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六十年代好種田(捉蟲) (1)

高連長不愧是偵察兵出身, 搞起調查來真是手段高超,他借口為新兵連的知青們外出找補給,就在獨立營的眼皮底下出了西大灘, 悄悄前往案發地點調查。

他雷厲風行, 在知青們還沒有來得及用石頭換出一片菜地時,他就已經把受害者家屬直接帶去了寧甘農場的軍部。

那被火車軋死的叫花子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他們家鄉遭了旱災,春秋兩季都幾乎顆粒無收。他們聽說寧甘農場可以找到事做,自流人員也跟農場職工同工同酬,夫妻倆就帶着兩個孩子一路乞讨走到了寧甘地界。

一家四口風餐露宿,好不容易都快要到農場了,孩子發了高燒, 要不行了。

當媽的看到有人往車窗外扔白面饅頭, 就追着火車撿。結果那饅頭掉在了鐵軌上, 她上去拿的時候,人摔暈了過去。

後面一輛火車過來,她人再也沒站起來。那只被軋斷的手緊緊攥着,還捏着那只白面饅頭。饅頭上沾滿了地上的泥土和她淌出來的血,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

多好的馍馍啊, 香噴噴的白面馍馍, 過年時一家老小都舍不得吃的好馍馍。她有了馍馍, 就能泡着水給發燒的孩子吃了。

只可惜到最後,她的孩子也沒能吃上馍馍, 他發燒死了, 跟着媽媽一塊兒死了。她的孩子從1958年出生到死的這一天,從來沒有吃過一口白面馍馍。

戴金霞他們聽說這件事的時候, 眼淚都止不住往下淌。

就連一開始對此事不以為意的女衛兵們, 這會兒也為之動容。太慘了, 就這樣家破人亡了。丈夫失去了妻子,孩子失去了母親,他們以後要怎麽辦?

邵明激動地走來走去,一個勁地嚷嚷:“我就知道我們陶軍長是不一樣的,他是真正的軍人,絕對不會跟他們同流合污!”

聽說陶軍長知道這事之後勃然大怒,立刻開始雷厲風行地找人算賬。

薛秀琴捂着胸口,如釋重負:“謝天謝地,我都吓死了,我真害怕他們一個樣,都官官相護。要是這樣的話,我們可怎麽辦?”

“怎麽辦?”馮祥生冷笑,“要是寧甘農場也不管這個事,我們就集體上京城請願去,這到底是官僚的國家,還是我們人民的國家?我們老百姓的命還是不是命?”

戴金霞也長籲一口氣:“好在結果是好的,真不錯,我們寧甘農場就是好樣的,跟那些魑魅魍魉不是一路人。”

田藍倒沒有小夥伴們的激動,因為陶軍長的反應基本在她預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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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陶軍長是位正直的革命老幹部,真正的黨員。他并沒有因為自己打江山,就認為自己高人一等。不管是對待群衆還是普通的士兵,他始終保持平等的态度。在他眼中,普通群衆的命也是命。

其次,那位塗政委帶人走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沒提起過陶軍長。而且發生了這種事,陶軍長也沒有派人專門安撫自己,防止自己鬧情緒。可見,此事他原先并不知情。

這就代表不管是誰跟塗政委打招呼的,那都犯了大忌諱,因為他直接繞過了陶軍長。在人家的地界上鬧出了這麽嚴重的事,還要在他眼皮底下撈人。這是在明目張膽地挑戰他的權威,屬于任何一個主政者都不會允許的行為。

無論從什麽角度來說,陶軍長都會站出來主持正義。

更何況,高連長還告訴他,受害者家屬之所以願意跟着他到農場,是因為他身上的這身軍裝。老鄉相信解放軍,相信解放軍會給慘死的孩子娘一個說法。

縱使風吹石頭跑,黃沙遮天蔽日。但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民.主政府不愛人民,人民還怎麽好喜歡。

馮強生站起身,雙手揮舞着,像是演講一般:“啊,讓這些堕落腐化的人好好看看,什麽是真正的人民的力量。”

大家都激動地鼓起掌來。這是他們抗争的勝利,他們才不會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呢!

