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正在後臺檢測數據的節目組處于一片迷茫之中，摸不着頭腦。

雖然第一期節目還沒有在衛視臺正式播出，但光從這兩天的各大流量監測來說，冷苒苒竟然從無人問津到一路飙升，數據不比頂流江洛林少。

節目氛圍直播和衛視正式播出兩部分。

直播沒有經過後期剪輯，顯得冗長無聊。

一般情況下，只有參賽嘉賓的鐵粉才會孜孜不倦的守着直播間。

所以，直播間的熱度一般都是參賽嘉賓自帶流量。

但是沒想到幾乎素人上場的冷苒苒憑借一段鬼畜視頻和號稱兩個小時入門雙板的超人天賦，吸引了大量的直播間流量。

直播間裏又是黑粉雲集，又是路人粉觀戰，熱鬧非凡。

但整個她練習的經過卻沒有一個手持攝像跟拍，可惜了。

導演組臨時決定，在一會兒的比賽中，多給冷苒苒鏡頭。

和冷苒苒打過交道的道具導演伍諒不滿道：“杜導，你說她這也不算紅吧。”

《全明星冰雪運動會》總導演杜威摸了摸下巴：“紅有紅的拍法，黑紅也有黑紅的拍法，随機應變吧。”

直播算什麽，後期怎麽剪，才是重點。

此時的冷苒苒已經小睡了一會兒。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口碑正在悄悄轉變。

她扛着雪板老老實實地走回比賽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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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巧安詳地排隊坐在給參賽者的小椅子上，等待被淘汰前的一滑。

第一期僅僅只是個熱身賽。

不僅賽道簡單，彎道難度低，每個參賽者也只需跳一次。

比賽按照速度計算成績，沒有成功繞過旗門，每個加時五秒。

男女參賽選手的成績乘以不同系數，來平衡性別體力因素在比賽中造成的差異。

江洛林已經在賽道準備了。

他一上場就拿出了極其專業的水準。

他身材高大，看着清瘦，實則肌肉勻稱，力量和少年感并存。

在雪地裏穿梭，靈巧的過彎，撞上旗門。

初級賽道，坡度小，也沒有專業比賽的冰水澆注。

參賽者的實際速度不會過大。

比起競技的驚險刺激，綜藝的表演性質更強。

江洛林像是雪中滑行的翩翩少年，輕盈潇灑。

加上他有男團舞蹈功底，表情管理滿分，連最後一個大回轉急殺都像是個帥氣的舞蹈定點。

當即，引來彈幕現場嗷嗷叫聲不斷。

目前暫居一位。

他滑到底端，往雪道上方望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雪道上方的蘇梓萱正在緊張地咬手指頭：“我滑的好像是最差的，我不會被淘汰吧。”

她的擔心不無道理。

雖然第一場比賽有兩三位宣稱是零基礎參賽者。

但是所有人和方倪一樣，都私自找了滑雪滑冰教練進行了惡補。

也就是蘇小公主任性，基礎稍微差那麽一點。

冷苒苒雖然學得快，但是論雙板實力和蘇梓萱只能說是半斤八兩。

她仔細用眼睛丈量比賽跑道，結合剛才試滑的經驗，覺得滑下來大概不成問題。

正常發揮，應該就能被安全淘汰。

正想着，雪板将人不小心拌了一下。

冷苒苒連說兩聲“抱歉”，把雪板收回去。

擡頭一看是傅休蟄。

他一身純白，肩上扛着白色的滑板，唯有雪鞋和頭上的毛線雪帽是黑色，整個人明明氣質幹淨，卻又說不上哪裏有些桀骜。

他的滑雪服和在場嘉賓都不一樣。

大家的滑雪服都是防水布料，看着更像是沖鋒衣或是薄款羽絨服，連江洛林從潮牌定制也玩不出太大花樣。

他卻獨獨穿了一件長到膝蓋的長款衛衣，下身褲子寬松，甚至看不見護具的痕跡。

他輕掃冷苒苒一眼，沒說話，繞過雪板，徑直往前走。

眼神不算惡意，但是十二分冰冷。

冷苒苒一愣，又是那種莫名的壓迫感。

“哇！”蘇梓萱避開鏡頭小聲在冷苒苒耳邊說：“帥炸了，是不是？”

