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天晚上他在臨走的時候給了我兩百元小費,還留下了他的名字,韓宇。
我永遠記得他醉的一塌糊塗還要和我把賬算清楚的那副表情,“我總共應該給你多少小費?”
我忍住內心的激動裝作毫不在乎的對他說,“多少都行,您看着給。”
于是,他很爽快的從那疊錢裏抽了兩張給我,加上先前的三十二元解決了我未來二十天的夥食問題。也讓我在接下來那二十天裏只要吃飯就能想起他那張叫人嫉妒的臉。
說起來也是奇怪的很,那段時間我的運氣極差,竟然一分錢小費也沒得過。有一次好不容易得了一百最後還還給了客人,他結賬的時候錢不夠了,我總不能趁火打劫吧。
這種事不是咱幹的,不但不能幹我還很仗義的幫他墊了十塊錢。沒辦法,我這人就這樣,事實證明好人有好報,隔月那位客人很大方的給了我一筆為數可觀的小費。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如果那個算卦的說的準,我想韓宇就是我命中的貴人吧。當我花光口袋裏所有的錢,又挨了兩頓餓的時候他竟然再次出現了。
不過這次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一大幫同學,好像是為了慶祝畢業。我半蹲在地上像個仆人一樣伺候這幫不知人間疾苦的“上帝”,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鏡毫無存在感的坐在人群裏,樣子像極了電視劇裏只知道學習的書呆子,和上次的模樣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要不是他進門的時候對我笑了一下,我險些認不出來。
那天晚上這群學生玩的很瘋,差點沒把我的包房給拆了,不過韓宇卻一直靜靜的坐在角落裏,喝着他那灌估計已經被捂熱的可樂,煙和酒一點都沒碰。
後來我偷偷進包房拿了一瓶還沒開蓋的啤酒,從吧臺換了一聽冰涼的可樂塞進他的手裏。當時我忘了聽裝飲料是沒有提成的,如果記得,不知道我還會不會多管閑事。
“上次的事,我還沒向你道謝。”
我回頭對緊随其後走出門的韓宇笑了一下,“不用謝,應該的。”
韓宇靠在我斜對面的牆上,低着頭一直盯着手上緊握的可樂,那架勢恨不得把它也捂熱了。
“你戴上眼鏡我差點沒認出來。”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麽要說這句話,可能是為了打破彼此之間的沉默吧。
韓宇正了正鼻梁上的鏡架,“我有點兒近視。”
“哦。”我捂着嘴輕咳了一聲,不知道還要說什麽來打破再次出現的沉默。
“在這裏工作是不是很累?”
“就是收拾包房累一些,其他還好。”
“看你的年紀應該不大吧?”
“十九了!”
“怎麽沒上學?”
“不想念了。”我家那些煩心的事實在沒必要和一個不認識的外人說。“你呢?在念高中嗎?”
“剛參加完高考。”
多好啊,不像我,連考場都沒進去過。“考的怎麽樣?”
“一般般。”他說話很謙虛,抿了口可樂,繼續研究玻璃鋼牆壁上的花紋。
這時一個長相比較帥氣的男生出了門,一把摟住韓宇的肩膀問他,“怎麽在這呆着?走,進去喝酒。”
“我不會喝酒。”騙人,上次那十瓶啤酒是誰喝的?
“哎呀,走吧。”
韓宇明顯是不情願,不過最後還是勉為其難的跟那人回了包房,臨關門的時候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最近這段時間來包場的學生特別多,能作能造,每次結束之後包房都被弄的跟鬼子進村了似的,收拾起來能把人累死。四十多瓶啤酒一大半都喂了包房的地毯,浪費不說可恨的是回頭我還得自己洗地毯。
韓宇不好意思的環顧狼狽不堪的包廂,問我,“是不是很不好收拾?”
“沒事,我就是幹這個的。”
他問我大概多少錢,我估摸着報了一個數,他給完錢之後告訴我,“不用找了。”當時我還挺感激,可惜這次估計錯誤,消費額超過了我的預計,沒辦法我只好回包房硬着頭皮再去管他要。
奇怪,別人都走了他卻一直都沒有離開的意思。可能是因為他是那些人裏唯一一個清醒的,所以不得不留下來善後吧。
見他掏空了所有的口袋我覺得有些不忍,多嘴的問了一句,“今天你買單嗎?要是不夠,我找經理給你打個折吧?”
韓宇搖了搖頭,還對我笑了一下,“不用,我們是AA制。”
他把口袋裏所有的錢都掏給了我,最後惋惜的說,“剩下這兩張本來想留給你當小費的。”
我除了笑還能說什麽,有時候心意到了我就很感激了。找回的二十多塊錢韓宇執意塞進了我的手裏,還說欠我的明天給我補上。半分錢難倒英雄漢,為了明天不挨餓我只好收下。
“我送你下樓?”
“走之前能給我唱首歌嗎?”