外面響起吆喝聲,高連長招呼大家:“包裹來了。”

衆人嗷嗷叫着往外跑,每隔兩個月,部隊就會幫他們去拖一回信件和包裹。來自家人的物質和精神的雙重關懷,對遠在戈壁灘奮鬥的他們來說,是最好的慰藉。

女生們拿了信分發給大家,男生們則負責将衆人的包裹都送去各自宿舍。

陸雙雙拆了信,匆匆掃了兩行,先是面色不虞,然後發出啧啧的贊嘆:“田藍,你爸可真夠絕的。你知道他幹了什麽嗎?”

田藍剛接過戴金霞分給她的信,聞聲挑高眉毛:“不知你說的是哪一位,我跟田大富唯一的關系就是敵人關系。”

周圍人集體附和:“就是,田藍已經跟他斷絕關系了,全國人民都知道!”

陸雙雙不耐煩道:“哎呀,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就行了。我是說他田大富說田紫雲的事情,他不知道。他也沒給任何人打過招呼,他正在跟田紫雲的媽離婚!”

說到這兒的時候,她一個勁地倒吸氣,“他跟田紫雲的媽不是相親相愛嗎?為了她媽還甩了你媽呢。”

田藍不得不提醒這個頭腦簡單的姑娘:“沒有她媽,田大富也會甩了我媽,因為總有下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堕落腐敗的特權階層不就是這樣嗎?一樹梨花壓海棠,身邊永遠小姑娘。”

她倒是不驚訝田大富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田大富愛龔念慈嗎?愛啊,愛龔念慈給他帶來的舒适感。

幾乎所有的小三能夠上位,都是得益于這份給男人的舒适感。畢竟誰不喜歡當人上人呢?

但是,當這個人帶來的麻煩勝過了舒适感之後。素來被誇獎為現實而理智的男人,會毫不猶豫地作出選擇,迅速抛棄給他們惹來麻煩的對象。

畢竟只要他們位高權重,就永遠不愁沒有鮮嫩乖巧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供他們挑選。

踢走一個龔念慈,後面還有無數個18歲的龔念慈。人何必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呢。

陸雙雙咬了半天牙,最後恨恨地罵了句:“他倒是狡猾,壁虎斷尾求生啊。騙鬼呢,他不知道。”

田藍拆開自己的信件,慢慢看內容。聽了陸雙雙的怨怼,她也不擡頭,只漫不經心地來了句:“他說不知道就不知道了?當人民群衆是傻瓜嗎?”

可事實上田藍還真說不準田大富知不知道田紫雲做的事。畢竟按照田大富明哲保身的個性,在如此風雲變幻風聲鶴唳之際,他還真未必會冒風險保住田紫雲。

不過無所謂了,不管主動出手的人是不是他自己,起碼這事是借了他的勢才成的。他說他無辜,那真當天下人是傻子呢!

馮祥生等人送完包裹回來拿信件,聽了陸雙雙家人通報的一手消息,都集體皺起了眉:“那田大富這回還能金蟬脫殼?”

“這可不好,很不好。”邵明來來回回地走動,滿臉嚴肅地盯着田藍,警告對方,“你必須得小心。你別忘了,陳世美為了繼續當他的驸馬,是要殺了他兒女的。你現在已經得罪死了他,他肯定認為是你害的他家破人亡。只要他能安然度過,他肯定會報複你。”

大家跟着緊張起來,西大灘獨立旅的那位政委可是田大富的老下級。到時候他要給田藍小鞋穿,那她可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別說什麽陶軍長會保護她,縣官不如現管,除非把田藍調出塗政委手能伸得到的地方。

馮祥生認真地強調:“田藍,你回團部吧。你放心,這裏有我們,肯定會把大棚照應好的。”

其他人也跟着點頭:“沒錯,咱們好漢不吃眼前虧。”

田藍樂了,哎呀,不錯,她的小夥伴們很講究鬥争策略嘛。

不過她現在是不會走的。

她憑什麽要走,她的戈壁灘石頭大棚事業才剛開始呢。她不可能為了些許小事就丢下自己的工作。

“你瘋了?”戴金霞快急死了,“你不知道這些人的手段有多龌龊。他們什麽陰招都能使出來,到時候你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田藍笑了笑,頗為自信的模樣:“我相信不是當官了就能只手遮天,也不是誰都會買他們的賬。”

