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韓宇站在工地的大門口,就那麽呆呆的望着我,身體像定住了一樣一動也不動。

我長這麽大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窘迫和無地自容的感覺,雙手雙腳全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了,煙掉在了地上,我條件反射的彎下腰去撿,蹲下身又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是找你的嗎?”

我苦笑了一聲點點頭,故作鎮靜一步步走了過去。

“你,你怎麽來了?”真的很丢臉,不是給我自己丢臉,是覺得給他丢了臉。

就算是養子他也是衣食無憂的富二代出身,跟了我這樣一個只能賣苦力的人,回頭還不被他那個居心叵測的大哥笑話死。

韓宇不說話,緊緊的盯着我的臉讓我好心虛,“你身體還沒好呢,別出來亂跑,回去歇着吧。”

一秒,兩秒,十秒,足足過了将近半分鐘,他眼眶裏想要忍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忍住的眼淚終于狠狠的砸了下來。那一瞬間他撲進我懷裏哭的撕心裂肺。

在我的記憶裏韓宇一直都很愛哭鼻子,可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哭的這麽大聲,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除了緊緊的摟着他還能說什麽?

路上的回頭率好恐怖,過往的行人,周圍的工友全都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我們兩個。可我此時已經沒心情顧忌那些了,除了懷裏的人其他的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為什麽一直瞞着我?”回到家,他哭夠了,眨着沾濕的睫毛問我。

“還不是怕你擔心嘛。”

“我......我是不是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說什麽呢!你是我老婆,我養你還不是應該的。”我摟過小宇的肩膀,安撫的拍了拍,“......多大點兒事呀,看你哭的,至于嗎?”不過,今天這麽一鬧不知道明天我還能不能回去掙錢了,畢竟兩個大男人當街摟在一起實在不是好解釋的事。

韓宇安靜的坐在那裏久久都沒再說話,直到臨睡前,“李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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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怎麽了?”

“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好嗎?”

我的心好暖,我笑着對他說:“恩,一輩子,一輩子都在一起。”

“不管将來發生什麽事我們都不分開,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人!”這是那天晚上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牢牢的印在了我的心裏,銘記了一生一世。

韓宇變的很乖很乖,煙都戒了,甚至還在慢慢的學着做飯洗衣服,雖然他總是把我的白衣服染上各種顏色,雖然他總是把飯做的難以下咽,但對于他這個從小有保姆照顧吃喝不愁的少爺來說已經難能可貴了。我很知足,也很高興。

漸漸的我們的經濟狀況在我們共同的努力下已經稍有撥開烏雲見晴日的好轉了。我就知道沒有趟不過去的河,沒有度不過的難關。

只可惜,我忘了一句話: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就在這節骨眼兒上,學校那邊卻突然給我傳來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李妍住院了!

剛開始接到這個電話我并沒有太過在意,只以為是普通的感冒發燒,學校方面也是這樣認為的,只當是學業太過繁重加之心情壓抑加重了病情才會導致突然昏迷。

可我無論如何也不曾預料到,她的病情遠比我想象的要嚴重的多。

突發于顱內的一種惡性腫瘤,更多的醫學術語我并不是很懂,只知道這種病有遺傳傾向,很顯然,她遺傳了我父親的病。

更多的已經不用醫生來解釋了,久病成醫,父親常年癱瘓在床我對那個可惡的疾病至少也知道十之七八。手術成功率百分之五十,術後複發率為12%~14%,術後5年存活率為50%以上。如果不手術任由病情延續下去就會造成視力下降,乃至失明,癱瘓,甚至死亡!

在整整的幾個小時內我都做不出任何反應,大腦完全處于一片空白的狀态。

小妹醒來的時候臉上還帶着跟我賭氣的不理不睬,根本沒把自己的突然昏迷當成一回事。當然,我也不可能告訴她實情。

“幹嘛那副表情,我又沒死。”

“不許亂說話!”

“行了行了,下午我還有課呢,送我回去吧。”

“你已經睡了一天了,今天是禮拜日。”

李妍的表情看起來很驚訝,不可置信于那一天就在睡夢裏度過了。“怎麽睡這麽久?壞了壞了,回去又得補課了!”說完就要起身下地。

“你還是躺着吧,醫生說你得在醫院多住幾天了。”

“多住幾天?什麽意思?我得什麽病了?”

