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昙花做粥

韓纓知曉時,兩人已上完藥。

看兩人腫脹的臉,韓纓心痛不已,說要押妹妹來賠禮道歉。

程深墨擺擺手:“我就算了,畢竟我毀了昙花圃,有錯在先。”

喻安卿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在下不像良姜腫得那麽厲害,用粉遮一遮,也就看不出來了,不耽誤太.祖祭的禮樂演奏。”

韓纓的臉色猛然一沉,咬牙道:“韓木羽刁蠻過頭,我這就去罰她跪一夜祠堂。”

“演奏?”程深墨疑惑地問道

韓纓:“安卿任職太常寺協律郎,掌管音律,協調皇室日常的禮樂演奏事宜。”

協律郎是個八品的閑職,但聖上酷愛樂曲,尤愛聽簫。安卿簫曲動天下,無人能及,時常受聖上召見,頗得盛寵。若被聖上看到掌印,萬一怪罪下來,可就不是小事了。

因此,韓纓才格外生氣,要重罰韓木羽。

程深墨:“我說安卿弟弟的簫曲吹得這般好,原來真的是大演奏家。”

喻安卿白他一眼:“鑒賞家有些水平呢。”

程深墨得意地沖他眨眼,調皮又驕傲,厚臉皮得很。

“你們發生什麽了?”韓纓摸不着頭腦,兩人在打啞語似的。

程深墨眉頭一挑,興致勃勃,準備和韓纓說說昨晚醉酒獻花的趣事。

“沒什麽,我昨晚吹簫,良姜哥哥有聽到。”喻安卿一句話淡淡揭過,私心不想把兔子的愚蠢行徑分享給他人。

韓纓找妹妹算賬,挨打的兩人有分寸、懂禮貌,自然不會跟去耀武揚威。

程深墨蹲在地上,把未破損的昙花花瓣一一撿拾起來,念叨道:“可惜了。”

喻安卿心緒微動,撩袍蹲下,花瓣上沾了塵土。略有潔癖的他眉頭緊皺,猶猶豫豫地伸出手,捏起花瓣一角。

“安卿,你人真好。”程深墨眼神灼灼,清澈又明亮,“我把花瓣洗幹淨,熬成昙花粥,咱倆一起喝。”

感動的情緒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喻安卿木臉起身,掏出繡帕,擦拭手指:“不用了,我不喝。”

誰要喝從地上撿起的花瓣做成的粥啊!髒死了!

程深墨殷勤推銷:“昙花藥用價值很高的。不僅可以清熱潤肺,排毒養顏,還能通便,緩解體內熱盛造成的大便幹結。這麽熱的天來上一碗,多順暢啊。”

喻安卿臉色鐵青,任程深墨說破嘴皮子,也沒有喝粥。

清風苑內,兄妹兩人對峙。

韓纓斥責妹妹不懂事,刁蠻任性,不尊重貴客。

韓木羽反問道:“哥哥呢?我不懂事,你做得就對嗎?一個人的心,拳頭大小,你怎麽分給兩個人。那兩人妄圖攀高枝,沒有自知之明,算不上什麽大錯。哥哥兩個都想要,最不是東西!”

惱羞成怒的韓纓失去理智,失手打了韓木羽一巴掌。

韓木羽紅着眼,憤憤瞪他。

“禁足你一個月,休要再胡鬧。”韓纓落荒而逃。

韓木羽恨恨地盯着哥哥遠去的背影:“我會讓你明白,天下可沒有娥皇女英共侍夫的好事。”

太.祖祭是大周開國皇帝的生辰日,舉國同慶。百官休假沐浴,百姓到寺廟供奉祈福。

韓纓和喻安卿,一個負責皇宮守衛,一個負責祭祀禮樂,忙碌得腳不沾邊,天天看不到人影。

程深墨想要讨好韓纓家人,可惜兩人往往避而不見,甚至給他開了小廚房,無需陪同用膳。

熱臉貼冷屁股幾次,程深墨亦覺得有些厭煩。要不是韓纓長得英俊,有八塊腹肌,對他真心相待,他才不稀罕什麽武侯府呢。

程深墨在府上呆的煩悶,出門閑逛。路過花鋪時,恰巧瞧見喻安卿。

喻安卿身穿深碧章紋官服,腰間別着九節玉簫,墜玉龍符,手中端的花盆正是帶花苞的昙花。

身處花叢,人比花好看,惹得花店內的姑娘們頻頻偷看。

程深墨想起上輩子看過的少女漫畫,男主角一笑,背景畫滿盛開的花。

“你在買昙花?”

喻安卿微微颔首:“上次胃口不好,沒有喝上良姜哥哥親手做的昙花粥。打算買幾盆昙花回去,不知道良姜哥哥願不願意再做一次?”

程深墨感動不已,眼淚汪汪:“安卿,我知道你想替我彌補,買花還給韓小姐。嗚嗚嗚嗚……你怎麽這麽好。”

喻安卿眨眨眼,他突然想喝粥而已,誰想買花給韓木羽那丫頭?!這蠢兔子怎麽聽不懂人話。

程深墨大手一揮:“怎麽能讓你破費!老板,多少錢?我買了。”

“五百兩一株。安卿公子是我們的常客,不然這等品相的昙花,我真舍不得賣。”老板笑語說道。

五……五百兩!!!

