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富麗堂皇與記憶一起長存,一步一步地催人淚下。

可日子還得接着過,我還有兒子要養。木琂還小,他要當皇帝坐穩位子,我就得開始步步算計。

我去到禦書房裏,用我一直帶着的荷包裏的鑰匙打開了一個鎖,翻找着這個帶鎖的抽屜。

之前木懷哲說要是他死了,記得翻一翻這個抽屜。

我問他:“裏面是什麽?”

他說:“我留給你的遺産。”

我說:“你死了,不是什麽都是我的。”

他糾正我:“我死了,什麽都是留給我的兒子的。”

是啊,在這個地方,父親的東西當然要留給兒子。

他說:“可是我覺得不對,我死了怎麽能不留給你些東西。”

我翻找着抽屜。他留給我的,一幅廉價的畫,畫上是戴着便宜紅石榴簪子的我。畫旁邊是他的行書,很難認。寫什麽一眼便是一生,寫什麽你強占在我的夢裏,不讓我忘了你。寫什麽把畫收好或是燒了給我送到地府裏,我都當你在想着我。寫這些東西有什麽用啊,他讓我一個人帶着木琂怎麽活啊。

他早就替我算計好了,我換了個身份,太後,接着尊貴着。子珒攝政,石磊,還有好多人,都會是木琂的忠臣,輔佐他坐在皇帝的位子上,一點一點長大。

木琂這個孩子,每每我抱着他,看着他練書法,強身健體,我都會都驚嘆,我和木懷哲的基因混合怎麽會生出這麽溫和的一個孩子,他這樣的性子,該怎麽當皇帝啊。

木琂當皇帝的路,我幫不了他什麽,我只能講一講我跟他父親的故事給他聽。他的路,還是得靠着子珒帶着他來走。

長大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可人年紀大了,時間就變得飛快。我看着子珒,曾經的少年變得胡子拉碴。我看着自己,我的發尾有了一兩根白發。

日子一年一年過去,我的木琂他終于變得堅毅了,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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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了甚至也知道了講故事給我聽了。

他給我講了一個這個……理論體系裏幾百年前的一個故事。我第一次聽那個故事,可是那個故事一點也不陌生,在……其他的理論體系裏,好幾個人都有這樣的故事,先秦宣太後,漢呂後……兒子長大了,要當王,當然要踩着老子的脊梁。這便是這個理論體系的一個問題,我好像已經講過了,人老了總是沒記性。那再講講別的,而,權一次一次戰勝情,便是我們的問題。

木琂問我故事講得怎麽樣,我說講得好。

于是他隔天便又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他說刑部接了一個案子,他派人去調查,查啊查啊,查出了攝政王私藏國庫。

“連……子珒都會私藏國庫了。”我聽着故事,忍不住感嘆,“日子過得真快啊。”

木琂問我:“母後覺得我該不該罰肅勇侯?”

那可是子珒啊,幫他父親打江山,從小教他道理,陪他讀書,拿着木劍陪他打鬧的子珒啊。

我說:“自然該罰啊,他偷了你的東西,你可得好好懲罰他,好讓他長記性呀。”

木琂又問我:“那母後覺得,怎麽罰合适呢?”

那可是子珒啊,教他怎麽做皇帝的子珒啊。做皇帝,便是得把權利握在自己手裏,子珒應該就是這樣教他的吧。

我說:“母後一個女人怎麽懂國事,你去查查律典吧。”

皇帝說:“那,朕先告退了。”

那可是子珒啊,我在這世上唯一認識的故人了。

我問那個背影朝着我的皇帝:“皇上,你可知道雍州有哪個地方賣青北樣式的棗泥糕啊?”

皇帝轉頭告訴我:“兒臣不知,兒臣派人給母後去問問?”

