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比起上一回兩人幾近情迷意亂的混亂夜晚,這一次,寧湫确保自己的神志清晰。
雖然Omega那石榴味的信息素讓她幾近心猿意馬,但是她的手上依舊牢牢地帶着那個抑制環——
事實上,在那次意外之後,為了保險起見,只要出門,她就會随身帶倆備用的。
現下,她的手無意識地搭在了趙赫之的脖頸之上,指腹下,就是對方比常人快了不少的脈搏,有力而清晰,幾乎讓她有些恍惚。
而下一秒,寧湫便發現自己這個無意識動作極為正确。
她咬下去的那瞬間,沒有嘗到半點如鐵鏽味的血腥,而是甜軟的石榴味,然而,寧湫還沒有享受哪怕一秒,趙赫之便劇烈的掙紮起來。
他半個身體靠在寧湫身上,但現下卻像是被放在案板上等待最後審判的魚,無知覺地彈了回去,寧湫眼疾手快地一把壓住對方,但男人的掙紮卻依舊痛苦而絕望。
寧湫急出了滿頭大汗,又無法加快臨時标記的動作,只能想盡辦法地死死壓住對方,不讓他亂動以免受傷。
臨時标記只需要大約兩分鐘,但是這兩分鐘卻比一個小時還要漫長。
寧湫幾乎用自己的身體緊緊壓制住了趙赫之,幾近掠奪一般地把自己的信息素标記在了對方的血液之中。
臨時标記結束後,寧湫兩眼發黑,雖然是施予方,但她的體力也有一定的消耗,此時只能勉強接住了趙赫之軟下來的身體。
空氣中迷亂的石榴氣息終于變得平和下來,而随之而來的,則是寧湫幾乎莫名其妙的心安。
明明Omega的身形比寧湫大了一圈,她抱住對方的時候都有些吃力,但她卻極為小心翼翼地維持着這片刻的寧靜。
但很快,她還是決定讓Omega躺回到床上。
一邊不舍,寧湫一邊站起,她小心翼翼地扶着趙赫之的頭,讓對方躺了回去。
相比起她自己的恬靜,Omega那邊則更多的是不安與緊張,雖然對方現在還沒恢複意識,但是對于Alpha的依賴卻在此刻表現了出來。
寧湫看着趙赫之因為自己的離開,而顯得有些不安的模樣,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對方的臉頰。
而下一秒,趙赫之無意識地蹭了蹭寧湫的手背。
寧湫:……
寧湫童年時期。曾經遇到過一只難忘的貓貓。
那是一只野貓,全身雪白,每次在吃寧湫給的食物的時候,都慢條斯理,優雅而節制,小時候的寧湫給對方取了個‘陛下’的小名。
而‘陛下’雖然是一只極為懂禮貌的野貓,但是即使對于日日給他喂食的寧湫,他依舊要保持合理的社交距離,寧湫只要嘗試靠近,‘陛下’便會警告地發出低吼。
寧湫感慨而尊敬對方是只有脾氣有脾性的小貓咪,便遵從它的意思不再靠近。
而終于有一次,‘陛下’在吃完寧湫給的所有事物之後,主動靠近了在遠處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寧湫。
寧湫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殿下’蹭了兩下她的褲腳。
然後,他便離開了。
寧湫即使天天帶着皇家貓罐頭,也再也沒遇見過‘陛下’。
很多年後,她才意識到,那兩下親熱又溫柔的蹭蹭,是‘陛下’給她的告別和感謝。
而現下,寧湫手背上留下的餘溫,讓她重又想起了‘陛下’。
在天馬行空的同時,寧湫愣愣地看着趙赫之的臉,在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正好撞進了對方的藍眸之中。
寧湫幾乎是閃電般地縮回了自己的手,她的語氣誠懇又急切:
“你感覺怎麽樣?”
