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花間醉 15 醒過來

本來只是白玉堂和展昭要過去,結果上官熙有些不放心也跟着過去了。唐秀秀想了想,最近照顧袖越身體的是自己也就去了。唐夢兒本來和袖越關系很好,理所當然的跟了去。于是蔣平留下來安頓了客房服侍的下人以及一會兒的午宴問題。

一行人到蜜閣的時候,袖越已經坐起了身子,也對,她本來沒有什麽大礙,前些時日身上的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這一次昏睡這麽久也是因為身體虛弱加上突聞喪母的消息,一時間受不住打擊,走不出自己心裏的暗影才出現的情況。現在醒過來,自然心緒上寧靜了很多。現在再看見這些人過來,心裏最脆弱的地方瞬間就崩塌了。尤其是看見白玉堂,眼淚就再壓抑不住,滾滾的從眼眶裏落出來了。

“哥哥……”她見了白玉堂反而卻是不知道該要說什麽了,這些天,她一直在做夢,從小到大的一個夢,好像是醒不過來一樣,滿滿的全部都是娘,教導自己武藝的,教導自己醫術的,對自己嚴厲的,痛斥自己的,還有最後抱着自己的,疼愛自己的,站在自己窗前的……一幕一幕,在夢裏反複,有時候又有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冤魂,哭着的,鬧着的,絕望的,求饒的……什麽樣的都有,以及最後死掉的那個縣令,他恐慌的眼神,縮在角落裏的身影,顫抖的聲音……

當這所有的曾經全部都湧上眼前的時候,袖越開始在夢裏掙紮了,她害怕,怕得要命,曾經只是想為了得到一句稱贊,她的雙手沾染了那麽多無辜的人的血。她知道,必須要有人去負這個責任,而除了娘以外,沒有人可以。後來,她漸漸的看見了展昭,睡着的臉,還有自己兄長摟着展昭時,眼裏掙紮着的痛苦和疼惜。再然後,她覺得平靜了,自己本來該死的,可是,母親已經為了自己陪了性命,自己還要活着,盡全力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為兄長和展大哥做事,只有活着才能幫到他們,只有活着,才能贖罪,也只有活着,才能對得起娘給自己的生命。

“袖越,你怎麽樣?”唐秀秀首先走到床邊,一把抓過右手腕,細細的摸着脈息,而後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輕松,就像是什麽擔子沒有了一樣。

“大嫂,我好了。”袖越這才從落在白玉堂和展昭身上的眼光移開,這一看,才知道原來來的并不只有兄長,還有上官師伯,師嬸,無痕叔叔,以及一個不認識的婆婆。

“師伯,師嬸,無痕叔叔,這位……”袖越挨個叫人,但是她實在是沒見過江寧婆婆,也沒聽人說過,所以自然不知道如何叫,但是能站在這裏的人肯定和哥哥有很深的淵源。

“袖越,這位是你哥哥的娘。”唐夢兒站出來,她知道袖越不曉得如何叫人索性坐到袖越床邊,拉着袖越的手說了關系。

“大娘?可是,大娘不是……”不是被自己的娘給害死了麽?

“袖越,她是江寧婆婆,你哥哥自小是她帶起來的,所以你哥哥一直叫娘,所以他那幾個磕頭兄弟都随了他,叫一聲幹娘。如今你只管跟着你哥哥叫一聲娘就是了。”若惜走出來,她是上官熙的妻子,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的,這些事情能有現在這樣的結局已經是再好不過了。她記起那日在離涯下為袖越療傷的時候的一段對話,這段話也成了她原諒了上官熙的原因,那短短的一個晚上,她明白了人世間的感情。

那天晚上她記得她問袖越:“丫頭,你如何不告訴那白小子?”

“我不願再讓哥哥擔心,此次下來離涯,是我非要跟着哥哥的,既然跟來了,變不能分哥哥的心。”

“如果不是我看出你臉色不對,你的性命便沒了。”

“袖越不知道結果,只知道,當我看着哥哥和展大哥站在一起的時候,袖越也會覺得幸福。”

“別人的幸福幹你何事?何況,這兩個人原來在一起就于天理不合。”

“師嬸,或者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認可哥哥與展大哥,可是即便天下都不認可又如何,還有什麽能比和自己愛重的人生死比翼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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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你愛的人負了你?”

“何為負?我娘癡傻一生,一直以為無痕叔叔負了他,可是到頭來,她明白了的時候已經錯得過分離譜了。人,很多時候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就比如我,若是從來沒有我的存在,展大哥和哥哥不用受活死人之苦,哥哥也不用兩頭為難。可是,我卻連說抱歉的機會也不曾有,只為哥哥一句,他不恨不怨,我便不恨不怨,如此,你就只是我的妹子。”

“白玉堂真的這麽說?”