我說:“好啊,有勞你了。”

皇帝忙的很,沒有抽出空吩咐下人一聲替我問一問雍州有哪個地方賣青北樣式的棗泥糕。

唉,換個說法吧,皇帝還沒有來得及吩咐下人,太後就跟他請旨,說要去青北頤養天年。

為何非是青北呢,皇帝高興地也不問問我,那我就單獨講給你們聽吧。

我貪那包木懷哲排隊買給我的好吃點心。

南下的路,沒了血腥味,稻田啊,路上的花草啊,吃着死人的血,一年比一年的,長得旺盛啊。

我到了青北,到了自己的宅子裏,還沒落腳,就聽着四處議論着的消息,攝政王私藏國庫,被押到了刑部大牢裏。

皇帝給我的宅子四處風塵仆仆的,我閑着無事,跟下人一起打掃着,好不容易打掃幹淨了,想着出去買些裝飾,走在街上,又聽着四處議論的消息,說是,攝政王在獄中自悔不已,留了封悔過書,自盡了。

唉,“咱們去找找,哪裏有賣棗泥糕的店鋪吧。”

我跟下人一起去找店鋪,随着路人指路,找到了一家說是口碑最好的店,見到了店老板,倒是個故人。

吉月。

我跟吉月到她家店鋪的後院裏喝茶,她跟我講了這些年他們的情況。

說是離開皇城那天,他們的馬車車轱辘突然斷了,他們在路上修車,就看着遠遠的一個人騎馬過來。

她說那個人是二皇子,她還沒來得及驚奇,就聽着二皇子讓他們轉道去青州,冷冷地說不想死就照做。

二皇子離開了,他們修好了馬車,吉月聽了二皇子的話,讓馬夫轉道去青州。

他們到了青北,身上有些財物,日子過得清貧倒也沒那麽苦。

可是金銀細軟總有坐吃山空的時候,吉月又是個女孩子做不了苦工勞力,她想了想,便咬了咬牙,當了一大批珠寶,賣了間店鋪,做起了點心來賣。

後來,戰事打到了青北,他們就去青南避難。等到天下太平了,吉月說她還是惦記着這個點心鋪子,便跟顧珩商量,他們就一起回來了。

再後來,城裏有個叫十八公的人寫詩,寫戲,滑稽戲演到他們的店鋪門口,他們才知道,那個十八公原來是顧聞暄。

她說,顧聞暄跟他們講,他那天沒在侯府原來是去護送先皇帝了。可是路上先皇帝的馬車被阿昌闊爾王的人截了,顧聞暄也中了一箭。阿昌闊爾王救治了顧聞暄,想要留他在朝做官,他不肯,阿昌闊爾王就把他關了起來。

後來二皇子的隊伍打到皇城,顧聞暄就逃了出來,一路南下,來到了青北。

吉月說,他們跟顧聞暄團聚還沒多久,朝廷就下了逮捕十八公的命令。他們勸顧聞暄躲一躲,可是顧聞暄看着朝廷的兵到處亂抓人,就去自首了。

顧珩看着顧聞暄被砍頭,跟她說,寫詩是沒用的,他要入朝為官跟皇帝講理。

然後顧珩就開始考取功名,她還真以為顧珩是要入朝為官,顧珩一走就是五年也沒消息,突然有一天,他回來了,跟她說,他當年是要行刺皇帝,被皇帝關了起來。

後來皇帝把他放了,說是他要是當真不滿朝政就要入朝為官,冷嘲熱諷和殺皇帝是不能解決問題的,他父親一心為民,他要是真想替他父親報仇,就應該站在朝堂上為百姓說話,把他堵得啞口無言才過瘾。

于是,顧珩回來後就又開始考功名,卻一直考不中。

故事大概就講到這,你說,那算計天下的兩個人啊,人人都無情,我跟他們學着無情,結果他們一個個都表裏不一,一個個有血有肉,就只有我最後真的在無情。

故事聽得夠久了,我也出來有一會了,我起身跟吉月告辭,她挽留我,話正說着,顧珩從後門回來了。

那孩子如今已經不跟我一個個頭了,我也得仰着頭看他了。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吉月熱情地撺掇我們兩人認親,我們兩人倒是無言。

這個孩子倒是不用戒備顧忌我,不過他得是恨我吧,當初我可是放棄了他。

“我先回去了。”

我轉身離去,聽着背後顧珩的聲音問道:“不留下吃飯?”這孩子如今嗓音完全是個大人樣子了,是呀,都快三十了吧。

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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