冷苒苒目光順着傅休蟄往下走。

傅休蟄走路自帶一種悠然自得。

踩上雪板，随着哨聲一躍而下，潇潇灑灑，青龍一般在雪道上馳騁。

冷苒苒皺眉，傅休蟄明明在簡歷上寫的是初級。

“絕色。”蘇梓萱目不轉睛，把“花癡”兩個字刻在臉上：“同樣都是雪服，怎麽就他那件這麽帥？江洛林給我定的這個雪服是綁手綁腳的。”

安靜了三秒鐘，她又說：“他家粉絲基本都是看顏入坑。不過說來也奇怪，人長得帥，演技也好，但是就是背後資源跟不上，出道兩年一直在演不溫不火的網劇，連部上星劇都沒有。”

她輕嘆一口氣：“要不是他太冷，我都想幫他了。”

冷苒苒點頭。

是夠冷的。

“你是不知道——”蘇梓萱仿佛一個野生八卦博，話痨道：“他油鹽不進，拍完戲就走，圈子裏面誰都不沾。上一個這麽幹的還是郁衡哥哥，不過郁衡哥哥也是在娛樂圈站穩了之後才敢這麽幹的。”

冷苒苒不是很感興趣，敷衍道：“嗯——”

蘇梓萱反應過來，一拍她肩膀：“你認識他呀！”

冷苒苒迷糊地掀起眼簾：“——嗯？”

蘇梓萱興奮地幫她回憶：“你們不是拍過一部戲，就是那部你演技紅了的戲。”

冷苒苒：“……”

顯然，她們對于“演技紅”有着不一樣的标準。

冷苒苒坦然道：“我不記得了，我跑了那麽多龍套，哪裏能都記得主演。”

蘇梓萱：“……”

她竟然無法反駁。

這種雖然我只是你們眼中幾百分之一，你們又何嘗不是我的幾百分之一的感覺——

有點酷，是怎麽回事？

冷苒苒突然有了靈感：“我不會也和他有過緋聞吧？”

“那倒沒有。”蘇梓萱搖頭晃腦：“你碰瓷的一般都是大牌。”

冷苒苒：“……”

謝謝，真是一場美好的對話。

很快輪到蘇梓萱上場，她緊張地抱住冷苒苒，把她冷淡的臉擠出皺褶。

“冷苒苒——”她大聲宣布：“我昨天向流星許願了！我們兩個都一定能晉級！”

