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過,那只是極其短暫的一瞬。

短暫到聞冬只是眨了下眼,再看去時候,與他相距對角線,隔着人群遙遙相望的男人,唇角就已勾起了溫和弧度。

之前強烈有如實質的侵略性,更是早已消弭無蹤,甚至讓聞冬起了一瞬的懷疑,懷疑是自己剛剛眼花,亦或是感官出了問題,好像這男人,從始至終都是這麽溫和無害的,就像他身上的草木香氣一樣。

男人就帶着這樣的溫柔笑意,朝聞冬舉了舉酒杯,微微點了下頭。

其實這個動作放在酒吧這種地方,是有那麽兩分挑逗一般的暗示意味的,然而,此時此刻,它由這男人做出來,卻絲毫不顯得輕佻,反而格外風度翩翩,好似彬彬有禮的邀請。

不過,說是邀請,男人又好像絲毫不在意是否會得到聞冬的回應,他自顧自将酒杯舉到唇邊,低頭喝了一口,喝完,就不再看聞冬一眼,将頭又偏了回去。

聞冬不自覺望着那道側影又看了兩秒,下意識也舉起酒杯,喝盡了杯中最後一口酒。

冰涼而辛辣的酒液刺激着聞冬的味蕾,同時也刺激着他的神經,讓聞冬終于徹底回了神。

不可否認,在這個當下,他對不遠處的男人産生了濃厚的好奇。

就像是他早已習慣了身邊的每個人,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無遮攔的,卻唯獨這個男人,周身都像籠在一層薄霧裏,讓聞冬看不真切,讀不透徹。

思忖間,聞冬看見不遠處的男人身邊,又走來了另一個男人。

大概确實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走來的男人有着同樣引人注目的外表,金絲邊眼鏡與卡其色的長款風衣完美烘托出了他的斯文氣質,是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模樣。

不過他的氣息倒沒有什麽特別,至少聞冬沒再發覺任何有別于其他人的味道。

斯文男人在對面空座上坐了下來——

“在看什麽?”他脫掉長風衣,一邊一絲不茍地疊好放在一旁,一邊随口問季凜。

季凜擡起頭,唇角就又勾出了恰到好處的弧度,他随手朝席應宗晃了下手機屏幕,語氣關切:“看時間,席醫生一向守時,今天竟然遲到了一刻鐘,是碰到什麽事了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席應宗怔了一下,笑了,“沒什麽事,就是臨出門給鄰居家幫了個小忙,沒留神就耽誤了,不好意思,別擔心。”

季凜點了下頭,“沒事就好。”

他并不追問「幫了什麽忙」,席應宗也不多解釋,而是轉口道:“可我剛剛問的不是這個,我是在問——我從進門就看到你了,你之前一直側頭看着…演出臺那個方向,朝誰舉杯呢?”

問到最後,席應宗那雙隐在鏡片後的眼睛,已經染上了明顯的戲谑意味。

像是沒想到他注意到了這個,季凜微怔一瞬,又很快恢複如常,答得坦誠而直白:“一個男孩。”

季凜說這話的時候,唇角依然是勾着的,語氣也極盡溫和,與他不熟悉的人大概會以為,他确實對口中這個男孩有兩分興趣。

然而席應宗只是「啧」了一聲,不以為然。

沒辦法,誰讓季凜說起「一只貓」,「一本書」,甚至是「一位嫌疑人」,都能是這樣的神情,這樣的語氣?

不再就這個沒意義的話題繼續讨論,席應宗接過季凜給他早已倒好酒,還加好冰塊的酒杯喝了一口,視線無意識般在整個酒吧掃了一圈,忽然問:“哎季凜,你說做你們側寫師這行的,會不會都有職業病,平時不論走哪碰到什麽人,都想分析側寫一下?”

季凜古怪看了席應宗一眼,不答反問:“那做你們外科醫生這行的,難道平時碰到什麽人,也都想開膛破肚一下?”

