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Act047-
☆、-Act 047-
所謂的劇本完全就是漫畫分鏡嘛!只有一副一副畫面配着一句句的歌詞或者完全就只是畫面而已。講述的是一個過路的青年被櫥窗裏的女模特吸引從而愛上她的故事。
春夏秋冬、晝夜黃昏。
然而塞浦路斯國王的神話不會出現,無論他怎麽守候,也不會有被感動的愛神賦予塑像生命。
《櫥窗裏的女模特》最後一頁右下角的連體簽名是Byakuran.
我單知道白蘭歌詞曲子都是自己創作,MV也親自操刀,沒想到畫畫也這麽好。
“場景已經布置好了,先到現場準備吧。”OL姐姐挂了電話後就帶我出去,外面的天還是2月多。聽OL姐姐和化妝師他們聊天,白蘭似乎打算在情人節前推出以愛情為主題的EP來嘗試風格轉換。
天氣還是很冷,從溫暖的空調間走到純自然的樓外,忍不住縮起肩膀。不過為了給合作方一個良好形象我還是盡量挺直腰板。本來就是人流來往的商業街,雖然攝影組圈出了一塊地方,不過好奇駐足的行人明顯地在四周疊加起來。
“這裏在看什麽?拍電影嗎?”
“那個女的是誰啊?沒見過呢?”
諸如此類的私語或者讨論,看來大家都不知道這是白蘭的MV拍攝,那麽應該不會有從全國各地跑過來的瘋狂fans吧?不過工作組明顯不是很放心,一些身型矯健的便衣男人在周圍待機,而不遠處甚至停着警車。副導似乎在和群衆協商什麽,不過那些事情不是我管的了。
“嗨,C醬。”軟甜的男音讓我回轉過身,只穿着單薄短袖和破洞牛仔褲的白蘭随意地一手插着兜,舉手和我打招呼,“C醬能來真是開心呢。”
“……啊。”話說白蘭好像知道我的名字呢,但是為什麽?我可是在O百科裏連單獨詞條都沒有的小人物啊,而且為什麽這麽自來熟地給我起了外號呢。雖然說白蘭似乎很喜歡用“X醬”來稱呼對方……
“白蘭先生你不冷嗎?”在保持形象的同時又盡可能不引人注意地活動手腳來取暖的我實在無法理解白蘭在春寒料峭的時候穿着短袖還能如此無壓力地春光爛漫笑。
“好像有點涼飕飕的呢,不過要從夏天開始拍……C醬很冷嗎?”
“是、是啊。”說話的時候下巴都在打顫呢。
“那我們快點開始快點結束好了。”
“好……好啊。”我甩了甩發抖的手深吸了口氣。
Action.
我一動不動的站在櫥窗裏,因為呆在房間裏感覺溫暖好多……不對,我是櫥窗模特,根本感覺不到溫度,而且現在是夏天。櫥窗的外圍被擺上了夏日的花朵。穿着短袖、裙子的男男女女在我面前走過,我的眼珠一動不動。
我站在櫥窗裏的展示臺上,身上穿着最新上市的小禮裙——露肩、齊膝、黑紅搭配,在這明亮的夏日中有一份過于濃郁的味道。
不管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對于我來說是沒有什麽區別的吧?
永遠不改變的姿勢,永遠不改變的神情,看的方向也無法調轉,偶爾也會有挽着男朋友手的女孩停下腳步,眼光在我身上的衣服上流連忘返。
我知道對于別人而言可以随着季節更換的最新款服裝,是我存在的所有價值。
……大概是這樣吧。
那個在人群中悠閑地晃着長腿,又停下來望向這邊的青年應該也是在看我身上的衣服吧?一個活的女人穿着這樣的衣服——胸前交叉的綁繩和裂開的深V,應該是帶着美□惑的,女人的肉體是最終的展示品。而一個冷冰冰的塑模穿着這樣的衣服所展露的誘惑只是純商業的帶着金融味的利誘而已。
來往的人流仿佛劃出了水波,順着街道流淌着。因而橫向着走來的青年顯得顯眼。
毛翹的白發被風吹拂着,像是沒睡醒般毛茸茸的。明明是沒什麽表情,卻總給人一種他始終在笑的錯覺——意外隽秀清甜的長相呢。陽光在他紫色瞳眸中轉瞬即逝,仿佛紫色寶石瞬間被照得剔透。
他很高,所以即使我站在高高的展示臺上,他也可以輕松地擡眼看我。
他那雙異常美麗的眼睛,正直視着我。
真是奇怪的人,塑模的臉有什麽好看的呢?我想歪頭表示疑惑,但是我的身體完全是僵硬的。
Cut.
白蘭需要換上秋裝,不過……導演我是不是也該換一下衣服啊?就算是假模好歹秋季服裝上市了也給我套秋裝穿吧。為什麽我還要穿着這件暴露的小禮服啊=^=,為什麽一定要打開店門拍攝呢,冷空氣灌進來真的很冷呢。我覺得我能完美的體現塑模僵硬感,把人的血管都要凍僵的冷空氣功不可沒呢。
Action.
