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在床上實行靜養，呆到我郁悶到發黴。
傷口不疼，看著燒黑嚴重的皮膚卻心驚膽顫，我摸摸厚厚的繃帶嘆氣。躺在床上的時間過得格外漫長還容易嗜睡，我躺了一會兒就阖上眼睛。
我做了一個特別真實的夢，真實到長達幾百年都沒有經歷過。
我回到了自己的浮夢殿，身上疤痕依舊，可怕的結迦遲遲未脫落，站在落地窗前看著一本古老的書。
走廊裏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靴子踏在瓷磚上很有節奏感。
我還以為是歐恩，因為只有他可以不經過同意自由進出浮夢殿。我沒回頭，繼續盯著古書瞧著。
我記不清是什麽書籍了，只記得越看越傷心，眼淚不可抑制的流淌迷糊視線。
然後門開了，一時之間我根本沒反應過來是誰。
瀑布般的黑長發，豔紫色的明眸，長如蝶翼的睫毛，華貴的黑綢襯衫，挺拔修長的身材，絕世的容顏。
我的呼吸被阻塞了，動了動嘴唇沒出聲。
三分難以置信，三分思念成疾，三分的委屈欣喜，還有一點點的不想見面。
洛斯華在離我一米的地方停下，畫面成了無聲影片，機械的重複著煎熬的情節。
我們争辯了什麽，我哭喊的控訴，發瘋式的捶打他。
然後洛斯華捋著我的短發一遍一遍的安撫和道歉：“對不起伊兒，對不起，對不起……”
我握著拳頭敲打他的肩部：“你就會說對不起，你這個虛情假意的混蛋，你讨厭，你知道我有多心碎嗎？都怪你，我已經無法再愛了！”
Advertisement
我想這真的是夢，要不然我絕對不會這樣毫無忌憚的傾訴。現實中我們只會相顧無言，接著轉身離去。
“我對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起初或許利用了你，但經過接觸我對你越來越無法放手，我是真的愛你。”
他不避也不閃，任憑我的拳頭毫不留情的捶向他，只是跨上前把我抱得更緊。
這種久違的溫暖包圍了我，快要淡忘的獨屬於他的罂粟香再次彌散在周圍。
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這樣脆弱，只要他的一句話一個道歉就能軟成汪洋，我抵在他的肩頭低低啜泣。
“疼嗎？”洛斯華慢慢摩娑著我的皮膚，語氣裏是滿滿的心酸：“伊兒，不要犯傻做傷害自己的事情了，我沒資格要求你，但我真心希望你能好好的，別難過別受傷。”
我任性的打他：“你還說，都是你，侵略侵略再侵略，還讓艾莉西亞拿這麽可笑的協議來給我難堪，你說你居心何在！”
洛斯華好看的細眉颦起，濕熱的吻纏綿在我額頭，一邊把我揉碎在懷裏一邊說：“寶貝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如果沒有責任多好，我寧可一輩子都不和你分開。”
他這麽說我就連賭氣的力氣都沒有了，趴在他頸間一個勁兒的流淚。
我呢喃道：“洛斯華你這個爛人，咱們在一起時什麽都沒留下，現在我連想念你的東西都找不到。”
洛斯華微笑的吻我：“我所有的愛都是你的了，還說我沒留下東西給你，分明是你自己不要還給我的，我還當你真的再也不想理睬我了。”
你看，夢境就是這麽荒謬，洛斯華和我說：“寶貝撐下去，你可以的，我們不要背棄自己的信仰。你記住，我今生只會愛你一個人。”
後來的夢很混亂，迷蒙之際我被摟著抱著迷醉著，洛斯華往我的脖子上挂了什麽飾物，冰冰涼涼閃爍著微光。
醒來後我就沒能再入睡，盯著窗邊樹影看了好長時間。枕邊多了一條銀鏈，上面挂著一枚魔法戒指。
