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概是約會
又過了十幾日, 天氣驟然變冷,秋天終于姍姍來遲,此時已七月末。
蚊子銷聲匿跡, 瘧疾也随之消失, 病例不再增多。這一場疫病感染四百餘人, 不足十人去世, 逝世的病患大多有其他嚴重疾病, 是有史以來瘧疾爆發,患病者最少、結束最快的一次。
京城上下再無人質疑‘蚊子傳播瘧疾’的說法, 程深墨霎時聲名鵲起, 達官顯貴邀約看病者不計其數。
他始終不善與權貴打交道, 幸而有石鶴幫忙推拒。
兒子的醫術毋庸置疑,很有天賦, 基礎也紮實。石鶴是欣慰, 常拉程深墨研究疑難雜症, 甚至通宵達旦。
喻安卿屢次三番上門拜訪,都吃了閉門羹, 見面次數直線下降,甚至不如疫情時多。
這日, 喻安卿刻意打聽了石鶴進宮請脈的時間,錯開上門拜訪, 終于見到程深墨。
将近十日未見, 程深墨反而先埋怨上了:“安卿,你好久沒來找我了。”
喻安卿似笑非笑:“哪次上門拜訪不都是你沒有空見, 倒成了我的不是。”
程深墨摸摸鼻子,不免心虛。
“好啦好啦,是我的不是。對不起嘛, 安卿哥哥~不要小氣哦。”
他一撒嬌,喻安卿便完全沒了辦法,含笑望向他,眼如秋水,似裹了蜜糖。
程深墨心頭猛地一跳,不自在地整了整衣角。
“天氣轉冷,今日我帶你去繡坊裁幾身新衣。”
喻安卿有些心疼,良姜身上穿的還是以前單薄的灰麻舊衣。
程深墨搖搖頭:“不用,不用。師父有送我新衣,我這幾日都呆在藥房裏,穿這一身耐造,沒覺得冷。”
“過五日便是中秋宮宴,你總不能穿這身灰麻衣面聖,走吧。”
程深墨治瘧有功,皇上破格邀請赴宴。他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兩人來到繡坊,進了一家店面不大的名為“玲珑繡坊”的鋪子。
老板娘年紀四十許,舉止優雅,喻安卿喚她為‘秀姑姑’,讓她為程深墨量尺寸,程深墨便跟着秀姑姑進了內堂。
“程公子腰背挺直,雙臂張開,不用緊張。”
秀姑姑面容親善,一邊用尺量體記尺寸,一邊同他閑聊,“安卿第一次帶朋友過來呢,剛剛還小聲叮囑我,一定要用最好的緞子,做得厚實一些。”
“他總是來您這裁衣服嗎?”程深墨有些好奇地詢問。安卿身邊相熟的人,除了夜巒,就見過這位秀姑姑。
這麽一想,安卿似乎有點孤僻哦。雖然在他面前總是溫言細語的,還有些活潑。
秀姑姑:“是啊,我同安卿母親相熟,曾同在宮中做繡娘。後來到年紀,就被放出宮嫁人,同相公一同開了這間衣鋪。安卿常來照顧我生意,是個好孩子。”
說着說着,秀姑微微嘆氣,“這孩子啊有什麽話都憋在心裏,也不曾有什麽朋友。你一來,我挺高興的。”
“我聽他說過,他小時候和娘親住在同樂坊,娘親怎麽會又在宮中做繡娘呢?”程深墨有些好奇,不覺嘟囔出口。
秀姑姑面色瞬間變得不太好,頗有些咬牙切齒:“當時珠兒,也就是安卿娘親,已經被許了人家,眼看就要成婚,過上好日子。也不知怎麽的和喻國公扯上關系!天煞的混蛋,将人接出宮,卻沒有好好待她,讓母子倆受盡了苦楚……許是這樣的原因,安卿的性子冷清了些,你要多多擔待啊。”
程深墨聽得心裏如針紮似的,微微刺痛。
“放心吧,姑姑。我一定好好待他。”他鄭重道。
程深墨量過尺寸,從內堂出來,飛也似的走到喻安卿面前:“我量完了,你要不要也做幾身衣裳,我出銀子。”
可憐的小白菜,哥哥一定好好疼你。
喻安卿:“那便同你做一樣的款式吧。”
“那你豈不是把我比下去了。”程深墨撇撇嘴。
以後兩人往那一站,身高臉蛋都比不過他,我醜我尴尬。
“怎麽會呢?程公子長相俊俏可愛,與安卿各有風采。”秀姑姑笑道。
程深墨也就嘟囔兩句,其實不介意,能同安卿穿一樣的衣服,感覺像是自己沾了光,泛起隐秘的喜悅。
約定三日後來取衣服,兩人離開繡坊,到居然樓用膳。
小二推薦道:“兩位客官,秋蟹肥美,最近本店推出招牌海鮮宴,要不要試試?”
