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噩夢

這幾天安斐顏一直在做一個夢，她夢見自己從三十樓上掉下去，鮮血在她身下蜿蜒成扭曲的形狀。這個夢以前在系統在的時候她也做過，原本她已經忘了，可是不知怎麽的，一連幾天都在做這個夢，好像有什麽事情就要發生了，她無力阻止，只能放任自流。

時間仿佛按下了快進鍵，轉眼便過了兩天，但是安斐顏的調查卻一點進展都沒有，而且在整理了手中掌握的線索後，她也不想再往下查了，她總覺得這水若是她繼續往下淌，得到的結果也許會是她無法接受的。

後天便是安澤和洛碧霜的婚禮，安斐顏卻盤腿坐在房間陽臺的白色藤編搖椅上，手裏抓着一疊紙，是玄澤給她寄來的他調查到的東西。

玄澤調動了他現在所能調動的所有情報網，花費兩天時間查出了安斐顏想要的東西。

第一，洛碧霜生下的雙胞胎中那名男嬰的去向及DNA報告。

第二，方家現在的主事者。

洛碧霜當初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其中由于她體內含有的大量未知毒素大部分都集中到了那名男嬰身上，導致他一出生就半身癱瘓，終生無法行走。故而洛碧霜送走了男孩，留下了健康的女孩。那名男孩今年也已經十九歲，被一戶家境中上等的人家收養，生活還不錯。

而第二件事，就是方家的主事者，大大出乎安斐顏的意料，居然是已經出嫁了幾十年的——安、方、氏！

難怪，難怪她能夠遣動方家情報線一把手的方麗莎，原本安斐顏還以為她是利用方麗莎對她的尊敬和感情才請動人家幫忙的，誰曾想，她一個出嫁多年，年逾花甲的老太太就是方家的主事者，真正的道上一姐！

而真正讓安斐顏無力的，是另一件事。

在玄澤寄給安斐顏的資料中有一份是關于安方氏的過去的，雖然在安方氏嫁入安家之後，她的事就已經莫名被人禁言，再不許任何知情人提起。但若是有心人想要調查，也絕對不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的。

資料上寫着，安方氏在年輕時有一位讓她情根深種的戀人，為了這個人，她不惜放棄了繼承家族事業，也不願嫁入安家做豪門太太。可是後來，她的這個戀人卻忽然人間蒸發一樣誰也找不到，再後來她就成了安太太。這中間有一段時間的經歷是空白的，只知道她與自己的父親，也就是當時方家的當家人做了一個協定，具體內容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總之她嫁入了安家，也變成了新的方家當家人，過了沒幾年，她的父親便因肺癌去世了。

根據言情小說的尿性，安斐顏覺得自己已經猜到了一點內情，但是這麽操蛋的劇情她真的不想理會，好想找系統幫忙跳過這個副本，她又不是頭上印月亮的包青天，這麽累死累活地找線索解謎團是跟主角過不去還是跟自己過不去啊！

心念急轉，安斐顏思緒暢通無比，頓時抛開了那些讓她頭疼了好幾天的事情，跳下搖椅決定換身衣服出門逛個街。結果才走回房間，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就歡脫地跳了起來，屏幕上“楚瑛”兩個大字特別嚣張地亮着。

楚瑛啊，她打電話來幹什麽？

安斐顏伸手撈過電話剛按下接聽鍵，就聽見那邊傳來粗重的喘息，而後便響起楚瑛冷漠的聲音：“安小姐，你現在在哪兒？”

“在家，有事？”

“麻煩到xx路寧靜茶樓來一趟。”楚瑛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我們很熟嗎”這句話在安斐顏嘴邊轉了轉還是沒說出來，打着去一趟也沒什麽權當解解悶的主意，安斐顏還是換上衣服出門了。

寧靜茶樓是一家名不見經穿的小規模茶樓，上下總共兩層，地很偏所以客人并不多，安斐顏繞了好幾條路才找到。不過這裏的環境确實很符合茶樓的名字，很靜。

楚瑛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安斐顏一走到樓下就看見她了，沒多停留就走了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幾天不見，楚瑛和之前并無多大變化，還是黑發，白衣，精致容顏，冰冷氣質，這一身晚上走出去回頭率絕對百分之百，可以吓哭不少孩子。

坐下後，安斐顏懶得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地問：“說吧，找我來什麽事兒？”

楚瑛面色冷肅，黑黝黝的眼眸折射不出一絲光線，看得人心裏發涼：“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天師，而且我可以推算出很多東西，這一點，在我弟弟的姻緣中你應該就感受到了。”

“我感受得非常清楚。”為了讓洛妍不喜歡上楚翾，她差點殺了人家，這種蛇精病一樣做法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楚瑛好像沒看出她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的想法，微一點頭，接着道：“不久前我因為一點私事離開，揪着一點蛛絲馬跡追查到了一件事，關于你被綁架的事，還有你在安泰寺遇險的事，這一切，都是別人設計好的。”

