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六十年代好種田(捉蟲) (1)

大學畢業生會因為曾經承受過同樣的殘酷而對中學生心慈手軟嗎?顯然不會!田藍同志的表現就讓大家充分認識到了什麽叫多年媳婦熬成婆。

學, 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

這大晚上的,黑燈瞎火又幹不了活, 你不學習你打撲克吹大牛浪費時間啊。人生匆匆幾十載, 哪有光陰可浪費。

學習吧,好好學習,學習使人進步。

杜家兄弟一開始還對媽媽留在戈壁灘上當夜校老師心裏疙疙瘩瘩的,結果幾節課上下來,兄弟倆都改态度了。

不為別的,只為他們媽媽在這裏受到了為人師應當得到的尊重。

沒有人陰陽怪氣地罵媽媽是特務,沒有人抓着媽媽的頭發把人拉出課堂去批.鬥, 沒有人揮舞皮帶抽在媽媽的身上。

他們叫她杜老師, 他們認真地聽課, 乖乖地寫作業。

因為本子和筆開銷比較大,很多知青還想攢錢給家人寄回去,所以他們又變成小學生了,用石筆在石板上寫課堂作業。至于省下來的本子跟筆,得拿來做土木工程課和農學課的知識點。這樣将來他們結束新兵連的生活, 分散到農場各個地方時, 他們還能把這部分實用知識教給更多的人。

關于學習的諸多好處, 前人多有論述。比方說學習可以培養興趣,提高思維和分析事物的能力以及理論聯系實際的能力等等。

田藍想加一句, 學習使人靜心。當你全身心地沉浸在學習和勞動中時, 你可以忘卻生活的諸多煩惱,看到的全是收獲的喜悅。

日月的輪換, 四季的更替, 反應在生活之上不是傷春感秋和歲月流逝的憂愁, 而是新建起來的蔬菜大棚和棚裏已經長得丁丁挂挂的黃瓜、西紅柿和辣椒。

哈,這都快十一月底了,別說在寧甘農場,就是放眼全國,能有幾個地方可以種出黃瓜西紅柿來。還有茄子,他們的茄子也長出了長長的紫茄子,又粗又壯,比外面種的那種可厲害多了。

現在大家輪流照看溫室和蓋新的日光大棚。用小夥伴們的話來說,就是大冷天的蓋溫室的确夠嗆,十分考驗人。但是只要去溫室呼吸下蔬菜制造的新鮮空氣,他們就又吸滿了能量啦。

不要小看他們土法上馬的溫室大棚哦,現在他們可是已經擁有兩座大棚,第三座大棚也快收尾的人了呢。就這兩座大棚,每天可以提供整整一百五十斤新鮮葉菜,脆嫩嫩的蔬菜。不僅可以滿足西大灘駐軍部隊每天都能見到綠菜葉的飲食需求,就是他們自己,偶爾也能在面疙瘩湯裏看到點兒切碎的菜葉。

哈,不愧是他們種出來的菜,光是看到菜沫子,就知道有多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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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等,等到他們第三座大棚蓋起來,連他們自己都能保證每個禮拜都能喝上回菜葉雞蛋湯了。

後面,他們還能蓋出更多的蔬菜大棚,到時候,他們每人管理一座大棚。別說是解放軍戰士了,整個西大灘的牧民和居民都不愁吃不到新鮮菜了哩。

田藍催促她的小夥伴們:“那就好好加油,快快快,我這邊菜秧都育好了。別到時候沒地方移栽。過年的時候就大家能不能吃上蔬菜大餐,就看咱們自個兒的了。”

馮祥生他們在前面跑,嘴裏大喊大叫:“少來這套,咱們絕對慢不了!”

結果他們迎面碰上了給知青送補給物資的車。大家扒拉着袋子一看,頓時絕望:“怎麽又是土豆啊?換個噻,叔,給我們弄點兒高粱米都比土豆強。”

送菜的司務員哭笑不得:“這不是土豆能當菜也能當飯,比高粱米好吃嚒,照顧你們才給的。”

不要!