這話把席應宗問樂了,他端着酒杯笑得不行,杯中酒液都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晃蕩,“我瘋了?我是想坐在這跟你喝酒,可并不想坐進你們審訊室裏喝茶。”

季凜也笑,他沒說話,端起酒杯和席應宗碰了一下。

“不過話說回來,”席應宗喝了口酒,又轉口道,“現在閑着也是閑着,不然你随便給我分析分析?”

季凜溫聲問:“分析什麽?”

“随意,”席應宗換了個坐姿,閑散倚靠在沙發靠背上,随手朝一個方向指了指,“就這兩人,行嗎?”

季凜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離他們不遠的那桌,坐着一對小情侶。

季凜思忖兩秒,淡然開口,語氣不緊不慢,連貫而條理清晰:“男生頭發出油了,說明至少今天沒洗過,T恤很皺,領口髒了,說明不太注重個人衛生,不修邊幅,當然同時也能一定程度反映出,他對女生的在意程度不夠,并不在意自己在女生眼中的形象。眼下青影很重,應該是長期熬夜,可能是熬夜打游戲,也可能熬夜學習工作,但他手機殼是一個游戲角色,垂下來的右手腕根處有繭,是長時間手腕底部和鼠标墊摩擦形成的,所以推測應該是熬夜打游戲的可能性更大。再有,體型不佳,腹部脂肪堆積,一杯酒兌了四分之三的可樂,綜上,可以基本刻畫出一個标準宅男的形象。”

席應宗聽得認真,在季凜話音落下時候,立刻就豎起了大拇指,由衷道:“牛逼,細節大師就是你!”

誇完,他又忍不住感嘆:“不過你說,他這種類型的,怎麽也能找得上女朋友?”

季凜波瀾不驚抛出四個字:“要被甩了。”

席應宗愕然,“這你都知道了?”

季凜淡淡解釋道:“這個女生和男生截然相反,她從發型,到妝容,到全身裝扮都是精心打理過的,連手上美甲都是新做的,足矣證明她今天要見一個很在意的人,但這個人并不是身邊的男生,因為她和男生說話心不在焉,這兩分鐘裏已經看了三次手機,應該是在等什麽人的消息,還有一個細節,她面前的酒并沒有喝完,剛剛卻特意提前補了口紅,說明她等的人,應該快到了。”

季凜的尾音才剛剛落下,那桌就走來一個高瘦男生,席應宗還沒來及震驚,就眼睜睜看着季凜剛剛分析完的那個女生,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臉嬌羞又欣喜地,挽住了高瘦男生的手臂。

席應宗瞪大眼睛,這次直接鼓起了掌,不禁玩笑道:“預言家,今晚走夜路你可一定跟着我,當心被刀!”

季凜淡笑,剛剛一口氣說的話多,有些幹燥,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潤喉。

席應宗倒像是玩上了瘾,又擡起手指了另一個方向,興致勃勃道:“哎哎,再來一個,那個戴帽子的。”

季凜側頭去看,就見不遠處的另一桌前,面對面坐着兩個人,左邊是個長發女生,右邊則是席應宗剛剛指的,戴鴨舌帽的男生。

兩人都是側對着季凜他們的。

略微思考兩秒,季凜坦誠道:“目前信息量不足,不太好分析,從外表來看衣裝整潔,鞋也很幹淨,至少說明他比較注重個人外在形象,另外,剛剛他們桌上果盤被人不小心碰歪了,他立刻就動手将果盤重新擺正,和桌子的水平線完全垂直,加上他的酒杯也放在身體正中間的位置,推測他可能在某些方面有強迫行為,再有的話...比較沉默,一直低頭沒有和對面女生交流,雙手摩挲酒杯的動作說明他正在思考或是有些焦慮,推測可能是有什麽話想要對女生說,但還在組織措辭...”