是那枚象征著洛斯華地位的戒指，是那枚我們定情時的戒指，是那枚我立刻奧森時留下的戒指……
不知不覺心裏的頓痛有加無減，我想了想便不再想了，夢境抑或是現實都不重要了。
世到如今，我早已不知道自己到底愛他什麽。
是初見時驚豔的容貌，還是傳聞中強大的力量，抑或是短短幾年用心編織的夢幻。
---------------------------------------------
艾莉西亞殿下在艾茨的名聲真的是臭了下來，靈族人群起而攻之，奧森在我出院後寄來致歉信，信的整體都是外交部寫的，從頭到尾都沒有洛斯華的手筆。
歐恩大呼缺少誠意，我歪著腦袋想了半天還是沒決定把那個夢告訴他。
我很清楚歐恩至多會說些我徹底沒救了、愛到快瘋了之類的，然而有些鄭重的東西，我都不舍得被別人看輕。
康複當天我一大早就到埃利奧特那兒報道，聽了一些無聊的話同時得到一個激動人心的消息：聖翼人要走了。
他們走了，我的任務完成了，所以我就可以放長假了。
我剛想歡呼，轉眼覺得不對勁兒，忙問：“那協議的事兒怎麽辦？您別告訴我您已經簽了。”
埃利奧特搖頭：“今天晚上聖翼将發布國際聲明并重新簽約，首先就以不損害艾茨利益為主。”
看得出他有點魂不守舍。
“呵，我還幹了好事了是不是，幸虧我這次的受傷才讓他們良心發現？”我開玩笑眨眨眼睛，“行了陛下，艾莉西亞走了是好事，你們既然不可能就不該糾纏不清。”
埃利奧特也笑。
回到浮夢殿已經是當天中午了，歐恩準備了一桌子好吃的慰問我可憐的胃。珍珠脆蝦球、風味牛排、巧克力幕絲，總之都是我很多天被禁止的食物。
我歡快的吃著小塊蛋糕，嘴裏很不要臉的說：“歐恩啊還是你對我最好，不像別人只會利用我欺騙我，看來我小時候沒白疼你……”
我就随便這麽一說，沒想到歐恩認真起來，拿著紙巾擦淨我嘴角的奶油，眉間竟挺憂傷的說：“可惜你根本就看不見我，你就在乎欺騙你利用你的人。”
我從奶油濃湯裏擡起頭，尴尬的幹笑：“不要說得我忘恩負意一樣好不好，我唯一的朋友就是你了……”
“伊兒，你明知道我是什麽意思！”歐恩忽然提高聲音，語氣變得激烈起來。
“呵呵，”我有點喘不過氣來，“歐恩，你也明知道我就拿你當朋友，你別逼我行麽？”
“我的野心可能不止於此。”歐恩似笑非笑，我停下動作。
“伊兒，你受傷的這兩天我非常害怕……我們都是注定保衛艾茨的人，不知道哪天涉險就死了。”
我想說點什麽，但是你懂那種感覺嗎，當一個人正在把真心呈現給你的時候，拒絕的話是說不出來的。
人最無法抗拒的情感，往往就是小心翼翼的溫柔。
“我知道自己不如洛斯華殿下耀眼，但伊兒，我絕對不會欺騙你傷害你，我也在盡最大所能優秀，正像你追逐洛斯華，我也在追逐你。”
我驟然把桌上酒杯打翻，流淌的紅酒凍結了時間。我聽見自己冷硬的聲音說：“歐恩，要麽換個話題要麽我出去，你選一個。”
歐恩目光如炬的瞅著我，片刻後起身走到門邊，頓了一秒锺回頭對我說：“伊甸你真傻，你根本就不相信幸福，你只相信洛斯華。”
他出去後我對著白外套上的污漬瞅著發呆，愣愣的半天不知在想些什麽，最後哪根筋搭錯了開始笑。
歐恩真的是把我看得很透徹，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小倍受謊言折磨的我根本就不懂什麽叫信任，我鑄就防線防備所有人，卻因為洛斯華一句簡單的承諾就相信他是這個世界上能給我幸福的人。
可是這樣愛一個人，真的也挺累的。
我從口袋裏掏出魔法戒指，輕輕的套在無名指上。
洛斯華，我永遠都愛你。這種愛張在我的胸口愈加濃烈，直到将我化為囚徒。
-------------------------------------