知青們堅定地拒絕,再吃下去,他們就要變成土豆了。

“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司務員笑罵,招手示意他們幫忙,“來來來,都拎下來。便宜你們了,今天上面額外給的,咱們寧甘自己養的奶牛擠出來的奶!”

所有人瞬間瘋了,知青們“嗷嗷”叫着奔向裝奶的大桶。

雖然他們來軍墾農場之前,一直幻想着寧甘人拿奶當水喝。但實際上,別說他們,就是老職工,也沒見誰喝上牛奶了。牛奶是專供品,只有身體虛弱的病人以及嬰幼兒才能憑借證明定量獲得牛奶。

啊啊啊,他們終于喝上寧甘農場的牛奶了。

連吃夠了土豆的65屆知青都紛紛表示,有了牛奶,土豆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田藍哭笑不得:“你們這就滿足了,等着,中午給你們做好吃的。”

哎喲,這口氣大的。600多號人的大鍋飯,能做出什麽美食啊?

田藍直接龇牙咧嘴:“呵,到時候你們別吃!”

大鍋飯大鍋菜,當然跟精細兩個字絕緣,但這不代表沒有辦法想花頭。

田藍和今天輪到炊事班的知青一塊兒将土豆放進了清洗機。

所謂的清洗機,其實是一個改裝過的廢棄油桶,改裝成了攪拌機的模樣。他們在機器上裝了風車,利用戈壁灘呼嘯的風帶動油桶滾動,從而達到清洗的目的。

像什麽紅薯啊,土豆啊,這樣洗過一遍再清洗就容易幹淨了,還節約用水。

待到土豆洗好,田藍指揮小夥伴們把他們一塊兒放上大鍋蒸。

杜老師已經和他們混熟了,見狀就笑:“那今天的美餐是蒸土豆還是煮土豆啊?要不,我再切點幹辣椒,到時候好讓他們拌着吃。”

田藍搖頭,十分遺憾的模樣:“磨成胡椒粉還差不多,這個幹辣椒還差點兒,算啦,只能做別的了。”

呵呵,聽聽這口氣,知青們都笑着直搖頭。她還挑三揀四上了。

能做什麽美食啊,擺在他們面前的所有補給不過是土豆、洋蔥以及梅幹菜,就連大白菜和雞蛋都吃完了。不然大家還可以熬個白菜湯,炒個洋蔥炒雞蛋,然後就着蒸土豆吃,其實也不錯啦。

田藍卻不滿足,她要來點兒新鮮的。從冷庫裏拿過來的雞蛋液太少,炒不出一份菜沒關系,只要意思到了就行。

鍋裏放水,将水燒沸,然後将打好的雞蛋液沿着鍋沿倒下去。待到蛋液凝固,冒出小泡泡,再給雞蛋翻身,然後就可以加入切碎的洋蔥翻炒了。

等到香味爆出來的時候,她催促剝土豆皮的小夥伴們:“快點快點搗成泥,給我加進去。”

徐文秀急得不得了:“哪有這麽快呀?土豆要一個個剝皮呢,你準備讓我們剝到猴年馬月。”

那怎麽辦?梅幹菜倒是泡好切碎了,要不加進去一塊兒炒?

衆人尖叫,堅決制止黑暗料理的誕生。別糟蹋吃的。他們寧可喝一滴油花都見不到的梅幹菜湯。

田藍沒辦法,只好把這當成洋蔥炒雞蛋盛出來。總共就這麽兩口鍋,不放進保溫桶裏,後面的湯都沒辦法燒。

徐文秀她們見狀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還剝什麽土豆皮。待會兒大家回來自己剝皮吃就行了。

田藍趕緊招呼:“不行不行,快點剝皮,咱們炊事班能不能打出知名度,就看中午這一波了。”

大家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要鬧哪樣。連杜老師都笑得厲害:“你要在土豆上雕花嗎?”

