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7支箭
預算有限,邱比特這次只訂了一間标準房,裏面有獨立衛生間和兩張單人床,但是沒有窗戶。
不過他不在乎這些,他需要的不過是一個能安穩睡上一晚的地方。他原本計劃在考試當天早上辦理退房,中午就在考點附近的那家快餐店裏度過,吃完午餐還可以趴下睡一會兒,等下午考完口語就打道回府。
但夏芋不同意,到達他定好的酒店之後,夏芋堅持将房型升級為商務雙人間,并且多訂了一晚,叮囑邱比特上午考完筆試就回來休息,三餐由他來張羅。
夏芋比他的年紀長了幾歲,又有出門的經驗,初來乍到的邱比特也沒推辭太久就答應了。
其實他還有個私心,他們只訂了一間房,能在一個空間裏度過一晚,這樣的吸引力對他來說要大于受人照顧的難為情。
再說了,這也不是夏芋第一次遷就他,他麻煩人家麻煩慣了,不要臉地覺得再麻煩一次也沒什麽,他們是朋友嘛!
邱比特默默地安慰自己。
辦完了入住手續,邱比特和夏芋搭電梯去他們在八層的客房。時間已經快十一點,白天又是上課又是拍照得忙了一天,傍晚又坐車趕路,邱比特覺得有點累了,閉着眼靠在微涼的金屬轎廂壁上。
電梯門快合上的時候,門縫裏突然插了一支手進來,門重新打開,手的主人招呼身後的小夥伴:“快上快上,這裏的電梯要等很久!”
附近正在等待其他電梯的住客也聽到了,紛紛上前,十幾個年輕男女就這麽嘩啦啦湧進來,瞬間填滿了原本只有兩個人的空間。夏芋和邱比特被擠到轎廂後側的一角,夏芋的半個身體幾乎疊在了邱比特的身上。
他們倆的正前方站着兩對情侶,仿佛在跟彼此暗中蹩勁,兩個女孩子胳膊肘杵着胳膊肘,兩個男生則不斷向後施壓,弄得後方的空間越來越小。
好幼稚!夏芋本來有些不滿,看清情況後又覺得好笑。
本來想着忍一忍也就算了,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啧”,邱比特騰出一只胳膊從後環着他,手掌擋在他胸前,沖着前方說:“不要再擠了,後面都站不開了。”
邱比特的語氣沒什麽敵意,只是在警告,可這話卻像顆小小的火星,一下子點燃了前方站着的兩對情侶。
靠着轎廂的男生率先聲嚷:“操,我忍你很久了,你剛上來的時候擠到我女朋友了知道嗎?”
“擠了又怎樣,誰不想趕電梯,磕一下碰一下很正常,她是瓷娃娃啊,不興碰?”站在夏芋前方的男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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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們兒,公共場合,注意素質!”雙方的朋友趕快将二人隔開。
“行啊,那出去呗,敢嗎?”一個男生挑釁。
“出去就出去,誰慫誰王八!”
恰好電梯門到達樓層,兩夥人急匆匆擠進客房區,快速劃分陣營,電梯門再次合上的時候,那些人已經開始肉搏……
電梯載着二人繼續往高層升,邱比特沉浸在剛才發生的事情裏面回不過來神: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前一秒他們才剛上電梯,電光火石之間,就已經各自為營、你死我活了!
夏芋則按下電梯裏的服務鈴,接通酒店安全部,提醒他們十樓走廊上有人在打架鬥毆;工作人員似乎見怪不怪,很平靜地跟他們道謝,說會派保安去處理。
電梯到達十五層,走廊上非常安靜,邱比特跟在夏芋的身後一臉懵懂地走,“滴——”的一聲門開,進入他們的房間。
“夏芋哥,”進房後,邱比特仍像個跟屁蟲一樣追在夏芋身後,“剛才打架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标準房的住客啊?”
