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六十年代好種田

走是要走的,但不能現在就擡腿,該準備的東西多了去。

吳雪娥張羅着要給田藍準備充足的行李,胡媽媽一心想把小囡再養胖點。身上沒肉,哪裏能熬得過鄉下的苦日子。陳書記跟省城知青辦的人據理力争,總算定下來九月份再下鄉,到時候跟另外一批下鄉青年一道走。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田藍才對此時的歷史有了進一步了解。

去年和今年,下鄉的人特別多,因為去年發生了某起“反革.命階級報複案”,大批出身不好的學生升學受影響,在城裏也難以找到工作,不得不下鄉尋找出路。

這也是吳雪娥最氣憤的事。地富、富、反、壞、右、海外關系等,這些家庭分子,藍藍哪種都沾不上,憑什麽非讓藍藍下鄉。建設祖國,也要看方法的。

田藍倒無所謂,下鄉說不定更安全呢。畢竟鄉下地方條件有限,就算将來也武.鬥,沒那麽容易砸開武器庫把大.炮都拉出來轟,保住小命的概率相對高不少。

她現在更關注的是八一建軍節市政府組織的文藝彙演。作為軍轉幹的領導班子,市領導集體将建軍節當成自己的節日對待,要在大禮堂舉行演出,大家一起歡慶節日。

這個演出活動,早兩個月前就在籌備了,節目也一早定了下來。但田藍主動在晚飯桌上提出自己想去表演,她要讓大家都看清楚,她有真才實學,她不是濫竽充數。

吳雪娥立刻叫好:“對,就讓他們睜大眼睛看看清楚,別張嘴就往人頭上扣屎盆子,什麽話都敢亂講。”

現在外面傳的可難聽了,什麽爛泥糊不上牆就是糊不上牆。上學上學不行,連預考都考不過。讓她下鄉還不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硬逼着老子給她走後門塞進文工團,結果害得老子吃瓜落。這就是個一事無成專門禍害家裏的提不上嘴的角色。

流言殺人不用刀,你都不知道究竟從誰嘴裏先噴出來的。照吳雪娥看來,這就是原配和新老婆之間的暗戰,當初和這些年下來換老婆的幹部可不是一個兩個。

哼!都是忘了本的東西。還抓什麽右.派啊,就把這些巴着小老婆的東西統統抓起來,保準一抓一個準。

妻子一發話,陳書記就不好再吭聲。可他心裏打鼓啊,晚上睡覺時忍不住提醒妻子:“藍藍上哪兒學的樂器?她在老家,差點沒餓死。她到這邊,誰會請人教她樂器?孩子憋着氣,你也跟着起哄架秧子嚒。到時候她當這麽多人的面出醜,臉上抹不過想不開怎麽辦?”

他同意妻子安排田藍繼續上學,正是出于這方面的考量。真沒手藝,去了文工團當學員,日子也不好受的。

吳雪娥卻信心十足:“大隐隐于市,高手在民間。你怎麽就知道村裏沒大才?再說藍藍要真不行,你覺得田大富可能費大功夫把她塞到文工團裏去嗎?想想也不可能啊。”

這話倒說的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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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陳書記還是不放心,叮囑妻子:“你找個靠得住的專業人士跟你一起好好聽聽,別烏鴉不覺兒女醜,丢臉也是藍藍受罪。”

吳雪娥白了丈夫一眼:“我能心裏沒數。”

她雖則信誓旦旦,可八一建軍節當天,陳書記看着手裏拿着二胡的田藍,還是忍不住眼皮子直跳。這孩子怎麽真來了?

吳雪娥瞪丈夫:“你這什麽表情?你以為就小娘養的才會吹拉彈唱?真正的藝術家都來自于勞動人民。我告訴你,藍藍吹的可好了,拉二胡也特別好。”

陳書記不敢再吱聲,可妻子的話,他也只能折上折地聽。

他不懂音樂卻也明白,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從頭到尾就沒人聽說過藍藍會樂器的事。就算她在村裏學過,這三年沒上手,一個小孩子也早就忘光了吧。

他忐忑不安地坐在觀衆席首席上,看到田大富滿臉堆笑地湊上來打招呼,真恨不得直接将面前的茶杯砸到這人臉上。

但凡田大富有點為人父的樣子,藍藍也不至于被逼上梁山。

陳書記如坐針氈,眼睛盯着臺上的表演,心卻早就飛到後臺去了,再精彩的表演都沒辦法吸引他的注意力。等到報幕員宣布:“下面,請欣賞長笛揚琴合奏《春江花月夜》,表演者:孫立陽,田藍。”時,他更是差點兒直接站起身。

上臺的演員并沒有精心梳妝打扮,還是普通的綠軍裝,瞧着不起眼。可是當笛聲一響起,那味道就出來了。聽說貝多芬還是誰彈鋼琴能讓盲女感覺自己像是看到了月光,這個笛聲也有那意思在嘛。