大家急得跺腳時,龐詩雲抓着信跑回來了。

她剛開始看信的時候非常生氣,因為她父母拒絕找關系托人把她給弄回去。

後面她卻捂着胸口慶幸不已,因為跟她們一塊兒串聯去京城,後來返回清江市的人發高燒了。前一天還好好地躺在床上,第二天早上人就沒了。

醫生說這是流腦,農村多發,城市尤其是衛生條件相對較好的幹部大院裏少見。他們懷疑病人是在串聯的過程中染上的病,因為類似的情況,他們已經見過了不少。

現在整個清江市人人談流腦色變。

她在醫院工作的小姑姑都建議父母讓她不要回來,不要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先安安生生待在西大灘。等到流腦疫情好轉之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這些都是她家的私事,龐詩雲也懶得跟其他人講。但有一件事,她卻必須要說出來,因為關系到了田家。

眼下清江市,哎,其實流腦引起的話題度還沒有田家大。

田大富不是要跟龔念慈劃清界限,和她離婚嗎?

這種事不稀奇。自從運動開始,離婚就成了時髦的事。婚姻登記處離婚的人比結婚的還多。家庭在這時似乎成了負累。

離婚時一地雞毛,夫妻反目的也常見。但多半是根正苗紅的那一方憤怒地揭發自己罪大惡極的前任。

像龔念慈那樣,前腳出了田家的門,後腳就一張大字.報貼上牆,痛陳前夫反革.命罪行的還真不太多見。

畢竟從現實角度說,只要田大富不倒臺,他就有機會将龔念慈撈出來。她如此急吼吼地把人拖下水,實在是太不明智了。

田藍倒覺得龔念慈還挺厲害,要是她能把這份殺戮果決用在正道上,成就應當不會太小。

畢竟她看人看得死死的,清楚就田大富那德行,絕對不會為自己冒半分險。既然對方落井下石在先,那就別怪她臨死也拉個墊背的。

一場夫妻,同床共枕快二十年,想要找對方的把柄,那太容易不過了。這就是個因言獲罪的年代呀。

田大富精明一世,歷經數次整風運動都安然無恙。結果臨了陰溝裏翻了船,直接被嬌妻拉下了馬。

他當時就瘋了,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龔念慈居然能下這種狠手。

像他前妻小蔡,離婚以後不也老老實實替他老娘養老送終。就是龔念慈,這十幾年來一直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柔順的跟一汪水似的,誰知道會咬人的狗居然不叫呢。

可惜他也不想想,小蔡的忠貞不二有多少是傳統觀念的束縛。至于龔念慈的柔順,也是因為他的位高權重能夠為她帶來的實質性好處。否則人家青春正好時圖他什麽?圖他糟老頭子的肉一身酸臭嗎?

還真當自己魅力無邊呢。

總而言之,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原先看着光鮮亮麗的領導和領導夫人,狗咬狗一嘴毛。

田藍原本對這場運動最诟病的地方之一,就是它徹底打破了人與人之間的基本信任。無論父母親朋還是夫妻,人人背後都有一雙眼睛,兩只耳朵,時刻等着檢舉揭發你。

結果現在,這種特色居然成了田家走向毀滅的加速器,不可謂不黑色幽默。

知青們可沒她的感慨萬千,大家都高興地跳了起來。太好了,這樣一個大壞蛋,總算被徹底地扳倒了。

衛兵們的心情卻有些複雜。

陸雙雙忍不住冒出一句:“現在你高興了,你都已經徹底跟那個家庭脫離關系了,你也該讓我們回家了吧?”

知青們可不慣着她,直接怼回頭:“你們吃了我們的西紅柿,還想白吃白拿啊。幹活,不種出西紅柿來,你們甭想走。”

先前吃西紅柿的那姑娘李雪梅“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你們欺負人,你們是土匪嗎?你們這是綁票!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過年!表哥你太過分了,我要不是為了來看你,我跑這來遭這罪。我就不應該心疼姑姑。”

他表哥是知青連的知青,這會兒也挺尴尬的,不知道要不要替自己表妹說話。結果叫他表妹拽住了,臉都被撓成了花貓。

龐詩雲正不爽呢,立刻吼道:“哭什麽哭,煩死了,要回去直接滾回去不就得了。到時候被傳染了流腦,別怪我沒拉過你。”

衆人滿臉茫然,這關流腦什麽事?

