完飯買個西瓜放冰箱裏,明天就有冰西瓜吃了。”

“哥……”蔣彧軟軟地叫他,有點撒嬌的味道。

“怎麽?”

“以後你老了,我給你養老。”

“……”

齊弩良平躺着也被口水嗆了一口,咳嗽幾聲,憋了半天才憋出兩字兒:“不急。”

“現在不急,但你總有天會變老,我們可以先說好。”

“……你還是先把書給念好再說,小心以後連自個都養不活。”

“我會把書念好,以後也能養活自己,還能給你養老。”

這話題看來是過不去了,齊弩良翻身從床上起來:“天馬上就黑了,去吃飯吧。”

天氣熱,兩人在樓下的小飯館吃了涼面和稀飯。吃過飯果真去買了兩個大西瓜,一人懷裏抱一個。

回到家裏,齊弩良着手給蔣彧洗衣服。這之前,他先去廚房鼓搗了半天,端了一瓶白醋過來,沾在有污跡的地方。過了一會兒,清水裏一搓,果然幹淨了。

這下子,蔣彧今兒在學校所有的不快終于都煙消雲散了。

“你怎麽知道這樣可以洗幹淨?”

齊弩良把他衣服挂在窗戶通風處:“你媽媽以前上學也總穿一件白襯衫,我看她衣服沾了墨水就這麽洗。”

周一一早,蔣彧穿着那件幹淨如新的T恤去學校,心情平和地打聽上周張小強的家長來了,事情最後是怎麽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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