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周芮并不靠近葉楠，她舔了舔嘴唇，“葉楠，我知道你的心情。葉楠，死并不能解決所有的東西，如果真的那麽容易，我也早就死了。至少你比我要幸福。陳素不會離開你的，你相信我，她很愛你，我讓她過來，她一定會和你和好的，你等等好不好，如果她不過來，我就陪你一起跳下去。”

葉楠終于看向了周芮，像是抓到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她看了周芮很久，又把頭低了下去。她并沒有點頭，但是周芮知道她是同意了。

周芮站起來走到一邊，打電話給陳素，打電話的時候還不時扭頭看向葉楠。

“喂。”陳素剛吃了午飯正準備回辦公室睡會覺，昨天喝了很多酒，早上迷迷糊糊的被鬧鐘叫醒，又在張佳的無數個“遲到了”裏風馳電掣般的收拾好自己，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差了一點點就真的遲到了，整個上午不管幹什麽都是頭暈暈的，這會接到個陌生電話，自然沒什麽好脾氣。

“是陳素麽？”電話那頭的人倒是絲毫不介意陳素是什麽語氣，聲音急切的很，陳素被這個聲音吓得渾身一激靈，“你是誰啊？”

“來學校，教學樓頂樓，葉楠要跳樓，你快過來。”

陳素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這是假的麽，是騙人的吧，這是什麽意思，葉楠怎麽了。

“你他媽聽沒聽見！我沒有開玩笑，快過來！”那面的人一個勁的叫嚷，陳素握着手機，只聽到了這一句，反應過來，慌忙的跑向樓下，一邊跑一邊說：“我馬上過去，讓她等我，一定要等我。”挂了電話一路狂奔，一路上撞到了人，被人追問，可是她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她只知道要馬上過去，葉楠那孩子出事了。

陳素車開的很快，從沒有這麽快過，在市區裏超速的飛奔。

一聲很長的剎車聲，陳素的身體重重撞到了方向盤上，本來梳的一絲不茍的頭發也披散着落下來幾縷，陳素趴在方向盤上不住的喘着粗氣，被生生砸了這麽一下，差點一口氣背過去。闖了紅燈，差一點和旁邊來的車撞到，她只想一直趴在方向盤上不動，那一刻實在是氣急了，心裏的想法是就這樣吧，不管是自己還是葉楠，幹脆都死了算了，何必惹得大家都這樣麻煩。

可是轉念又想到，不能等交警過來，到時候不停盤問都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陳素這樣想着，就胡亂別好頭發，發動車子又沖了出去，正朝這面走來的人都吓了一跳，險些被撞到。陳素皺着眉，狠下心闖紅燈，歪歪扭扭的繞過所有的車輛和人群。

終于一路跌跌撞撞終于到了頂樓，“葉楠！”陳素手扶着圍欄，彎着腰不住的大口喘氣，剛剛一路跑上來累得夠嗆，一上到頂樓就看到葉楠坐在圍欄的外側，陳素吓得有些腿軟。

葉楠手裏的煙還有一半，她吐了長長的一口氣，扭頭看陳素，粲然一笑。

“葉楠你下來！”陳素指着葉楠咬牙說道。

“你來啦。”葉楠聲音沙啞。

陳素聽到她的聲音，看着眼前的葉楠，只覺得這個孩子一定是着了魔，她想靠近她一點，可是她不敢。

“葉楠我來了，你下來好不好？”陳素平複了一下心情，試圖把葉楠哄下來。

“陳素，你說，如果我跳下去了，大家是不是就會原諒我了，也不會再有人那麽失望的看着我了，再也聽不到別人嘆氣了，爸爸媽媽不會再失望，你也不會了，對不對？”葉楠歪頭，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

“葉楠，沒有人對你失望，沒有人怪你，你說這些幹嘛，你快下來。”

“沒人怪我？”葉楠又笑，努力撕扯嘴角的模樣在陳素看來無比的慘烈，“沒人怪我？沒人怪我她幹嘛又那麽嘆氣，我從小到大都害怕她那樣嘆氣，她每次那種表情坐在我床邊看着我我就覺得有東西壓着我，掐着我的脖子讓我去死，她幹嘛要那樣啊，她不是我媽媽麽，她不是應該了解我麽，這麽多年她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見她那副模樣麽，我害怕到什麽都努力做到她要求的樣子，可是陳素我做不到，我什麽都做不到，我沒有一樣做的好，多少個晚上我被她的嘆息聲折磨到想要馬上死掉，她怎麽會不知道呢。還有你，你不怪我，你不怪我你為什麽趕走我，你明明知道我什麽都沒有了，你明明知道我家人不要我了你為什麽要趕走我，為什麽不理我，為什麽看都不想看我。”葉楠的聲音裏都帶着尖銳的疼痛，那些疼也像針一樣紮着陳素，她看到葉楠的身體不停的顫抖，看到葉楠兩只手都松開了護欄，彎腰環抱着身體。