田藍卻猛然反應過來,對了,是1966年到1967年的流腦大流行!

當時情況有多嚴重,數據說話,全國總共300多萬人染病,16萬人死亡,留下後遺症的不計其數。而同期全國人口不過7.5億。由于流腦的好發人群特點,這些中招的人基本上都是嬰幼兒和青少年。

這場悲劇是天災也是人禍。

大串聯讓全國各地的青少年學生到處流動。他們實質上成了流動的病毒傳播源。因為車票不要錢,加上交通運輸工具緊缺,只能承載幾十人的車廂常常會塞進上百人,密閉空間又加劇了疾病的傳播。

而此時此刻的國家正處于缺醫少藥的階段。原本就難以滿足國民健康生活需要的醫技人員和藥品,在全國鬧革.命,大量醫療技術人才被打倒的背景下,愈發無力應對這種遍地開花式的嚴重疫情。

本當在此刻起到協調指揮作用的衛生行政管理部門剛好又處于被奪權階段,日常具體工作都難以開展,更別說應對這樣嚴重的疫情。

田藍她媽的導師當年經歷過這場人間慘劇。

用他的話來講,那會兒醫院根本無力再接收這麽多病人。沒有床位,很多人直接躺在地上。患病的串聯學生死了之後被直接拖去火化,因為擔心屍體還會傳播疾病。他們的家人連看他們最後一眼都做不到。他當時人在廣東,當地統計的死亡率高達5.5%。不要以為只有南方這樣,極北的遼寧人省情況也差不多。

田藍皺着眉頭,嘴裏都念叨了一句:“難怪如此。”

她就說為什麽她一開始聽到串聯兩個字就煩的要命。原來是因為穿越前經歷新冠疫情期間,她曾經看到過關于這次流腦大流行的資料,知道這場串聯不僅可能将人心理上變成鬼,也能令人生理上直接成了鬼。

戴金霞他們看她眉頭緊皺的模樣,還有些茫然:“怎麽了?很嚴重嗎?”

他們當中雖然有人掌握了一定的醫學知識,但畢竟沒有受過長期專業訓練,對很多事情概念還是相對模糊的。

田藍滿臉嚴肅:“當然嚴重!鼠疫知道吧?所到之處,十室九空直接滅城的那種。鼠疫你可以直接把老鼠都打死,這流腦是在人身上發病的,你總不能把人都殺了吧?可人只要活着,只要你跟他接觸,你就有可能也染上病。”

戴金霞也反應了過來,她跑回宿舍,翻出了她大伯寄給他的一本流行病的小冊子。從裏面找到了流腦的介紹,念了出來。

“流腦是腦膜炎雙球菌引起的化膿性炎症,具有較強的傳染性,冬春季節為流行高峰期,會通過呼吸道、血液、接觸、蟲媒、消化道等幾種方式進行傳播。”

大家一聽,集體傻眼。這不就是說現在高發嗎?那他們要怎麽辦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田藍。

田藍知道科學的解決辦法,按照處理新冠的模式進行,是撲滅疾病的最好方式。但是,現在談這個無異于天方夜譚。

串聯的衛兵們是領袖邀請的客人,難不成她跳出來讓人停止串聯?她可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太長了。

這種事只能中央發話,在個人層面,什麽都做不了。

田藍嘆了口氣:“我不懂醫學,我只知道一定得切斷傳播源。不要再跑來跑去,也不要在沒任何保護措施的時候随便跟外人接觸,安靜地呆在原地,發燒了,盡早去醫院,去醫院之前戴好口罩,不要跟別人接觸,免得把病傳染出去。等到情況好轉以後,再恢複正常的學習活動。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戴金霞握起拳頭,認真道:“我們得把我們知道的告訴其他人,省得大家稀裏糊塗得了病,自己受罪還會害了其他人。我看書上寫了,這個病很嚴重的,到時候非死即殘,腦袋也會壞掉。”

大家頓時悚然。對于他們這個年紀來說,殘疾了或者智力受損,是比死更難接受的事。

馮祥生滿臉嚴肅地發話:“趕緊出雜志吧,我們這一期的主題就是流腦的預防治療。”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他們現在知道的僅是遠在千裏之外的清江市已經有流腦流行,但是田藍如此鄭重其事,他們就覺得這個事情會很嚴重。

