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跟其他孩子學的。”汪氏走過來解釋:“一群小孩子在旁邊玩抽陀螺,皮皮糖糖正看着,就發現兩個大一點的孩子向父母要錢到隔壁買果果吃,他們就鬧着要回來找你要錢。”
南湘聽後,重新看向皮皮糖糖:“是不是呀?”
皮皮糖糖一起回答:“系鴨。”
“學人精。”南湘笑伸手點皮皮糖糖的小鼻子說。
“學銀精!”皮皮糖糖歪着小腦袋跟着說。
“那媽媽就給你們一分錢。”
“嗯。”皮皮糖糖重重點頭。
南湘從衣兜裏掏出兩分錢,一分給皮皮,一分給糖糖。
皮皮糖糖拿到一分錢開心地就往外跑。
這是皮皮糖糖第一次買東西,對南湘來說,也是意義非凡,她放下手中的活,和汪氏一起跟到隔壁代銷店門口,暗中觀察皮皮糖糖的語言和行為。
她們以為兩個孩子會膽怯會茫然。
結果兩個孩子大大方方地把一分錢交出去,換一袋零食。
糖糖看一眼手中的果果,小手指着櫃臺上的大包裝,說:“叔叔,我要大果果,要大果果的。”
“一分錢買不了大果果。”店老板笑說。
“為什麽鴨?”
“因為錢不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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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糖眨巴了兩下黑溜溜的眼睛,軟軟地說:“錢不夠、不能買大果果。”
“對。”店老板溫聲說:“五分錢才能買大果果。”
“我米有五昏錢。”糖糖茫然地說。
店老板是認識皮皮糖糖,平時也是很喜歡,對待糖糖耐心十足,輕聲說:“那你就先吃小果果,等有了五昏錢,再吃大果果。”
“那、那好吧。”糖糖開心地答應了:“謝謝叔叔。”
“不客氣。”
“我走遼,再見。”
“再見。”
皮皮糖糖買好了東西,南湘和汪氏滿意地回到店裏,沒一會兒看到皮皮糖糖拿着兩袋果果回來了,開心地展示之後,分享給她們吃,這所謂的果果就是面粉加點白砂糖做成的糖豆豆,味道普普通通的。
不過是皮皮糖糖親自買的,所以他們很珍惜,乖乖地坐在收音機前,一邊吃小果果一邊搖頭晃腦的。
南湘笑了笑,接着重新和梅紅梅說起來元麗的事情。
中午吃飯的時候,元麗、張紅、朱曉蘭和向妮都過來吃飯,果然,元麗沒有之前活潑了,吃飯也吃的很少。
飯後,張紅、朱曉蘭和向妮都回一湘制衣廠去休息,元麗勤快地幫着汪氏收拾飯桌飯碗。
“元麗。”南湘喚一聲。
“老板。”元麗望向南湘。
“你跟我過來。”南湘轉身朝後院走去。
元麗心頭一緊,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麽,惴惴不安地跟着南湘來到儲物室。
儲物室裏除了很多布料之外,還有成品衣服,都是下午要給客人的,也都是南湘梅紅梅檢查過的,此時南湘翻看着,問:“這幾件衣服腰線是不是你做的?”
元麗看一眼回答:“是我做的。”
雖然都是縫紉機走針,看起來差不多,但是她和張紅她們的走針,還是有細小的區別,她能夠一眼看出來,想不到老板也能看出來。
“領子記呢?”南湘翻着領口問。
元麗小聲回答:“也是我做的。”
“袖口呢?”
“我做的。”元麗心裏在越來越不安。
“下擺呢?是向妮做的吧?”南湘看了看下擺。
“下擺是向妮做的。”
南湘繼續翻看着衣服:“衣襟上的扣子也是你上的吧?”