她滿意地看着冷苒苒感動得都有點僵硬了。

扛着雪板生機勃勃地大步往前。

冷苒苒懵忡地看向天空：哪顆流星，現在還能回收願望嗎？

輪到冷苒苒上場的時候，天空刮起一陣風，吹得雪地上的雪渣都有點微微的漂移。

目前排位來看。

江洛林穩居一位，蘇梓萱是第七位。

第六位的飛行嘉賓白婷婷，雖然沒基礎，但是苦練幾個月，比蘇梓萱領先十六秒三六，差距極大。

雪道下蘇梓萱一聲哭嚎，不是意外，她是穩穩要被淘汰了。

冷苒苒帶上雪帽，蹬上雪板。

她平心靜氣等待裁判口令，準備下去看看蘇梓萱。

直播間彈幕繼續焦灼。

買她贏和買她輸的分為兩派。

一派認為她有怪物級別的天賦，說不定開場即第一。

一派認為她的雙板動作明顯還不熟練，實力相距懸殊。

于此同時，希望她贏和希望她輸的人又分為獨立的新兩派。

一派表示再也不想看到炒作拉踩的藝人，希望自己家的哥哥姐姐獨美。

一派表示養成即王道，這樣速成的養成快樂，真的好快落。

冷苒苒臉上表情很淡，眼睛在護目鏡後面看不分明。

唯獨見着她高挺的鼻梁和被護目鏡的帶子勒出的兩團軟乎的臉頰肉。

【竟然一時不知道是該說奶氣還是高冷。】

【大概天上的仙尊年幼時，就是這個樣子。】

哨令一響，冷苒苒附身往下沖。

在山道上，她迎着風，心情不錯。

看着揚起的雪花，感受着腳下的速度，在一個又一個彎道，劃出漂亮的雙線。

有了身法在身，她比普通人的體态更加輕盈。

幾個彎道下來，她走刃的動作更加娴熟。

她開始分神觀看這裏的山川。

靜态是一種美，但是動态，又變成了一種雪白爛漫的綿延。

她肖想蜀南的山川竹林，四季幽深常綠。

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沒有第一輩子陽光普照的熾烈，沒有第二輩子雪山淩冽的蒼勁，有的只是恬淡宜居。

【我怎麽覺得她在看風景？】

【我也，力刃的弧度比剛才小了好多。】

【不過，她的速度真的不快，比剛才練習的時候動作還慢。】

【這樣會被淘汰吧。可惜了，好不容易有這麽個曝光的機會。】

【有點意外，我還以為她會拼命嘩衆取寵博流量，結果就這樣一日游嗎？】

彈幕唏噓起來。

這輩子的冷苒苒不在乎自己的速度快不快，鏡頭多不多，流量大不大，有沒有人喜歡。

她只在乎自己眼前的景色美不美，太陽是不是暖洋洋的。

越到山下，她的速度越快，兩腿換刃的間隔也越來越小。

冷苒苒逐漸無法分心，而開始沉浸在雪上奔馳的純粹快樂中。

自從修成無情道後，她的情緒不多，很少有什麽事情能夠打破她的悠然自得。

但是她的身體依然對于運動産生的腎上腺素有着最本能的反應。

在這種急速地奔馳換刃中，她在極限運動中找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沖擊。

宛如在毫無死水裏，蝴蝶煽動翅膀，産生的一場巨大的海嘯。

禦劍是一種仙人的美，但滑雪，是沒有仙術的人類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沖過一個又一個旗門，她的心跳逐漸增快。

她已經忘了上次擁有這種感覺是什麽時候。

走刃，過彎，側轉，平移，每一個動作都被她做出一種仙風道骨的悠然。

雪山綿延，她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劃出兩道濃墨重彩的弧線。

她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喜歡滑雪。

一場不以目的地為目的的旅程，才是旅程本身。

【她的速度不快，但是這個身法真的絕美！仿佛踏月而來。】

【夢開始的地方嗚嗚嗚！像是下凡禦劍的仙人。】

【+1，我願意為了看她的古裝打戲而忍受演技。】

【前面的姐妹，玩兒這麽大？不過要是淘汰了真的可惜，啧啧。】

終于，她穩穩撞過最後一個旗門。

跑完整個賽道。

她回頭，滿意地看着自己在山上劃出的兩道優美的弧線。

她的成績比白婷婷慢三秒。

第七名。

一切都是完美地剛剛好的樣子。

她輕點雪仗兩下。

謝幕。

【啊，就這——】

【居然真的就淘汰了，我竟然有點舍不得是怎麽回事？】

【沒辦法，第一次看着一個選手從摔跤開始成長，我這該死的雛鳥情節。】

【前面的姐妹，雛鳥情節不是這麽用的。罷了，其實我也有點舍不得。】

【哪怕再待一期也好。小姐姐也是運氣不好，好不容易上了上星綜藝，面都沒露就下去救了個人，耽誤兩天的排練時間。】

【我剛才看她換雪鞋的時候腳上還有傷，應該是救人的時候弄的。】

【同意，兩個小時就能練成這樣，兩天豈不是原地起飛！】

觀衆突然開始難受。

連黑粉都一時莫名的空虛。

他們愣了愣，才例行開始工作，抛售黑料洗腦包。

【救人？笑死，點鏈接就看十八線如何碰瓷營銷炒作私生粉上位一條通，鏈接->】

此時，冷苒苒從纜車下來，慢吞吞地走回選手休息區等待。

她的雪鞋在雪板裏面卡住。

她沒穿過幾回，也不太會穿，胡亂摁了幾次，都沒能脫下來，在演播室的地板上一搖一擺像個企鵝寶寶。

江洛林走過來。

高大的身高在她面前遮出陰影。

他輕輕蹲下來，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滑板上輕輕一按，冷苒苒左腳就松開來。

江洛林擡頭，眼裏陽光閃爍：“原來你真的不會滑雪，剛才滑得不錯。”