田藍嘆氣:“算啦,條件有,還是樸實地過日子吧。”

紅紅的爐火在鐵鍋下跳躍,透出來的光照亮了她煞有介事的臉,引得知青們都笑得東倒西歪。這人,搞得大家好像不知道她剛開始連竈火都不會燒的事實。

田藍恨恨地放狠話:“等着,到時候保準你們連舌頭都吞進肚子裏。”

她做的是土豆泥,牛奶土豆泥。将蒸熟去皮的土豆搗碎了,然後用煮玉米碜子粥時的大棒子用力攪拌,一邊攪一邊往裏面倒牛奶,最後還加了點糖精。

跟半個世紀後大家習慣性認為的不一樣,這個時代的食品添加劑應用相當普遍。因為原料産量有限,糖是限量供應的物資,所以糖精成了常見的甜味劑。

田藍一開始也接受不了,時間久了習慣了就還好。條件限制,如何把滋味不咋樣的東西做的能糊弄嘴巴,就是門大學問了。

後廚的知青們一開始也不以為然,随着土豆泥和牛奶二度加熱,空氣中彌漫着又香又甜的味道,一向對土豆無感的他們居然感覺自己口腔變濕潤了。

這效果,差不多趕上聞到土豆炖牛肉的香味了吧。

只不過一個鹹一個甜。在遍地鹽堿,地下水都又苦又鹹的大西北,當然是香甜來的更吸引人了。

田藍舀了幾勺子土豆泥放在他們個人印着“為人民服務”字樣的搪瓷缸裏,招呼大家道:“嘗嘗看吧。”

衆人将信将疑,拿勺子舀了一口放在嘴裏。

徐文秀剛開始還嘀咕了句:“這土豆怎麽還放糖啊?”,結果等她舌尖碰到土豆泥,她立刻就變了顏色。媽呀,這是什麽味道,好軟好滑好細啊。感覺,感覺就像是她下鄉之前姆媽給她花高價買過的剛出爐的蛋糕,真的又香又甜。

其他知青也吃得分不開舌頭說話,太神奇了,土豆居然也這麽好吃?跟香噴噴的點心一樣。

田藍笑嘻嘻道:“怎麽樣,好吃吧?其實紫薯蒸熟了跟牛奶一拌也特別好吃。”

哎,這一說她都饞了。空間同志,懂否,晚上紫薯牛奶走起。

徐文秀已經三兩口就幹掉了自己搪瓷缸裏的牛奶土豆泥,眼睛都直勾勾的樣子,感嘆不已:“土豆還能這樣吃啊。”

杜老師也嘗了一口,高興地點頭肯定:“就是這個味兒。”

薛秀琴跺腳,直接不依了:“杜老師你會做啊,那你以前怎麽不做給我們吃。”

杜老師卻突然間白了臉,連土豆泥都不吃了。

田藍在心中嘆氣,驚弓之鳥說的就是杜老師這樣吧。曾經吃過西餐都成了證明她是特務的罪證。其實幹部家庭吃西餐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人從不吃中餐的,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她笑着打岔:“那以前也得有牛奶啊。”

知青們這才恍然大悟,這倒也是。嗐,難怪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食材實在限制了大家的發揮啊。

田藍趕緊催促他們:“快點吧,要吃午飯了。”

可惜剝土豆皮的确不是簡單的食物,尤其是600多號人午餐份量的土豆皮。大部隊回來吃飯時,後廚小夥伴還在竈臺前忙碌呢。

馮祥生等人就一個勁兒地喊:“怎麽回事啊?”