陳素怔怔看着那個瘦弱的葉楠幾乎懸空的坐在樓頂的最邊緣瑟瑟發抖，她慢慢向着葉楠的方向移動，卻聽到葉楠突然大聲的吼叫：“別他媽過來！別靠近我。”葉楠吼叫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被一聲尖銳的哭號聲代替，“別過來！”

陳素在這一聲撕扯的哭號聲裏猛然挺住腳步，靜止幾秒中，緩慢開口道：“好，葉楠，我不過去，你乖，你抓着圍欄好不好？”

葉楠卻只是搖頭，不停的搖頭，身體因為這個動作也跟着劇烈搖擺起來，陳素慌忙制止，“好好好，不抓着，不抓着，別晃了好不好，你別晃了。”陳素的聲音裏早就充滿了哭腔，她貼着樓頂的邊緣，扶着護欄才能夠讓自己站穩一點，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暈倒過去，她真希望自己暈倒過去，那也就不用看到這樣的一幕，但是她不能，因為她害怕自己暈倒了，就沒有人來管葉楠了。葉楠聽到陳素那樣說，終于停了下來，她看向陳素的時候，臉上又露出那個絕望的粲然的笑容，仿佛是人死前回光返照的最後一抹燦爛微笑。

“葉楠你下來好不好，你下來好不好。”陳素努力讓聲音平靜，可是再也抑制不住，早已是滿臉的淚水。

葉楠不再說話，也不再看陳素，她雙手扶着邊緣，撐着身體低頭看樓下，下面來來往往的人真多啊，如果這時突然掉下去，會不會吓到他們呢。陳素又說了很多的話，可是葉楠一句都沒有聽到，她不想聽，她只顧着低頭看着下面，直到陳素幾乎破音的喊道：“葉楠！你是要我給你跪下麽！”

葉楠猛地把頭轉過去看陳素，她看到陳素的膝蓋真的慢慢的彎曲了下來，葉楠從沒見過陳素這樣，她吓壞了，她怕極了，她慌忙的站起來，隔着圍欄伸手，她明知道夠不到距離自己那麽遠的陳素，卻還是伸出手想要扶她起來，她不停的擺手，語氣慌張的一遍又一遍重複着，“不要，不要，陳素你別跪，你別，不要，我過去，我馬上過去，我這就過去。”

葉楠太着急了，她沒法看着陳素向自己跪下來，她不能忍受陳素這麽做，可是她起來的太匆忙了，頭暈暈的猛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圍欄外的空餘部分又實在狹窄的厲害，陳素只看到葉楠腳下一滑身體向後仰去，就感覺一陣眩暈，渾身上下本就所剩不多那些的氣力此刻全部被抽走，周圍所有的東西都在搖晃，自己的身體就在這晃動的光影裏劇烈顫抖起來，眼前一片模糊，她跌坐到了地上。

那個瞬間，仿佛經歷了人生的一場巨大的生死。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好像快要寫完了的樣子。哇。

我遇到了對我人生産生巨大影響的一個人。并且這是讓我不再想去逃避的感情。也是讓我希望能夠有能力給予一個衣食無憂的未來的人。

她有天說，我們用了四年的時間來積累這一次遇見的機會。

可是我很想說，我們是用了四年的時間成長和經歷來積累這一次遇見的機會。

我沒法想象如果四年前她就認識，故事會變成什麽樣子。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太糟糕了，我對每一段即将開始的感情都抱着想要逃避的心思。我不願承擔一段感情将要帶來的責任。我總怕承擔不起。

而這次不一樣。我想要努力越來越好。去承擔我們的感情。

我遇到過想要為之付出的人卻結束于她對這感情的不認同。

我遇到過願意為我付出的人卻結束于我對那感情的逃避。

我一直說我是很操蛋的人。做了很多錯的事情。傷害了一些真心對我的人。

我最害怕的是過去的傷害變成對我的報應加之于我和如今這個人之間。

那是我沒法忍受的。

所以就算認定了是她。也患得患失的怕她會不要我。

我們現在分隔兩地。我總會被她的一句話搞哭。又被她的一句話弄笑。

我是容易煩躁的人。她昨天說，要是能看見你就好了。

我問為什麽。她說，在至少知道你的情況，不在就怕你又做什麽傻事。

每次我煩躁，不開心，發脾氣，說的最多的就是，要是你在就好了。

要是你在就好了。要是此刻你在我身邊就好了。那你就能看到我的表情。就能給我一個擁抱。

我說這些純屬扯淡的。因為我沒有其他地方說這樣的話。所以就只好偷偷摸摸的在這裏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