那邊的趙赫之眉眼間皆是疲憊,臨時标記帶給他的陌生感以及不安感幾乎在Alpha縮手的那瞬間到達頂峰。
然而,看着眼前緊張地注視着自己的姑娘,他還是慢慢搖了搖頭:
“還好,有點累。”
寧湫松了一口長氣,眼見着趙赫之有想要從床上把自己撐起的動作,寧湫便趕緊讓他借力扶起,她甚至貼心地找到了床尾的兩個抱枕,墊在了對方的腰後。
趙赫之看着女孩子的動作,低聲道謝。
寧湫做完一切後,堪稱神清氣爽地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她猶豫了幾秒,還是問道: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等趙赫之回答,她便立刻追問:“這裏到底是哪裏?那兩個侍從是誰派來的?為什麽要讓我聽見?”
趙赫之現下好不容易重新運行的大腦現下有些無法接受高強度的追問,他揉了揉太陽穴,卻沒有讓對方等待的意思,直截了當地說道:
“這裏是我和我弟弟趙顯之童年時期的秘密基地。”
寧湫:“哦哦哦,還真是秘密基地……啊?”
她左右環顧了一周,一時間有些懷疑A生。
雖然這裏其中确實堆滿玩具,但是地理位置是玻璃花園正下方的地底,真的适合當做孩子們的秘密基地嗎?
似乎看懂了寧湫眼神中的疑問,趙赫之的眸中快速閃過一絲笑意,他輕聲道:
“不是我喜歡,是顯之喜歡花房,他從小身體不好,但卻主動承擔下了照顧植物的責任,直到現在,花房中還有不少植物是他親手栽培的,我也會去幫忙,而陛下看我二人這麽喜歡植物,便幹脆在花房下為我們建造了這間秘密基地——你看,這裏。”
寧湫下意識地順着他的話擡頭,便看到趙赫之翻過手來,給她展示手腕內部的一塊疤痕。
寧湫記得這塊疤痕,她之前還猜測這是對方的戰時舊傷,她舔了舔嘴唇,那邊的趙赫之卻道:
“這個地下通道剛開始非常危險,我第一次下來的時候,被顯之推了一把,就是手臂這塊蹭到了尖銳點,傷口很深,由此一直褪不掉疤痕。”
寧湫愣了幾秒,才不由幹巴巴地道:“了不起了不起。”
——她着實沒有辦法想象童年的趙赫之,她簡直是覺得趙赫之生下來就是現下這副處變不驚的二十七八的模樣,她實在無法聯想對方的童年會因為與兄弟打鬧而被留下疤痕。
趙顯之其人,已經多次引起了她的興趣,但是,寧湫到現在都沒見過這位的廬山真面目。
她也不敢追問趙赫之,畢竟她相信趙赫之不會故意不讓她見弟弟,只可能是對方的身體堪憂,所以才無法見面。
寧湫不由地嘆了口氣,就聽趙赫之繼續回答道:
“那兩人,應該與你的猜測一般,是有人刻意安排在那裏。”
趙赫之在這邊頓了一下,寧湫屏息凝神,他像是思考一般地說道:
“我還需要再做更多的調查。”
寧湫張了張嘴,下意識地還想要追問兩句,卻注意到了趙赫之眉眼間的倦色,她把問句吞了回去,安安靜靜地坐在了男人身邊。
對方半阖着眼,半晌沒有說話,寧湫倒是有些焦急地偷偷查看時間——
雖然趙赫之已經告知過了她這個‘秘密基地’的安全,但是寧湫自然還是想要越早出去越好。
當她終于忍不住提醒趙赫之的時候,對方卻突然開口道:
“等我查清楚之後,我會告訴你。”
寧湫愣了一下,這才趕緊點頭:“好。”
緊接着,趙赫之便把自己的身體慢慢撐起,輕聲道:“走嗎?”