徐文秀他們就嚷嚷回頭:“好了,不要吵,先一人一勺子,不能多啊。”

衆人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們葫蘆裏賣了什麽藥。然而桶蓋一開,濃郁的甜香味撲鼻而來,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大家自覺自願,乖乖排隊遞上自己的搪瓷缸子。

一人一勺土豆泥。

打飯的人還拼命地催促:“嘗嘗看,當心咬了舌頭。”

大部隊莫名其妙,拿起勺子舀起奶黃色的土豆泥就往嘴裏送。一口進了嘴巴,乖乖,感覺真的不一樣哎。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難不成部隊後勤這麽夠意思,在他們走後,還偷偷又給他們加了補給?

“土豆,土豆泥!”薛秀琴忍不住喊了起來,“就是咱們天天吃的土豆!”

正在吃的人都發出了“啊”的驚呼。開什麽玩笑啊?他們幾乎離了土豆開不了飯,什麽時候土豆是這個味道了?土豆不都是要麽炒要麽炖要麽蒸的嗎?哪有這樣的?

牛奶,啊,裏面肯定是加了牛奶。他們都吃出奶香味來了。

剛打到土豆泥往嘴裏送的知青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冒了句:“我不喝牛奶的,我寧願喝豆漿,牛奶有腥味。”

站在他前面的人已經吃完了,正兩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瞧這家夥吃完一口又一口,前面的知青終于忍無可忍:“你受不了奶腥味,你還不給我留一口。”

結果這家夥眨巴着大眼睛,滿臉無辜:“可這我沒吃出來腥味呀,真的是牛奶嗎?”

田藍笑道:“跟土豆都混一起了,還有什麽腥味呀?快點快點,打到的人都往前走,別耽誤後面的同志吃飯。”

馮祥生不樂意了:“你們也太摳門了吧,我看的真真切切啊,早上給我們送的那麽多土豆跟牛奶呢,你們就拿這點糊弄我嗎?”

徐文秀直接翻白眼,伸手指着飯桶,嘴巴一努:“這裏,土豆,自己剝皮去。就這一桶,我們剝了一上午的皮,哪來得及呀?”

邵明跟在後面嚷嚷:“那同志們我提議呀,我們每人剝幾只土豆,然後放一起搗成泥,再做這個牛奶土豆泥,好不好?”

其他人跟着激動起來,紛紛附和。

就郝建設擡頭望了眼窗戶,只問了一個問題:“做這個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還好,最多半個小時。”

主要是人多分量多,攪拌均勻需要時間。

結果郝建設卻搖頭,認真地詢問同伴們:“我們晚上再吃行嗎?我預計差不多等到天黑時可以完成這座大棚。要是再晚半個小時,可能就得等到明天了。”

哇,這個可怕的家夥計算工時已經到了這程度。

那大家還能說什麽呢?當然是趕緊抓起土豆,一口土豆一口炒洋蔥,再來一勺子梅幹菜湯啦。

吃過飯大家二話不說,誰也沒耽誤時間。除了杜老師留下收拾廚房之外,所有人都回工地幹活。

你要問晚飯怎麽辦?這天黑以後又幹不了活,到時候大家一塊兒幫忙做呗,剩下的人手白天還能多幹點活。

不知道是天冷大家着急,還是有牛奶土豆泥在伸手召喚,給了大家無盡的動力;反正第三座大棚最後一天工那開展的可真是呼呼呼。

天色才有些發灰時,大家就已經順利收工。

啊,太好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從這裏出發,祖國大地的戈壁灘上會升起千千萬萬座大棚。讓每一個在戈壁灘上生活的人都不愁吃不上菜啦。

田藍看着大棚也有些激動,一座接着一座,這裏的生活真是越來越美好了,每一天都能夠看到欣欣向榮的希望。

她伸手招呼大家:“走走走,我們回去剝土豆皮吧,明天來把菜苗都移栽了。等到過年的時候,說不定我們還能給團部農場送年禮呢!”

薛秀琴立刻高興地喊:“那我們到時候是不是回去過年啊?我們要不要先把節目排好了?”