哎喲,再配上揚琴,絕了,就是這個調調。真像是月亮冉冉升起,小舟蕩漾春江,那水波柔軟得如同一個夢。

一曲終了,禮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不少人都左右張望,打聽臺上的新面孔是誰。以前沒聽說還有這麽位文藝骨幹分子啊。

陳家人分開坐,大人小孩不湊堆,陳立恒坐在朋友中間。

有人沖他擠眉弄眼:“哎呀,這真是田藍嗎?完全變了個人啊。”

還有人對他笑得意味深長:“我聽說你爸媽把她接到你們家去住了,打算什麽時候成親圓房啊?”

陳立恒面紅耳赤,簡直惱羞成怒:“別胡說八道。”

可是他的眼睛卻不由自主盯着臺上人看。因為下了臺的人又回來了,她手上的樂器換成了二胡,朝臺下的人鞠了一躬,就開始自己的演奏。

如果說吹長笛的她靜若處子,那麽拉二胡的田藍就是動若脫兔。

真兔子,人家拉二胡都是規規矩矩坐在原位,她好了,拉着拉着居然站起來還滿場飛,甚至跳上了中間不知道什麽時候放上去的臺子,真的變成了她樂曲中的馬,萬馬奔騰。

整個大禮堂的人都看傻了,他們沒見過還有這樣拉二胡的啊。那堅定的強音,短促的十六分音符,松緊相間。那沉雄的弓力,豪放的旋律,激情熱烈。好多人都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因為他們當真聽到了馬蹄聲。

懂行的人才能看明白她是應用撥弦手法模拟出馬蹄聲,仿佛萬馬當真在琴弦上奔騰。

待到一曲終了,臺下坐着的觀衆全都站起來熱烈鼓掌。

坐在吳雪娥旁邊的方副市長激動地強調:“誰說孩子養不起來?我看現在小姑娘就很好嘛。”

吳雪娥笑出聲:“那要看誰養,不當人養,三年也養不好。上了心,三十天也能養成革命事業的接班人。”

看看臺上生機勃勃的小姑娘,哪個瞧了不說一聲好。髒心爛肺的東西才往人頭上潑髒水,扯什麽底子差身體有病,所以養不出來。呸!她自己成天那副病西施的做派糊弄糊弄骨頭沒三兩重的男人還差不多,長眼睛的人可不吃她那一套。

她不知道田藍有隐形食品空間,裏面的東西能夠迅速為人體補充能量。否則單這麽短的時間,哪裏能把小姑娘養好呢。

同為女幹部的方副市長扶了下黑框眼鏡,認真道:“沒錯,這就是有心沒心。”

臺上的人已經鞠躬退場,臺下的議論聲卻此起彼伏。

哎,這個田藍是田部長家的姑娘吧,怎麽跟傳說的不一樣啊。什麽陰森森的鬼樣子,什麽萬事拿不出手。明明是個很漂亮很精神的小姑娘嘛。瞧這濃眉大眼,看這一手樂器,嗐,需要走後門進文工團嗎?去了文工團得當成寶貝才是真的。

有意思了,這田家可真是有意思。

有人便跟孩子打聽:“丹萍,田藍是你同學?”

趙丹萍正等着呢,立刻笑:“是啊,她和田紫雲都是我同學。阿姨,我跟你說,他們家特別怪。田紫雲每次從學校回家都大包小包,什麽雞蛋餅幹罐頭都沒斷過,我們班同學都說她是百貨商店。田藍卻一口吃的都沒,還餓暈過去了。田紫雲早早就被文工團收了,田藍都不知道這事。好不容易再考上了吧,又有人眼紅。嗐,真是寧要讨飯的娘。”

下一句她沒說,大家也知道,不要當官的爹呗。

聽了八卦的大人臉上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哎喲,果然啊,在後媽手下讨生活,能有什麽好日子過啊。

趙丹萍深以為然,都是沒考學成功的初中生。有爹有媽的,像她,就去了街道加工廠,臨時工也是工人。陸雙雙她們則是幹脆複讀一年,明年繼續參加中考。家裏哪會舍得将她們丢到農村去受苦呢。

清江中學有不少學生爹媽都在市政府工作。這回也跟着父母一道來大禮堂看演出。他們雖然覺得臺上的田藍不是自己認識的同學,可趙丹萍她們說的也沒錯,不藏拙行嗎?剛露一手,別說進文工團,就是城裏也留不下了。這要是早早叫人知道她會吹笛子拉二胡,誰知道她會不會“意外”斷了手啊。

