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熟悉的黑暗再次來臨
一片漆黑。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 玉玺眼前的一切都已經大幅改變了。
那山頭上各色各異哀嚎着的小精怪被黑暗和馬蹄聲取代。略硬的布料質感摩擦包裹着她的本體,難受得粗糙觸碰像是在打磨她一樣,只有本體的一側傳來微微的溫度。
玉玺躺在本體內滾了滾, 恨不得撒潑拳打腳踢。
再次回到這一片熟悉的黑暗中,若不是還能聽見外面傳來人聲、馬蹄聲, 玉玺此時此刻都能直接瘋了。
太可怕了。
沒有任何人會跟她說話。
太可怕了。
黑漆漆沒有一絲光彩的虛無。
太可怕了。
只有她。
玉玺本能的蜷縮起身體減少接觸黑暗的面積,平日裏金色的豎瞳變成了圓瞳,綠幽幽的兩點光在這黑暗中一閃一閃。
她從未這麽聽話過, 就好像是拴上了鐵鏈的狗, 乖乖待在原地等待主人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外面的人到底要去哪兒。
玉玺靠着數數來計算時間, 可她只數到了千位就數不上去了。怪她跟着子房的時候沒有好好學習。
大概重複了第三十幾遍的千位數數,外面趕路的人終于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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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覺到了輕微的颠簸, 外面傳來的聲響讓萎靡的玉玺一下子豎起了耳朵。
“大人, 士卒已提前紮好主帳。”疑似小兵的聲音低低傳來。
緊接着, 便有一個對于玉玺來說略熟悉的聲音命令道:“傳吾令,喚吾兒來帳中。”
又颠簸了一陣, 玉玺感覺黑暗中有了一絲明亮,她所在的本體中, 漸漸地能看到了晶瑩的白玉色,在最中心,也就是玉玺的身下,則是從中心深紅開始往外暈染變淺的淡粉鋪地。
不多時, 便聽見一少年音從外面而來,“阿父, 有什麽事?”緊接着, 又有幾個聲音脆脆生生的喚道:“阿父。”其中, 只有一聲“阿父。”叫得低沉沉悶,像是不怎麽高興一樣。
玉玺越聽,越覺得耳熟!一個轱辘就從逐漸明亮的白玉色中翻身起來了,擡頭望着白玉色的上方映照出的臉。
果不其然!
“來,看看這個。”
四個腦袋圍了白玉色上方一圈,其中最為眼熟的就是最年長的那個。
孫家大少爺!
玉玺的本體還沒見光三秒,就被孫策手掃過的布料,又給蓋住了。
少年的心蹦蹦直跳,盡管從未真正見識過傳國玉玺本來樣貌如何,但是傳聞哪才是聽都聽不完,更不要說,它身上每一樣标記都與傳聞中的傳國玉玺對上了。
秦時丞相李斯題字,以金補摔壞一耳,王莽刻字。
這才是真正由秦時傳承下來的傳國玉玺,上面刻滿了朝代變遷,動蕩的見證。
孫翊擡起小圓臉好奇的問道:“阿父,這是什麽啊。”
連玉玺都不認識……
屋內的三小一大被問的尴尬不已,直白講又怕外人聽見,只見最小的孫匡無奈笑笑,趴在三哥的肩膀邊耳語了幾句,孫翊圓眼睛一瞪,頗有虎目一瞪的架勢,剛要“唉喲”出聲,就被孫策捂住了嘴。
孫翊一愣,扒拉下大哥的手,“哦。”了一聲,小胖手指了指自己,表示自己會保密。
知曉這寶貝重要性的幾個孩子大氣不敢喘一聲,這傳國玉玺在他們眼中并不珍貴,反而像是燙手山芋一樣不知該如何處理,只能将目光投向父親。年級小的膽子大一些,竟敢再打開那布偷看幾眼。
孫策打了一下弟弟的手,“阿翊。”對熊孩子發出了警告。
被打在手背上的孫翊只能摸摸自己的小胖手,在一邊委屈巴巴得噘着嘴。
若是平日裏,孫策一定會笑弟弟嘴上能挂東西,今日看到這寶貝那還能有這興致。
而一直沉默不語的孫權像個甘蔗似的戳在地上,一會閉眼一會睜眼,一臉不耐煩的表情,連自己父親掃過來的視線都沒搭理。
孫堅知道,這小子今天沒按時睡覺正犯脾氣。
東西已經讓他們看到了,今夜也已經晚了。孫堅幹脆把幾個孩子打發走了,“今日你們所見不可對外傳,心裏明白家中有此物就行了,回去休息吧。”說着,開始趕人。
四個孩子點點頭,一個個向外走,只有孫權急着回去休息,走得健步如飛一般,眨眼間人就出帳外沒影了。
倆孩子見腿短了,指着走跟不上,直接跑起來追出去了。
只有孫策落在後面,見三個弟弟走了,才回頭問了一句,“阿父要留着此物,不怕有殺身之禍嗎?”