田藍一時語塞,哎喲,瞧我這張嘴啊,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一本正經道:“先不着急這個,等進臘月天更冷再說。”

她無所畏懼,因為她記得好像就是從1967年開始,春節假期被取消了,所有人都不敢公開過節。更別說讓他們花上幾天幾夜的功夫跑去農場了。

她擡起手,催促衆人:“走走走,我們今天快點兒,晚上還有課呢。”

初中生們發出哀嚎,完蛋了,杜老師先前就說了,今晚會給他們做随堂小測驗。

高中生們看着小孩子愁眉苦臉的模樣,頓時有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欣慰感。然而他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因為田藍這個壞人皮笑肉不笑,一本正經道:“今天我的課大家認真點啊,我會随時點人回答問題的。”

蒼天啊,大學裏頭最不受歡迎的老師就是這種搞突然襲擊的角色。

這個家夥真是怎麽讨厭怎麽來。

好在還有美味的牛奶土豆泥安撫大家受傷的心情。

衆人拾柴火焰高,人多力量大。咳咳,最重要的是杜老師已經把土豆給蒸好了。

杜家兄弟心疼母親,小聲抱怨道:“我們回來弄就好了,晚上也不急這點時間。”

杜老師卻笑:“反正我也沒什麽事,不麻煩的,這個清洗機很好用,裏面的水一點兒也不浪費。”

當然不能浪費了,這些水過濾之後,還要去配營養液呢。

對,在極度缺水的戈壁灘,他們就是如此的喪心病狂。

田藍招呼大家:“剝好的土豆都給我挨個過來到砧板上壓一下,然後放進桶裏。”

這回她沒自己動手攪拌土豆泥,而是派了男生幹重體力活。

馮祥生一邊幹活一邊呲牙咧嘴,還在吩咐杜忠江:“看到了啊,準備上,好歹給弄個攪拌機來呀,不然得攪拌到什麽時候?”

杜忠江煞有介事:“你現在把桶拎出去,我馬上就能弄出攪拌機來。”

馮祥生先是大喜過望:“真的?”旋即又反應過來,“我搬出去我們還吃什麽牛奶土豆泥,直接吃沙拌土豆泥得了。”

後面的知青大笑,還一本正經道:“不錯,石頭富含鈣質,比牛奶還補鈣呢!”

馮祥生大叫:“你們給我壓住他,回頭他那份咱們就用石頭拌土豆泥好不好?”

一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知青們都亢奮得嗷嗷直叫,堅定表示絕對滿足他的希望。

林師傅跟高連長也不管他們,一個樂呵呵的笑,另一個則幹脆無所謂。

關鍵時刻還是善良溫柔的杜老師拯救了一時嘴快被抓住了小辮子的倒黴孩,她笑着問大家:“都先過來打碗湯,潤潤嗓子吧。”

等到湯打好了,三大桶的土豆泥也攪拌的差不多了。喝完了湯的人再依次過去排隊,一人兩大勺土豆泥外加一缸子半稀半幹的黃米稠粥,哈,就是無上的享受。

廚房太小了,當然容不下這麽多人吃飯。所有人都端着搪瓷缸,小心翼翼地往宿舍走。他們可不想吃沙石補鈣。

戴金霞已經展望未來:“等我們種上油莎豆,咱們也在這裏養羊吧。這樣還能堆肥做營養液。到時候,我們就用羊奶拌土豆泥,不占部隊的便宜。”

田藍面色古怪,只追問了她一句:“你确定?”

徐文秀等人跟着點頭:“當然确定。哎哎哎,田藍,咱們想辦法弄點油莎豆種子過來吧,明年春天就種下去。”

薛秀琴想到了關鍵,愁眉苦臉道:“可是戈壁灘上全是石頭,沒辦法種東西呀,難不成我們要在大棚裏面種嗎?那到時候解放軍吃菜問題怎麽解決呀?”

田藍笑着搖頭:“不用大棚,我已經有辦法了。”

大家頓時來了興致,全都眼睛看她:“什麽辦法?”

