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重回故裏

青落慢慢斂下笑容，将兩個孩子攬到身前，“瑤瑤，小彥，身體完全好了嗎？”

肖啓彥點頭，蕭羽瑤嘟着嘴道：“青落哥哥你是說前段時間中毒的事嗎？蕭霖給我們吃了好多苦苦的藥，可難喝了。”

青落見兩人的神色，應該是好了的，只是還是有些擔心，伸手觸上兩人的脈，然後放下心笑了笑，蕭離不愧是神醫，果然一點隐患都沒留下，正和兩個孩子笑着，門口突然走進一人，青落轉頭，是蕭啓然。

蕭啓然神色有些焦急，見到青落在這顯然有些意外，他是先回去安排了緊急事務後才過來的，因此沒想到居然在這裏遇上青落，也沒想到原來弟弟妹妹們和青落的感情如此好，先是對青落笑着打了個招呼，才對蕭羽瑤和肖啓彥道：“羽瑤，啓彥，身體好了嗎？”

青落退後幾步，笑看着蕭啓然和兩個孩子說着，突然就想到蕭陌，或許蕭陌将瑤瑤和小彥的母親送走也是對的決定，心裏卻又忽然替蕭陌覺得難過，蕭陌小時候是長在怎樣的環境呢？有些慶幸，還好遇到了。

蕭羽瑤和肖啓彥明顯和蕭啓然關系很好，話語裏也都帶上了撒嬌，青落靠在門邊，淡淡看着，直到有人來通知晚飯好了，請他們過去吃飯，青落這才帶着兩個小孩子和蕭啓然一起去了大堂。

夜晚，蕭陌推開門進屋，以為青落已經睡了，可沒想到等他小心躺倒床上時，青落忽然翻了個身，趴到他懷裏，蒙蒙黑夜裏能看見那一雙墨黑的眸子，“怎麽還沒睡？”

“我明天回莊子看一看”，青落輕輕出聲，片刻後，又道：“我一個人就行了。”

蕭陌頓了頓，“那行，但是要在天黑前回來，不然我就去找你。”

青落輕輕笑了笑，寂靜的深夜裏，少年的笑聲很是清透，“知道了，肯定在天黑之前回來。”

步伐有些雀躍，青落仰起頭，晨曦從路邊的樹之間灑下來，亮堂堂的，有些刺眼，青落微微眯起眼睛，彎起嘴角，加快了腳步，有些思念，那個莊子，他曾經住了十六年的莊子，還有那些人。視野裏是大片的夾雜着綠色的黃色，蜿蜒去的泥土小路，斜坡上柿子樹上挂着的拳頭大的柿子，目光裏遠遠出現了那個小莊子，青落笑容一下子擴大開來，加快了腳步。

“青落？”大院子裏的王嬸有些詫異，語氣裏帶上驚訝和遲疑。

“王嬸”，青落笑着打招呼，擡眼看向從屋子裏聞聲而出的中年男子，“王叔”。

中年男子臉上現出開心，可片刻後又被些複雜的東西所掩蓋，咳了幾聲，搓了搓手，臉上帶着些拘謹，“公子。”旁邊的王嬸也是連忙站起身，雙手不住在圍裙上擦着，語氣裏的笑意也透着不自然，“公子，快請屋裏坐。”

青落臉上的笑意慢慢斂下，視線從對面的叔嬸臉上的笑意垂下，腳下的石板還沒有變化，依舊是老舊的褐色和深沉的紋路，原來已經變成這樣了啊……青落愣了一會，擡起頭，“小虎他們呢？”

“公子您屋裏等一會兒，我去叫他們，孩子都跑外面玩去了。”王嬸趕緊道一聲，就往外走，青落嘴巴張了張，還是合上了，看了眼旁邊神情拘謹的王叔，往他曾經的屋子裏走。推開門，屋子已經變了，那張小竹床不知搬哪去了，屋子的一邊堆着些雜物，青落看了眼，靠在門邊，忽然就發起了呆。