他笑開，笑容幹幹淨淨，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眼下的小痣斜斜躺在笑出的卧蠶上。

頓時銀色的頭發、黑色的耳釘，都顯得陽光可愛起來。

如果不是修了無情道，冷苒苒的心怕是要噗通跳個不停，和彈幕一起炸成煙花。

但她只是木讷地伸出右腳，面無表情道：“謝謝，這只也要。”

【……】

【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她不是舔狗。】

【太子的顏太可了，我已經斯哈斯哈，她居然沒反應！這不科學！！！】

【卧槽，這些年我吃了多少營銷號的洗腦包。】

【這麽離譜，我居然全部信了。】

真理和理智的光芒照射進入直播，黑粉只能暫時退散。

蘇梓萱也走過來。

她捧着手機，眼眶紅得不行，像是哭了一場。

整個人看着像只垂着耳朵的紅眼兔子。

冷苒苒心裏琢磨，這是因為淘汰哭了？

她的心裏突然有點自責。

早知道就不找星宿官許願收回願望了——

打個商量，收一半行不行？

她舔舔嘴唇，想安慰兩句。

但是又不知道怎麽安慰人，就只能用手摸摸她的頭。

蘇梓萱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嗚咽，聲如洪鐘。

哎喲，吓死個人——

驚得冷苒苒想把手收回來。

蘇梓萱卻緊緊抓住她的手。

手機“嘭”地掉在地上，和耳機斷開，開始無限循環冷苒苒的鬼畜視頻。

冷苒苒地鐵老人看手機：“？”

還沒等她看明白，她就被蘇小公主抱住了。

她哭得直抽抽：“你、居然、不會、滑雪……”

冷苒苒一怔：太好了，誤會解除。

她可以離開得如同一個素人。

蘇梓萱打了一個響亮的哭嗝，嗓門粗礦：“……那你、你還來、救我！！！嗚嗚嗚嗚！！！”

冷苒苒懵了：“你你你……你聽我解釋！”

但是沒有人聽她解釋。

上輩子沒有，這輩子也沒有。

彈幕直接炸了。

大家突然發現由于事态反轉又反轉，導致大家的思路一直十分分散。

而在這一刻在蘇梓萱的哭嚎裏，腦回路才徹底打通，緊緊地聯系在了一起。

【卧槽，我就說好像一直忘了什麽！】

【如果她确實是個新手，那她還下去救人，還成功地救到了人……天哪，我不知道說什麽了。】

【我也，我不知道說什麽了，媽媽問我為什麽哭着看滑雪比賽。】

【我是跪着看的，嗚嗚嗚太好哭了！】

【不會滑雪下去救人搞不好要死人的！！！說炒作的黑粉，你出來看我不打死你！！！】

【說的沒錯，老娘第一個不答應！！】

一時間，整個直播間彌漫着莊嚴和肅穆。

這，是一種怎樣的精神？

是一種偉大無私、先人後己的精神！

是一種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精神！

這種情懷太過偉大。

已經超出一般彩虹屁的範圍。

大家不知道如何歌頌這種情懷，就只能緘默詞窮。

曾經的冷苒苒已經死了。

現在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是——

【舍己為人·冷苒苒

身先士卒·冷苒苒

牛奶皮膚·冷苒苒

我們愛你·冷苒苒】

作者有話說：

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全民腦補的冷苒苒的優秀品質，還真是她的優秀品質。（歡迎往後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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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來點求生欲：雖然動機有誤會的成分，但是苒苒救人确實是救了人。她一開始被推下去的時候，明明可以自己停下，但是她選擇繼續沖下去救人，所以我認為不算是冒領了功勞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