元麗點點頭。
“那張紅朱曉蘭做了什麽?”南湘平平靜靜地側首問。
“做了其他衣服的腰線袖口和扣子。”
“我就問這些衣服裏,她們做了什麽?”南湘摸着一摞成衣問,她的聲音并不大,還是和平時一樣的溫和。
可是元麗卻害怕極了,老板知道了她幫張紅朱曉蘭做衣服了,老板要生氣了,老板肯定覺得她無能,老板會不會開除她,老板……她突然自己貧困的家庭,想到弟弟妹妹上學,想到自己未來,眼睛一下紅了。
即便這樣,她也是和南湘說實話:“什麽都沒做,這幾件衣服除了向妮做了下擺,其他都是我做的,張紅她、她們不聽我的。”
“那你怎麽不和我說?”南湘問。
元麗低頭不敢說話。
“怕給我添麻煩?怕我覺得你沒能力?還是怕什麽?”南湘一連問了三句。
元麗努力控制情緒,才沒有讓眼淚落下來。
南湘認真地說:“元麗,你以為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攬下來,就是解決問題嗎?你其實在隐藏危害,以後可能會打我的措手不及。”
元麗聽的一愣,趕緊擡頭,哭着急急解釋:“老板,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我把事情都做了,你就省心了。”
“出發點是好的,方式是錯的。我花了錢請她們來,是讓她們給我幹活,不是讓她們抱團的,我既然讓你帶着她們做衣服,那就是相信你的能力。”南湘望着元麗。
元麗心裏一暖,說:“可、可是我不知道怎麽做?”
“你自信就行。”南湘說。
“自信?”
“是,沒有人能夠選擇自己的出身,所以,貧窮從不丢人,認為貧窮丢人的才丢人,在貧窮中依然像你這樣不偷不搶幹幹淨淨賺錢勤勤懇懇上進本身就值得驕傲的。”
元麗聽的一怔。
南湘繼續說:“如果你不知道怎麽自信,就拿出去你以前‘豁出去’的勁兒,和她們比一比,她們踩的就是你軟弱好欺負,你強起來了,她們還敢這麽做嗎?”
元麗聽的內心激動。
“我是老板,我希望你們團結共進,但是你們非要出點問題,那我肯定是依照店裏規矩處置,你明白嗎?”南湘冷靜地看着元麗說。
元麗重重地點頭。
南湘嘆息一聲說:“人啊,越是怕什麽,越會有什麽,一旦不怕了,很多問題就迎刃而解了。現在張紅朱曉蘭你都管理不好,以後再有其他的員工,怎麽辦?”
元麗聞言震驚地看着南湘,她聽出了老板的意思,老板沒有開除她的意思,老板是要支持她的。
她眼淚嘩啦啦地向下落,她覺得自己這輩子能夠遇到老板,肯定是上輩子,不對,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她身記體裏突然生出了力量,覺得貧窮、文化低、性格好都不再是弱點,她都可以克服的。
她望着南湘,心裏積攢了一籮筐的感謝,可是不知道怎麽感謝南湘,張了張嘴,就是說不出來。
南湘說:“去忙吧,胖大姐又要一百多件衣服,明天出來。”
“嗯!”元麗鄭重應一聲,內心裏所有的情緒都化成了力量,她默默發誓,一輩子跟着老板,忠于老板。
“去吧。”
元麗抹了一把眼淚,轉身走出儲物室。
南湘拿了件紅色大衣走到店裏。
梅紅梅問:“談好了?”
南湘點頭。
梅紅梅轉頭問:“南湘,你怎麽不出手?”
南湘笑說:“張紅朱曉蘭對我不是挺敬重的嗎?她們就是不服氣元麗,元麗不過她們這一關,以後員工就不好管理。”
梅紅梅笑說:“你對元麗真好。”
“不是我對她好,是她值得。”
梅紅梅點點頭,她和元麗也相處一段時間了,元麗在她和南湘面前是小女孩的樣子。
其實她是一個很優秀的姑娘。
短短時間內學會了做衣服、接待客人和縫紉機維護不說,接到手的活兒,從來沒有出過錯,還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感恩,對南湘更是無比的忠誠,事事都以南湘為先,這樣的員工确實難得。
只是梅紅梅不确定地問:“元麗她鎮得住張紅朱曉蘭嗎?”
“鎮得住。”南湘篤定地說。
梅紅梅望向南湘。
南湘笑說:“我不會看錯的。”
這邊南湘梅紅梅說着話,那邊元麗已經到一湘制衣廠,張紅朱曉蘭和向妮正湊在一起說話。
看見她來了,向妮招呼一聲,張紅朱曉蘭都沒有理她。
她平靜地說:“老板剛才說了,胖大姐的衣服明天就要,今天我們最好做出來。”
向妮說:“我這邊沒問題,我負責的部分下班前可以完成。”
元麗問:“張紅,朱曉蘭,你們呢?”