模糊的記憶裏，他年紀小小的時候，曾經被門檻絆倒過，就是腳下的這個老舊門檻，記得在這個院子裏生活的日日夜夜，青青會跳到水井邊，然後會有一群小孩子去鬧青青，青青就會不耐煩的從窗臺跳進屋裏，想到這些，青落忽然就笑出了聲，門口傳來動靜，青落擡眼，是小虎那幾個孩子。

“青落哥哥”，小孩依舊這樣叫着，卻不會像以前那樣歡呼着撲上來，抱住他的手，仰頭對他笑了，如今個子略高的孩子緊緊依偎在王嬸身邊，投過來的視線裏帶着明顯的生疏。

青落愣了愣，終究嘴邊還是帶上了笑，原本想踏上前的腳步停下，道：“離開好一段時間了，我就是回來看一看，看起來大家都很好，那我就回去了。”青落最後看了眼這個小屋子，轉身往外走，轉身的時候看見了叔嬸臉上複雜的表情，張嘴似要挽留可終究沒出聲。

青落踏出大門，腳步頓了頓，四處看了看，遠遠的有莊子裏的叔嬸往這邊看，卻不會像以前一樣打着招呼，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做工精致的白色外衣，上面是細細蜿蜒的紋路，笑了聲，一步一步往莊子外走。

山谷裏，落了大堆的落葉，竹屋裏的桌子上都是灰塵，青落看了眼，卻沒有收拾，往山谷一邊走去，路過那一荒廢的藥圃，見到那一座小小的墳墓時，青落唇角泛上暖暖的笑意，走到前去，跪坐在墳墓邊，伸手動作輕柔地擦着墓碑上的灰塵，眼裏漸漸泛上了依賴，旁邊的小草枯萎了，青落低着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拔着雜草。

其實早就該預料的，當他選擇跟蕭陌回天夕宮的時候，就注定了要結束這樣的生活，那些叔叔嬸嬸，那些孩子，是會變的，可當親眼看見，心裏還是會難過的……青落嘴角帶上了一點嘲弄，不怪他們這樣，畢竟是他先抛棄那個莊子的……

腿有點麻，青落變了個姿勢，坐在泥地上，垂下的衣角沾上了塵土，青落伸手随意地拍了拍，思緒裏一片混亂，以前在莊子裏的場景交織在一起，熟悉的臉龐和音容從腦海裏一遍遍閃過，青落閉上眼，唇角似有弧度，可卻是苦澀的意味。

蕭陌坐在書房裏，午時過去，流月來報，說青落還沒回來。等到太陽一點點像西方走去，還是沒聽到青落回來的消息，蕭陌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額角，這是青落的要求，所以不想去幹涉，只是心裏還是會莫名地擔心，算着時辰，終于，天邊開始散着溫情光芒時，蕭陌起身，吩咐了一句，獨身往山谷走去。

山谷裏的枯萎了草地映着暖色光芒，讓山谷更像是一副彩色的畫，蕭陌推開竹門，裏面桌椅上一片灰塵，并沒有人來過的痕跡，蕭陌頓了頓，關上門，往山谷一邊走去，果不其然，遠遠就看見了那個身影，白色的身影坐在草地上，面前是一座小小墳墓，青落的背後是投下的橘色光芒，面前是被自己影子拉成的一片暗色，蕭陌越走越近，看見青落的手指無意識得拔着地上的雜草，白淨的指尖已是一片污黑。

“青落”，看得出青落有些不對勁，蕭陌走到他身邊，蹲下身，輕聲道。

青落眼睫一顫，轉頭看向蕭陌，眼睛裏是一片恍惚，還帶着些隐隐的脆弱，嘴巴張了張，“你來了啊？”說完看看草地上被夕陽拖得很長的樹的影子，愣了會，又似恍然道，“對了，說好在天黑前回去的。”

