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郁衡停藥的時間越長, 記得的事情就越來越多，細節也越來越豐富。

他已經能大概拼湊成三個完整的故事。

記得的越多，他的心裏就越來越沉重。

沉重到他不希望冷苒苒記得之前所有發生的事情。

明明相愛入骨的兩個人, 卻時常逃不過命運的幽默。

郁衡手指在眼皮上輕輕按壓兩下，打開了床頭櫃上的小臺燈。

他拿起手機。

手機裏照例是冷苒苒的視頻推送。

又是她和傅休蟄的推送，視頻彈幕區的死灰複燃cp粉已經嗑暈了。

郁衡有點猶豫。

他想起冷苒苒在夢裏流淚的眼睛。

或許他不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裏, 是一種更好的結果。

但是，他又想起冷苒苒的笑容, 燦爛到連春風似乎都願意多停留一會。

他再度不确定起來。

太在乎，所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懷疑是她哪裏惹怒了神明，才有了那場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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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冷苒苒在不懂愛的年紀，還沒有嘗遍這世界有情的滋味。

好好的, 去修什麽無情道——

他到希望，修無情道的那個人, 是他自己。

和南榮哲的試鏡往後推了幾日。

正好排到了表演結束的第二天。

冷苒苒把這件事情放到一邊，不去想了。

李宏圖給他們編好大概的動作, 又參與了二人考斯滕的設計。

之後就基本不參與二人的排練，只是偶爾過來糾正糾正兩人的動作，拉着二人打個牌。

李宏圖旁敲側擊道：“你這個雙人旋轉同步率還不夠，但凡有個靠譜的師父……”

冷苒苒掐着手上的牌, 面色逐漸嚴峻, 清清冷冷，看着不近人情。

李宏圖看一眼她的眼色：“不說了，打牌打牌。”

冷苒苒正在研究下哪個叫, 沒注意李宏圖在說什麽。

李宏圖比她想象的健談, 熟起來, 話就越多。

傅休蟄也在算牌。

陪打了幾次，他越來越熟練，水平逐漸提高，一張桌子四個人時常焦灼起來。

李宏圖安靜了幾分鐘，又開始八卦了：“明天老鄧不來——”

他揚揚下巴指着對面的麻友，對冷苒苒說：“——三缺一，你得再找個人來，你找誰？”

冷苒苒不假思索：“白婷婷。”

至少她打麻将還有點章法，不像蘇梓萱看花色下叫，也不像江洛林一聽見別人下叫就自亂陣腳。

李宏圖又問：“要是她來不了呢？”

冷苒苒不明白這個問題的深意，随口說：“景澤吧。”

嗯？

李宏圖立刻問：“為什麽？”

傅休蟄臉色冰冷得像個雪人，杠了一張李宏圖手上的牌。

冷苒苒說：“他精算出身，算牌應該挺厲害。”

又不打錢。

那當然要棋逢對手，才有意思。

李宏圖不死心，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又問：“如果他也來不了呢？”

“你怎麽八——”冷苒苒沉思，面色凜冽。

李宏圖一驚，眼睛不自然的側瞥。

“——八筒打出來了，不是等這張牌嗎？”

李宏圖一愣，還真是！

八卦害人啊。

“你算我牌！”他很快反應過來：“這個是我打錯了——”

說着就伸手想把八筒拿回來。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半道截胡，把八筒拿了起來。

傅休蟄冷酷宣布：“點炮，清一色。”

李宏圖冷眼看他，給心目中的男嘉賓滅了燈。

嚴肅地冷哼一聲：“雙人旋轉都做不好，還打什麽牌，進來給我練好了為止。”

到了正式比賽的這一天。

現場已經人山人海。

随着《星運會》的熱播大火，整個冰場的觀衆席滿滿當當，人山人海。

每個選手都有幾張親屬票。

冷苒苒沒有親屬到現場，把票都分給了別人，只留了一張給李宏圖。

選手還在後天準備，但是直播間已經爆炸，彈幕已經刷瘋了。

【天哪，李宏圖教練！看他出現在冰場我就一整個淚目，時代的眼淚啊！！！】

【我的媽呀，我為什麽看到南榮哲了？！】

【前面的集美你清醒一點，他兒子是南榮星，他當讓要過來。有一說一，他夫人好漂亮，上輩子怕是拯救了銀河系。】

【不清醒的是我，我出現幻覺了嗎？那個人是……郁衡？】

【真的是郁衡，我宣布這是華國歷史上顏值最高的綜藝了。】

【卧槽，活的郁影帝！！！！！南榮星的牌面也太大了吧！！！】

選手也在主持人的介紹下，一一滑行着繞場一周進場。

每個人穿着一件大號風衣，遮住考斯滕，給一會兒的比賽留下懸念。

南榮星往觀衆臺看了一眼，瞬間笑容凝固。

郁衡？

他來幹什麽？

【媽媽來了！我一整個尖叫沖出宇宙，竟然在這裏蹲到了郁衡的首次複出！！】

【怎麽出個車禍還帥了呢？這不科學！媽媽愛你！】

【他怎麽可以做到人那麽高、臉那麽小的，太絕了！媽媽愛你！！！】

童星出身，郁衡的媽媽粉隊伍龐大。

他一坐下，整個場子都沸騰起來。

瞬間就帶着星運會上了熱搜。

冷苒苒也進場了。

幾期節目下來，她已經是全場最有人氣的選手之一。

她滑到哪裏，哪裏就會揮舞着冰藍色的熒光棒。

應援聲響徹雲霄：“苒苒！媽媽愛你！！！”

