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記得

剛剛還在為自己的決定沾沾自喜, 自以為把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的李槿秀,在這一秒,只覺得渾身如墜冰窖般冰冷。

“全?”她重複着:“全殺了?那現在?”

“那幫人還沒走, 是七樓的人被慘叫聲吵醒後上來報的信, 1701有幾個男人組織了不少青壯年,我們打算進行反擊,我是想告訴你,注意安全, 千萬別出門。”

“我知道了。”

那頭急忙挂斷的電話, 在電話挂斷之前,她清晰聽見有人說了句:

殺掉他們。

他們能平安回來嗎?

她以為自己只要把這棟樓的危險因子按死在搖籃裏, 這裏就能一直安全。

卻忘記了, 有時候危險不止來源于內部,還來源于外部。

不用想也知道, 那幾個人肯定是殺光了自己樓的所有人,實在是沒有資源了才會铤而走險來這邊打劫。

至于17樓組織人手反擊也很好理解,這些人就跟那貪婪的豺狼是一樣的。

只要沒有死,那就會一直盯着某一塊肉,直到把它完全撕碎吃光。

和這種人對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所以他們不反擊也是被逐個擊破,不如趁現在人多鼓舞下士氣, 大家一起上, 說不準就能幹掉對方了。

想到這, 李槿秀又是一陣後怕。

怕什麽,慶幸她時刻都沒有心軟透露出自己儲備了糧食水源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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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慶幸被她相信的王生不是那種有聖母病的家夥,要不然她也早就被人賣掉了。

李槿秀傻站了很久才慢慢松弛着蹲了下來。

這時候她才有了一點真切的世界末日的感覺。

不管是火山爆發,地震, 暴雨。

至始至終她都沒受到什麽太大的影響,也沒吃到苦頭。

她很難去以那種冷酷無情的冷靜去思考每一件事情。

她有時候也會心軟,也會糾結,也會有沖動。

歸根結底,她也就是個普通人。

有情緒,當然也有情感。

李槿秀再沒有繼續幹活的心思了,她的手腳冰冷,全身抖得不像話。

在今天之前,什麽殺人犯,反社會的瘋子似乎都距離她很遙遠。

可要近又是那麽的近,說不定…

說不定現在就有個殺人犯在她家門外使勁想往裏看。

李槿秀深吸了幾口氣,下樓先是到陽臺上開了個窗戶。

自從打坐以後她的五感增強不少,在今天的空氣裏,她的确聞到了一點輕微卻又不可能忽視的血腥味。

她又來到門口從貓眼看出去。

樓道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這一看就知道出事了。

昨天這幫老的少的還擱外頭樓梯口那處聊天呢。

那笑聲她捂住耳朵都擋不住。

今天,一個人都沒有。

李槿秀找來雙面膠和紙,把兩邊大門的貓眼都給擋住了。

做完這些,李槿秀開始坐立難安地在屋裏徘徊。

理智上來說,她知道自己該冷靜,可是她做不到。

一會去想下頭打鬥的情況,一會又去想王生他們是否安全。

可是要她自己下去看,她是萬萬不敢的。

所以只能在大廳一直轉悠,時不時掀開紙張從貓眼看一看樓道的情況。

她把手機開了震動,時不時就打開看一眼,就怕錯過信息和電話。

可是什麽都沒有。

似乎在人越急的時候,時間就越慢,李槿秀只覺得自己在屋裏轉悠了半天,以為過去了少說一個鐘,打開手機一看,就過了十分鐘。

“唉…”

“你怎麽了?”

雲淵坐在沙發的另一邊,他對李槿秀一會搖頭嘆氣一會愁眉苦臉的樣子不解。

“對哦,”

雲淵開口李槿秀才想起來,她還有個外挂,她怎麽就忘了:

“下頭怎麽樣了?是外來者死了還是我們這棟樓的死了?”

“暫時還沒有人死。”

“好吧。”

李槿秀安分了兩分鐘又忍不住問:“現在呢?”

“也沒有。”

“那現在呢?”

“沒有。”

這樣的對話重複了十幾遍以後,雲淵的話終于變了:

“那幾個人跑了。”

“跑了?”

李槿秀立馬來精神了:“怎麽樣,我們這邊有傷亡嗎?”

雲淵皺着眉,他的皮膚很白,有時候李槿秀會産生一種奇怪的想法,如果把他的膚色和雪花一起比,也不知道哪個會更白,不過肯定是他更好看,畢竟雪花的白就是沒有生機的純白:

“現在沒有,但是有一個大出血,怕是活不了了。”

“啊…”

大出血?

“傷到內髒了嗎?”

“傷到了。”

雲淵猶豫了下,還是把剩下半句咽了回去,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如果他直接形容出來給她,今晚恐怕就吃不上飯了。

李槿秀癱倒在沙發上躺了一會,腦子裏充斥着各種想法,一會是躺在血泊裏的人,一會是隔壁樓那幾個窮兇極惡之人的狠話。

直到褲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才恍惚着起來。

“喂?”