然而,季凜的分析還沒完全停下,就見女生忽然湊近那個男生,貼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話。

緊接着,男生就突然笑起來,他停下了摩挲酒杯的動作,一只手揣進口袋,摸索了兩下,之後,從口袋中掏出了——

一把呲水槍。

再之後,他毫不猶豫對着女生「扣下了扳機」,呲了女孩一臉水。

季凜那張總是淡定自若的臉罕見地凝滞了一秒,他微頓片刻,終于還是木着臉道:“抱歉,我收回剛剛的推測,他可能就是單純喝酒喝傻了。”

席應宗毫不客氣爆發出一陣大笑。

還沒等他笑夠,桌邊就走來一人,饒是席應宗自己就生得一副好容貌,但看見來人的瞬間,眼底還是不由露出兩分驚豔神色——

眼前人一頭冷調的悶青色頭發,發梢略長,乖順服帖地垂下,額前發絲微晃,讓他略偏修長而靈秀的眉毛半隐半露,一雙眼睛大而上挑,在酒吧并不明亮的燈光映襯下,仿若含着水光,潋滟又剔透,皮膚瓷白,連唇色都很淺淡,脖頸纖長,微低着頭時勾出的好看弧度,透着股仿佛輕易就會被折斷的脆弱感,他穿一件很簡約的淡藍色襯衣,偏偏最頂上的兩顆紐扣都沒有系,燈光在半遮半掩的精致鎖骨上投下一片陰影,又在某個點折射出炫目光澤。

季凜一眼就将他認了出來,正是之前那位與他遙遙相望的漂亮男孩。

不過,也是到了這一刻,季凜才發現,男孩的右邊鎖骨上,竟然還鑲嵌着一枚晶瑩透亮的鎖骨釘。

并不生嬌媚,反倒襯得他整個人,都染着一層冷然的性-感。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聞冬彎起唇角,指了指季凜和席應宗中間,那是一個U型沙發,季凜和席應宗相對坐在兩頭,只有中間的拐角處是空的,聞冬的語氣有禮又歉然,“我想問下,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邊說,他邊朝兩人晃了晃手中抱着的畫本,認真解釋道:“我想畫一會兒畫,但之前選的位置離演出臺太近,有些吵,你們這個位置離得最遠,我想會比較安靜,我就只是坐在這裏,不打擾你們聊天,可以嗎?”

他問這話的時候,故意只看着席應宗一人,仿佛先前與他對視的那人不是季凜,而是席應宗一樣。

席應宗被他看得不大自在,讨饒般笑了一下,下巴朝對面擡了擡,那意思很明顯了——

不要問我,問他!

聞冬這才不緊不慢,将目光轉到了季凜身上。

聞冬沒再說話,只是微微笑着,朝季凜歪了歪頭。

兩人對視一瞬,季凜微頓,不過不出一秒,他就又挂上了那副招牌笑容,語氣溫和而低醇:“當然可以,榮幸之至。”

邊這樣回答,季凜邊側過身,給聞冬讓出了通道,方便他坐進去。

“謝謝!”聞冬又朝季凜綻放了一個格外燦爛的笑容,才側身進去,在空位上坐了下來。

他說到做到,一坐下,就低頭打開了手中畫本,握着畫筆,一副認真構思的模樣。

沒人知道,此時此刻,聞冬全部的心神,都幾近被身旁的季凜占領。

離得近了,季凜身上散發而出的那股草木氣息就越發濃郁,讓聞冬猶如置身霧霭缭繞的山林間,聞冬已經很久很久沒覺得這樣舒服過了,舒服得他近乎沉醉其中。

不過同時,離得近了,從席應宗身上散發而出的氣息,也就變得比其他人好辨認了許多。

比如現在,聞冬就能分辨出一種矛盾的味道——有些鮮美,卻又有些微微的灼辣,像是加多了佐料的濃湯,并不好聞。

聞冬知道,這是好奇與警惕共存,融合出的味道。

不過,要說好奇他倒是能夠理解,畢竟他這樣忽然出現,和他們共享一桌,正常人或多或少,都會對他産生好奇。

可警惕卻顯得有些奇怪,畢竟,以身旁兩個男人的外表來看,理應對在酒吧這種類似搭讪的行為見怪不怪了才對。

“你好,”正兀自揣測着,耳邊就又忽然響起了那道低醇男聲,“你…想要喝杯酒嗎?”