哼,有的人就是驢糞蛋子表面光。

當初被逼着“主動幫助”男同學而害得自己餓肚子的女生可不止一個兩個,大家迅速同仇敵忾,集體diss起田紫雲。就是她,成天在男生面前賣好,成天妖妖俏俏的,真不要臉。

還有這些男生,居然也好意思吃。他家沒姐妹啊,不知道女生的真實飯量啊?哪兒來的臉張開的嘴。

被指責的男生也惱羞成怒:“誰稀罕了,我又沒讓她拿吃的過來。”

趙丹萍和陸雙雙她們集體點頭:“沒錯,果然是這樣。這些家夥,吃了喝了也不會說一聲好。”

呸!狗才讨好他們呢。看吧看吧,搖尾巴的狗還要被踢一腳。

田紫雲原本坐在臺下,想要再趁着這人山人海的機會再傳播點兒關于田藍的小道消息。結果一轉眼的功夫,小醜似乎竟然變成了她自己。

這種事,她怎麽能夠忍受。她雙眼噴火瞪着舞臺,咬牙站起身。她也是真才實學考上文工團的,她不用走任何後門。

六十年代文娛活動有限,大家都愛看文藝演出,晚上嘛,又沒別的娛樂。現在領導家的孩子主動要求上臺表演,主持人也沒意見,就讓田紫雲上了臺。

報幕員宣布時,圍在陳立恒身旁男生都開始起哄。不愧是陳公子啊,看看,人家姐妹都為你當場要打起來了。

陳立恒恨不得立刻将往臺上走的田紫雲直接拖下來,他氣急敗壞:“別亂講,我跟她們都不熟。”

田藍剛好出來,跟田紫雲擦肩而過的時候,輕輕笑了一聲,便施施然離開。

這一聲輕笑,讓田紫雲整個腦袋都炸開了。她笑自己?那個唯唯諾諾爛泥巴一樣的田藍居然敢笑自己?

田紫雲懷揣着憤怒的火焰迫不及待地沖上臺,甚至都沒來得及做熱身運動就開始起舞。她要上大家都看看清楚,什麽是雲泥之別。

她旋轉,她跳躍,她踩上了高臺,難道田藍以為只有她會跳嗎?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這塊踏板居然翹了起來。田紫雲腳下一空,整個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原本還在八卦的觀衆們趕緊站起身,哎呀,這孩子一直上蹦下跳的當拿大頂呢,看看,摔到了吧。好好地在平地上跳不行嗎?非得搞成這樣。

陳立恒身旁的朋友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勁兒地推他:“快去快去,人家都為你摔成這樣了,怎麽着都該抱去醫院。”

陳立恒立刻推開人,頭也不回地往禮堂外走,更別說多看田紫雲一眼了。

田藍也懶得看躺在臺上根本站不起來的人,她現在也急着回家,因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驗證一件事。

胡媽媽收拾好家裏,回房間睡覺時,郁悶地發現藍藍這丫頭居然又鑽床底下去了。

她不敢跟主家說這個事,卻懷疑小孩子是小時候吃過大苦,碰到了土匪上門搶劫,躲在床底下才活了下來,所以落下了這麽個毛病。

胡媽媽嘆氣,多好的孩子啊,怎麽攤上那麽個爹,白受這些苦哦。

田藍沒吃苦,她正在吃甜,高油高糖的甜點。

八十八塊錢一只的提拉米蘇蛋糕,奶油細膩,冰冰涼涼。三十八塊錢二十只的大盒麻薯球,分量十足。三十三塊八六只的丹麥菠蘿奶酥,酥皮簌簌往下掉。全都是高脂高碳水的熱量炸彈,可人生少了甜品,還有多少樂趣可言呢?

田藍開動吃播模式,她甚至懷疑自己是誤入了某個不可言說的系統,有不知名生物在盯着她幹飯。不過無所謂,她吃她的就好。

吃完甜點後,她照舊想在店裏逛一逛,看能不能有新發現。

可是她一起身,人就坐了起來,頭又碰到了床板。

胡媽媽早就起床,正好進屋喊她吃早飯,還忍不住低聲抱怨了句:“下次睡床上吧。”

田藍伸手摸口袋,空空如也,麻薯還是沒能帶出來。

奇怪了,這空間不升級嗎?

昨晚發生的一切,原主明顯很高興啊,無論是她出風頭還是田紫雲摔跟頭,原主都興高采烈。她穿越到原主身上,還是頭次感受到這種由衷的喜悅呢。

空間居然對她沒有任何獎勵。

她還以為空間的出現是因為她一穿過來就狠狠打了田紫雲的臉,讓原主出了口惡氣的獎賞呢。

唉,算了,就當成是自己的能量補充倉吧。

本來她還打算一鼓作氣趁着下鄉前狠狠給原主的渣爹後媽點顏色瞧瞧,現在看來,也大可不必了。

有權有勢的成年人對付起來太難,搞不好把自己也搭進去。她又得不到好處,投入産出不成正比的事,不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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