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檀香居會碰見孫錦雲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況且還是在沈梨将将要離開的時候,這個巧合誰都沒想到。
沈梨差點就要慌了手腳,她的手心一下就冒了點潮濕的汗意出來,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回頭。
她甚至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要想不起沈念筱平日裏是怎麽喚孫錦雲的。
其實她在每次孫家兩位小姐到侯府時被沈念筱召去的時候偶爾是有聽到過的,但這一遭實在是太突然了。
雖然今日出門時她的裝扮連趙氏那邊都是過了關的,但那到底只是裝扮上,沈念筱其餘的習慣甚至聲音她都沒有專門去模仿,現在如果要張口應了孫錦雲,沈梨覺得那一定會被發現的。
她忍不住咬唇,面紗讓她稍微能有些安全感,然後她将目光看向了綠鴛。
趙氏說綠鴛機靈,這個時候沈梨便指望着她能聰明點幫她圓個場面了,綠鴛自然懂沈梨的意思,也知道這件事萬不可被拆穿,當即便想找個借口先應孫家小姐一句。
而這時候的孫錦雲已經下了二樓朝門口走過來,更大聲的叫了一句:“筱筱!”
她的聲音足夠大到讓走在沈梨前面已經出了門的男人停步。
陸陵天皺着眉頭轉身,突然在鼻尖察覺了一點涼意,他微微擡眼,是下雪了。
自他回京後,這是第二場雪JSG落。
陸陵天順勢拉起了沈梨裘衣的兜帽給她戴上,毛茸茸的一圈遮住了她光潔的額頭,沈梨現在真就是只露出一雙眼了。
“下雪了,戴上。”
男人的聲音冷淡但并不壓人,沈梨心裏甚至有些感激他給她戴上帽子,讓她的安全感又多了一分。
孫錦雲這時候終于注意到了她身邊還有一個男人,驚訝地張大了嘴,想起最近聽到的一些消息,忍不住仔細打量起沈梨身邊高大英俊的男人。
因為不确定他的身份,孫錦雲特意留了一下他是否有戴腰牌,發現他腰間只有半塊玉佩,但他身邊的侍衛戴了,上面是一個“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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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耀王府的腰牌!
孫錦雲感覺到男人看過來的淩厲目光,差點忍不住抖了兩抖,連忙福下身子行禮:“小女瑞恩侯府孫錦雲,見過耀王。”
彼時沈梨已經回身,戴着兜帽和面紗,孫錦雲行過禮後便看向她朝她使眼色,沈梨不能開口,正在想怎麽做才不會突兀,身邊的陸陵天突然拉了一下她毛茸茸的帽檐,低聲說了一句:“上馬車。”
沈梨覺得耀王今天真是“深得她心”,她無奈地看向孫錦雲,裝作只來得及對她擺擺手的模樣,然後便趕緊回身坐進了馬車裏。
待沈梨一進去,陸淩天沒搭理孫錦雲,緊跟着上了馬車,車夫很快揚了揚缰繩,馬車離開,留下孫錦雲站在原地。
她心裏頭驚疑不定,念筱是真的跟耀王定親了?皇上都還沒下聖旨啊?
不過她在府上也有聽到消息說耀王确實去了永昌侯府,侯府也已經答應了親事……
但是這麽快他們就到了能同乘一車的程度了麽?
孫錦雲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羨慕還是該同情沈念筱好了。
耀王妃這個位置确實是耀眼的,日後可是能入皇家玉牒呢,但若說羨慕,嫁給了耀王卻無法誕下子嗣,這件事遲早是會暴露的,到時候耀王妃這個人只會成為全京都的笑柄,怕是連平頭老百姓都會在茶餘飯後議論。
孫錦雲輕“啧”兩聲,也坐進自己的馬車裏回了府,想着什麽時候與姐姐一起再去一趟耀王府好好問問沈念筱這件事。
而徐徐向宮門而去的耀王府馬車上,沈梨将兜帽摘下,撩起自己這邊的小簾子往外看了看,下意識說了一句:“王爺歸京的那日也下着這樣的雪。”
不大,就是有些紛揚的細雪,像一副恰到好處的冬日畫卷。
原本她只是想起那日的畫面便提了一嘴,去聽見陸陵天略有些低的聲音突然道:“我看見你了,那日。”
沈梨驚詫回頭,沒想到陸陵天會搭她有些自言自語的這一茬。
陸陵天見她睜大一雙眼,眸裏又有了一點笑:“沒想到?”
“唔,”沈梨輕應一聲,微微低下頭,“沒想到王爺會看到我,那日茶樓二樓人有些多。”
她在心裏琢磨,難道耀王是因為那日注意到沈念筱,一見傾心,所以才要求娶?
這麽說好像也合理,但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來侯府的時候對沈念筱要那般冷淡啊……沈梨越想越覺得這個身份金尊玉貴的男人怎麽好像有兩幅面孔呢?
她一時間有些出神,叫陸陵天一眼就知道她想岔了。
是他的原因。
剛剛他有那麽一瞬也忘了她還頂着個其他人的身份,微微斂眸,陸陵天沉默了一瞬,然後不經意的點頭:“嗯,确實人多,那日站在你旁邊劉海齊眉的姑娘是你妹妹?”