“好。”程深墨開心道,“我最喜歡吃蝦了。”
“新菜鴛鴦雙味蝦,白灼紅燒,兩種吃法,您一定要嘗嘗。”小二機靈地說道。
程深墨點點頭,爽快應下。
海鮮宴很快上桌,程深墨吃得不亦樂乎,吃到一半,發現喻安卿動筷寥寥,只吃了幾口秋刀魚、幾片螺肉。
“你對海鮮過敏?”程深墨詢問道。
喻安卿搖搖頭,撇了眼程深墨剝蝦的油手,略帶嫌棄。
程深墨無語了。竟然有人因為剝蝦剝蟹弄髒手,而拒絕美食?!太不可思議了。
他又重新洗淨手,加快剝蝦的手速,壘了小山似的一碟白嫩嫩蝦肉,推到喻安卿面前:“吃吧。”
喻安卿詫異地看他。
程深墨驕傲地挑眉:“哥會疼人。”
“謝謝良姜哥哥。”喻安卿抿唇輕笑,眉眼溫柔。
程深墨舉起簽子、剪刀,唰唰比劃兩下:“哥哥表演個獨門絕技,蟹肉蟹黃分離大法。”
喻安卿回以星星眼,滿面寫着“哥哥好厲害”的無聲贊揚。
于是程深墨大受鼓舞,開始吭哧吭哧地撬蟹殼,把蟹黃和蟹肉仔仔細細挑出,全給喻安卿,還不忘提醒喝口姜茶驅寒氣。
喻安卿猶如嬌慣的小男朋友,挑剔着只吃蟹黃,把不喜歡的蟹肉推給程深墨,一聲“良姜哥哥”哄得對方殷勤服侍。
小二敲門,說二樓包廂有位客人請喻安卿過去一趟,有事商量。
喻安卿皺眉詢問來人姓名,小二說那人自稱喻國公的大公子。
喻家大公子喻澤明不同于無用纨绔的二公子,為人沉穩明理,任大理寺少卿,擔得起喻家世子的名號,對他也算通情達理,未曾為難過。
“我去去就來,你先吃。”
喻安卿把剩下的半碟蟹黃推還給程深墨。
喻安卿走後,程深墨喜滋滋地吃起蟹黃,半點沒察覺喻安卿把吃剩的蟹黃推給自己有任何不妥。
忽然,隔壁一聲大喝聲。
“韓纓,你不要再喝了!何必如此自暴自棄?不就是個小大夫嘛。你身為侯爺,何愁尋不到佳人。”
嗯?我的八卦!程深墨豎起耳朵,蹑手蹑腳貼近牆壁偷聽。
韓纓的聲音透着傷痛:“無記哥,你不懂,我真的喜歡阿墨,不能失去他。”
奚無記:“你啊,為何不告訴小大夫事實真相!喻安卿對你求愛不得,故意勾引、離間!”
韓纓:“他真心喜歡喻安卿,讓我怎麽開口?我不想阿墨知道真相傷心。我怎麽把喻安卿喜歡的是我,根本不喜歡阿墨,故意和他在一起,不過是為了氣我,這種話怎麽說得出口?”
奚無記:“唉……你就是心太軟。”
那邊的聲音漸小,陷入沉默。
偷聽的程深墨一臉懵逼,有點消化不了。
不多時,喻安卿回來,無甚表情。
“沒事吧?”程深墨問道。
喻安卿:“不是大公子,是喻澤清,他故意借大哥之名戲耍我。”
程深墨捋袖子,氣惱不已:“我刀呢?我這就去砍死他。”
喻安卿被逗笑,如花兒般燦爛奪目,程深墨一時看呆了。
“無礙,我們吃飯吧。”
喻安卿的心情瞬間好起來,挨着他坐下:“良姜哥哥,我想吃蝦。”
“沒問題,交給哥哥。”程深墨耳尖泛紅,化身剝蝦小能手,忙得不亦樂乎。
隔壁包廂。
韓纓雙目沉沉,一聲不響地喝茶。
奚無記時不時看向隔壁,輕聲道:“纓弟,你這招兵不厭詐,着實高明。”
屢次同喻安卿交鋒後,韓纓終于冷靜下來。他可是帶兵出征過的将軍,論計謀,喻安卿那點小伎倆又算什麽。
既然沒有辦法把全部真相告知阿墨,那便假借巧合,告訴一部分真相。
他打聽到兩人行蹤,讓喻澤清先把安卿支開,故意在隔壁說出。他就不信,程深墨能夠忍受這等欺騙。
只是他們左等右等,卻不見隔壁有動靜。最後叫來小二一問,方才知曉兩人半時辰前已離開。
韓纓奇怪問道:“他們神色如何?舉止如何?”
小二如實答道:“神色愉悅,舉止親昵,并沒什麽異常。”
怎麽會呢?韓纓百思不得其解,難道程深墨根本不介意喻安卿的欺騙?不可能啊!難道是愛的太深,即便知道真相也不願意放手,還是他愛的仍舊是自己,故意和喻安卿一起報複罷了。
韓纓糊塗了。
原因很簡單,程深墨聽到兩人說法,唯一的想法是:卧槽,韓纓他麽的真是自戀他媽給自戀開門,自戀到家了。妥妥的臆想症啊。
且不說安卿數次表明只把他當做摯友,兩人根本沒有在一起。只說安卿這容貌氣度,怎麽可能看得上韓纓。他眼瞎一萬次,安卿也不會眼瞎一次。
程深墨自己不覺得,其實很顯然,他是喻安卿的腦殘粉。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兔:我的安卿做什麽都是對的。
大家新年快樂,虎虎生威發大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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