寧湫也立刻站起,站在他的身邊,提心吊膽地生怕對方步伐不穩。
雖然趙赫之顯然比寧湫更加清楚‘秘密基地’的構造,但是寧湫還是站在他的前面,找尋到了之前勘探場地的時候發現的機關。
她按下那個機關,眼前便出現了升降梯。
寧湫本身還擔心得要自己爬上去,這時候看到升降梯,也是長出了一口氣。
她先進入升降梯中,趙赫之站在她的身邊,随着升降梯的門關閉,寧湫這才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小聲地發問道:
“如果有不舒服,馬上告訴我,好嗎?”
看着趙赫之在那邊慢慢點頭,寧湫才松了口氣。
她站在趙赫之的斜前方,感受着自己慢慢升高。
無意識地,她回頭向着趙赫之那邊看去。
對方的半個身體靠在升降梯的玻璃壁上,此時雖然勉強站着,但看上去卻依舊有些吃力。
他一直是個很安靜的人,此時睫毛濃密卷曲,卻微微低垂着,臉上的神色幾近漠然。
不知怎麽想的,寧湫突然開口道:
“可以牽手嗎?”
這個突然的疑問讓趙赫之的眼皮一跳,緊接着,他便微微擡起頭來,看向寧湫的那方。
寧湫說出這句話來就有些後悔,然而,在這幾秒鐘的時間內,她屬實找不到自己發問的正當理由,最後,只能老老實實地說道:
“就是想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她說完這個回答之後,整個人都不由地有些頹廢下來。
寧湫:這時候說個情話什麽的多好啊,‘只是因為想而牽手’,這算什麽呀!
她沮喪地等待着趙赫之那邊的拒絕,然而,在餘光中,卻看到對方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緊接着,寧湫便聽到趙赫之說道:“好。”
寧湫猛地擡起頭來,看着趙赫之平靜的神色,都懷疑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回答。
然而她深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道理,這時候快速地便伸出手去。
趙赫之的手骨敢而修長,此時幾近是冰涼的。
寧湫便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
——她甚至不敢十指相扣,只是蜻蜓點水般地搭在他的手中。
趙赫之眨了眨眼,他看向兩人相疊的手,臉上的神色捉摸不透。
臨時标記之後,Omega和Alpha的情緒互聯,而Alpha則可以單方面地感受到Omega的強烈情緒,在這個時候,寧湫便想方設法地感覺一下趙赫之現下怎麽想。
然而,寧湫花了大力氣,也只感覺到對方極為平靜,波瀾不驚地接受着這一切。
升降梯還在緩緩上升,不知是否是因為秘密基地太過得深,還是因為确實升降梯已經型號老舊的緣故,寧湫覺得上升回地面的速度幾乎度日如年。
她現在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丢臉地顫抖上……
趙赫之突然開口:“你聽完那些話後,覺得怎麽樣?”
……哪些話?
寧湫有些困惑,她着實覺得趙赫之的思維多少也有些跳躍,但是下一秒,她從趙赫之那邊得到了對方不确定乃至恐慌的情緒。
她這才恍然大悟般地瞪大了眼。
但很快,她有些愁悶地皺起了眉:“那些話,是真的嗎?”
……
趙赫之看着眼前的姑娘。
對方是一個漂亮精致到幾乎不被相信是Alpha的Alpha,也許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在她擔心或者困惑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皺起眉,那張明豔的臉蛋就會像是一個不太好看的小苦瓜。
——但趙赫之從來沒有覺得那樣的寧湫不好看過。
相反,他好幾次因為對方的皺眉,覺得她生動又有趣,幾乎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而現下,面對這樣一個明顯的神情,趙赫之卻覺得自己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就像是漂浮在海洋上的孤舟,終于失去了最後一點希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聽到自己說道:“是真的。”
他又想了想,把之前寧湫也許沒有意識到的東西慢慢地剝開:
“所以,帝國給予你的這段契約婚姻并不是什麽好事,事實上,因為我的信息素已經呈現混亂趨勢,基因無法優秀得寄存,所以在我們正式締結婚禮之後,你需要盡快讓我懷有孩子,為帝國留下後代。”
……
“我現在全盤告知于你,是感激你的臨時标記,而現下,這也是你的機會。”
“你現下最應該做的,就是放棄這段訂婚,盡可能快速地離開我,以及遠離皇室。”
寧湫:……什麽什麽和什麽?
