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春寒料峭, 夜風冷得刺骨,翟似錦搓着手背遲疑了一下,擡眸望向張承衍, “時辰已經不早了,張公子要是有什麽話, 就在這裏說吧。”

張承衍沒想到她會這樣直接, “就在……這兒?”

翟似錦一怔,繼而緩緩點頭, “就這樣說吧,我與張公子不過是萍水相逢,點頭之交,想來你說的也不會是什麽要緊的事。”

張承衍:“……”

他想說的, 還當真是要緊的事, 只是身邊杵着兩個木樁子,他一時說不出口。

“那什麽……”張承衍看向趙宜樂和林昭, “公主剛才摔了一跤, 不是說腳疼?”

翟似錦也看向趙宜樂,問道:“你受傷了?”

趙宜樂連忙擺擺手,圍着翟似錦跳了兩圈, “表姐我沒事兒, 就是剛才在外面腳崴了一下,現在已經不疼了。”

張承衍再次偏頭,看向林昭。

林昭懂他眼色,旋即拱手告退。

但翟似錦身邊還跟着個趙宜樂,攬着她手臂撒嬌, 死活不願回去歇着,張承衍深深皺了眉, 很是苦惱。

翟似錦卻沒什麽心理負擔,淺笑望着他,“你想說什麽就說吧,宜樂她不是外人。”

張承衍端凝着她,忽嘆道:“宜樂公主年紀尚輕,不知人心險惡,在下剛才分明瞧見,那侍衛對她別有居心。”

趙宜樂:“???”

翟似錦笑不出來了,“此話怎樣?”

張承衍道:“在下瞧見,那個侍衛故意靠近宜樂公主,定然是想欺騙公主心善,借此攀龍附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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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他也發現了林昭的事,翟似錦暗嘆趙宜樂怎麽這麽藏不住了,順道回頭瞟她一眼,使眼神問道:“是真的?”

趙宜樂當然忙不疊搖頭,“當然是假的,表姐你可別聽他胡說!”

翟似錦便對張承衍笑了笑,“興許是張公子看岔眼了吧,宜樂心思淺,但也聰慧,豈會被個小侍衛迷花了眼。”

張承衍張了張嘴,還要說什麽。

翟似錦又道:“有勞張公子費心,将來宜樂身邊出現的人,我會替她好好看着的,也勞煩你回去告訴晉陽侯,這種小事就不用他多加挂念了。”

趙宜樂剛還在心裏埋怨張承衍多舌多嘴,現在知道他是被他兄長張承宣叫來的,當即聳着肩躲到翟似錦身後,再也不敢擡頭胡亂看。

翟似錦暗地裏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撫。

這個話題就此終止。張承衍卻嘆了一口氣,仿佛還有難言之隐,又道:“郡主,還有一事,在下想問問你……”

翟似錦認真點頭,“你問。”

張承衍俊面微紅,沉吟片刻,才緩緩道:“聽太子殿下說,郡主最近和廷尉大人走得極近。”

翟似錦噎了噎,頓了半晌,“還算熟,怎麽了?”

何止熟啊,那都是過命的交情了。

張承衍道:“在下還聽聞,廷尉大人有意迎娶郡主,這是真的嗎?”

翟似錦垂眸想了想。

躲在她身後的趙宜樂忽然探出半個頭,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對張承衍挑釁道:“這當然是真的啦!”

翟似錦被搶了話,很懵,“……”

須臾,張承衍臉色微白,勉強對上翟似錦的視線,重複确認一遍,“郡主何時跟他走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當然是因為你昨夜撞破趙奕帶人下山的時候啊!

翟似錦裝作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念及趙宜樂已經把話說出去,她再反口顯得尴尬,只能硬着頭皮敷衍幾句,“不曾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只是見過幾面,有些好感。”

至于陳熠到底有沒有本事說服長寧帝,這就看他自己了。

而她這樣漫不經心的态度,落在張承衍眼裏就成了對他的不耐煩,臉上浮起窘意,他鄭重地朝她行禮道:“郡主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翟似錦略挑眉,口吻好奇道:“你明白什麽了?”

張承衍正要開口,院門外的夜色裏傳來一道詢問道:“敢問清陽郡主是否住在這裏?”

三人愣愣地看過去,只見門口站着個人,但黑糊糊的一團,根本看不清面容。

趙宜樂先朝那人喊了聲,“你是何人。”

那人回道:“屬下是廷尉署陳大人的近侍,特地來送東西的。”

陳熠的近侍。

翟似錦側目看向張承衍,發現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是一言難盡。

趙宜樂已經把那人叫了進來。

禪院的走廊挂着明亮的燈籠,光線清楚,三人也将費康認了出來。

費康垂眉低眼,不動聲色用餘光觑了眼張承衍,待走到翟似錦跟前時,才将袖裏的瓷瓶拿出來,“大人說,郡主的好意他心領了,只是廷尉署向來各式傷藥齊全,郡主給他送藥,他實在感激,但下次還要送的話,不如換些別的物件。”