“流感,挺嚴重的,學校也是這個意思,讓你把病養好了再回去,省的傳染給別人。”我只能像現在這樣裝作無所謂的跟她解釋,不然聰明如她一定會發現她的身體出了嚴重的問題。

“真的假的?”她表示很懷疑,銳利的眼神仿佛在試圖看穿我的心。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你沒少騙我!”

我苦笑一聲來掩蓋我內心的慌張,“行了,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再睡會兒,我去給你買飯。”幫她掩好被角急忙轉身出了門。

為了避免尴尬,韓宇一直都沒有進去,見我出來馬上迎過來,“她怎麽樣了?”

“沒事。”

“住院費我交完了,不過只夠頂幾天的,醫生讓我告訴你得盡快準備手術費,再拖下去就晚了。”

“我知道,我會想辦法的。”能想什麽辦法。就算我一天二十四小時連續不停的幹也只是杯水車薪,何況時間有限。多耽誤一天就多一份危險,我不能讓李妍像我父親一樣因為耽誤了治療而落得終身癱瘓。

那時候我還小,我沒有能力改變一切,可現在我已經成年了,我必須阻止悲劇在我們李家繼續上演。

只可惜這種晴天霹靂的打擊已經遠遠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範圍,身無分文的我可能只有拿着刀去搶銀行這一條出路了。不然還能怎麽辦?

當年為了給父親看病家裏賣掉了所有的地,現在我家唯一的財産就只有那幾間破的幾乎四面透風的老房子了。房子不值錢,不過下面占的那塊宅基地可能還值一點錢。可真把那塊地賣了,我爹娘就連個安身之所都沒有了。

那幾天我一直處于失眠狀态,不是不困是根本就睡不着。這個打擊已經快要讓我支撐不住了,我覺得我的身體我的神經好像只靠一根快要崩到極致的弦在撐着,不知何時它就會啪的一聲徹底斷裂。

醫院那邊有匆匆趕來的母親和嬸嬸照顧着,李妍也早就從母親紅腫的眼眶中知道了真相,我沒有更多的時間去看她,也不敢去看她那張絕望的面孔,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四處籌錢。

家裏的親戚湊了一筆,也只夠支付住院費的。不過我已經很感激了,剩下的那筆天文數字只能靠我自己了。

“小凱呀,回家把房子賣了吧。”母親蒼老的聲音讓我覺得分外的辛酸,那是一種想哭都哭不出來的感覺。

“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再拖下去你妹妹就沒救了,房子可以再蓋,錢可以再掙,可人沒了......”

“行了媽,我知道了。”

其實我一直都有這個打算,可我不得不想想後果,再者,那間房子的價錢連手術費的三分之一都不夠,剩下的怎麽辦?窮途末路,我有偷偷的向院裏的醫生打聽過,有沒有哪家有錢的人需要鮮活的腎髒,醫生鄙視的看了我一眼對我說,“倒賣人體器官是違法的,就算是你自己的也不行!”

我徹底絕望了,走了一路,想了一路,我根本就沒有更好的辦法,頭疼的簡直想一頭把自己撞死。

“我回來了。”家裏沒有人,此時才發現這幾天韓宇好像回來的都很晚。

我坐在黑暗的屋子裏點了一支煙叼在嘴裏,白天林子來醫院的時候塞給我的,他說心情不好的時候一定會想念尼古丁的。

“這麽早就回來了?怎麽不開燈?”

“別開!”我伸手把他摟進自己的懷裏,試圖尋求一絲安慰。

“她怎麽樣了?”

“還好。”除了這兩個字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手術費......?”

我疲憊的搖了搖頭,“小宇,我有話跟你說。”

“我也,也有話跟你說......還是你先說吧。”

“後天陪我回家吧。”

“幹什麽去?”

“我想把家裏的房子賣了。”

“這怎麽行,賣了房子你家不是什麽都沒有了?”

我嘆了口氣,“那也得賣,救人要緊!”

“可錢還是不夠啊?”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将他摟的緊了些,問他,“和我一起回去吧,我想帶你去我家看看,不過我家很窮,呵,你別嫌棄就好。”

他猶豫了幾秒,“好,我陪你回去。”

我欣慰的點了點頭,“你呢,想跟我說什麽?”

“算了,沒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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