她還握着趙赫之的手,能感覺對方在說話的時候,手幾乎是不自覺得在緩緩收緊,然而他的聲音卻依舊穩定而冷靜,仿佛他自己是個局外人。
寧湫不得不打斷他:“不是,不是,我不是在問這個……”
她看着趙赫之停下了話頭,對方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得冰冷,像是在審視什麽一般。
但是,他還是說道:“那你想問的是什麽?”
寧湫深吸一口氣,她緊緊盯着趙赫之的眼睛:
“他們說的你的月泉體和信息素都有相應的殘缺,會對你的身體有影響嗎?”
寧湫早就想問這個問題。
但是始料未及的發熱期和照顧趙赫之的行為,把她的這個問題帶了過去,而現下,她在說完這個問題之後,就突然覺得喉嚨幹澀。
為了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只能使勁地眨眼,卻堅定地等待着趙赫之的回答。
對方沒有躲閃,他看着寧湫,過了好幾秒後,終于說道:
“會。”
寧湫張了張嘴,下一秒,那邊趙赫之的聲音便幹脆地響起:
“信息素紊亂就是我的身體出問題的第一步,而在這之後,會有更多的不确定因素,我需要長期的治療以及修複。”
寧湫下意識地皺起眉。
她不喜歡對方冷冰冰的‘修複’二字,就像他在說什麽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冷漠得像是局外人,她本來強撐着耐心聽趙赫之解釋。
聽着聽着,寧湫卻發現對方從始至終都在避重就輕。
她忍不住地皺眉,急切地打斷了趙赫之的話:
“所以你現在身體狀況到底怎麽樣啊!在不确定後續情況的前提下,怎麽還要生孩子,誰讓你生?皇後,皇帝?他們要孩子他們怎麽不自己生啊!”
寧湫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升降梯中鴉雀無聲,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她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看向那方沉默着的趙赫之。
黑發的Alpha鼓足勇氣:“打個商量,最後一句話,你當沒聽到好嗎?”
趙赫之不答。
寧湫心說完了,趙赫之指定是被自己的大不敬給氣傻了,現下他——
趙赫之突然毫無征兆地笑了起來。
他剛開始只是輕聲地哼笑,但慢慢地,像是制止不住地放大了聲音。
到最後,像是真的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玩的笑話一般,他笑得彎下了腰……
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放開緊握寧湫的那只手。
而另一邊的寧湫眼巴巴地看着男人,開始猶豫地思考對方時不時被自己氣瘋了。
但是很快,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不對一樣,趕緊伸手,把趙赫之的臉擡了起來。
對方現下笑得已經有些喘了,眼圈通紅,看上去倒是有些茫然。
寧湫沉默着借力,把他從升降梯的角落重新拉了起來,她嘗試着靠近了對方一點點,小聲地嘟囔道:
“不能告訴我?”