張承衍僵了臉。

趙宜樂傻了眼。

翟似錦袖裏的拳頭捏了又捏,看着費康手裏的那瓶傷藥,覺得十分礙眼。

他還想下次送些別的?沒有下次了。

當她看不出來,他就是故意遣費康過來還藥,再故意讓張承衍聽見這些話。

婚事還沒着落,他心眼子倒是比誰都多。

費康頂着三道眼刀子,心裏默默擦了把冷汗,同時将手裏的白色瓷瓶又往翟似錦跟前遞了遞,“诶,郡主,您收好。”

翟似錦渾然沒了脾氣,接下藥,長舒了一口氣,“回去告訴他,好好養他的傷。”不要再打別的歪主意。

費康讪讪笑,連聲應下,麻溜走了。

翟似錦心煩意亂,瞥見張承衍遞來目光,下意識心虛地握住掌心的瓷瓶。

“滿寺廟的人都不知道廷尉署受了傷,郡主卻知道,還特地給他送藥,這交情可真不一般。”張承衍語氣裏有些失落,面上微微笑,眉眼溫潤得很,“既如此,在下就祝願郡主早日心想事成。”

翟似錦不知為何,竟想起白日裏陳熠對她說過的話。

彼時他厚着臉皮張口就來,非說她喜歡他,還讓趙奕牽線搭橋,說保管她能如願以償。

如今連張承衍都以為她想嫁給陳熠,真是稀奇,陳熠到底是有什麽本事。

張承衍見她久久不說話,自以為得了冷臉,但從小的家世教誨不允許他有任何失禮之處,于是他忍下不悅,拱手說了句告辭,就匆匆告辭。

等他走遠了,出去院門再也看不見身影,趙宜樂才推推翟似錦的肩膀,問道:“表姐,人都被你氣跑了,你還在想什麽?”

翟似錦回過神,看了眼手裏的藥瓶,随手塞給趙宜樂,就兀自擡步往自己的房間回去。

趙宜樂跟在她身後,念叨一路,“表姐你當真要嫁給陳廷尉了?這是好事啊,皇兄知道麽?還有母後,母後要是知道你自己把婚事解決了,只怕高興得整宿都睡不着覺。”

翟似錦有些晃神,只聽到她後半句,反應着半晌才點點頭,附和道:“是啊,舅母要是知道我跟陳熠牽扯上關系,是得氣得整宿睡不着覺。”

且還有長寧帝那關,翟似錦一直都不敢想。

也就趙奕那樣沒良心的,三言兩語就被陳熠诓進圈套裏,等回了宮,長寧帝定然先第一個扒他的皮。

……

……

經此一事,翟似錦再也懶得去探望陳熠。

休息兩日過後,她去陪着蕭皇後去佛前祈福,抄寫了不少佛經,半個月下來,手腕廢得幾乎連筷子都提不起來。

臨走的前一天,蕭皇後終于把她和翟似錦叫到跟前,請主持慧方大師替單獨她們算了一卦。

算的姻緣卦。

翟似錦不信佛,只當陪蕭皇後打發下時間。

趙宜樂更不信佛,跪在佛祖腳下也沒個正形兒,低頭揪着翟似錦寬袖邊沿綴着的細珠子玩,時不時看一眼慧方大師手裏的簽文。

佛殿裏沒有其他外人,蕭皇後望着慧方大師,神情有些緊張,“如何?”

慧方大師攤開兩支簽,雙手合十,對她行了佛禮,“回禀皇後娘娘,老衲方才替三公主和清陽郡主解了簽,佛祖示下,皆是下下簽。”

下下簽,兇兆。

翟似錦聽見這個結果并意外,自己跟陳熠不是一路人,會搖出一支下下簽,不算奇怪。

趙宜樂聽見這話反應有些激烈,蹭地站起來,起身時還不小心将蒲團踢開三步遠。

“母後,他這簽不準!”她滿心想的都是那個跟自己一說話就會耳尖發紅的小侍衛,哪裏容得下有人說她情路坎坷,“不就是随便搖出一支簽,憑什麽就說我的姻緣不被老天爺祝福了?”

蕭皇後嚴厲呵斥道:“胡鬧,這是慧方大師的簽,怎會有錯。”

她只當是趙宜樂年前退了晉陽侯府的好婚事,如今才會得了支下下簽。

而慧方大師随後說的話,無疑是印證了她的想法。

“三公主貴為天之驕女,一生富貴無憂,但也須得曉得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福氣過多則易折損,因果輪回,厄運也會接踵而來。”

蕭皇後不免提心吊膽,焦急問道:“可有解法?”

慧方大師道:“無解,一切就得看三公主的造化了。”

趙宜樂頃刻間面如死灰。

翟似錦怕她難過,起身上前拉了拉她手腕,示意她不要在蕭皇後面前路出馬腳。

慧方大師随即拿起另外一支簽,對翟似錦接着道:“郡主這支簽,也是下下簽,但有絕處逢生之相,前世你命格不好,今生是福報臨門。”

翟似錦頓了頓,眉頭緊鎖。

她很想問問大師,她活了兩世,雖是上天的安排叫她改變了命格,但這福報又該從何說起。

她想着想着,不由問出口,“敢問慧方大師,我這福報,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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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明天上夾子,所以明天的更新會放在十一點之後~小可愛們等不及就先睡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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