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身世之謎

三人乘馬車到達石府,石鶴親自出府迎接,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小徒弟商陸吃味得很,不就是師父老相識的徒弟嘛,要不要這麽大陣仗。

“師父,您笑得臉都快開花了。”商陸撇嘴道。

石鶴嫌棄地踹徒弟一腳,讓他往後稍稍,別給他丢人現眼。

沒想到小侯爺和協律郎竟一同陪程深墨前來,還備了厚禮。

侯爺恭敬地行鞠躬禮,吓得石鶴連連擺手:“侯爺如此大禮,在下受不起。”

韓纓微微一笑:“您是阿墨的長輩,就是我的長輩,當得起。”

喻安卿看在眼裏,氣在心裏。

他行禮作揖,言語間與石鶴頗為熟稔:“石叔,我和良姜情同手足。故今日一同來叨擾拜訪,還望見諒。”

“你這孩子,還同我客氣什麽。”石鶴慈祥地說道。

程深墨疑惑:“安卿和石太醫很熟嗎?”

都喊上‘叔’了,前兩次見面好像還恭敬有餘,不顯親近啊。

喻安卿睫羽微顫,輕聲道:“之前有外人在,不好表現的過于親昵。其實,我和石叔認識多年。年幼時,我與娘親住在同樂坊內,離石叔家不遠,常受石叔照料。”

石鶴點頭:“正是如此。”

程深墨一愣,原來喻安卿的娘親不僅是妾室,還是外室啊。

他心疼地拍了拍喻安卿的肩膀。這孩子能夠善良正直地長大,真不容易。

石府為一座三進宅子,院落不大,處處可見種植的藥材,還有晾曬的藥材架,漂浮着草香味,令程深墨倍感熟悉。

穿過庭院,在廳堂看茶入座。寒暄幾句,石鶴不覺說到程深墨的師父。

“我們同為太醫署門下弟子,一同學習數載,感情甚篤,只是我們的理念相差甚遠。我以為皇宮太醫院乃是天下醫學英才彙聚之地,應該考入太醫院,和最頂尖的杏林高手交流,才能益于本身醫術的提高。

而菖蒲則想遍訪全國,認為最精湛的醫術,一定隐于民間。我們大吵一架,菖蒲選擇離開京城,從此再也沒見過。我若知曉當年一別竟成永別,絕不說置氣的話。如今悔恨,已然晚矣。”

程深墨安慰道:“我想師父沒有怪罪您的意思,甚至一直在意您。他雖沒在我面前常常提及您,卻唯獨給您留了一封書信,叮囑我務必交給您。”

信用火漆封住,程深墨沒有打開過。

石鶴激動地接過信箋,拆開信封,看到熟悉的字跡,感慨良多。

看着看着,震驚、悔恨、驚喜、悲痛……種種情緒交織在臉上,宛若經歷一場生死離別,最終化為兩行清淚。

在座之人皆詫異不已。到底寫了什麽,才能讓石太醫有這麽大的反應。

他緊握信紙,眼神複雜地看向程深墨,直看得程深墨渾身發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石太醫,我師父在信中說了什麽?”

石鶴嘴唇顫抖,良久後出聲:“墨兒,菖蒲要我收你為徒。此後餘生,我定會護你周全。”

信的內容,他想說,卻又不能說。阿墨是他和菖蒲的孩子,是菖蒲為他生下的孩子。

世間有一傳說中的異族,名為靈貍族。族人性溫順,嗅覺靈敏,以紅黑橘三色胎記為族人标志,男女皆可産子,程菖蒲便是靈貍族人。

男子生子,天方夜譚。程菖蒲不想被當做異類,也沒有打算和男人相愛。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與石鶴同吃同睡、朝夕相對的日子裏,他們相愛了。程菖蒲不願連累石鶴一同受人非議,加上兩人行醫理念天差地別,終在發現身孕後,選擇遠離京城,獨自生下程深墨。

程深墨身上亦有三色胎記,為異族人。他不想兒子因異族身份被歧視,又希望兒子能有正常人的生活,故從未告訴過程深墨身份,只說是孤兒。

程菖蒲在信中寫道:“不悔與君相知,讓君與子別離二十餘載,菖蒲深感歉意,希望君能收墨兒為徒,以師徒恩義全父子之情。”

石鶴對程菖蒲父子萬分羞愧。他決定遵循菖蒲遺願,不告知真相。

程深墨不知其中原委,只以為師父信中囑托,婉言推辭道:“謝謝石太醫好意。師父對我情深義重,我不想再拜旁人為師。”

“可是……可是……”

石鶴急得站起身,他不善說謊,只道,“這是你師父臨終叮囑,是師命,不可以違抗。更何況,我也想好好照顧你啊。”

程深墨堅定地搖頭,任石鶴百般勸說,就是不答應。

兩人正僵持,商陸冷不丁道:“上趕着不成買賣,菖蒲大夫應該很高興有這樣重情的徒弟。”

程深墨點點頭:“商陸說得對,石太醫無需心中有愧,是我自己不願。”

石鶴:“墨兒不答應,我才心中有愧。不如你搬到我府上住上些時日,跟随我出診,見識過我的醫術,再下決定。”

他見兒子态度堅決,既為菖蒲欣慰,心又酸疼得厲害。暗自思忖,日久見人心,不能太着急,先把兒子留下再說。

喻安卿積極應和:“良姜哥哥,我覺得叔叔說得有道理。石叔是天下第一的名醫,良姜即便不認師,留住些時日,跟随學習,必大有裨益。”