聞冬筆尖微微一頓,在畫紙上落下一個小點,他偏過頭,看向季凜,從善如流點了點頭,“好啊。”

“想喝什麽?”季凜認真詢問,“雞尾酒?我找服務員要份酒單。”

說着,他就探手要去按桌上的服務鈴,聞冬急忙制止了他,擡手指了指桌上的酒瓶,乖順道:“我喝這個就好。”

季凜看了看桌上的龍舌蘭,又看了看聞冬,眉毛微挑,像是覺得二者很不搭調,“這個酒很烈,你會喜歡嗎?”

但聞冬毫不猶豫又點了頭,真心實意道:“我很喜歡龍舌蘭的味道。”

那種過分濃烈,仿佛能裹挾一切的刺激感,非常令聞冬着迷。

季凜笑了一下,沒再多勸,只回了一句「我也喜歡」,就擡手從桌邊配備的小玻璃櫃中,取出一個空的玻璃杯,先倒好了三分之二的酒,才擡頭問聞冬:“喜歡冰一點的,還是不太冰的?”

聞冬看着季凜動作,眨了眨眼,長而濃密的睫毛微顫,“冰一點的。”

季凜溫沉應了聲「好」,又添了三個小冰塊,動作輕而緩,沒有濺出一滴酒液,之後,他才将酒杯穩穩端放在聞冬面前,還十分紳士地補了一句:“請享用。”

聞冬道了聲謝,幹脆将畫筆暫時夾在畫本中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精致小巧的喉結微微滑動,可還沒等他再喝第二口,季凜就突然閑聊般問道:“你是專業學美術的?”

聞冬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頓,擡眼看向季凜,饒有興味般反問:“怎麽看出來的?是因為覺得我連來酒吧這種地方,都要帶着畫本麽?”

“不是,”季凜唇角的弧度依然恰到好處,語氣聽起來更是十分真誠,“我随便猜的,只是覺得,你的氣質就很像美術生。”

聞冬笑了起來,眉眼分外靈動,随即,他的目光從季凜那張完美雕塑品一般的臉上,緩緩下移,定在他骨骼分明的手上,雲淡風輕回敬了一句:“其實我剛剛就想說了,你的手,如果握着畫筆,一定會很好看。”

季凜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微怔了下,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笑着搖了搖頭,“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在畫畫這方面,确實沒什麽天分。”

最後一個「分」字話音落下,季凜驀地擡起頭,看向聞冬的眼睛。

他的眸色本就偏淺,此時此刻,在昏黃燈光渲染下,更顯出兩分近乎神秘的感覺。

有那麽一個瞬間,聞冬覺得那雙眼睛像是藏了一個漩渦,要将他徹底刺透,吞沒。

但也僅僅是極其短暫,讓人難以明辨的一瞬間罷了。

聞冬再仔細看去的時候,就只能看到那眼底毫不遮掩的,仿佛因為虛受了不該有的褒獎而生的赧然。

但與此同時,聞冬清晰聞到,之前那股鮮香與灼辣共存的味道,在這個當下,灼辣到達了一個巅峰,有如實質般刺鼻。

聞冬忽然就明白了,那個金絲邊眼鏡的斯文男人身上的這份警惕從何而來。

換作很多不加思考的人,在季凜說完那句話之後,很可能就禮尚往來,要問一問季凜的職業。

所以,季凜是故意抛出這個話頭的,是為了試探他。

而試探的緣由也不難想明白了,一定是和季凜的職業相關的。

聞冬當然也很好奇季凜的職業,但他太清楚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之道了,因此毫不猶豫吞回了這份好奇,只是淡淡「喔」了一聲,就又垂眸喝了口酒。

