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到了侯府壽宴那一日,翟似錦腳傷已無大礙,換了一身合制宮裝,先進宮拜見了張貴妃,由張貴妃帶着她和趙宜樂一道出宮,往晉陽侯府而去。
貴妃儀仗盛大風光,圍觀的百姓一路擠到侯府,都想一睹貴妃尊榮。
只是張貴妃下馬車時,有四個宮女提着紗簾,遮擋着張貴妃換上軟轎,直直進了侯府,他們什麽都沒看見。
翟似錦和趙宜樂兩人儀容端莊,面秀嬌麗,惹得衆人低聲議論紛紛。
其中有人說,宜樂公主前兩個月就跟晉陽侯張承宣定下了婚事,如今得見公主真顏,當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趙宜樂卻深深蹙了眉,很不高興。
侯府前的賀壽之人絡繹不絕,排場大到幾乎是人擠人。翟似錦牽着她往侯府裏走,一邊向周圍打招呼的女眷們回禮,一邊在鞭炮轟鳴聲裏對趙宜樂輕聲安撫,“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來了,可既然來了,咱們就得顧着貴妃娘娘的顏面,不能叫她難做了。”
趙宜樂垮了臉,“我原是不想來的……”但來都來了,就沒有半道掉頭的道理。
兩人都很清楚,也都很無奈,跟着引路的丫鬟到了壽宴席上,按照位置坐好。
離開席還有些時辰,翟似錦粗略地掃了眼對面的男賓席,須臾收回視線,轉頭就瞧見趙宜樂雙目失神的樣子。
或許還真的是如陳熠說的那般,趙宜樂其實心裏已經藏人了。
翟似錦瞧她許久,見她半點反應都沒有,伸手戳了戳她腦袋,問道:“宜樂,你就沒有要跟我說的?”
趙宜樂落寞地搖頭。
翟似錦皺眉,“你如果遇到了什麽難處,可以跟我說說,我不會胡亂去跟舅舅舅母說的,你說出來,我看看能不能幫到你。”
趙宜樂還是搖頭,“表姐你幫不了我的。”
“……”翟似錦頓住,“所以你還是有事瞞着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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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宜樂低頭不敢看她的眼睛,支吾也不吭聲。
看來陳熠說的是真的了,這小姑娘長大了,也是個心裏有主意的了。這麽重要的事情就一直捂住,當初捂到出嫁、捂了半輩子都沒叫人知道,她可真有能耐。
翟似錦惱得不想理她,別開臉看了幾眼宴會的布局,宴會正中央擺了三張長案,想必到時候是老太君坐中間,張貴妃和張承宣兩人各做一側。
院們傳來鞭炮喜慶的報唱聲,是太子妃秦氏到了。
“宜樂,往日你我感情最好,我也不想難為你。”翟似錦回頭看了眼趙宜樂,“我去跟皇嫂聊聊,你好好想想,你現在願意将就着,往後也能一直将就嗎?”
趙宜樂臉色更難看,眼底水霧盈盈,幾乎是要哭出來的樣子。
翟似錦去尋了秦氏,趁着她與周圍人停下來的空檔,坐到她身邊,甜甜地喚了聲,“皇嫂。”
秦氏知她來意,溫和地點頭,朝不遠處趙宜樂的方向看了一眼,“宜樂怎麽樣了?”
“還是悶悶不樂的,問她什麽也不肯說。”
雖然能确定趙宜樂悔婚的原因了,但這婚該怎麽毀,還是有點難度。
翟似錦頓了頓,嘆道:“皇嫂可知,皇兄找過晉陽侯沒有?”