趙赫之聞言,看向她,男人發紅的眼圈讓整個眼睛看上去帶上了不知何處而來的媚色,寧湫只覺得自己就要被吸入那眼中。
但是,他也只是溫和地搖了搖頭:“不是不能,而是我确實不确定。”
他想了想:“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之後把我的體檢周期報告拿給你看。”
對方說得太過認真,寧湫特別不合時宜地想要苦笑一下,但她還是很快收起了笑容。
然而,在她想要再說點什麽之前,升降梯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突然而至的光明,寧湫下意識地想要眯眼,卻發現趙赫之已經擡起了一只手,擋在了她的面前。
寧湫愣了一下,對方已經自然地把手伸了回去。
他率先踏出了電梯的門。
寧湫還和他牽着手,此時倒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恰如趙赫之所說,這個升降梯的開口正是後門,現下,二人的懸浮車等在那裏。
趙赫之終于放開了寧湫的手。
寧湫矮身進入了懸浮車,而趙赫之則坐在了她的身旁。
寧湫悶悶地看着窗上的倒影,開始反複思考趙赫之剛剛所說的話語,她絞盡腦汁地想自己現下可以做點什麽——
反正她不想按照趙赫之說的,就這麽離婚,就這麽離開他。
她寧湫追人可不是一時興起,她說要追,可真的是因為喜歡……
“你之前的問題,還在有效期嗎?”
寧湫:又來了,又來了,這次又是什麽思維跳躍……蛤?
她咽了口口水,清晰地從對方那邊接收到了不确定又有些緊張的情緒。
寧湫猛地轉頭過去,腦子卻已經極為迅速地找到了上次自己問趙赫之的問題是什麽——
‘我可以追你嗎?’
她屏息凝神地張口:“……”
寧湫面無表情地閉嘴,發現自己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看到趙赫之那邊有些奇怪已經不确定的眼神之後,她只能趕緊先點了點頭。
于是,下一秒,毫無征兆地,那邊的趙赫之突然勾了勾唇角。
寧湫本有些緊張,但在那一瞬間,像是有一縷柔軟而足夠溫暖的風輕巧地劃過了她的心間,在不知名的角落,帶起了一點微微的共顫。
幾乎是下意識地,寧湫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她眼睛都帶上了光亮,這時候也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小小聲地問道:
“所以,你現在準備要回答我了嗎?”
趙赫之倒是在那邊停頓了幾秒,寧湫從對方的情緒中明顯感覺到了猶豫,她急得兩只手都不由自主地擰在一起,又不能開口催對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不動。
趙赫之看着眼前的Alpha,他自然能感覺到對方在現下的急切和緊張,但是,他自己的心情則仿佛更為複雜。
有那麽一剎那,他甚至覺得自己現下有些自私。
畢竟,正如醫生所推測的,他的身體狀況雖然不确定,但顯然已經比正常人差了一大截,因為實驗體的緣故,甚至呈現衰敗趨勢。
而寧湫,他的訂婚對象,她的一生才剛剛開始,肉眼可見得将會漫長而璀璨。
他如若選擇順從本心地往前跨出一步,那是否是自私呢?
趙赫之緩慢地眨了眨眼,只覺得心中像是被一塊重物所壓迫,幾乎讓他要喘不過氣來,但是很快,有一只手突然附在了他的手上。
幾乎是奇跡般地,寧湫覺得有那麽一兩秒,她和趙赫之能心意相通,她看着對方顯然被自己微微震驚的樣子,抿唇道:
“我不希望你因為其他任何事情猶豫。”
她認認真真地說道:“我現在知道了部分關于你的事情,而這些事情,沒有任何一件是我覺得會讓我的提問無效的根據。”
寧湫的聲音不大,但是堅定,趙赫之被對方的肯定所影響,近乎呆愣地看了幾秒對方的眼睛,這才有些狼狽地移開了視線。
他想,也許,是時候不被他人推行着往前。
于是,趙赫之開口,他的聲音很低,像是無奈的投降,又像是微微的釋然:
“只要你想離開,随時都可以。”
——他把主動權交給了寧湫。
寧湫的眼皮一跳,她的大腦此時運轉得有些緩慢,以至于一時間竟聽不出趙赫之的意思,而明白之後,她忍不住瞪大了眼,不由反複确定:
“所以,所以你是答應了?”
趙赫之這回輕輕地哼笑了一聲,是極為明顯的縱容,他看着寧湫的眼睛,溫和地點頭:
“這就是我的回答。”
寧湫的手幾乎是轉瞬間就握住了男人的手,她一雙眼睛因為快樂都要發光,笑得彎彎的,她嘗試着和趙赫之十指相扣,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問道:
“那今天就是我們的第一天?”