他站在櫥窗前,秋天的枯葉飄過他的頭頂,有一片萎得發卷的葉子掉在他的頭發上,被他的卷毛頂着,看着有點好笑,翹毛有一點被壓趴的樣子非常可愛。葉子落在地上被風吹着打滾,也有的拍到櫥窗上又落了下去。
“真是個奇怪的人呢。”我想,繼續一動不動的站着。
說不定價格标簽就貼在我臉上?那麽衣服一定很貴吧,所以他才會一直盯着看,有點憂郁的樣子。這樣也就解釋得通為什麽這件衣服一直挂在我身上了。
冬天的雪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雪的顏色和他的發色融合在一起。
圍着圍巾的青年有些冷地瑟縮着,他呼出的氣息染白了面前的櫥窗,然後他伸出手将那片白霧擦幹淨。他沒有收回手,而是保持着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按在櫥窗的姿勢。
店主走出去跟他說了什麽,他只是搖了搖頭。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只是被時間擦上了一種溫柔的憂愁,像是淡紫色的胭脂在他的眼中暈染。他的唇輕輕地啓合着,似乎在低吟着什麽,大概在唱歌吧。那些歌詞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氤氲開來,彌漫成一片白霧。
他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指在白霧上輕緩地劃着——
「Merry Christmas」
原來今天是聖誕節啊。我看着浮在白霧上的透明字體,停留在「S」尾端的手指突然不想它離開——因為,是很美的畫面呢。
Cut.
“先把最後一幕完成再來拍夜晚的那一幕吧。”一邊的導演和白蘭打了招呼開始重新下達指示,“先休息幾分鐘,拍完「車禍」後大家再用晚餐,辛苦各位了。”
一邊的導演助手帶人在商業街上開路,讓出車道來。
“辛苦你了,C醬。”我在一邊休息區觀望時,肩膀被罩上了大衣外套,回頭就看到微笑的白蘭。
“不……完全不會。”惶恐的我看了看四周,發現似乎沒有什麽惡意的視線後松了口氣,“那個……白蘭先生,那個是真的撞上去嗎?”我有些遲疑地看着不遠處的跑車,再看看玻璃櫥窗。
“嗯,我特地請了很會玩車的家夥呢。”只穿長T的白蘭筆直地站在一邊,“我想撞集塔喇苦店很久了。”
呃……哎?集塔喇苦貌似是揍敵客旗下的服裝店吧?我擡頭看了看那家店的店名,那個在集塔喇苦旁邊的黑色大眼呆貓的商标……貌似是伊爾迷的标志呢。所以說這家店是由伊爾迷負責的揍敵客家資産?
“……”
Action.
櫥窗裏放的是仿照我的假模型,不過看到車子一下子撞進去,我還是脖子涼飕飕的。玻璃碎片四濺,而跑車幾乎整個地插.進了店裏。
〉〉〉
那個時候白蘭正在和店主協商着,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也在。
因為櫥窗模特只能看向一個方向。
所以她……我應該是這樣子表情毫無變化地注視着在面前迅速放大的飛躍而來的跑車吧。
會想什麽呢?什麽也無需想,只是塑料模型而已。
壞掉的話被丢進垃圾桶裏,回收,重鑄。不會疼痛,什麽也不會有。
唯一可惜的是,身上的衣服要毀掉了呢。
Cut.
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躺在鋪滿玻璃的地面,身邊是化妝師組——弄亂的頭發、被玻璃劃出一道淺痕的塑料的臉、傷口與鮮血、破爛的衣服——需要他們來制造效果。
Action.
視線從水平往上飛去,急速地掠過的天花板,好像被猛擊,然後沖撞在地板上——大致的過程應當是這樣的。過于急速,難以回憶。
我的視線上空是服裝店華美的天花板——水晶吊燈,金色的紋飾。
我靜靜地躺在地上,而另一個人正伏在我的身上,我感覺不到他的重量。而我是否有斷胳膊短腿我自己也不知道。唯一可以确認的是,探入視野的白色發尖應該……只屬于那個人吧。
“咳、咳咳。”
我想我聽到了咳嗽聲,那些細細翹翹的發尖發着抖,像是被風吹顫的狗尾巴草。
那個青年支撐起自己,他撐在我臉側的手臂也在顫抖,好像一不小心就會坍塌。
好多鮮血。鮮血從他的發間滾出,落在我的額頭。
他伸手擦我的額頭。
“我……想告訴你……你大概聽不到吧……”他努力地微笑着,然後小心地湊下來,輕輕地吻了吻我的額頭,“……我愛你。”
輕到無聲的告白擦過臉側砸進綴滿碎片的地面。
終于如釋重負了吧,關于這段歲月,以及這段無望的愛戀。青年的眼眸應當是淺淺閉合,帶着飄落的絨羽般的柔軟。
然而,她不明白啊。
……我不明白。
為什麽呢,從車禍中救下一個塑料模特不是很奇怪的事嗎?
