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05
陸揚和白漓在約定好的金融學院的門口碰面，白漓一句客套話都沒有，直接開門見山：“找我什麽事？”
她挎着包，懷中還抱着一大摞書，顯然準備速戰速決。陸揚見她實在是不願與自己多談，只能也直入主題：“當初……你爸爸離開廠子後，沒人知道你們家搬去了哪裏，這幾年你們都在哪兒呢？”
白漓看了他一眼，視線立即又轉開。
“肇慶。”
“肇慶？”陸揚說不出地驚訝，這麽多年他的尋找從未涉及這個地方，他不知道這個地方與白澤家有任何關系，甚至，他一時都不太确定這個地方在哪裏。“是在……廣東？”
“是。”
“可你們老家不是……”
白漓瞪着他，漂亮的眼睛裏有毫不掩飾的怨怒：“你認為當初我爸成了那個樣子，我們還有臉回老家嗎？”
陸揚無言，只能轉開話題。
“那……你哥現在在什麽地方？還在念書還是工作了？”
白漓愣了愣，低下頭，半天，才道：“我哥在德國讀研呢。”
終于聽到了白澤的消息，陸揚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控制不住地急促起來：“他出國了？什麽時候去的？”
“……本科畢業以後。”
本科畢業出國，為什麽不聯系我？陸揚的心裏又是疑惑又是不安，他又問：“你能不能給我個他的聯系方式？”
白漓看了他一眼。陸揚又補充道：“QQ，MSN，郵箱，都行！我們這麽多年沒見面了，你知道，當年我和你哥一直是同班同學……”
白漓轉過身，看着金融學院裏進進出出的學生。
“我不确定我哥想不想聯系你，我得征求他的意見。”
怎麽可能！他不會不想聯系我的！陸揚在心裏吼道，可是事實是白澤6年多都沒有聯系過他，況且那些往事除他和白澤之外無人知曉……所以他吸了一口氣，道：“好吧。幫我轉告他，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說，請他務必聯系我。”
白漓顯得十分不耐煩，随意點了點頭便準備轉身離開，陸揚忽然又想起了一個問題，連忙叫住她。
“你哥……現在是一個人嗎？”
當年白澤一家搬走的時候，白漓還小，所以陸揚與她哥哥的事情，她并不知情。而她也沒有對陸揚的問題産生疑惑，只是頓了頓，道：“當然不是。我哥有女朋友，他們在一起都好幾年了，出國也是一起去的，畢業了就要結婚了。”
說完她再也沒停留一刻，轉身走進了資環學院的大樓，留下陸揚一個人呆怔在原地。
接下來的幾天，陸揚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林靖肖的考試臨近，複習進入了最後階段，不會的題也沒必要再多糾結，所以也沒陸揚什麽事兒，就算有事兒，陸揚現在也不想管不想問。可是葛青春那裏就不一樣了。這天，陸揚心不在焉的，居然裝訂錯了一份資料，這可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葛青春雖然沒有生氣，但他向來嘴碎，零零碎碎地唠叨了整整一個下午。以前，要是聽到他唠叨，陸揚都只是一笑而過，可這天，他極度煩躁，甚至于當最後葛青春批評白璃的字寫得太亂，他越想越覺得這是在指桑罵槐，心中越來越憋悶，最後幹脆噌地站起來，道：“老師，我不太舒服，我要請假。”
他并沒有等葛青春同意，便在葛青春和白璃驚訝的目光中，離開了辦公室。
回到宿舍後，他給白漓打了個電話。白漓接起電話來，聲音仍然十分冷淡。
“喂？”
“喂，小漓，和你哥聯系過了沒有？我想了下，要不我先把我的郵箱發到你手機上，然後你再——”
“不用了，”白漓打斷他的話，道：“我跟我哥說過了，我哥說了，幾十年不見的故人了，也沒什麽好說的，聯系方式互通也不會聯系的，不如算了。”
陸揚不肯放棄：“你再跟你哥說一下，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你們都多少年不見了，能有什麽重要的事？”白漓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陸揚學長，過去的事情你不會都忘了吧？要不是你爸，我爸爸會被免職？你真的覺得我們兩家在發生那樣的事之後還會像老鄰居一樣和睦？現在，又怎麽有臉裝出一副好像關系很不錯的樣子？我哥為什麽要聯系你？因為你給他的那些小恩小惠？還是因為你明明成績不如他，卻永遠都是那個搶盡風頭的人？話說回來，要是真的關系不錯，快七年了，我哥為什麽不聯系你？我看你還是免了吧，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吧！別再打我電話了，我會把你丢黑名單的。”
“等等，白漓——”
電話被挂斷了。陸揚捏着自動黑屏了的手機，默然不語。
其實，他只不過是在做垂死的掙紮。白澤都已經有了女朋友，聯系上又能怎麽樣呢？問“你還愛不愛我？”——笑話。陸揚只是不甘心，他心心念念了這麽多年，苦苦尋找了這麽多年，本科期間，因為把時間都花在了這上面，他的成績一直一般，可是最終得到了的，卻是這樣的消息，原來念念不忘的只有他，而白澤，早已将他變成了過去。
六年的等待，就這樣一朝落空。他倒也沒有痛哭流涕，難受是有的，但是這種難受在六年時間裏一直在淡化，這種結局他也不是沒有預感，所以并沒有撕心裂肺的的傷心。陸揚窩在寝室看了幾天的電影，這天下午，忽然接到了林靖肖的電話。
