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不是真人巨帥?快快快快告訴我!”
候喬十分亢奮。
冷苒苒正想解釋,眼皮輕擡——
吧嗒吧嗒滾出兩顆眼淚。
她懵忡地眨眨眼睛。
又吧嗒吧嗒滾出兩顆眼淚。
都怪那兩個恒星提供的劣質裝備。
她裸着眼睛在高速下降的山坡上狂奔,又是陽光,又是反射陽光的茫茫雪地。
啊,眼睛疼。
還好她有身法加持,要是常人,怕不是眼睛都要瞎了。
擦掉眼淚,她慢半拍反應過來,門口有細碎的聲響。
轉頭一看,門開了,門外卻空無一人。
有人來過嗎?
好像餘光裏确實有人在外面站了會兒。
也不是不能追出去看看剛才是誰——
管他的,愛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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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苒苒揉揉眼睛,鹹魚地想。
蘇梓萱避風的地方等江洛林,冷得瑟瑟發抖。
原來她往箱子裏看的時候,看的根本就不是郁衡的親簽。
蘇梓萱嘟嘟嘴,把郁衡的親筆簽名的DVD收好放進羽絨服的帽子裏。
傳行娛樂是華國最老牌的經濟公司,在一堆新興媒體的狂轟亂炸下,實力依然不容小觑。
她從小就是在明星堆裏長大的。
郁衡比他大個幾歲,又和她哥哥同年,她一直把郁衡當成親哥哥。
郁衡國民度太高,他的親簽周邊,沒有人不喜歡,卻在冷苒苒這裏碰壁了。
蘇梓萱琢磨:雖然冷苒苒對郁衡不感興趣,但是她來娛樂圈總是要點什麽吧。
不是為了男人,那就一定是為了紅。
紅還不簡單,有她傳行小公主,她就不信還能給她冷苒苒拉不到資源。
到時候,她就和冷苒苒兩不相欠了!
在戰術上藐視她,在道德上綁架她。
想到這,蘇梓萱驕傲的仰起頭,像一只在雪山裏面生機勃勃的小黃鹂鳥。
一擡頭,就看見江洛林推着她的輪椅走過來。
他身材高大,需要微微佝一點背才能扶住輪椅。
黑色骷髅耳釘在夕陽裏閃着光,挂在兩個紅紅的耳垂上。
蘇梓萱欲言又止欲言:“……江洛林,你的耳朵為什麽這麽紅?”
江洛林把蘇梓萱暴力一拉,人背着他跌坐在輪椅上發出一聲抗議。
“就你話多。”
他的耳根越發紅了,滾燙地燒在臉頰上。
他真的沒想到原來冷苒苒對他……竟然如此的深情。
一切都說的通了。
包括為什麽她頂着方倪粉絲如此大的也要毅然決然上這檔綜藝……
江洛林的心有些沉重。
畢竟他沒想過找女朋友,無法回饋這番深情。
但是感情上不行,事業上未必不能幫她一把。
江洛林心中有了主意,修長的手指在蘇梓萱的輪椅上攥緊。
蘇梓萱心中也籌謀什麽,罕見地安靜下來。
生日只隔了幾天,二人從幼兒園就一起相伴長大,吵吵鬧鬧,知根知底。
此刻,又多了一些來路不明的心照不宣。
兩人一前一後,一同無言。
夕陽把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冷苒苒對這二人精彩絕倫的腦補一無所知。
如果知道,她一定會嘆為觀止地巴巴鼓掌。
眼下她正發愁,不僅上了熱搜,而且憑借一張厭世臉出圈。
當天的話題讨論度就達到了一位。
路人觀望态度,一邊吃瓜,一邊磕盛世美顏。
黑粉依然十分狂熱,郁衡粉絲和方倪粉絲方糖兩方夾擊,一通圍剿,場面一度失控。
黑還是黑,但是比起以往的24k純黑,她第一次和黑紅扯上了關系。
候喬興奮道:“好好把握住,你快紅了!”
冷苒苒腦補日後在蜀南茶館打麻将,被一團八卦的大媽團團圍住——
“哎呀,你是不是那個明星?”
“你認不認得到郁衡?”