知青們立刻行動起來,雜志編寫組的同志們開始組稿,印刷組的同事則拿出了印刷機做檢測。

其他人,要麽商量着上哪兒找口罩,要麽琢磨着從哪兒弄磺胺藥。書上寫了,在這個藥發明之前,流腦的病死率高達50—70%,用了磺胺以後可以降低到3—5%。

衛兵們看着知青們忙忙碌碌,一時間有些茫然。先前那個哭着要求回家的姑娘李雪梅忍不住脫口而出:“這也不是你們能管的事啊。”

為什麽一個個搞的好像這是他們的分內之事一樣。而且高連長是怎麽回事?居然都不管管,什麽都由着他們的性子自己來。

結果她立刻挨了怼。

好幾個人嚴肅地批評她:“你怎麽能這樣想?這不是國家的事,不是人民的事嗎?國家和人民的事不就是我們自己的事嗎?就你這樣的思想境界,還鬧革.命?你也不嫌丢人!”

女衛兵平白無故挨了一頓怼,直接扭過頭去,不想再說話。

田藍瞥了她一眼,聲音硬邦邦的:“現在這種情況你們也別想着到處跑了。省得害人害己。”

女衛兵們都氣壞了,說什麽怪話呢?她們什麽時候害過人?

田藍半點好臉色都沒有,她們拿皮帶抽向無辜者的時候,就不是害人?從古至今,莫須有的罪名,也就是秦桧敢堂而皇之地說出口。

太過分了,居然拿她們和秦桧相提并論,那可是大奸臣大漢奸。這是在侮辱她們,她們可是衛兵!

田藍冷笑:“誰說祝老師是走.資派派來着?田紫雲吧。當初是田紫雲組織揪鬥祝老師的,那田紫雲又是什麽人?哎呀,我都忘了,你們可是田紫雲的忠實擁趸。實際上你們跟她一樣吧。”

衛兵們吓得臉色慘白,這個時代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被歸類為黑分子。這意味着他們從革命接班人直接淪落為黑崽子。

女衛兵矢口否認:“我們不是,我們只是,我們只是被狡猾的壞分子蒙蔽了。”

田藍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建議:“所以說你們還是好好勞動,好好學習,好好提高自己吧。畢竟以你們的腦袋再跑出去的話,誰知道還會被騙成什麽樣。”

幾個女衛兵很想大聲為自己辯白,可惜的是她們被人抓到了小辮子,說什麽都心虛沒底氣。

她們懊惱得不行,只恨自己眼睛瞎,怎麽就沒看清楚田紫雲的真面目呢?明明她媽就是資本家出身,是壞分子。

田藍懶得再理會這幾人,只招呼自己的小夥伴:“大家都寫信吧,寫封信回家,讓家裏人注意預防流腦。金霞姐,你把預防措施寫在小黑板上,大家都記得要抄下來。這件事非同小可,萬一不幸中招,一輩子說不定就毀了。”

戴金霞趕緊應話,将自己從書上抄下來的防治事項遞給田藍:“你先看看。”

這也是知青們在長期勞動過程中形成的習慣,說不清楚究竟為什麽,即便是田藍完全不懂的領域,大家也習慣性先得到她的認可。

田藍從頭看到尾,抓起筆道:“我再添兩句,停止活動,就地隔離,單人就餐,防止交叉感染。隔離滿14天,沒有異常症狀,再恢複正常活動,但也盡量減少外出。”

她寫完之後,才發現所有人都盯着她看。田藍不由得疑惑:“怎麽了?”

戴金霞犯愁:“你讓他們就地隔離完了還不走,那他們不回家能幹什麽?”

這倒是個問題,不給他們找事做,他們可能折騰出更多事。

田藍眯着眼睛想了想,立刻有了主意:“讓他們就地插隊吧。上山下鄉本來就是鬧革.命,在生産勞動中革.命是最有現實意義的事。”

邵明立刻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直接投了否決票:“算了吧,他們怎麽可能聽。這幫人還革.命?都是群少爺小姐。這才幹了幾天活,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就想逃回去繼續當寄生蟲。”

陸雙雙忍無可忍,拍案而起:“你說誰是寄生蟲?”