一副毫不關心對方職業,只是感慨「白長這樣一雙手,卻不會畫畫」的可惜模樣。

放下酒杯,聞冬重新拿起畫筆,忽然就有了真的想畫的內容。

季凜和席應宗也好像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繼續起他們的閑聊。

聞冬聽見戴着金絲邊眼鏡的斯文男人起了個話頭:“對了,我今天看見新聞了,說是那起連環入室搶劫殺人案終于破了?這可終于破了,不然成天都要提心吊膽的。”

他說着,還邊用手掌撫了撫心口,好似依然心有餘悸,當真被這案件吓得不輕。

可聞冬卻清楚知道,這句話是說給他聽的。

因為這斯文男人身上,沒有絲毫害怕恐懼的味道,有的只是剛剛那份鮮美的不斷升騰。

這味道來源于好奇。

但在有的時候,人類的好奇到達了一定程度,就會變成刺探。

于是聞冬了然,季凜的職業大概跟警察相關。

他面上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卻忍不住偷偷摩挲了一下,右手食指與中指之間的薄繭。

如果是警察相關,那麽聞冬大概也能猜得出,季凜是如何判斷出他是專業美術生,而不是只把畫畫當愛好的了——

如果只當個愛好,大概是磨不出繭的。

而一般人,鮮少能有這麽細致的觀察力。

聞冬手中畫筆不停,在心底悄悄嘆了口氣,他想,如果下次還能有機會,再遇到這個一身草木氣息的男人,希望那時候,他一定是獨自一人。

季凜對聞冬而言,就像一陣突然席卷而來的迷霧,可他的朋友在身邊,就像是不斷給聞冬指明走出迷霧的方向。

可聞冬并不想要方向,他并不想走出去,他只想在這片充斥着草木香的迷霧中,靜靜沉溺片刻…

沉溺…

片刻…

季凜的肩頭忽然一沉,他話音頓住,垂頭去看,才發現這漂亮男孩,不知何時,竟就這樣畫着畫,睡熟了。

男孩眉心平坦,呼吸均勻而平穩,像是睡得格外安心且放松。

略長的發梢随意垂落在無暇臉頰上,因歪頭的動作更顯得纖長脖頸格外舒展,最為脆弱而敏感的喉結,就這樣毫無戒心,亳不設防地,暴露在季凜眼前。

季凜倏然阖了下眸。

像在通過這個再簡單不過的閉眼動作,将某種只有自己能感知到的,野獸般的本能,重新嚴絲合縫,封回暗不見底的深淵。

片刻後,他恢複如常,正準備将男孩叫醒,視線卻不經意落在了男孩腿上,還攤開着的畫本上。

那裏原本是一張白紙,現在,卻多了一張素描。

畫的是一只斜側着的手。

太過清晰逼真,細節明确,以至于季凜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上面畫的,是他的手。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畫中的這只手裏,夾着一支畫筆。

——

燈光在時間的快鏡頭中不斷旋轉成斑駁光圈,整個世界暗了又亮起,又是一夜。

季凜被手機震醒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擡手按了下一側肩膀,又轉頭向旁邊看去。

空無一人。

又過了兩秒鐘,他才清醒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家裏的床上。

季凜擡手捏了下眉心,将電話接起的瞬間,就已恢複了慣有的清明狀态,“唐副隊?”

“季老師你已經醒了?”唐初些微驚訝的語氣從聽筒中傳出,“你聽起來好清醒。”

季凜沒多解釋,只淡淡「嗯」了一聲。

唐初惦記正事,也沒多糾結這個,只是急切道:“醒了就好,我還怕攪和了你美夢...要怪就怪昨晚上阮甜那丫頭毒奶,我們沒能響應群衆的熱切呼聲——又有新案子了,你得來一趟現場。”

說到最後,唐初的語氣已經完全沉了下來。

罕見困了季凜一晚上的荒唐夢境終于在這一刻徹底散盡,他簡短問道:“哪裏?”

唐初沉聲答:“雅深音樂學院。”

“我這就過去,”季凜起身下床,邊向浴室走邊問,“死者身份确認了嗎?”

“确認了,”唐初回答,“就是這個學校的一位鋼琴老師,名叫沈溪。”

作者有話說:

鞠躬,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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