“難怪你要換房間,想得好周到啊!”邱比特明白了夏芋的苦心。
夏芋往電燒水壺裏丢了一片專用清洗片,接水按下開關,在逐漸變大的燒水聲中回答他,“你在大學裏考試,今天又是周五,晚上一定有很多大學生過來住店。”
夏芋說得沒錯,标準房價格低廉,也經常被作為鐘點房租用,租客質量本就不大穩定……即便住在商務房,臨近住客的聲音還是能穿透薄薄的牆壁進入他們的房間。
就比如,才入住半小時,專注溫習的邱比特就判斷出他隔壁房間住的應該是明天一起考雅思的考生;樓上是對精力旺盛的情侶,除了可歌可泣的聲音之外,腦袋頂上的各個家具輪番哐哐作響,好不熱鬧。
不過不知附近哪位租客投訴,一陣門鈴聲後,樓上總算消停了。
夏芋從衛生間出來,溫水把他的臉蒸的粉撲撲,像冒着熱乎氣兒皮薄餡大的肉包子。他用酒店的毛巾擦着頭發,告訴邱比特:“快去洗澡,洗完早點睡。”
“嗯……”邱比特有點不敢看夏芋,抱着筆記本不動。
該死的酒店,壞心眼的情侶,他本來已經克制得很好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夏芋不再是鄰家哥哥或者交好的朋友,而是他心裏一個身份特殊的存在。
沒有遇見夏芋之前,邱比特擁有一個劃分明确的交際圈,爺爺奶奶、鬧掰了的朋友、說得上話的同學、偶爾寒暄的街坊四鄰……
而夏芋在他心上開拓了一片新的區域,那裏暧昧不清,遠遠望去像是一團粉色的雲,就這麽萦繞在他心上,飄啊蕩啊,就是不肯降落,也不肯讓他湊近了仔細觀察與了解。
但是偶爾的,他覺得自己能夠觸碰到這片叫做“夏芋”的雲。
頭一次是在一個雨天,邱比特擠進夏芋的傘下,攬着他的肩膀吹牛。被攬住時,夏芋輕微地抖動了一下,像稚嫩的小草,邱比特想要保護。
然後是在一個雨夜,夏芋坐在自己家的餐桌邊上,問他“同性戀者有什麽問題?”,後來告訴他“微醺的狀态很像愛”,他又覺得夏芋像棵豢養生靈的古木,邱比特想要依靠。
之後便是細碎的生活的日常,夏芋耐心給他補課,攥筆皺眉思考;夏芋躺在沙發上看電影,動情時留下眼淚,或者很重很重地嘆息;夏芋的小腿纖細,手指修長,紋身殘酷又神秘,其中藏着幾條猙獰的疤痕……
這些點點滴滴滲透在邱比特的思維和骨血裏,等他意識到時,已經成了個窮途末路的賭徒。分明是十賭九虧,卻偏要為了那一成的甜頭執迷不悟。
夏芋将頭發擦得半幹不幹,從房間書架上找了本書,躺在床上看。見邱比特還坐在書桌邊,他有點奇怪,問說:“怎麽還不去洗澡,明天要考試了,感覺很有壓力嗎?”
他突然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說:“怎麽臉也有點紅,大夏天的,感冒了?有沒有不舒服?”
“沒、沒有……”邱比特突兀地站起身,姿勢有些別扭地往衛生間走。
這麽一會兒功夫,他又觸碰了那片名叫“夏芋”的雲。夏芋的各種神态與動作在他腦子裏幻燈片一樣地播放着,有些真有些假,像是親眼目睹,又像離奇又叛逆的想象。
這次的夏芋讓邱比特很想擁有,抱在懷裏,吞入腹中。
溫熱的水從頭頂灑下,水流澆塌了他的卷發,全身肌肉都變得松弛,只有一處依然昂揚——邱比特迷蒙着眼睛,看向自己的下/身。
怎麽會這樣呢?
