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謝承在害怕。

他深吸一口,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

他其實現在頭暈眼花,有點看不真切,槍瞄準了很多次,但是就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對準了誰。他眼前一片朦胧,看不真切。如果不能一擊斃命,讓祁少浔靠近自己,就算持槍也毫無勝算。

謝承只能往後退,但是他若是再退幾步,就落到了門口那群人的手中。

他不能。

祁少浔笑,笑得猖狂,誇張。他滿臉血跡,黏在臉上,像是地獄裏爬上來的羅剎。

謝承算是明白了他那駭人聽聞的傳言究竟是怎樣出來的了。

這樣的人。

謝承眯了眯眼睛,腦子裏突然閃過一段朦胧的畫面,但他根本來不及細想。

因為祁少浔還在步步緊逼。

“怎麽,不敢開槍?”祁少浔嘲諷,“謝老板,幹我們這一行,手上不沾點什麽也想出來做生意?”他擡起眼皮,目光冷冷,“難怪你會被人背刺,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躲在這舊秋水區,我當你還真有多厲害。”

謝承皺眉。

他覺得頭一陣疼痛。使得他現在目力更加糟糕,眼前不斷出現重影。此時他已經背貼着牆壁,上有祁少浔緩緩下樓,下有那群在門口觀望局勢的他的小弟們。

他輕微的喘氣,迫使自己平靜下來。他記得自己好像處理過這樣的場面,但是他想不起來了……只是因為他想不起來了。

他開始懊惱自己為什麽失憶。

如果沒有失憶的話,這些事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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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根本沒來得及給他多想,許遇不知何時就恢複了意識。他反手掙開祁少浔,抱住他腰朝樓下摔去。

瘋子。

祁少浔被他出其不意的舉動震驚了,在整個人腦袋磕在臺階上的時候只能想到這句話。

血順着臺階一路。

紅色的,刺在謝承看不真切的眼眸上。

寂靜,無聲。

兩個人以扭曲的動作各躺在了最下層。

底下的小弟忽然就動了,他們集體圍繞上去,說:“大哥……大哥……”

謝承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他看着那群人立馬擡着他們的大哥離開,他則是呆呆的站在階段之上,看着僅留在地上的模糊身影,踉跄着跪倒了他身邊。

“許遇!許遇!”他聽不太清自己的聲音。

應該是撕心裂肺的吧。

“不要死……我才剛表白,你還沒回我呢。”謝承慌張地摸到他的手,還有溫度。用臉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的,卻如同黑暗中的光一般,點亮了謝承。

還有救。應該還有救。他心裏只剩下了這個念頭。

他抓住了光,穿梭在荒野之上。

那些淩厲的碎片、帶着荊棘的藤蔓,即使在身上劃過無數痕跡,都阻擋不了他。

許遇又一次救了他。他這次,想救救許遇。

無論哪路神仙,只要他活着,不和他在一起,都可以。謝承心想,只要他能救他。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找到姜老頭,怎麽來到醫院。

他呆愣愣地坐在手術室的門口,有些麻木地看着一直亮着的“手術中”燈牌,即使他現在視線無法聚焦。

他默默地站起身,拖着自己踉跄的腿,準備往外走。

“你去哪?”姜老頭坐在他的旁邊,神色也很凝重。

“我,我忘了佟連維也在那邊了。許遇那麽重視他……我,我還忘記告訴許遇我的計劃……嗯,我記得我還洗了他家店的床單……”他前言不搭後語,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謝承的話并未說完,姜老頭就嘆了一口氣,“你一回來就和我說過了……我當時就通知他父母過去了,所有的一切都處理妥當了。”

“哦,這樣嘛。”謝承又坐回了他的位置,頭靠着牆壁,愣愣的。

他突然像發了瘋一般,扣向自己的傷口,疼痛讓自己更加的清醒與悲傷。謝承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無聲的怒吼。

他好沒用。

他開始自責。

他低着頭,眼睛模糊,濕潤的液體滴落在他的手背,是不甘心。

他真的,好恨。

就在這時,手術室燈滅,醫生推門而出,姜老頭先一步過去。謝承走在後面,想要看向那扇鐵門後裏面躺着的人究竟是怎麽樣。

醫生是姜老頭年輕的時候帶的徒弟。

“老師。”醫生朝姜老頭點了點頭,“裏面的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要送去ICU觀察。”

謝承舒了一口氣,活着就好,活着就行。

“病人多處骨折,頭部受到重創,我不清楚還能不能清醒過來……”醫生頓了頓,“老師,我們這邊的醫療狀态就這樣了,說實在就算送進ICU我也不清楚他能不能活下來,得靠他自己了。”

姜老頭像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我懂,我懂,盡量保住就行。”

謝承忽然開口,“什麽地區的醫療狀态好?”

醫生掃了眼這個滿是血污的年輕人,“當然是新秋水區,我們這邊都是那裏淘汰的老掉牙的東西。”

謝承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轉過身,突然極為冷靜地開口:“幫我處理下傷口吧,不打麻藥,不住院。”他頓了頓,“最好給我開點止痛藥,我還有事要去處理。”

姜老頭一下就明白了他要幹什麽,“不好辦啊。”

謝承舔了舔自己的唇,嘗到了血味,“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怎樣都是要解決的。”

“看樣子恢複記憶了?”姜老頭看向他。

“沒有。”謝承如實道,“還未全部想起,但我大概猜到了。”他看向被推出來的許遇,那張布滿血色的臉此時被擦的很幹淨,只剩下蒼白。

他暗自咬牙。

姜老頭看着就要跟上去,謝承叫停了他。

“如果我辦完事沒回來,許遇醒了,你就告訴他我走了。”謝承無比眷戀的看向被推走的人,“如果我辦完事回來,他還沒醒,我會帶他去新秋水區。”

“那你辦完事回來他醒了呢?”姜老頭反問他。

“我會有些話想對他說。”謝承笑了笑,動了動嘴,“這樣最好不過。”

“姜先生,麻煩你了。”謝承弓腰,難得的正式。

姜老頭瞥了他一眼,朝着許遇那邊走去,“有什麽回來再說吧。”

謝承目送他們離開。

他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眼神越發的冷。他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了祁少浔的小弟。

“你……”醫生掃了一眼他,“你不打麻藥不住院就直接跟我進手術室吧,我記得你腿部中彈是吧。”

“嗯。”謝承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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