秦氏也有心無力,輕輕搖了搖頭,“殿下早就試探過了,但侯爺說既已宜樂定下婚約,就不會再退婚的。”
只要他不答應,即便是長寧帝也不能随意收回成命,怕君臣離心,這才是最難辦的地方。
有那麽一瞬,翟似錦覺得這比登天還要難。
張承宣非她不娶,說明心裏其實是喜歡宜樂的,但宜樂又心有所屬,不可能願意嫁他的。
他們的關系怎麽這麽亂啊。
快開席時,翟似錦回到座位上,酒食菜肴已經端上來擺好,趙宜樂垂眸揪着袖口的細珠把玩,也不知到底想好了沒有。
翟似錦深深吸了口氣,正要開口跟她說話,餘光瞥見一人從外面姍姍來遲。
宴席裏的女眷們應聲看去。
翟似錦也正眼看了過去,今兒明明是侯府壽宴,陳熠還是一慣穿着一身黑色錦衣,從人群中走來,耀眼十足,那般豐神俊逸的面孔引得姑娘們紛紛側目。
不過随即陳熠的身份就在宴席上傳開,姑娘們忿忿不甘地收回了眼,私底下卻又忍不住偷偷看幾眼。
翟似錦覺得好笑,随手抓了把瓜子,企圖跟趙宜樂拉開話題,“宜樂你瞧,所有人都以為陳熠性冷孤僻,不近人情,無人敢與他深交,卻不知他皮囊下其實是一副熱心腸。”
趙宜樂瞧着她,“???”
“你瞧我做什麽,我只是想跟你講講道理罷了。”翟似錦磕着瓜子,語氣随性地閑聊,“就好比你心裏有喜歡的人,可能礙于身份不能親近,可你從未嘗試過,又怎知無法達成呢?覺得困難就自暴自棄,你能保證你将來不後悔嗎?”
趙宜樂臉色僵住,似是沒想到翟似錦能猜到她的心事,“表姐你是從何得知的,我、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翟似錦避開她的問題,湊近她低聲道:“倘若能讓晉陽侯主動退婚,你還會願意嫁給他嗎?”
趙宜樂震驚得睜大了雙眼,抓緊她衣裳,慌了神,“當真?他當真願意主動退婚?”
宴會快要開始,周圍的人坐滿了人,大家聽見趙宜樂這個問題,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地轉過頭,當作什麽都沒聽見。
翟似錦只後悔剛才沒來得及把她的嘴捂上,一時又氣又恨,笑罵道:“小聲點,你是生怕別人聽不見嘛。我只是先問問你的想法,晉陽侯是否會答應退婚,此時還有待商議。”
剛才秦氏說趙奕沒法子勸張承宣,陳熠那裏卻說,只要趙宜樂堅決拒婚,趙奕就有法子讓這樁婚事作罷。兩個人兩個說法,翟似錦更偏向陳熠一些,陳熠向來是成竹在胸之人,不會憑空唬她。
但縱然她信任陳熠,她也不想給趙宜樂太多希望,免得到時功虧一篑,讓她白高興一場。
“你想清楚,倘若真的不喜歡這樁婚事,咱們就去求求皇兄,他手裏或許有法子,你要是怕他罵你,我替你去說。”
翟似錦緊盯着她,不放過她面上任何一點細微的神情,等了許久,只等到了她低低嗚嗚的哽咽聲。
翟似錦拍了拍她的肩,輕笑道:“好,宜樂不願意,我知道了,等壽宴結束了,我就帶你先去找晉陽侯,我們跟他把事情說清楚。”
趙宜樂欣喜若狂地點頭。
張貴妃和張承宣扶着老太君緩步走出,身側還跟着張承衍和太夫人,侯府一家整整齊齊,入席後,宴會開始。
席中賓客按照規矩獻上壽禮。
大多是寓意吉祥長壽一類的擺件,獻歌獻舞的也不少,一時歡樂熱鬧得不像話。
賞到歌舞時,張貴妃揮手将翟似錦和趙宜樂叫到跟前去,指給老太君瞧,“母親好好瞧瞧,這宜樂公主和清陽郡主小時候就愛跟在您身後玩鬧,如今長大了,眉眼倒還生得有些像您。”
趙宜樂忘性大,早就不記得有這回事了,面色拘謹得很,渾身都放不開。
翟似錦也不記得,提着心跟和藹可親的老太君插科打诨幾句混過去,送了壽禮,就算見了禮。
趙宜樂好幾次轉頭悄聲跟翟似錦說,“表姐,我想下去。”