田藍笑眯眯地指着外面的方向:“咱們戈壁灘最不缺什麽?”

這問題問的可沒啥營養,答案呼之欲出啊。石頭呗,誰都知道戈壁灘上最不缺石頭,難不成她真的要在石頭上種莊稼呀?

田藍豎起食指晃了晃,開始賣關子:“非也非也。”

衆人都要急死了,戴金霞直接捏她的後頸,威脅道:“趕緊說,別哼哼唧唧的。”

田藍笑容滿面:“那我問大家,一般冬閑的時候,農場的人都會幹什麽呀?”

哎呀,真是急病碰上慢郎中,掐死她的心都有了。能不能不要總是用這種誘導小學生回答問題的說話方式?

可惜大概是平常大家上課久了,已經潛意識裏當他他是老師,但凡她提問,衆人就不敢直接開口怼。

可憐的知青們只能猜測答案:“紡羊毛?”

哎,說到這事兒,要催催杜忠江了。他的毛衣機到底什麽時候做好啊?

後來大家實在沒辦法,臨戈壁灘之前,他們好多人都把紡好了白放了半年的毛線都給家裏寄回去了。反正他們也沒時間打毛線。

田藍搖頭:“再想想看,還有一件事,是我們一直說要做,但一直沒做成的。”

話都點到這份上了,知青可算恍然大悟:“你是說蓋房子嗎?”

田藍點頭,冬閑時蓋房是寧甘農場好多人家的習慣。一來錯開了農忙時節能湊出人手幫忙,二則冬閑時天幹少雨,不用擔心房子被沖垮掉。

為什麽要這麽說?因為磚頭是緊俏物資,大家的房子基本都是土坯房。

女知青們快速地眨巴眼睛,一會兒頭扭向外面,一會兒又擡頭看天。到最後,還是戴金霞忍不住先問了出來:“你是說石頭和土?”

田藍笑着點頭,咽下了嘴裏的粥,才正經說話:“沒錯,我想了半天,對于戈壁灘而言,想要改造它最快也是最持久的方案,就是拿土替換掉石頭。但這麽做有個問題,一個是成本高,另一個就是破壞了其他地方原有的土地資源。但是寧甘這邊情況又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樣,大家都是用土坯蓋房。這就決定了一件事,每年會有大量的泥土應用在房子上。而蓋房子的材料,完全可以用石頭來替代。”

就好像他們現在住的營房,就是用石頭壘砌起來的,相當的牢固。

“土坯房需要每年都翻修,而且即便如此,也持續不了多少年就會垮掉,必須得重蓋。但石頭房不一樣,石頭房可以住幾十年都不成問題。從這個角度來講,雖然用石頭蓋房子耗時比土坯長,還需要車輛把石子運過去,花費高。但是從長遠角度考慮,但是從長遠角度考慮還是用石頭更劃算。”

田藍笑道,“我的想法是就近原則,在離戈壁灘近的農場,我們用石頭跟人家換蓋房子的土坯。一車石頭一車土,明标價碼,童叟無欺!”

衆人面面相觑,最後集體拍起手來,沖田藍喊:“絕了啊你!你個家夥怎麽想到的呀?你這是徹頭徹尾走群衆路線哦。”

田藍笑着點頭,完全沒有謙虛的意思:“是啊,人多力量大呗。這叫做互通有無。”

用石頭蓋房比用磚頭還劃算呢。磚頭不是地裏長出來的,你得蓋磚窯,你得用燃料燒,不說其中的技術難題,就是每天要燒的煤那也是重要物資。

國家底子薄哩,要花銷的地方實在太多了。能省着用當然得省着用。

戴金霞她們都坐不住了,連香噴噴的牛奶土豆泥都沒辦法拽住她們的腳。幾個姑娘立刻跳起來,匆匆忙忙地往外跑:“我們去跟老高說一聲,這事兒,還得解放軍同志幫忙傳消息出去,不然人家不信我們。”