“哥哥的确如此說。”

“他不恨你?就是說在他眼裏血親的妹子還是比他愛的人重要。”

“不是,袖越知道在哥哥心裏眼裏,沒有人能不展大哥更要緊了,只是,哥哥明白一點,他若恨了,展大哥便再不能安。而且我卻知道,展大哥是為讓哥哥活着才選擇了這般睡着。”

“罷了,這些我老了,也不能懂,你這丫頭,好像是看透了一般,你也才十五吧?”

那一天的談話,其實若惜能記住的也并不多了,唯有一句,“他不恨不怨,我便不恨不怨,!”深深的刺痛了若惜,他不恨不怨,我便不恨不怨……只這一句,她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麽,但是又抓不緊。所以當上官熙真的來到離涯之下時,她有種感覺,那種隔了千世的感覺讓她痛不欲生,看不見的眼睛似乎突然間有了絲光線,然後慢慢的,有些模糊,就好像有個影子出現在了面前,而後,她被一個溫暖的懷擁進了懷裏……

“上官,你不悔嗎?我們的孩子……”

“不悔,但我的痛不比你少。”

“既然你不悔,我便也随你不悔。”

“若惜,你的眼睛。”

“看不見有什麽關系,你……”

“若惜,你在我心裏。”

二十年的仇恨,原來還是比不過愛,也唯有愛,能讓兩個怨恨着的人冰釋所有前緣,而後只要一個淺淺的擁抱,一切都回到了曾經。原本以為哭瞎了的雙眼,也一天一天的見好,慢慢的模糊的看見了自己的發,自己的衣衫,以及伴在自己身邊的上官。正為了如此,慢慢的,她空蕩了二十年的心越來越大,裝下了回憶,裝下了自己,更裝下了那些放不下心的孩子,所以,這才出了離涯,然後一路尋到了陷空島。現在,看見那個說動了自己的丫頭顏色好了很多,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袖越聽見師嬸這般介紹,心裏一驚,娘這個字,現在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叫出口,那個至死自己也沒能感受到過多母愛的娘,才離開了自己,突然間,衆人又告訴自己,有一個女人,自己還可以叫一聲娘,她心裏有鈍鈍的痛。

“娘……”她叫得有些猶疑,或者說是害怕,這個詞她叫的次數很少,少到她似乎從為感覺到過,現在說出現的這個看着自己笑的女人,讓自己心裏很安定。所以,當江寧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撲進了江寧的懷裏,眼淚終究如同破堤……

“貓兒,我們出去走走。”白玉堂看見袖越情緒越來越穩定,而且自己這個娘疼她那個女兒也疼得不像話,索性把地方留出來,讓袖越多感受一下母親的感覺。現在,他只想把這貓兒時時刻刻的看着,看在身邊,一刻也不離。

“白……”

“貓兒,你覺得你該如何叫我?”

“我,我不知道,叫你白兄,好像我們并非如此生疏,要我叫你師兄,我實在無法開口。可是,我該如何叫你?”

“貓兒,叫我名字如何?”

“澤琰?”

“不對,叫我玉堂。”展昭走在白玉堂的左邊,松江的風帶着冬日零星飛舞的雪,讓展昭覺得有些冷,白玉堂轉回頭剛好看見他抖了抖雙肩。仔細一看,才發現這貓身上穿的雪衣披風實在有些單薄,于是解下自己身上系的狐裘披在展昭身上,“你沒忘記之前便是這麽叫我。”

“玉堂……”展昭叫了一聲,輕輕的,有些抖,他覺得白玉堂的動作裏全是溫柔,一絲一絲的溫柔,這種感覺讓他有些怕,但是卻很熟悉,好像這個人就是這麽對自己一樣。有什麽東西,他忘了,而且很重要……

“呵呵”白玉堂笑了笑,然後站在江邊,看着江面上飛舞的雪花,他一身的白衣在風中飛舞,沒有避雪的披風,憑着一股內勁撐着,然後他突然轉過頭朝着展昭笑了:“貓兒,要是你一直都想不起來,也很好,是我們,永遠不會改變。”然後他再沒有什麽動靜,就這麽和展昭離在風中,有雪花落在四周,慢慢的,風雪漸大,腳下一片蒼茫的白色。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只是看着遼遠的江面,冰薄的地方,有漁船慢慢行過,偶爾破冰的聲音傳來,讓人心裏微微一動。

“爺,您和公子怎麽在這裏,叫奴婢好找,公子該服藥了。”

夢瑤的聲音打破的平靜,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他還是笑了一笑:“貓兒,我知你現在不明白,明天,我們啓程去賀蘭山,我們去尋情人淚。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今天人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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