為什麽呢?我只是一個塑料模特而已。
沒有名字,沒有年齡。即使穿着漂亮衣服,也永遠不會被注視到。
可以被随意取代,然後永遠消失。沒有人會記得我。
本應當是這個樣子。
我只是個塑料模特而已……為什麽也會有液體流下眼角呢。
你在說什麽?
我不明白,一點也不明白。
聖誕節的夜晚,他抱着吉他靠在櫥窗邊,用凍僵的手指撩撥琴弦。在與黑夜交彙的燈光中唱着:
“她一動不動
沒有言語
而我卻感覺到她的心髒在我的胸腔中怦然跳動。”
Cut.
“白蘭,你過來看一下。”導演似乎再給白蘭放MV原帶,“……眼神是不是空洞了點?總覺得沒有傳達出感情呢。”
在一邊卸妝的我愣了愣——大概是說我吧?
不過我很快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繼續卸妝,而一邊的白蘭則散漫地走過去,抓過播放器湊過臉看了一會:
“嗯……我覺得很不錯嘛。”不知從哪裏搜出一塊棉花糖的白蘭将軟綿綿的物體塞進嘴裏,又習慣性般地舔了下手指,“沒有生命體的塑模要表現出感情是很難把握,不過我覺得就這樣單純地流着眼淚就夠了。漆黑、一無所有的眼睛。有了細微的表情雖然會生動感人,但是無法诠釋主題呢。”
“是嗎……”導演雖然有些質疑,但是沒再說什麽。
不過我還是很忐忑,本來就覺得自己沒什麽超常發揮,現在更是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已經晚上了,各位回家小心。”
在拍攝場地附近的辦公樓裏,工作人員在互相打着招呼。
我換回了自己的衣服,跳着腳取暖。
“C醬知道的吧?”走在通往後門的過道時白蘭的聲音出現在身後,不過他很快就走到我的側後方,“那個故事是個悲劇呢。”
“啊……?”
“不是因為男主角死了,”白蘭笑眯眯地說,“而是那個模特始終沒有愛過他哦。”
“……”為什麽說這麽殘酷的事實啊,至少也換種說法,像是「可惜在故事開始之前就結束了呢」或者「在他死的時候她才剛剛要學會人的感情」這樣吧。
“「女模特因為被男主角的愛感動而流下眼淚」只是觀衆的妄想而已,就算有着人的摸樣,當她站在人群裏還是會覺得格格不入的吧。這樣的人是很難和世界産生同步感的。老實說我覺得C醬看周圍就帶着一點「另一種人」的旁觀呢。”
“……”這家夥真的是畫出《櫥窗裏的女模特》這麽唯美漫畫的人嗎?簡直就是将自己創造的意境毫不留情的撕裂。
“而且一個人類卻要在塑模身上找到心跳的感覺,也很可悲吧。其實兩個人都是沒有心的生物哦。”
“……”所以你才把主角的眼睛畫成沒有瞳孔的剔透的純色嗎?
說着「我愛你」這種臺詞的白蘭你根本就不知道「愛」的感覺吧。對于正常人來說那樣的故事就像是奇跡一樣,而你完全只是客觀分析而已……雖然說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大概稍微能夠理解一點吧,靠着幻想彌補也大致能描繪那虛幻的形狀。而白蘭,就好像從沒觸碰過類似的情感呢。
白蘭推開面前的木門,後巷裏一片僻靜,非常的避人耳目。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精致、毫無瑕疵:
“那麽,晚安。”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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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間公交上睡得昏天暗地,被「XX橋」的報站一下子驚醒,恍然不安地四顧,在擡頭看了公交路線牌後松了口氣,還好只是前一站。
腦子沉沉的,有點疼。身體倒是在大衣裏微微發熱。整個人有點打不起精神來,只想好好睡一覺。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自己的小房間,勉強支撐着去洗把臉洗個腳。
「明天起來再洗澡好了……」這樣想了後就把外套後褲子脫掉丢到一邊,弄掉隐形眼鏡就倒在床鋪上。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睡死過去還是在做夢,總覺得蓋上被子很熱,掀開了又很冷。這樣反反複複的感覺,腦袋好像被沉重的沙袋壓着。即使睜開眼睛也有一種我是在做夢的感覺。
什麽接白蘭的case,一定是做夢的吧。所以從下午一直凍到晚上也是做夢,其實只是因為睡覺的時候踹了被子感到冷才反射到夢境裏的吧。
……所以我現在到底是真的醒來還是做夢啊。
好像感冒了的樣子,但是完全不想動……所以應該是做夢吧?
擡了擡脖子的我又軟綿綿地倒回去,熱乎乎的臉頰上傳來涼涼的觸感。将阖上的眼睛再次打開就看到一只寬大的手,順着那只手看過去,因為近視眼的緣故只能看到大概的輪廓。
不過……是Xanxus吧,雖然頭發好像稍微長了一點。
我湊過去眯起眼,可以看到男人臉上的疤痕。伸手拂開他垂下的劉海也可以看到眉毛分叉的樣子。有着深而倦怠的雙眼皮,但是眼睛卻很銳利很可怕呢。
“Xan…”我抱住男人的腰呼了口氣……果然是做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