掏荷包的手慢慢收回,程深墨露出禮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安卿弟弟,我仔細一想,韓木羽那丫頭欺人太甚,沒必要再給她臉。”

喻安卿垂眸,遮掩快要藏不住的笑意:“良姜哥哥說得對,我們不買了。”

他不想拆蠢兔子的臺。

有人從喻安卿手裏拿過花盆,嗤笑道:“庶子就是庶子,小家子氣。老板,店內的昙花我都要了。最近廁所有些臭,放些昙花熏熏味。”

喻安卿的笑容漸漸落下,眸中盡是冷意。

那眼神覆了寒冰,明明在酷暑,程深墨感受到一股刺人的冷意,脖頸寒毛紛紛豎起。

喻安卿察覺後,立即恢複溫柔的淺笑。小動物面臨危險時,非一般的直覺呢。

“良姜哥哥,我們回去吧。”

來人不依不饒,擋住去路:“喻安卿,我真佩服你的手段。趕出家門後,這麽快就搭上小侯爺,找到了靠山。”

“二哥,請你讓開。”喻安卿冷漠道。

喻澤清嘲諷道:“誰是你二哥!你個繡娘生下的庶子,連族譜都上不了。”

程深墨聽明白了。初遇喻安卿時,他說是被家裏趕出來,原來是因為庶子身份啊。

淦!京城這幫子國公侯府是不是有毛病?!一個個自恃甚高,狗眼看人低。

自己手臂上的手,用力了幾分,抓得程深墨都有些疼了。

他想,喻安卿肯定很無助吧。

心裏驟然一疼,淦!誰敢欺負他的小天使!

程深墨揚起谄媚的笑臉,摸摸鼻頭:“這位公子,您最近是不是舌上又燥又渴,下午小有潮熱,腹部偶有脹痛……”

喻澤清詫異地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在下還能看出來……”程深墨向前幾步,湊近喻澤清,小聲言語:“在下還知道,公子最近如廁時間過長,大便秘結難下。”

喻澤清緊張地咽了咽唾沫,額角滲出一層細汗,驚駭不已:“你怎麽連這都知道?”

他最近确實便秘得厲害。

“我是大夫,師承名醫。”程深墨故作高深一笑,手指虛畫個圈,“你這個症狀看似是臀下……其實不然。”

“怎麽說?”喻澤清急急追問。

程深墨咳嗽一聲,不緩不急地說道:“《景岳全書》在秘結篇有雲‘凡下焦陽虛,則陽氣不行,陽氣不行,則不能傳送而陰凝于下,此陽虛而陰結也。下焦陰虛,則精血枯燥,精血枯燥,則津液不到而腸髒幹槁,此陰虛而陰結也’……”

喻澤清聽得一頭霧水,不耐煩道:“什麽陰陰陽陽的,說人話!”

“人話就是……”程深墨反手握住喻安卿的手腕,大聲吼道,“你腎虛!你不行!”

說罷,拉人就跑。

正值祭典,店內有不少前來買花的貴女婦人。聽到此,憋不住了,一霎那間哄堂大笑,對着喻澤清指指點點。

喻澤清滿面羞紅,惱怒異常。

他反應極快,伸手一撈,拽住喻安卿長簫末端的青色流蘇,用力一扯。

流蘇斷裂,玉龍符便要墜地。喻安卿背後仿佛長了眼睛,擡腳一踢,玉龍符在空中劃出弧線,落入手中,沒有絲毫停頓,兩人跑沒了身影,留下一地破碎的流蘇穗子,和氣急敗壞的國公府二公子。

程深墨拉着喻安卿,穿過人群,跑過好幾條街,松了手。

“不行了,跑不動了。”程深墨喘着粗氣道。

再看喻安卿,臉不紅心不跳,這麽熱的天連滴汗都沒有。

“你體力這麽好啊,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喻安卿抿唇一笑,問道:“你是胡說,還是真的?”

“什麽?”

“喻澤清,也就是國公府的二公子,你說他腎虛精虧。”喻安卿簡直要好奇死了。

程深墨洋洋得意,晃晃腦袋:“我身為大夫,怎麽會胡說呢?他确實便秘。只不過便秘之症病因很多,陽盛肺燥有可能,氣虛陽衰也有可能,我只說了其中的一個有可能的病因罷了。”

“狡猾。”喻安卿滿眼笑意。

程深墨異常靈活地扭動兩下身軀,跺跺腳:“腳滑嗎?腳一點都不滑啊。”

喻安卿:……

跑得又累又渴,兩人就近在茶鋪坐下。

喻安卿用繡帕擦幹淨座位,向茶家要了熱水,燙洗幹淨茶碗,才慢悠悠地喝起茶。

程深墨:怪不得不喝我熬的粥,潔癖啊。

喻安卿睫毛微顫,不自在地問:“你會不會覺得我矯情?不過是個入不了族譜的庶子,還在這窮講究。”

美人蹙眉,他心痛。程深墨趕忙安慰:“俗話說病從口入,愛幹淨是好事。庶子又怎麽樣?我還是個父母不詳的野種呢。”

程深墨表現得滿不在乎,但是喻安卿的心髒驟然緊縮,又酸又麻的感覺充斥心扉。他不太會安慰人,絞盡腦汁,吐出一句話:“你不要這麽說自己,你……很好。”

“你也是啊。”程深墨輕聲道。

喻安卿忽的紅了耳尖,無措地擺弄起手邊的玉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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