“真人帥不帥哇?”
此情此景讓她陷入絕望。
誰愛紅誰紅!
反正,她絕對不能紅!
誰讓她紅,就是讓她過不去!
她挂了電話閉目養神。
看一眼沒關上的門,她掏出石子,手指用力,“嘭”地一聲打在門上,門應聲關上。
過了周五,她就可以淘汰回家。
到時候先找個中介。
蜀南房價比京市、海城低了不少。
市裏的房子買不起,但等她拿回跑龍套的繼續,就可以在郊區清城山下的買個小別墅的首付。
修真界裏十年如一日的無聊。
她泡茶烹饪的手藝和麻将技術與日俱增。
到時候,再在山上圈一片茶園,重點茶樹。
搞個茶葉文化農家樂,收租抵房貸,再找幾個麻友——
嘶,神仙日子。
她想着想着,安然進去夢鄉。
一覺睡了十五六個小時,夢裏有茶園的清香。
冷苒苒神清氣爽,一看手機上有四個節目組的電話。
“喂——”
節目導演組怒斥道:“你以為你是誰?讓所有人等你。”
冷苒苒回憶了一下,“工作人員沒有來敲我的門——”
節目組一愣,沒敲門?
按照節目給出的流程,的确應該是工作人員敲門,确認藝人醒了之後,再交代今天一天的流程。
但是,沒敲門不會自己設鬧鐘嗎?
不該早上五點起來給自己立“努力打工人”人設嗎?
到底有沒有一點十八線糊咖該有的樣子!
“沒有敲門,你自己不知道起來嗎?不要以為你上了一下熱搜,就能擺大牌的架子。”
冷苒苒心裏一琢磨,怕是和那兩個工作人員脫不了幹系。
她伸個懶腰,“昨天我拿的裝備本來應該是雙板,但是給我的是單板,今天又沒有工作人員來叫我——”
道具導演皺眉:“你想說什麽?”
冷苒苒說:“陳述一個事情而已。以後只要你們沒有提供承諾好的安全的後勤,按照合同,我不會出鏡。”
她都懶得打臉反派,又沒有好處,犯不上上趕着教人做人
“管你出不出鏡,一個十八線把自己當盤菜了是吧!”導演破口大罵。
“不要怪我沒提醒你,”他陰陽怪氣冷哼一聲:“那你這兩天可是沒有任何鏡頭了!不練習,就等着淘汰吧。”
整整兩天?
等着淘汰?
好耶!
冷苒苒生怕節目組反悔,快速挂上電話。
挂完電話,拉開窗簾。
今天的天氣不錯,冬日的陽光斜斜地照射下來,透過把風雪關在外面的落地窗,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冷苒苒搬了一個長藤躺椅,攤在陽光下睡個回籠覺。
她的腿又長又直,白白嫩嫩,唯獨腳背腳踝處有一串觸目驚心的血泡。
她試圖施個療愈術,但是空有身法,沒有心法,一點用也沒有。
罷了。
她翻個身,陽光鋪灑下來,曬幹了沉默,她又變成一條幹巴巴的鹹魚。
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
冷苒苒包紮好傷口,慢悠悠地出門散步,消磨時光。
路過了一個正在直播的攝像頭。
【她為什麽才起來?都不用練習的嗎?】
【哇,這個素顏我慕了。我要是有這張臉,分分鐘和素顏和解。】
【前面的建議出門左拐眼科。憑什麽所有人都在練習,就她搞特殊。】
【不用腦袋想也知道,牛小姐什麽做不出來,一定又是為了博眼球!】
冷苒苒明顯被什麽吸引了,徑直走出了攝像頭範圍。
只有麥克收音能聽到她在雪上嘎吱嘎吱的腳步。
冷苒苒聲音清脆:“三缺一?”
一個老頭兒的蒼勁聲音:“川粵臺京滬?”