雖然我還有一堆活要幹,雖然我很着急下班,可我還是認認真真的給他唱了一遍他喜歡我也喜歡的那首歌。
半夜兩點半,即使是盛夏空氣也有些微涼,韓宇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我伸手幫他攔了出租車,他拒絕了,“不用,走着走一會兒就到了。”
這麽晚了他一個人走夜路我當然不放心,扯住他的胳膊硬是将他塞進了車裏,和司機讨價還價最終以十五元成交。
哎,別怪我心軟,一個長相可愛到爆的男孩子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好像鄰家小弟一樣的看着你,你肯定也會心軟的。(的确很可愛,怎麽上次見就沒覺得?可能是帶了眼鏡的關系吧?雖然擋住了一部分天生麗質卻倍顯乖巧。)
再說了這不是還給我剩下九塊嗎?省着點吃足夠明天兩頓飯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傍晚韓宇再次出現在KTV門口竟然是為了給我送他欠我的小費。
我像看ET一樣的看了他好半天,最後于心不忍的對他說,“其實我們這裏沒有規定必須給服務費。”
“我知道。”
“那你還特意送來?”
韓宇不知所謂的笑了笑沒有回答。
可能是還有其他的事,韓宇很快就走了。不過在那之後他隔三差五的就會來KTV消費。
我對他的印象一直不錯,所以對他的到來也表示相當的歡迎,何況還有小費拿。他總是在我臨近下班的時候來,坐在包房裏聽着歌靜靜的等着我,直到所有的客人離開,然後要我陪他在包房裏聊天。
說是聊天,其實我們之并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一個是衣食無憂花錢大手大腳的富二代,一個是一無所有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小子,哪有那麽多話聊。
加上他不喜歡說話,往往都是我自己在唱獨角戲,喝酒,唱歌,想辦法讨他開心,目的當然是為了那兩百塊小費。人窮志短,有時候為了生活我不得不丢掉男人的尊嚴,面子和肚子我選擇後者。
我很奇怪他為什麽總是來這裏消費,何況他根本就不唱歌,難道只是喜歡聽我唱歌?來來回回就那幾首,早就該聽膩了吧。我也問過他幾次,不過他一次也沒有正面的回答過,他只是對着我笑,或則輕描淡寫的說他喜歡音樂。
我自然也就信了。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那麽做只是為了找個借口來見我。當時我多白目啊,竟然沒看出來!
我們之間開始通電話是在一個月之後,因為前幾天老爸突然發病我那個毫無主見的媽吓的哭了一夜,還到處找不到我的人,為了不讓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我狠下心買了一部二手手機。不過我第一個存的號碼卻是韓宇的,第一條短信也是發給他的。
其實他的手機號早就給我了,因為覺得沒必要我一個電話也沒給他打過。
短信發出去之後不到五秒他的電話就過來了,吓得我差點把手機丢地上。
他的聲音裏帶着笑意,不過說出來的話卻疏遠的很,“以後去KTV之前我會先給你打電話,你幫我定包。”
“小包通常沒那麽多客人,不用提前預定。”
“你們定包不是有提成嗎?難道你不是想多掙點兒?”
我頓時沒了話,只是閑聊的時候無意中對他透了這個底,沒想到他竟記住了,弄的好像我是故意提醒他一樣。雖然我每次都厚着臉皮從他手裏接過那兩張紅色票子,但我真沒想過要從他身上多掙那份提成。
要不怎麽別人都說私底下和客人聯系不好呢,這段時間我以為他把我當朋友,不然幹嘛隔三差五的就來找我聊天,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已經沒了繼續閑聊的興趣,只說了一個“好”字就沒了下文。他可能也感覺到了我的冷漠,說了句,“挂了吧,給你省點兒電話費。”之後那邊就只剩嘟嘟聲。合上手機我才想起來,電話是他打來的,我接電話根本不用錢。
我嘆了口氣,把第二個電話打回了家裏。小妹掐着腰嚷天吼地的把我一頓埋怨,看不見,不過我猜得到,她就那樣,一點女孩子的溫柔勁兒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在娘胎裏的時候受我這個雄性動物的影響,所以才養成了如今這個男不男女不女性格。
“哥,我入學報到的時候你得去車站接我,不然我不認路。”
這臭丫頭,上了大學還不肯放過我。離這麽近,回頭我得往你身上搭多少錢?上輩子欠你的!“行了,知道了。”
“你好像很不情願嗎?”
“情願情願,好了,別浪費我電話費了,記着臨走之前給家裏多備點常用藥,省的咱媽不舍得花錢買。”
一說到爹媽的事小妹就不敢造次了,乖乖的把我安排的事一一記在心裏,臨挂斷之前還破天荒的說了一句,“哥,你自己多保重哦。”
那聲音絕對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害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邊電話剛挂斷,一條短信就跳了進來,我打開一看竟然是韓宇發過來的,他說《後天晚上,幫我定個小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