蕭陌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看着青落的模樣，眉頭不知不覺就皺了起來，青落看見了，唇角彎了下，“你別皺眉，我們這就回去。”說着就要起身，可坐了大半天的腿早就麻了，剛起身，就晃了下，又坐會原地，青落愣了愣，看向蕭陌，唇角依舊是上揚的弧度，可語氣裏卻沒有絲毫的笑意，“我腿麻了。”

蕭陌嘆了聲，伸手将青落的腿擡起，一只手輕輕按捏着，看着青落的視線裏帶上了憐惜，“發生什麽事了？”

青落斂下視線，看着蕭陌骨節分明的大手按着他的腿，酸麻的腿傳來舒适的感覺，心裏紛亂的情緒漸漸消失，世界就是這樣，得到一些就要失去一些，青落看着那個養尊處優的人溫柔的雙手，覺得，如果用十六年的莊子的回憶來換取蕭陌的愛，那麽他願意，一開始就是去尋求溫暖，如今已經得到了，還有什麽好為失去的、屬于過去的而悲傷的？蕭陌在他心裏的重量一天天增加，如今究竟是個什麽地位，青落突然發覺自己也說不清了，但大概就是無可替代了，如果那個莊子作為換取蕭陌的代價，青落想，那麽他可以承受。

蕭陌看着沉默的青落，眼底的關心之色愈濃，換了一條腿繼續捏，正要開口，就聽青落清透的聲音，“我沒事。”怎麽可能沒事？蕭陌想，可青落這樣說了，蕭陌突然不知道怎麽問，青落不是蕭啓然、蕭離，他可以直接地下命令，青落是他的寶貝，小心翼翼保護着寶貝，他自己都怕傷害的寶貝，因而一向做事冷絕果斷的蕭陌也犯了難，沉默了不知如何開口。

青落看着旁邊的墳墓，突然開口，“蕭陌，你是怎麽和師傅達成交易的？”

蕭陌捏了一會兒，伸手扶青落，“試試能不能走了？”青落扶着蕭陌的手起身，微微活動下，已經好了，便朝蕭陌露出個笑，蕭陌見青落眼底的傷心已經褪去，恢複了平日裏的模樣，松了口氣，對着墳墓彎了個腰，拉着青落往山谷玩走，“你師傅？六年前，他跑來天夕宮，說是跟我做一個交易，他剩餘時日不多，讓我保他安寧不受打擾，而我便可以得到他的凜息，所以我告訴他這個山谷的位置，抹去他出現在這個城池的痕跡。”

青落映着夕陽出了山谷，兩人并沒有使用輕功，只是順着上山的小路一步步走着，青落眸子裏是跳動的暖色夕陽，話語裏帶上了笑意，“我十歲那年遇到的師傅，他路過莊子，看到蹲在門口的青青，就去逗弄，那時候青青還很小一團，被吓着了就撲到門後面的我身上。”

青青低聲敘述着，聲音裏滿是懷念，仿佛眼前又出現那一幕，穿着白袍的老人被青青的反應逗笑了，一擡頭，看見他，摸摸胡子，笑道，“哎呦，還有一個小娃娃啊，長得可真可愛，這面相，長大了可不得了”，老人啧啧笑着。

青落那時候雖小，可對着生人卻依舊是冷淡淡的性子，看了一眼白衣服的老人，沒吭聲。老人來了興趣，蹲在不過到他腰高的青落面前，“小娃娃，要不你跟我走吧，我教你學厲害的功夫，讓你站在武林巅峰，你願不願意？”

青落搖搖頭，抱緊懷裏的青青，“沒興趣”，重生的青落，追求的從不是名聲或權利。

老人卻不放棄，蹲在門檻上，用各種方法引誘着青落，青落看着他不吭聲，直到老人低低嘆了句，站起身，似是失望，“算了，本想找個人陪的”。

青落看着走出兩步的老人，終究開口，“那我認你當師傅，但我還是不能離開這裏的。”

“後來，我就跟師傅去了山谷，雖然會回山莊，可很多時間都是和師傅在一起的。”青落笑着講完和師傅相遇的過程，轉臉看向蕭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