張紅支支吾吾不說話。
朱曉蘭無所謂地說:“我也不知道,到時候看吧。”
“不要到時候看,今天必須出來,明天老板檢查,沒有完成的話,會罰錢。”元麗說。
向妮回答:“好,我會做出來的。”
張紅朱曉蘭一臉不屑。
元麗這次沒有因為她們的态度而難過怯懦,她徑自坐到自己的工位前,開始做自己那部分衣物。
到了下午五點半,她按時收拾東西,拍一拍制衣桌上的鑰匙,說:“誰最後下班,誰鎖門。”接着轉身就走。
向妮驚奇極了,平時元麗都是最後一個下班,甚至給張紅朱曉蘭補缺,可是現在居然走了。
她喊一聲:“元麗。”
元麗回頭問:“怎麽了?”
“你這就下班了?”
“對啊。”
“可是衣服還沒出來啊。”
“我和你的部分都做好了,我也看了張紅朱曉蘭做的,她們做的很好,沒有任何問題,把桌上一堆衣服做好了就成了,我走了。”元麗頭也不回地走了。
向妮不知道該怎麽辦,她的工記作做完了,也跟着走了。
張紅朱曉蘭對視一眼。
朱曉蘭有些不安地問:“張紅,怎麽辦?我們得加班了。”
“加什麽班?元麗比你想加班,走,回家。”張紅很利落地收拾東西。
朱曉蘭遲疑了一下:“可是衣服沒有做好啊。”
“放心,元麗比你想邀功,看她走的怪利落,一會兒就會偷偷摸摸回來,把這些東西都做好了。不用擔心啦,走走走,回家去。”張紅拉着朱曉蘭走了。
張紅說的沒錯,元麗又回來了。
不過她不是回來加班,她是回來查看門窗等等有沒有鎖好,不能讓老板有任何的損失,
确定沒有問題,她才回家。
第二天張紅朱曉蘭開開心心地來上班,看見縫紉機上的半成品衣服還是半成品衣服。
元麗這次沒有偷偷給她們做好。
“怎麽辦?衣服沒有做好。”朱曉蘭說。
“元麗。”張紅喊一聲。
元麗轉頭見張紅滿臉怒氣,半晌不說話,她淡定地說:“有事說事。”
“你沒有幫我們完成衣服?”張紅問。
“我憑什麽幫你們?”元麗反問。
“衣服做不出來,老板會怪你。”
“那就怪我吧,說我幾句罵我幾句,我就受着,反正罰的是你們的錢。”元麗一點兒也不害怕張紅朱曉蘭生氣,很自然地說這些話。
張紅朱曉蘭沒想到元麗忽然變了,沒有之前那麽好說話,也沒有平時的畏畏縮縮,她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對付。
張紅好一會兒才找到突破口,說:“錢錢錢,你就知道錢,知道你家裏窮的只有一張被子了,你不用天天提醒我們。”
張紅自以為踩中的了元麗的痛處,元麗內心也确實動搖了一下,忽然又想到南湘的話,定住了心神,說:“是啊,我很窮,我家也很窮,但是我不偷不搶,我清清白白勤勤懇懇賺錢,我不覺得丢人,我覺得驕傲的很。”
這句話說出來,她心底生出了一股勇氣,感覺周圍的一切不再灰暗,變得明亮。
“你!”
“你們現在最好快點把衣服做出來,不然一會兒老板和梅姐來了,發現成品衣服沒出來,罰款的時候,我會和老板說,你們這兩個人不服從店裏的管理,看她們會不會留你在這兒打工!”元麗氣勢猛漲。
張紅朱曉蘭怎麽也想不通元麗的改變。
張紅咬牙,瞪着元麗。
元麗回瞪着張紅,她手裏正握着一米長的直尺,腦子裏回想着南湘說“豁出去”。
是的,她可以豁出去。
小時候叔叔嬸子欺負媽媽的時候,她都可以拿着竹竿沖出家門追着叔叔嬸子打,現在她也可以追着張紅朱曉蘭打,反正她都那麽窮那麽慘了,她們不讓她好好打工,她也不讓她們好好過。
她可以!
她什麽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