安斐顏聞言，瞳孔微微一縮，而後便面不改色地一笑，“前者尚且好說，後者我認為只是一個巧合。”

“那只是一個被僞裝成巧合的設計罷了，我不信你一點都沒有看出來。”楚瑛放在桌子上的手指一動，語氣雖無甚起伏卻也讓人聽出了冷笑之意，想來對安斐顏居然在她面前裝模作樣而感到不悅。

“……我只是有一事不明。”不算謊言的謊言被人拆穿，安斐顏也絲毫不覺得慚愧，轉而說起了她的疑惑，“誠然，我是發現了綁架案的種種疑點，還有在安泰寺時那些人故意将我們追趕至山上這種不易察覺的破綻，但是我不明白，他們是怎麽知道我一定會選擇那條路。若是綁架那天還能說他們跟蹤我，可是這件事，我着實不解。”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一時沒有想到罷了。也罷，我給你一點提示吧。”楚瑛端起手邊的茶杯卻沒有喝，任由袅袅水霧模糊了自己的臉龐，聲音也悠遠空靈得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安泰寺已經成為了黑勢力一個安插據點的風水寶地，方家自然不會例外。”

“啪”的一聲，安斐顏的手指重重地敲在桌面上，臉上也露出了豁然開朗的神情。

原來如此！

“其實我根本就沒有選擇，他們也不需要知道我的選擇，”安斐顏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敲擊着桌面，“因為不管我走了那一條路，都會遇到這些人。呵，多麽簡單的伎倆，居然讓我迷惑了這麽久。”

“總算你還不是太笨。”楚瑛吹開茶水上飄着的茶葉，抿了一口，道：“另外，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方家其實是有兩個主事者的，除了你奶奶安方氏以外，還有一個男人，一個……毀了容的男人。這個男人在沒毀容以前，可是有着堪比國際巨星的完美容顏。”

……

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并不僅僅是由一部單薄的小說構成，其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個人都是主角，但其中有幾個執念比較強大，所以她們被記錄了下來。

這是系統在離開之前留給安斐顏的話，當時她并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現在仔細想來，忽然發現系統說得很對。

不管是洛碧霜，安方氏，還是玄澤，楚翾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命運，而小說中記錄下來的，不過是最表面的東西，像安方氏有個戀人，洛碧霜居然是朵黑蓮花這種事，小說中就完全沒有提到。

生活不比小說，一切都往最好的方向發展，而是像墨菲定律那樣，只要有可能發生不好的事，那麽幾率再小，它也絕對會發生。現在，安斐顏就遇到了這種狀況。

楚瑛所說的那個毀了容的男人，沒毀容之前容貌堪比國際巨星的男人，大概就是那個在她被綁架時救了她的人吧。而且在她被方麗莎找到的時候她曾說，一路上看到有人留下了方家特有的記號指引他們找到自己，估計也是這個男人做的，他大概就是方家的另一個主事者，而且，還是安方氏年輕時的戀人。難怪自己第一眼看到他時就覺得眼熟，自己其實是見過他的，就在安方氏的房間裏，那個被人時時摩挲的相框裏面的照片，那個眉目如畫的少年。

事情好像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偏離了軌道，比如她一直認定的兇手，其實不是黑蓮花洛碧霜……或者說不止是洛碧霜，還有一個暗中推動的安方氏？那間十幾年都未曾租出去的房子裏，為什麽偏偏就放着那幾盒錄像帶和那本日記？洛碧霜真的會蠢到把自己犯-罪的證據留在一間随時都有可能租出去的房子裏？那她到底是有多麽缺心眼？

也許在很久以前，安方氏就拿自己當棋眼，下了一盤長達幾十年的棋。洛碧霜為什麽會懷上別人的孩子？明明是她眼中釘肉中刺的洛碧霜為什麽能平安地生下那對雙胞胎？為什麽那個半身癱瘓的男嬰可以被家境那麽好的人收養？為什麽安方氏在洛碧霜出現後沒有對她趕盡殺絕，而是放任自流。

這些問題的答案，已經一目了然。

安方氏從來就沒想過要阻止洛碧霜，反而在幫助她的計劃順利實施，還故意露出破綻，引導安斐顏一點點地發現真相。可笑她與洛碧霜還在沾沾自喜，前者驕傲于自己的洞察力，後者得意于自己看似天衣無縫的計劃。可沒想到細細想來，她們卻如同一個小醜般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還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随着另一個人的心意。

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嗎？

原本安斐顏還在為這幾天連續做同一個噩夢而覺得心煩氣燥，可現在她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更恐怖的噩夢中，而且也許再也走不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