坐在這上面,被底下那些女眷們看着,用看待将來侯府未婚妻的目光看待她,她簡直從頭到腳的尴尬。
翟似錦也覺得難熬,尤其是對面坐着張承衍的情況,她性子再木讷,也猜到張貴妃這是什麽意思了,一場壽宴,一石二鳥。
随着歌舞起落的,還有陳熠瞟過來的視線,幾乎從她身上轉到張承衍身上,轉來轉去,叫翟似錦心裏莫名生出一股心虛。
到了陳熠獻禮時,他送了一塊雕刻的長壽玉石,看着價值不菲,老太君不知他身份,和藹地笑稱了他一句“小子”。
席間衆人無措得很。
陳熠淡淡颔首地坐下。
翟似錦坐在張貴妃身邊,将陳熠眼角眉梢的笑意看得清清楚楚,總覺得他另有深意。
約莫是因為先前陳熠說過,他參加壽宴是為了找銀子的。只是今日見他除了喝酒吃菜,什麽時候都沒有做。
接着剩餘的人各自奉上壽禮,只剩了個張承宣和張承衍兄弟還未送上。
張貴妃有意擡舉他倆,叫跳舞的人退下,讓壽宴稍微安靜些下來,“今日是你們祖母大壽,你們的壽禮藏了數月,現在該拿出來了吧。”
張承宣笑道:“孩兒與弟弟花費數月才收集好的壽禮,自然不會讓姑姑和祖母失望。”
旁邊張承衍臉上浮着淡笑,仿佛也對這份壽禮極有信心。
太夫人被瞞了數月,現在倒是十分好奇,道:“是什麽壽禮,值得你們花費數月?”
晉陽侯府在京城極有威望,名聲富貴樣樣不差,能讓她兩個兒子這樣得意的壽禮,想必不是俗物。
張承宣笑意更深,有意賣關子,“母親瞧好便是。”
他揮手讓人擡上來兩口大箱子,四周用銅釘和蠟封得嚴嚴實實,他一邊讓人開箱,一邊慢悠悠地對老太君和張貴妃淺笑道:“孩兒曉得祖母最愛禮佛,所以特地央求了大相國寺的方丈,将前朝流傳供奉在佛前的萬壽經借來親手謄寫了一遍,如今這裏兩箱萬壽經謄寫本,便是孩兒獻與祖母的壽禮。”
話音落下,卻沒有意料之中的驚詫和贊嘆。
張貴妃:“……”
老太君:“……”
翟似錦:“???”
衆人沉默良久,趙宜樂抓住翟似錦的衣袖,想笑又覺得丢人,“他……他侯府這麽缺銀子嗎?給自家祖母賀壽拿銀子當壽禮?”這也太沒誠意了吧。
是了,張承宣叫人打開的那兩口箱子裏并沒有什麽佛經,只有滿滿兩箱的白花花的銀子。
翟似錦:“……”
她心底頓時湧上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陳熠今天來侯府參加壽宴,不就是為了來找銀子的嘛?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瞅見陳熠從席間站起身,朝臺上的兩箱銀子走來,面冷如冰,出口的話更是如寒冬臘月似的寒冷,“前幾個月戶部丢失了數十萬兩白銀,感情都是被侯爺搜羅來當了壽禮啊。”
張承宣:“……”我沒有我不是你們不要胡亂栽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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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繼實名舉報之後,陳熠現場表演捉贓哈哈哈哈【他戲太足了哈哈哈哈(仗着自己是重生的就處處為非作歹,開外挂挖出人家辛辛苦苦攢了辣麽辣麽久的銀子哈哈哈)】
張承宣:???我的銀子藏得那麽隐秘你們怎麽找着的??
(然後有個問題,蠢作每天看點擊,感覺有好多小天使,可是為什麽評論的小天使好少捏?你們是在養肥呢還是在養肥呢[堅決不承認你們被我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