冷苒苒對暗號道:“川麻。”
另一個老頭兒笑道:“來吧。”
随即就聽不見對話了。
【……她好像去打麻将了?】
彈幕裏飄過一行字。
【笑死,立親民人設而已,我就不信她不出來。】
【就是,她怎麽可能放棄在鏡頭蹦跶的機會。二十分鐘必出來,我直播做五三。】
【該做五三的不應該是牛小姐嗎?據說她高中都沒畢業哈哈哈哈。】
黑粉開始一邊等她,一邊瘋狂嘲笑她的學歷。
但是,冷苒苒一直沒出來。
黑粉從天亮等到天黑,做了兩套五三。
直播間充滿了好學的氛圍。
此時的冷苒苒正在溫泉旁邊。
果然有雪道的地方,就有溫泉。
溫泉坐落在雪山上一處高地,熱氣缭繞。
環境絕佳,往下俯瞰能看到供滑雪愛好者使用的高級雪道。
栅欄圍好的山崖邊,有個供游客休息的石桌。
已經被三個來旅游的退休老頭,鸠占鵲巢成了棋牌專用場地。
在煙霧缭繞的雪山上一競雌雄,連冷天尊自己都要嘆一聲仙風道骨。
在她來之前,三人正在打鬥地主,打一張嘆一口氣:“三缺一。”
冷苒苒手癢瘾大,毅然申請加入,表明來意。
三個老頭兒齊齊擡眼看她。
他們看着出年歲大了,體态保養得卻很好,脊背挺直,皺紋也沒掩蓋住眼底囧囧有神的光。
三人都穿着一個樣式的羽絨服,只是顏色略有不同。
果然跟風這件事,多少歲都不算晚。
紅衣老頭兒顫巍巍起身,從溫泉裏拿出一袋麻将。
黃衣大爺笑吟吟解釋:“天氣冷。”
麻将有兩幅,都是玉刻的。
隔一段時間,就換一副溫泉熱過的麻将。
玉是上好的暖玉,觸玉升溫不凍手,能剛好保溫一局的時間。
冷苒苒嘆為觀止。
你大爺還是你大爺,講究。
綠衣老頭兒打開防水布袋,熟練把布袋打開,樂呵呵開始布牌:“我們只打麻将,不打錢。”
冷苒苒點頭。
她懂的。
大概是覺得她打的差。
正好,她修真界這麽多年,從來不賭靈石。
打麻将,就是要享受單純的快樂。
四個人噼裏啪啦開始搓起麻将。
他們身下的高級雪道上,有一道道專業滑雪的身影,馳騁而過。
有道是,觀棋不語真君子,評頭論足你大爺。
沒有人可以比公園裏遛彎的大爺更專業。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評論這塊都被他們拿捏得死死的。
冷苒苒見怪不怪,開心搓麻。
很快,三個老頭兒就你一眼我一語地聊了起來。
“二筒——”一個滑雪者摔倒了,在雪道上搓出兩道痕跡很深的雪痕,紅衣大爺看了一眼:“這麽早擰板子,不立刃,不摔才怪。”
“八條——”黃衣老頭兒笑呵呵打出一張,“夾角大,搓雪了倒幅還這麽小,早該翻出去了。”
“唉,打個一萬吧——”綠意老頭兒摸着牌眉頭緊鎖,随意瞄了一眼,“倒幅小就算了,那邊那個倒幅太大,要摔屁股墩兒咯。”
話音未落,只見一個人掃尾換刃,一個沒平衡好,直接一屁股坐在雪裏,突突突地在雪地上崩出去老遠。
冷苒苒探出腦袋,望着雪道上又兩個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的身影。
她琢磨一下老頭兒的話,悟了——
雪板長軸和速度方向的夾角過大時,就會導致運動物體的系統狀态偏離可完成圓周運動的極限阈值[1]。
高級賽道果然高級,此時又一個滑雪者側摔進了雪地裏。
三個老頭齊刷刷看向冷苒苒。
蔥白樣的手指掐着麻将牌,冷苒苒慢半拍地擡起眼簾:“?”
看我作什麽?
我又看不懂咯。
她無話可說,只能無話找話:“自摸。”
作者有話說:
[1]參考了知乎的滑雪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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苒寶貝佛系鹹魚,不主動打臉。所有該打但還沒打的臉,都是因為時機未到(眨眼)。
再次重申文中的所有棋牌類游戲都和賭博無關哈。我愛晉江,晉江愛我,蟹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