她們不僅自己走,還要拽着田藍,“走走走,跟我們一塊去,到時候你說的清楚。”

可憐的小田同學深恨自己嘴快,她幹嘛不等晚飯吃完了再說這一茬呢?她怎麽能忘記這是一群多麽急性子的女同學。

我的小姐姐們哎,吃過飯說跟現在說又有什麽區別呢?反正起碼這是明天才能做的事。

衆人一開門,就感受到11月份狂風大作的猛烈了。

徐文秀張開嘴巴狠狠地罵了一聲:“等着,等我們把你們全都換成土,種上樹,種上草,種上莊稼,看你們還怎麽嚣張。”

然後她先吃了一嘴的砂石,不得不扭過頭去呸呸呸。

田藍無語,小姐姐,你這可真是自找的。

又是一陣風吹來,除了呼呼聲之外,居然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大家面面相觑,誰大風天不好好在宿舍呆着,跑出去溜達呀。

飛沙走石間,幾個隐隐綽綽的身影,一邊往這邊移動一邊咒罵:“媽的,這什麽鬼地方!啊呸呸呸!”

呀,聽這口氣,不是他們自己人啊。

女知青們互看一眼,上前問情況:“你們是誰?到我們這兒來幹什麽?”

那幾人滿臉不耐煩,語氣也沖的很:“我們是串聯的衛兵,你們的招待站在哪兒?”

衆人聽這口吻就不痛快,誰該了他們欠了他們的,說話不會帶個請字啊。

“找錯地方了吧,我們這兒沒有招待站。”

正常人碰到這情況,肯定要央求主人幫忙啊。可沒想到這些人就不是正常的主,居然還趾高氣揚地提要求:“那你們趕緊把我們送去招待站,我們可是偉大的革.命戰士,我們是偉大領袖的客人,在京城被親自招待過的。”

知青們原本十分不屑,結果聽到他們搬出了領袖,大家又激動得不行。就連最穩重的戴金霞都忍不住追問:“你們真的見到了領袖?他老人家還好嗎?”

那幾個人都擡高了下巴,活像得意洋洋的小公雞。領頭的那個女生正處于變聲期,聲音又尖又細:“那當然,我們可是親眼見到了領袖聆聽了最高指示的人。”

她的聲音太高了,就連男知青宿舍都聽到了動靜。

馮祥生等人出來看情況,沖女知青的方向喊:“哎,田藍,這誰呀?”

田藍在心中翻了個白眼,誰呀?不知道哪兒來的神經病呗,骨頭沒有三兩重,癫狂的要飛起來了。

不想她還沒開口,對面的女生居然笑了起來:“哎呀,田藍,你真的是田藍。他們還真沒說錯,你現在看着好像叫花子哦。走在大街上我都不敢認呢!哈哈哈哈。”

她一喊,這群男男女女都笑得前俯後仰,活像是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笑話一樣。

開口的女生一邊笑,還一邊推着他們的領頭人:“哎呀呀,田紫雲,你能想到嗎?她居然會變成這樣了。”

田藍眯着眼睛,借着男生宿舍門縫裏透出的燈光,這才勉強辨認出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嗯,不太确定。畢竟無關緊要的人和事,她從來不浪費腦細胞去記。

田紫雲聲音嬌滴滴的:“好啦,不要這樣講嘛。田藍一直想當農民,她現在可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正好得償所願啊。”

原先還對這些衛兵充滿羨慕之情的女知青們,集體拉下了臉。什麽意思呀?這幫人陰陽怪氣的,又是看不起他們寧甘省,又是瞧不起他們的人。

田藍怎麽了?還說田藍是叫花子,他們連給田藍提鞋都不配!

男知青們莫名其妙,馮祥生看着田藍,試探着問:“你認識他們?”