次日晚上聖翼族就出席會議，艾莉西亞看上去狀态很不好，化了濃妝遮蓋住疲憊。
靈族人情緒挺不錯，我問旁邊的外交部長怎麽了。
“殿下不知道嗎？據說從奧森帝都傳來急件，洛斯華陛下欲跟我們簽訂下個五百年的互不侵犯條約。”
他滿臉都是天下太平的神色，看見我不怎麽意外的神情就說：“當然這些很大程度都是殿下的功勞啊，畢竟奧森忌憚我們還是因為聖盾啊。”
我笑笑不語。
艾莉西亞作為代表開始宣讀一份協定，終止之前的政治協定，從即日起雙方不得幹涉彼此的軍事行動，不形成聯盟但是不得對立；
約定期限內互不侵犯，包括領土主權國際犯罪等一律通過協商解決；
在不損害各族利益的情況下繼續商業活動，關稅由協定達成，不得幹涉正常貿易往來；
共同保護古代遺跡；
……
而後雙方代表簽字，協議生效。
自奧森訪問團到來後從來沒有過這麽順利的會議，前後不過一個小時就完事，随後大家各自回家高枕無憂。
我留在了最後一個，離開時屋裏就剩下了埃利奧特和冰美人。
懶得破壞了人家最後的私人時光，我也閃了。
出門就碰見了漂亮小孩兒，一雙漂亮大眼睛乎扇乎扇的勾人魂。我揮揮手走了過去，他說：“我們明天就走了。”
我點點頭，總覺得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似的搞得心情幾分沈重，於是誘拐小東西：“跟我去海邊玩玩怎麽樣？”
我把他帶到了艾茨的西海岸，星星閉上眼睛，一輪新月懸挂在高空，細沙柔軟的滑過指尖，海水拂過腳面。
一時也無言，我提議堆一座沙堡，被小孩兒很勉強的同意。
忙活起來忘記了時間，堆完沙堡我累得大汗淋漓。
“艾茨其實是聖域裏面最好的國家，你看啊，海島國海上貿易先進，國家相對少有戰亂和入侵，陽光又好，綠化更是純天然的。”
“這氣候也叫好，簡直熱死人。”
“你懂什麽，小孩子就是向往繁榮浮華的地方，當初我不也一樣，看見奧森帝都的繁華建築就不想走了，一心就希望有所作為。”我自嘲的笑了笑，“可是現在才覺得，浮華背後是孤獨，極位者只有極致的寂寞。”
小孩兒高深莫測道：“有時候是值得的，有時候迫不得已也要這樣選擇。”
瞬間感覺這麽小的孩子說這麽成熟的話太不搭配，我哄小孩兒：“小東西，知道對岸是哪兒嗎？”
“永晝海岸。”
他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一點都不可愛，搞得我相當沒有成就。
“廢話，你現在帶我來的地方自然是觸景傷懷，能沒點寓意麽。”小孩兒有一搭沒一搭的撩水，興味索然的。
我坐在沙灘長椅上，海風微涼的掠過面頰：“我哪有觸景傷懷，我根本就不是消極的人好不好！”
“你？”他極其鄙夷的瞥了我一眼，“你絕對不積極，你從來都不知道追求自己的幸福。”
這孩子對我的感情經歷還挺關心。我捏捏他精致到無可挑剔的臉蛋，嬉笑著安慰他：“才不是呢，我從小的一個好朋友向我表白了，沒準我哪天累了倦了想放棄了，也就順其自然和他走了。”
小東西臉上一僵沒反應過來，大眼睛瞪著我難以置信，許久才慢慢說：“那好啊，你要珍惜真心愛你的人。”
我笑得幾分勉強，點頭：“嗯。”
“你是個很稱職的守護者，伊甸，你很厲害。”
小孩兒突然擡高身子拉住我，柔軟細膩的唇吻上了我的額頭。
我驚，想想又抱緊他，不知所措。
小東西跟我說：“我會一直一直記挂著你，伊兒。”
我拍他的頭：“沒大沒小，叫哥哥！”
我紅了眼圈。
END IF
作家的話：
天緣不是個甜文，過程會虐（應該都看出來了……）
另，難道沒人覺得小孩兒是誰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