她開口說話時候,才驚覺自己的喉嚨幹得能冒煙,聲音更是抖得不像話。

人大概就是這樣的吧,充滿了複雜性,你要李槿秀當個英雄般沖出去拯救別人,即使她可能有這個能力,但是她做不到,她是個人,也會害怕,會退縮。

可是在無人知道的角落,她還是會下意識去祈禱,祈禱那些曾經有過幾面之緣,并不熟悉的鄰居們,安然無恙。

就像每一個普通又平常的小人物。

可要真面對上了危害到自己或者自己家人的事情,他們也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勇氣。

就像自發組織去面對那些亡命之徒的人們。

“被他們跑了,有個人,傷得還挺重的,你那有沒有酒精碘伏還無菌棉花這些東西嗎?八樓有個是外科大夫,他們打算直接就地做手術,現在在各個樓層收集手術用品,時間有點禁緊急。”

“有,我記得我有買,還有繃帶和消炎藥之類的。”

當初手握兩百萬巨款,李槿秀一天天最感興趣的就是購物。

她連狗糧都買了兩袋,天知道為什麽要買狗糧。

可能是因為它太便宜了,她控制不住手吧。

酒精拿兩瓶,碘伏也拿兩瓶,無菌棉拿上三包,消炎藥一盒。

這些東西被她打包塞進一個小袋子裏,放在了門口。

王生上來拿了就走,也沒來得及說什麽別的。

他應該是沒有告訴別人是在她這裏拿的東西,畢竟打電話的時候,他的聲音也有刻意壓着,上來的時候也是自己一個人。

看着他拿走東西,李槿秀收回視線,她終于能安心去吃頓飯了。

從冰箱裏拿幾塊骨頭放進微波爐解凍,她打算炖個湯。

兩根淮山削皮,泡一把蟲草花和各種幹菇,再來一根玉米,白蘿蔔放一點。

骨頭焯水,用一個小鍋就慢慢得煲。

香味會随着水蒸氣傳出來,光是聞着就能讓人心身愉悅。

“雲淵。”

李槿秀回頭,她已經習慣了自己在随時随地轉頭都能看見雲淵了。

當然,洗澡和上廁所是例外的。

她會記得鎖好門窗的,但是每次打開門,對方肯定會站在門口或者不遠的地方看着。

有時候李槿秀會産生一種錯覺,雲淵就是個披着人皮的大狗狗。

說不準還是阿拉斯加那種可愛到爆炸的。

“你想吃什麽?吃辣的還是吃不辣的?要不晚上吃菜湯怎麽樣,酸辣的那種。”

二樓的蔬菜,前兩天沒有連根拔的那幾樣蔬菜今天又長出來了一點。

新鮮蔬菜再配點幹菜,再來點臘肉臘腸的。

簡單大亂炖。

主要是方便,她是沒心情折騰別的菜了。

“好。”

雲淵其實也習慣了,李槿秀大部分時候都是想好了吃什麽,問他好像更多是一個流程,總之只要點頭說好就行。

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們已經形成了一種相處模式。

要是有人乍然看見,多半都會覺得這兩個人應該住在一起很久了。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都無意,他們會去記住彼此的習慣和愛好。

沒有人特意去說起,就仿佛呼吸一般自然的事情。

鮮菜清脆,幹菜吸滿湯汁,又帶着種不同的口感,阿婆做的臘腸臘肉吃起來很有嚼勁,和外頭賣的确實不同。

湯汁酸中有辣味的餘韻,開胃得很,不知不覺就能吃下去很多。

吃過晚飯,李槿秀就有些瞌睡了,大概是今天精神高度緊繃的時間太長,現在一松懈下來,她就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在沙發上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槿秀?”

為了省電,也為了不招人眼,他們晚上是不會開燈的,現在這種情況,外頭更是一點燈光都稀缺,或許有人會點蠟燭,但是那光太微弱了,根本不足以照亮房間裏的情況。

但是這些對雲淵來說都不是障礙,他可以很清楚看見,躺在沙發的女孩,已經陷入了平靜的睡夢裏。

但他就像是上瘾了一般又喚了一聲:

“槿秀?”

他知道在人類世界這種說不清楚的情緒,應該是叫做喜歡。

喜歡一個人,會想一直看着她。

看着她笑,生氣,難過,陪着她。

他說不清楚什麽時候有了這個念頭。

或許,他是太過孤獨了。

又或許,是她太過溫暖了。

以至于他已經無法去想象,曾經一個人沉睡,沒有人陪伴的日子。

他看了很久,最終站了起來,輕輕把在沙發上睡着的姑娘抱了起來。

他記得她說過,要睡在床上,不能睡在沙發上。

他也記得她說過,不要一直盯着一個人看,那是很沒有禮貌的事情。

也記得不要随随便便透露他和人類不同的地方。

因為有可能會被抓去解刨。

想着想着,雲淵突然不太明顯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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