趙赫之顯然不懂她的梗,但是看到小姑娘期待的模樣,下意識地便點了頭。
金發的男人的頭發垂在臉邊,這時候看上去近乎是乖巧的,寧湫接收到他專注的視線,耳朵發燙的同時又忍不住地想笑。
她還沒來得及好好把自己的話解釋一下,懸浮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寧湫這才像是恍然驚醒一般往窗外看去,發現到了目的地的同時,也看到了大批的記者。
寧湫頓時愕然:“今天到底是個什麽日子?怎麽皇宮和這兒都有記者啊?”
趙赫之微微皺眉,又放開,他的聲音冷靜:
“這個地址是我作為‘元帥’的公開住址。”
他微微有些疑惑地看向寧湫:“你沒有在星網上搜索過這個地址嗎?”
寧湫臉上的表情空白一秒:
“啊?我為什麽要搜索地址,不對,為什麽會把你的地址公開,這也實在是太危險了……”
趙赫之看着對方驚惶的話語,沒有要催促的意思,而等到寧湫終于停下話頭,他才輕聲說道:
“沒事,之後可以搬離這裏,現下你不想在公衆面前暴露的話,我可以設置懸浮車繞到後門,你在那邊下車就可以。”
寧湫很快抓住了重點:“那你呢?”
趙赫之眨了眨眼:“今日,是一個很好的時機,我需要把‘亞柏’這個身份,與‘趙赫之’聯系在一起,面向公衆。”
事實上,這是他在不得已公開寧湫和自己的婚訊的時候,就有想過的主意。
這次幾乎無法自控,時機又太過巧妙的發熱期,顯然是有人有意為之,現下,他在明,敵在暗,他必須主動動作。
而讓自己的真面目面向公衆,是主動動作的第一步。
趙赫之沉沉地看着眼前Alpha黑發卷曲的末端,極為清晰地認知到,他必須依靠曝光,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和寧湫——
‘至少這樣,便不會悄無聲息地死去。’
趙赫之看向了久未發言的寧湫,在感覺到理所當然的同時,卻忍不住還是失望了一瞬,可下一秒,他低頭看向了寧湫握住自己的手。
幾乎情不自禁地,他想要微笑一下,而緊接着,他便擡頭,快速說道:
“沒事,那我先下車……”
“等等!”
寧湫當機立斷地升起了車中的自帶鏡,她幾乎是順勢捏了捏趙赫之的手才放開對方,轉而快速地對着鏡子梳理有些淩亂的頭發。
可惜,雖然今早出門的時候,她做了極為完美的大波浪卷,但是在皇宮中經歷了極速下落、床上波折以及各種各樣的意外後……
她長嘆一口氣,最終謹慎地轉向趙赫之:
“不是,我今天發型真的不太行,你一定要選擇今天嗎?”
——能不能再給她一個花123個小時做發型的機會?
趙赫之不明所以,但是看着女孩子懇切的神情,他猶豫了幾秒,還是道:
“今天是個很好的機會。”
“那好吧。”
寧湫有些頹然地坐回靠椅上,有些沮喪地摸了摸鼻子。
趙赫之現下終于後知後覺地理解了她的意思,他有些好笑地伸手,帶着極為輕柔的力道,碰了碰女孩子的發絲:
“沒事……”
然而,他話音未落,寧湫的發絲從他指尖滑落,而女孩子已經毅然決然地拉開了車門:
“——還好我天生麗質啊!”
幾乎是下一秒,那些如豺狼般的記者就發現了寧湫和趙赫之這邊,在趙赫之下車的那瞬間,寧湫握住了他的手。
在看向閃光燈的那一秒,趙赫之清晰地聽到女孩子的笑聲。
她在說:“那這就是我們第一張合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