“吃白飯的都是寄生蟲。”

陸雙雙委屈地眼睛一紅,真哭出了聲。

邵明毫無見好就收的意思,完全痛打落水狗:“囔,又開始了。就你這樣當年還喊着要下鄉?合着在你眼裏,下鄉跟串聯一樣,都是游山玩水吧。”

田藍嫌吵,直接打斷他倆:“都趕緊寫進去,不要給別人添麻煩。郝建設,你寫一篇號召就地插隊的文章。看我們雜志的人,大部分還是沒打算将上山下鄉當成鍍金途徑,真心想要為祖國建設添磚加瓦的。”

至于剩下的,她管不了。天助自助者。

郝建設立刻痛快答應。

邵明鄙夷地撇了眼那幾位女衛兵:“聽到了嗎?說的就是你們呢,想鍍金都不肯多費力,全是官迷!”

女衛兵們真是氣瘋了,陸雙雙連哭都過不上哭,心急敗壞地喊着:“你才官迷呢,我們從來不官迷。不就是下鄉插隊嗎?以為就你們能,我們不敢?好,我今天就插隊!”

結果沒有一個人為他們鼓掌叫好,還有人說風涼話:“當我們知青連是垃圾站嗎,什麽人都要?你們這種幹啥啥不行的,留了有什麽用啊?”

女衛兵們想放狠話來着,可是仔細回想過後,她們不得不沮喪地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在這裏的每一項工作,她們都是吊車尾的存在。

“好了好了。”杜老師進來當和事佬,“既然你們下地不行,那就做點屋裏的事。撚毛線織毛衣,農場把羊毛送來了。”

衆人歡喜,呀,他們又多了補給。

女衛兵們卻開始犯愁,支支吾吾道:“我……我們不會。”

眼看着又要挨嘲諷,陸雙雙硬着頭皮強調,“但是我們可以學。”

杜老師微笑:“很簡單的,你們這麽聰明肯定能學會。紡車和毛衣機都很方便的。”

等等,盲生,你發現了什麽華點?

毛衣機!他們真的有毛衣機可以用了。

知青們全都圍着杜忠江,一個個豎起大拇指,贊嘆不已:“可以啊你,老杜。”

杜忠江不好意思道:“我只做了基礎的工作,主要還是司徒磊。這個毛衣機基本上是他做出來的。”

司徒磊可不敢專美,直接擺手:“我就是照着圖紙來,是杜忠江設計出來的。”

新造出來的毛衣機要怎麽形容呢?有點像那種圓形的晾衣架,就是上面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勾勾,把毛線繞在勾勾上,然後就像手搖紡織機那樣,一手拿着線,一手搖動旁邊的把手,一圈圈織好的毛衣就這樣慢慢地淌出來了。

作為從小到大不善女紅的人類,田藍瞧着眼前神奇的一幕,她只能拱手,道一聲:佩服!

她都忍不住回頭看杜忠江:“你怎麽想得出來呢?”

同樣是人,為啥自己的腦袋瓜子就想不到這一茬?她想來想去都是織布機的模樣,卻怎麽也沒料到居然會是這樣。

杜忠江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看我媽織毛衣才有靈感的。”

噢,田藍迅速地原諒了自己。畢竟假如你爹媽是用手術針縫扣子縫襪子,那你對織毛活一無所知,就沒什麽好不能理解的了。

杜老師也隐藏着小驕傲,她跟外面幫忙送羊毛過來的解放軍打招呼:“同志,要不,我們也給你織一件,這個羊毛實在的很呢。”

陳立恒有些不好意思:“我沒羊毛。”

田藍聽到他的聲音就擡起頭,相當大方:“我還欠你一件毛衣,回頭請他們織好了給你。你幫我個忙,幫我帶兩封信寄出去。”

獨立旅有自己的郵箱,定期會有人過去收信。

陳立恒趕緊點頭答應:“可以,不用給我毛衣的。”

田藍笑了笑:“說話要算話,本來就是打算給你們都織的,但我不會加上事情又多。現在我只出羊毛而已,是占了大家的便宜。不過我信還沒寫好,你稍微等一下。”

陳立恒點頭答應:“沒事,我這邊還有羊毛要卸呢。”