他對夏芋有欲/望了,藏也藏不住的、迫切而熱烈的欲/望。
其實邱比特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天真,男孩子該懂的那些事他早就懂了。在一些深夜裏,一時興起,也不是沒有偷偷做些壞事。
但那只是纾解,是好奇心與荷爾蒙的一個出口,他做那些事的時候只是為了取悅自己,腦子裏甚至沒有用以消遣的對象。
可今天的勃///起卻像是青天白日裏突然揚起的一叢火焰,又或是清冷寒夜下突然熄滅的月光,僅僅是短暫的肖想,就混亂了他的世界。
光明抑或黑暗全都來得猝不及防,毫無章法與規律,迅速蔓延至他的整個身體,呼吸幾乎停滞,心跳卻胡亂地蹦跳。
亂了亂了,他的世界成了一團稀爛,唯有夏芋是漂浮在這破爛版圖的上空的悠閑存在,清清白白,安安靜靜。
原來他是那麽喜歡夏芋,向往夏芋,渴望夏芋。
可他能怎麽辦呢,夏芋不喜歡他。
或者說,夏芋對他的喜歡與他對夏芋的那種不一樣……
苦惱啊。
真是苦惱啊!
這個念頭到他從浴室裏濕漉漉地走出來,看到夏芋已經抱着書酣睡時愈發強烈。
不過睡着了也好,省得他看到了夏芋又會不自覺地做出什麽離譜的動作,他讨厭不受意志控制的身體。
可剛才在浴室裏的時候他想到,也許他的身體并沒有脫離意識,之前他偷偷摸摸或煞有其事做出的親密動作,都是他的心之所向。
太喜歡夏芋了,所以意識戰勝了理智,身體也戰勝了理智,他們聯合起來蒙住了理智的腦袋,才讓自己領悟得這麽遲鈍。
真該死!
關燈前,邱比特靜靜看了一陣睡着的夏芋,視線總不自覺聚焦在他微微張啓的嘴唇上,唇色很淺,快要和皮膚一樣白,唇珠卻那麽飽滿,像剔透的寶石。
壓抑了很久,他才終于肯躺到另一張床上,熄滅燈光,瞪着眼睛思念夏芋。
挺奇怪的,沒有意識到自己喜歡夏芋的時候,他的想念是小心翼翼的,怕被包括自己的所有人發現。
可自從意識到自己對于夏芋的心意後,他的想念也變得大膽起來,方才勉強壓抑的欲(望)再次變得強烈,身下的床鋪變成火焰,将他灼得口幹舌燥。
窗簾沒有完全合上,熱鬧的城市連夜晚都是燈火通明,各色燈光洩進室內,照亮了夏芋掩在薄被下的輪廓。
晦暗的一方天地給他壯了他的膽,樓上再次響起的噪音亂了他的心神,邱比特赤腳下床,蛇一樣向夏芋的床悄聲突進。
接近了!夏芋的身上有柑橘味沐浴液的清香,鼻息和嘴唇都是薄荷味的,他剛才擠過同一管牙膏。
再近一點,手掌撐在夏芋的枕邊,柑橘香漸遠,薄荷味更近,爽了鼻腔,亂了腦袋。
先是淺嘗辄止的一個觸碰。因為緊張,邱比特只吻到了夏芋的唇角,就冒失慌張地離開。
夏芋的胡子長出了一些,紮紮的,麻麻的;唇角細品微甜,很軟,蠱人心魄,單是不做表情地躺在那裏,都讓人輕易蹉跎半生。
到底是不是甜的,還是藏了更為厲害的小劑量的毒,吻一下就從此淪陷,會在之後的很長時間裏都為他不可自拔?
抱着求真務實的态度,邱比特再次湊近,穩穩地覆上夏芋的嘴唇。
一秒、兩秒、三秒……
那麽長,又短得可怕,離開時舌尖試探地舔探一下,觸感比雲朵還要柔軟。
太甜了。
沒有什麽會比這隐秘又盛大的初戀更甜,親愛的上帝啊,您的邱比特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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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耽誤了兩天的更新,所以這章算周四的,晚21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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