聽見“劉海齊眉”幾個字,沈梨心裏咯噔一下,這說的別是自己吧……原來耀王那日不是只看見了沈念筱啊?
“嗯,那是我庶出的姐姐。”沈梨強調了一下庶出兩個字,印象中這些爵府裏嫡出的孩子對這個十分在意。
陸陵天聽後卻輕挑眉稍,微微傾了傾身,他手肘松松搭在膝上,靜靜看着沈梨的眼睛,沉聲道:“她看起來很乖。”
沈梨:!是在說我!
男人的眼睛太深邃,在有些暗的馬車裏卻像落了月光的深海一樣格外亮一些,沈梨被他看得臉頰忍不住升起一股熱意,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臉紅了,再次慶幸有面紗遮擋時也還是忍不住移開了眼。
“嗯,她……在府裏話也不多,我們不常在一起。”
沈梨悄悄與自己撇開關系,畢竟她是要冒充沈念筱的,如果陸陵天總把她們聯想在一起會很容易發現吧。
陸陵天低低應了一聲,如沈梨所願沒再說什麽,他撩開窗邊簾子看了一眼,然後吩咐竹一去買了把傘。
馬車在宮門前停下時沈梨複又有點緊張了起來,她從沒入過宮更沒見過什麽大場面,都說這宮門一入深似海,沈梨有些怕自己禮數不周會犯什麽錯處。
外頭下着細雪,她扶着桃枝的手下了馬車,把兜帽先戴上了。
她原本以為陸陵天是叫竹一買了兩把傘,等傘撐在都頭頂時沈梨才發現只有一把。
看着身邊親自給她撐傘的陸陵天,沈梨吓得便想自己去拿傘柄,邊伸手邊小聲道:“王爺不可,您身份貴重,我自己來便好,何況還有丫鬟呢。”
陸陵天卻避了一下,沈梨的手不經意觸到他握着傘柄的指尖,溫熱的觸感,不似他的人那般冷淡。
飛快收回手,沈梨的耳尖一瞬便紅了。
剛剛的觸碰太猝不及防,她現在覺得自己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姑娘的手微涼,像瑩潤的白瓷,陸陵天低頭看了一眼她收回去的纖纖素手,終于在今日說了一句說一不二的話:“傘我撐着,把手攏進裘衣裏,華天閣上有風。”
沈梨聽了只能把手收回披着的狐裘裏,低頭偷偷抿唇,剛剛的王爺好像有點那日來侯府的氣勢了。
陸陵天見姑娘把自己裹好了,這才與她同撐一把傘往宮門走去。
因着挨得近,沈梨更真切的感受了身邊男人身上的那種壓迫感,他本就高,她堪堪才到他的肩膀,走在同一把傘下,沈梨不實的會碰到他的肩,鼻尖甚至萦繞的都是他衣服上的氣息。
一點冷香,她不知道他衣服上熏的到底是什麽香料,但莫名與他的氣質很襯,冷漠寡言的味道。
沈梨原本以為在青墨坊他傾身那一瞬就是他們最近的距離了,沒想到這下肩碰肩同撐一傘,更近了。
感覺自己的心跳有些亂,她低着頭想,或許是緊張的緣故吧。
掩在狐裘下的手輕輕撫了撫心口,沈梨小心翼翼的,沒叫身旁的人發現。
宮門口的侍衛顯然是認出了陸淩天,但是看見耀王跟一個姑娘如此親密一起進宮還是差點叫他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陸陵天沉默寡言的時候自帶兇煞之氣,兩個侍衛只是目光在沈梨身上打了一轉就被他冷冷的眼神盯的趕緊收了移開眼,雙雙低頭行禮:“見過王爺。”
“嗯。”陸陵天淡淡應一聲,帶着沈梨進去了。
但按照宮裏的規矩,桃枝和綠鴛這兩個丫鬟是不能入宮的。
竹一得了陸陵天的吩咐,對綠鴛道:“這位姑娘先回侯府吧,宮裏有規矩,進宮的小姐不可帶丫鬟,帶進去一個已是王爺特許了。”
綠鴛一聽忍不住有些不滿的嘟囔:“怎麽就是我回去?”
竹一看着她,笑眯眯地問:“姑娘說什麽?是不滿王爺的安排麽?”
“不,不是的!我這就走,這就走!”綠鴛哪敢接這茬話,趕緊轉身離開。
留下的桃枝和竹一一起跟上前面的兩個主子,桃枝圓圓的臉上盡是笑,對于自己運氣好被留下這件事十分開心。
因為她的圓臉實在是有點太可愛,惹得竹一頻頻看她。
然後,他就被這個小丫頭瞪了一眼,煞有介事道:“侍衛小哥,我已經及笄了,你總這樣看我不好。”
竹一:……好家夥被一個小丫頭說了。
走在前頭的兩人聽不到後頭的話,沈梨安安靜靜的跟在陸陵天的身邊,覺得在宮裏不該亂看,于是只垂眸看自己腳尖。
陸陵天卻覺得沈梨從剛剛他執意撐傘後便一直沉默到現在,他回憶了一下,突然俯身低低問她:“我剛剛太兇了?”
沈梨錯愕擡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