600來號人,每人20斤羊毛,那就是1萬多斤的量,多麽驚人的數字呀。光是卸貨,男同志們就要花上小半天。

田藍在心中打了下草稿,抓着筆開始寫。

兩封信,一封是寫給陶軍長的,重點講述流腦一旦蔓延開來的嚴重後果,請求陶軍長采取有力措施,避免流腦在寧甘農場的大流行。

最基本的,要是有串聯學生過來立刻就地隔離,千萬不要因為衛兵惹不起,所以就放任他們到處浪。

另一封則是寫給陳書記夫妻,雖然他們現在的處境估計也不容樂觀。但在其位謀其政,現在陳書記既然還是清江市的一把手,那他就必須得站起來組織人手積極救治生病群衆,控制疫情進一步蔓延。

寫完信之後,田藍又開始猶豫,她會不會給人添麻煩呢?這算不算所謂的聖母病呢?

其實相形之下,陶軍長還好,整個運動階段為了維持基本的社會穩定,部隊沒有怎麽大動過。但是因為官僚機構不為領袖所信任,基本上所有的黨政機關後來都被沖擊的形同虛設。

陳立恒卸掉羊毛,一身狼狽地過來拿信,田藍卻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給。

踟蹰了片刻,她才遞上兩封信,認真地看着陳立恒:“我在信裏建議叔叔阿姨立刻上書中央,請求結束串聯,以防止流腦疫情進一步蔓延。此事冒天下之大不韪,很可能會給你父母帶來麻煩。你可以選擇寄出信也可以選擇扣下來,無論怎樣我都理解。”

陳立恒毫不猶豫地将信塞進了口袋中,認真道:“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趨避之。只要是對的事,我爸媽都會做的。我還能做些什麽?”

田藍又拿出一張紙,想了想又放下筆,叮囑陳立恒:“注意事項,我都寫在信裏了,你可以拿出來看。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希望你們部隊裏也能夠如此實行。流腦真的是種非常可怕的疾病,現在好像還沒有疫苗可以預防。”

她寫的隔離預防措施都是照搬新冠疫情期間的方法。當時她放假在家,父母馳援抗疫,她就報名當了小區的志願者。這些內容,都是她接受培訓時的資料。

陳立恒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一定盡力而為。”

田藍笑着向他鞠了個躬,認真請求:“那就拜托你了。”

自古以來,任何措施都是從上往下推行,簡單由下往上推廣難。而疫情的特點決定了人們的應對不能慢慢來,必須得立刻開始行動。

就讓她犯一回聖母病吧,反正她早就是資深病人。

陳立恒來的時候帶的是堆成小山的羊毛,走的時候則拎了好幾袋信。

寄出信件的知青們能做的就是繼續待在西大灘,一邊幹活一邊等待。

天太冷了,大家兵分幾路幹活。

身體弱的同志,無論男女,一律留在營房做飯撚毛線織毛衣。反正紡車和毛衣機的數量有限,也不能大家都待在屋裏。

剩下的人則避開早晚天冷風大的時候,待到太陽升得老高,外面石頭開始發燙之時,再出去幹活。

大姑娘小夥子們一開始還不同意,他們想抓緊時間多蓋出幾棟大棚來。

田藍吓唬他們:“你們要是受涼了,身體抵抗力下降,到時候染上流腦,那咱們整個新兵連都徹底垮了。”

大家夥兒這才吓得不敢吱聲。要是流腦大流行那肯定到處缺醫少藥,他們只有不生病,才能不給國家添亂。

馮祥生嘆氣,無比懷念當初他們做臺田的時候農場調用的挖土機。有那玩意,他們見大棚的速度起碼能提高10倍。

這樣才能不浪費部隊新打的井啊。

郝建設他們都按照往年的降水量和井水的供給量計算過了。這兩口井起碼可以供給50座大棚滴灌生長需求。要是不把大棚早點建好,真是對不起人家辛辛苦苦打出來的深井。

田藍安慰他道:“別着急,放心吧,只要咱們石頭大棚能夠穩定提供産量,最多過完年,農場肯定會給咱們派挖掘機。放眼整個大西北,大過年的,哪裏有西紅柿跟黃瓜還有茄子吃?除了咱們西大灘還是西大灘。”

他們的蔬菜純天然無污染,用的全是營養液,因為戈壁灘蟲子少,他們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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