上次石鶴到侯府出診,他便注意到石鶴對程深墨頗為喜愛,有意拉他小住。所以他備厚禮,打的便是一箭三雕的主意。

一來,良姜認石鶴為師父,在京城有了靠山。石鶴官職不大,但誰家不會有個大病小災,得罪石鶴,等于得罪整個太醫署,多少都得賣點面子。

二來,良姜對醫術有所追求,若能得石鶴指點,不失為一樁好事。

三來,留住石府,就能遠離韓纓。而他在同樂坊有一座老宅,離這不遠,來往方便。

程深墨略有心動,但看見韓纓祈求的目光,終是咬牙拒絕。

推讓間,信封中掉出一枚紅色如意結。

石鶴拿在手心,輕輕摩挲,哽咽道:“這是菖蒲與我的定情信物,本是一對。”

程深墨瞳孔地震,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石鶴祈求道:“墨兒,我收你為徒,想把你當親兒子照顧。我對不起你師父,不想再對不起你。”

師父和石鶴都終生未娶,想必對彼此情深似海。不然師父不會把自己托付給石鶴,石鶴身為太醫院首席,也不會近乎卑微地懇求。

程深墨內心動容,猶豫半響,緩緩開口:“我會多多來拜訪您,若有出診機會,方便的話,請您帶上我。”

喻安卿眼眸沉沉,內心大罵蠢兔子,犟死了!

正在這時,下人匆匆進來,附在石鶴耳邊,嘀咕了幾句。

石鶴臉色驟變,收好信箋和如意,倉促說道:“墨兒,你若受了任何委屈,就來找師父。師父現在有急事要處理,就不送了。商陸,随我來。”

商陸吃瓜吃得津津有味。臨走前,瞟一眼程深墨,哎呀,這就是他的新師弟了呢。這麽大的八卦,得和師兄師姐好好唠唠。

程深墨等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拜別離開。

這一趟拜訪,程深墨沖擊很大,如霜打的茄子,一時難以接受多了位“師娘”。

韓纓想安慰兩句,被喻安卿搶先一步:“良姜哥哥在這世上又多了一位親人,不是嗎?我清楚石叔的秉性,術與德兼備,是位不可多得的良師。”

安卿總是能第一時間發覺自己的不安。

程深墨感激地說:“我明白,我會多與石太醫交流。”

韓纓不甘落後地說道:“阿墨放心,無論怎樣,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喻安卿咳嗽兩聲,意有所指:“韓兄要陪的人不少吧。”

夾槍帶棒的說話方式,韓纓很不習慣。即便知曉對方在吃阿墨的醋,仍覺得難以接受。他心目中的喻安卿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絕不該是這般模樣。

韓纓皺眉道:“安卿,你話說得過分了些。我韓纓絕不是那種三心二意之人,深愛着誰,便一直會對他好。”

對于韓纓深情款款表白的愛意,程深墨內心波動極小。

距離第一次說愛他,才堪堪一月時間。程深墨驚訝于自己竟不會再感到喜悅。所以愛真的在消失嗎?

“你們不要吵了。我累了,想休息。”

程深墨砰地一聲,關上房門,将二人留在門外。

韓纓見此,輕輕喚喻安卿的名字。

“安卿啊安卿,你這樣下去,最後受傷的只會是自己。”

“我樂意。”喻安卿撂下話,不願給傻子糾纏,亦回了房。

獨留韓纓深陷三角感情的漩渦,心痛得無以複加。

黃昏時分,喻安卿坐在庭院內,纖纖玉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勾弄着簫穗上的如意結。

程深墨走出門,瞧見這副場景,腳下一軟,內心‘卧槽’瘋狂刷屏。

如意結是師父和石鶴的定情信物,而他親手編了如意結送給喻安卿,和自己藥鈴上的湊成一對。

這代表什麽?這他麽代表他程深墨在暗戀喻安卿啊!是個人都會這般想吧。

程深墨啊程深墨,你這不是在玩弄清純小夥的感情嘛!

“安卿,你聽我解釋,我不知道師父以如意結為定情信物。我沒有在暗戀你啊!你不要誤會!我發誓,我絕不是故意的。”程深墨沖上前,指天發誓。

喻安卿看向他,一雙豔麗的丹鳳眼被晚霞染成彩色,流光溢彩似有萬千情意。

紅唇輕啓,聲音輕得如天邊的薄雲,風一吹便散了。

“我希望你知道。”

說罷,手持玉簫,輕輕搖晃如意結,翩然離去。

程深墨久久未能回神,雙手捧住發燙的臉頰。

安卿說的話什麽意思?他希望我知道如意結有定情之意,不就等同于他希望我對他有意?不就等同于他對我有意?

程深墨頭搖成撥浪鼓,說不通啊。若安卿真對自己有意,不可能會撮合他和韓纓成婚,不可能一直幫韓纓說好話。

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安卿說的是“我希望你不知道”,日,語句不通啊!

也許是“我失望你,知道嗎?”這也吞太多字了吧。而且安卿根本沒疑問,沒有疑問!是肯定啊!

程深墨腦殼亂成一團漿糊,雙手抓頭,風中淩亂。

房間內,喻安卿手指摩挲手中如意結,遠眺窗外,勾唇淺笑,看程深墨變成炸毛兔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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