“吾兒覺得,這是真的不成?”
孫堅的反問,問的孫策沉默起來,又覺得父親說的對,剛才陰沉的心情豁然開朗了,“是兒子糊塗了。”笑着跟父親告別回去休息了。
只有呆在本體裏的玉玺從頭聽到尾,氣得在本體裏跳腳。
把真的當假的你們過分了!
孫堅看着那布下蓋着的玉色寶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并不知道玉玺曾經丢過,靈帝隐瞞下了玉玺丢過的事,現今除了獻帝與萬年公主認得傳國玉玺外,能認得出玉玺的黃門侍女都在這次董卓的壯舉下死幹淨了。
雖然孫堅沒有近距離見識過傳國玉玺,可那方假貨曾出現在繼位大典上,遠遠的看,那“傳國玉玺”玉色暗沉,玉上螭虎紐連白玉色都沒有,
哪能與桌上翠色體白玉螭虎紐相比。
孫堅肯定,眼前必是真貨了。
可為什麽沒被董卓帶走,還掉在井中,他就想不明白了。
主帳的燈一直亮到轉天太陽升起,昨夜跟孫堅大眼瞪小眼了一晚上的玉玺,又再次被裹緊了黑暗中。
她這次總算是看明白自己之前被放在哪兒了。
孫堅将她藏于了腹前的護甲中,傳國玉玺雖然不小,但孫堅那腹部護甲中空的地方也不小,雖說會略微壓迫內髒,可卻能完美掩蓋他揣着什麽的跡象。
從這之後,玉玺再沒見過外面的花花世界了。
淦,孫堅這一路竟然都和衣而眠,連護甲都不脫了!
這一路上,玉玺都不怕黑暗了,畢竟差點就被孫堅身上幾日不洗的人氣給熏死了。
嗅覺靈敏也不是什麽好事。
等再一次感覺到光亮時,玉玺整個都灰白了。
她從護甲的中空被拿出,放入溫水裏洗淨,又用上好的軟布擦拭過,然後被鎖進了一個平平無奇的木箱子裏。
盯着一片黑暗的玉玺沉默着,她應該是被帶回了孫堅的府中,等聽不見人聲了,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小小木箱子也想關住精怪!
木箱發出咔咔的聲音,釘起來的木板像是要被劈開了一般。承受不住內部力量的木箱子,從外部開始有了裂縫,漸漸地,縫隙越來越大,整個箱子都因為內部的力量變形了。
啪得一聲響,木箱子的底跟箱身分開了。
帶着粉色肉墊的翠綠毛絨後腿坐在箱底,一條長長的尾巴從箱子裏鑽出來,像條蚯蚓在地面上豎着彎曲起來,一點一點的找着什麽東西。
玉玺用尾巴卷起自己的本體拖出箱子,身體往旁邊一趟,整個獸身就從箱子裏出來了。
她縮成了普通貓兒的大小,尾巴松開自己保護着的本體。
看着自己的本體苶(nie)呆呆發愣。
孫堅好不容易把她帶回家來,她就這麽不聲不響的走了,是不是有點對不起他?
說實話,玉玺還是挺喜歡孫家那個小丫頭的,雖然丫頭手勁有點大了,見面費鼻子。
而且,那段時間孫堅這個人對文若挺照顧的。
玉玺眯起眼睛,貓臉猙獰吓人,長長的尾巴擺動了幾下,将傳國玉玺又掃進了木箱底上,被掀開的木箱又被原樣蓋了回去。
看孫堅那麽謹慎的樣子,短時間內她也不用擔心本體會受損,就先把本體寄放在孫堅家裏吧。
被帶回孫府這一路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宮中的精怪會不會還在原地等她,還有文若那邊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貓兒樣的玉玺順着門縫鑽出了庫房,剛一接觸外界,只覺鼻尖瘙癢,一個噴嚏打出去,整個坐在了地上。
水氣……滿滿都是水氣。
她,她這是被帶到河邊了?
玉玺連忙躍上屋頂,又躍上一顆樹的樹杈,一路爬到頂端,她望着周圍的景象,吓得張開了貓嘴,露出了口中利齒。
四面環河。
但凡她能看見的地方,都能看見小石橋下河水流過,遠遠的還能看見船的木杆豎着。
玉玺只覺兩股顫顫,當年被主人嬴政扔進水裏的記憶複蘇了!
要了她的龍命了。
螭虎會水,但玉玺一點兒也不喜歡水。
難怪一出屋子就能感覺到潮氣和水氣,得虧她會飛啊。
玉玺抖了抖身上的毛,一躍沖上了天空,臨走前回頭看了看孫府,再來就是取她本體了。
想罷,如一道流星,朝着洛陽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