“陸揚，我已經考完了！”
“……哦。”
因為精神恍惚，他甚至不記得這兩天就是考試的日子，自然也沒去給林靖肖加油。而現在，陸揚也并沒問他感覺怎麽樣，他卻自己開口道：“我覺得我發揮得很好，應該沒問題可以考上！這半年來真是太謝謝你了，陸揚！”
“不用謝。”
“……你怎麽了？”
“我沒事，你還有事嗎？”
“哦，那個，其實我……”林靖肖頓了頓，道：“算了，改天再說吧。”
陸揚并沒頹廢幾天。誰都不知道他為何傷心，一直這樣下去，會讓人覺得很奇怪。再加上老葛可以忍受他偶爾情緒化，但是他要一直這麽下去，那位幾乎一直處在情緒化狀态的主兒不定會做出什麽來。其實這樣也不錯，一旦投入工作，那些感情上的瑣碎事，很快就被丢到腦後了。隔天，林靖肖約他吃飯，說是作為感謝，他也沒有拒絕，全當是去散散心。
相處了這麽久，很多事情就算林靖肖不說，陸揚也看得出來——比如他家境一般，所以日常總是省吃儉用。但是這天，林靖肖卻帶陸揚去了遠離學校的一家價格相當不菲的湘菜館。陸揚沒有多說，吃完飯，林靖肖道：“要不要去逛逛？”
“随便。”
“你想去哪兒？”
陸揚想了想，道：“從來沒在你們學校校園裏好好逛逛，今天去看看吧。”
于是兩人乘坐公交回來，走進了N大的校園。
N大比T大小，但是占地面積也可以，有些地方顯得十分僻靜。林靖肖帶着陸揚在校園裏閑逛，沒帶他去看學校裏看得過去的景點，卻淨往人少的地方領。陸揚覺得無所謂，他們就這樣随意亂逛，一直逛到實驗樓的背後。實驗樓的上面還亮着不少燈，但是一樓和二樓的燈卻是暗着的。林靖肖解釋說，那是因為一二層都是為低年級的公共必選課設置的，所以大部分的實驗時間都是白天，晚上基本不會有課。實驗樓呈L型，“L”的拐角內空間被辟出來建作一個小小的公園，這邊因為遠離主教學區，所以小公園中間的走廊裏，樹下的長凳上，都有着影影綽綽的身影，那都是一對一對的情侶，在從實驗樓高處照射下來的朦胧的光線中喁喁細語，講着走近了都聽不清的情話。1月份的天氣，即使沒有風，寒氣也會從四面八方各個角落滲入身體，而這些戀愛中的人，卻渾然不覺，愛情的力量真是大。這種地方，兩個男生一起出現着實很奇怪，所以他們沒有走進公園中間的石砌路，而是沿着實驗樓下的水泥地基前進。陸揚對這個路線選擇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他跟着林靖肖，一前一後走着，走到實驗樓的拐角處，林靖肖忽然停了下來。陸揚見他停下來，便也停了下來。
“陸揚。”
“嗯？”
“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陸揚想了想，以前他還真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你……認真，守時，溫和，是個好人。”
林靖肖笑了笑。
“你知道嗎？在你認識我之前，我從來沒幻想過，有一天我們的關系能這麽好，還可以兩人散步……”
陸揚沒有說話。林靖肖安靜了片刻，輕聲道：“陸揚。我是個同性戀。”
“……”
“我喜歡你。”
其實他早就猜到了，所以也沒表現出太多的驚訝。林靖肖注意到了他的态度，低頭笑了笑：“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在這個樓宇的角落中，風聲也被阻隔在外，所以林靖肖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清晰，陸揚靜靜聽着，沒有說一句話。
“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你。我知道你很優秀，一直覺得配不上你，所以雖然家裏人一直想讓我回去工作，可我還是選擇了考研……當然，你放心，現在告訴你這些，也沒有別的意思，成績也沒出來，出來也不一定能通過複試，就算真的成了你的師弟，也不代表我非要求你接受我……我只是不願意讓我的這份感情到最後連你都不知道。”林靖肖說着，笑了起來：“今天醞釀了半天，就是想和你說這些。其實我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許你會生氣，會讨厭我……沒想到你完全沒反應。”
我為什麽會讨厭同性戀呢？我上一個喜歡的人，也是個男生。陸揚在心裏默默道，這幾天從未有過的心痛終于忽然湧了上來。白澤把他忘了，他好像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點，那一刻，胸腔裏的痛苦讓他幾乎嘶吼出來。
林靖肖的聲音仍然耳邊柔和地響起：“我沒什麽說的了，我們回去吧。”
必須要做點什麽，才能讓極度痛苦的心得到緩解……于是陸揚看着已經距他有一段距離的林靖肖的背影，忽然開口道：“如果你想的話，我們談戀愛吧。”
他平靜地看着林靖肖猛地轉過身來，心裏的波瀾在瞬間風平浪靜。
沒錯，既然白澤已經向前走了那麽遠，那他也只能在自己的路上，朝另一個方向前進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真是困難重重，因為太忙所以沒時間更文，忙裏出錯忘掉了父上安頓的事情被好一頓說，回來連忙發文卻又發不出來……嘤嘤嘤，這是天罰麽T_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