田紫雲面對所有的雄性生物都是瞬間沒了骨頭的嬌滴滴模樣,也不知道她外祖家的家風是不是把女兒都當成瘦馬養的。

可惜田藍不打算給她發揮的機會,沒等對方調整到最佳姿态,她就回答了杜忠江的問題:“認識,她媽是我爸進城後新娶的老婆,綢緞莊的大小姐。她比我晚兩個月出生。我跟我媽在鄉下餓得頭昏眼花,我媽得了浮腫病餓死的時候,她媽正在生第二個孩子。”

哇塞,真是重磅炸彈啊。

衆人瞬間了然,這又是一個陳世美的故事。難怪寄給田藍的包裹上從來都沒有姓田的人呢,合着是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

呵呵,大饑.荒的時候還有力氣生小孩,到底是幹部家不差糧食。

田紫雲的眼眶立刻紅了,開始哀哀戚戚:“姐姐,你怎麽這樣?我特地千裏迢迢過來看你。”

“看我有沒有變成叫花子嗎?”田藍微微一笑,“怎麽?當初陷害我,讓我去不了部隊還不滿意,現在又想看我笑話?不好意思,我們軍墾戰士拿起槍上戰場打仗殺敵,放下槍,下田勞動生産,是最偉大最光榮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保護人,不是你嘴裏的叫花子。”

男知青們一開始還對這群身穿嶄新綠軍裝,腳蹬大皮靴,腰紮寬皮帶,胳膊上袖标紅得耀眼的女同志頗有好感。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白白淨淨的姑娘肯定要比灰頭土臉的妹子更加吸引人。

但是聽到這話,他們的肺都快氣炸了,什麽濾鏡也碎成了渣渣。

媽的,小娘養的果然是這種狗做派。陷害了人還陰陽怪氣。就說田藍為什麽要來軍墾農場呢,原來人家就是想當兵,想保家衛國。

田紫雲和她的擁趸們一看架勢不對,趕緊強調:“我們可是衛兵,是偉大領袖的戰士,你們想幹什麽?”

林師傅和高連長聽了動靜也出來了,後者皺着眉頭問:“怎麽了?”

那些人瞧見高連長,立刻又神氣活現起來:“解放軍同志是吧?我們是衛兵,現在,我們要求你送我們去接待站。”

高連長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他盯着這群不速之客看了會兒,最後只說了一句話:“天太晚了,你們吃飯沒有?先吃點東西吧,我們這邊沒車,晚上出門不方便。”

好歹是沒直接将他們掃地出門。

這群幹部子弟無愧于他們的出身和家庭修養,個個都擅長察言觀色。幾乎是瞬間,他們就了然這裏能做主的人是誰,而他,不敢把他們怎樣。

于是他們一個個驕矜地揚高了下巴,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那我們就待一晚吧,剛好可以跟你們說出革命形勢。我看你們現在狀态很成問題,一點革命的架勢都沒有!”

結果回應他們的就是知青們的後腦勺。

因為田藍先扭過頭了,大家是一個戰壕的戰友,最基本的義氣還是有的。

呸,吹什麽牛啊,當他們不知道嗎?現在是人是鬼都可以往京城跑,誰曉得有沒有被領袖接見過呀?一個個屁事不會幹,吹牛的本事倒是天下一流。

最後還是高連長親自帶着這群衛兵去的廚房。他相當體貼地沒有喊杜老師,因為自從這群帶着袖章的家夥出現,杜老師就已經吓得手抖腳軟,站都站不穩了。

後面出來的知青只聽了只言半語,還搞不清楚究竟怎麽回事。郝建設問他們:“怎麽了?”

“沒什麽。”田藍語氣平靜,“不過是一群跳梁小醜罷了。”

大家都吓得夠嗆,戴金霞都忍不住抱住田藍的胳膊,告誡她:“你不要意氣用事,他們畢竟是……”

田藍不以為意:“畢竟是領袖的衛兵嗎?那也是他們自封的。誰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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