然而——

“郁衡！媽媽愛你！！！”

也混跡其中，如雷貫耳。

兩種聲音此消彼長，仿佛battle起來。

冷苒苒一言難盡：“……”

她透過層層人群，看到郁衡那張同樣一言難盡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想起自己也這麽在臺下嘶吼過——

冷苒苒心情明媚起來，她朝南榮哲和郁衡的方向揮一揮手。

向來是人群中的焦點的郁衡，肉眼可見的受寵若驚起來。

短暫的選手介紹和比賽規則介紹之後，比賽正式開始。

裁判規則除了沿用國際比賽中雙人滑的判定條例之外，将總分的20%作為整套節目印象分交給了場外的三百名資深冰迷。

這些冰迷的年齡跨度在20歲-60歲之間，以每十歲為一個區間等分，并且确保并不是在場哪位選手的粉絲。

由于是熱身的第一場比賽，所有的選手的動作難度編排都不算高。

節目組希望通過這種方式，除了肯定技術難度之外，将雙人滑的藝術性和觀賞性更加凸顯出來。

第一對出場的是蘇梓萱和景澤。

他們表演的曲目是《卡門》。

蘇梓萱一身奔放的紅色的考斯滕，看着像是在冰場之上的一只蓬勃的小火烈鳥。

景澤一身深黑的考斯滕，唯獨腰間綁着紅色的鬥牛布。

考斯滕十分貼身，能夠繃出人體肌肉漂亮的肌肉曲線，也能放大所有的身材的缺陷。

【這兩個人的身材，我真的斯哈斯哈。公主個子雖然小，但是比例真的優。】

【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有八塊腹肌的霸總這種生物，我願稱之為理想照進現實。】

【就別的什麽都不說，我願娛樂圈所有買通稿吹八塊腹肌、馬甲線、大長腿都來這個節目穿一穿考斯特。】

音樂想起之後，她率先在冰上奔跑起來，活潑又歡快。

跑着跑着，接一個半圓回轉，往景澤的方向奔去。

本色出演了一個性格張揚任性敢愛敢恨的小女生。

而景澤則把自己成熟內斂诠釋在了這首歌中，仿佛一汪沉靜的大海，可以包容這團烈火。

二人在場地中央完成過肩腋下握法托舉，又接了一個雙人聯和旋轉。

兩人像是纏綿在一起的深海和烈火，爆發出無限的激情。

一套節目結束，掌聲雷動。

整個場子都熱烈起來。

接着是江洛林和白婷婷的《加勒比海盜》。

展現的少男少女一種結伴探索的精神。

兩人滑冰的水平不算太高，難度選的也比較低。

但是同為男團女團出生，所以在編排中加入很多popping的元素，讓人耳目一新。

缺點也很明顯，就是動作的一致性比較差。

但是，又能和很恰巧地被二人的舞蹈經驗彌補。

江洛林在最後一個半圓轉彎險些滑到，但是又被他用舞蹈動作轉變一個花樣的動作，有驚無險地完成了最後一套動作。

白婷婷看他一眼，笑得無比燦爛得結束了她的ending姿勢，恰好完美的符合了他們的主題。

【我覺得江洛林總是有一種腦幹缺失的帥氣！乍一看有點怪，但是，嘶……又有點帥。】

【卧槽，前面的，可以說是相當精準了。】

【兩人的默契怎麽說，不能說是沒有，只能說是聊勝于無。】

【妥妥的friends line了，我覺得景總公主那組更好嗑。】

這一組之後，場面更加熱烈。

時不時傳來臺下的歡聲笑語。

冷苒苒在後臺準備上場。

他們的選曲是沉靜抒情的路線，但是場面現在如此熱烈，觀衆的心情浮躁，其實是不利于他們的節目氛圍感的。

但是冷苒苒并不擔心，也不緊張，她只想上場完成她應該完成的部分。

她輕輕拍拍傅休蟄的肩膀：“走吧，把你想表演表達的，表達出來就行了。”

傅休蟄側眸看她，輕輕應了一聲“好”。

二人上場，在冰面上站定。

冰場的燈光暗下來，只有兩束射燈打在兩人身上。

氤氲出一種沉浸式的光感。

冷苒苒穿着一件水墨色的考斯滕，上面點綴着盈盈的碎鑽，仿佛把星河穿在了身上。

傅休蟄配合她的裝扮，上身是白色的考斯滕，上面點着星星點點的光，下身是墨黑色的長褲。

燈光搭在冷苒苒的側顏上，在她挺直的鼻梁上把臉部線條勾勒出來，照的皮膚都薄透起來。

讓人不禁想起她在雪山上的那張出圈的神圖，一如既往地清冷。

這種與生俱來的清冷仿佛是一陣涼風，吹進觀衆的心裏，帶走了原本的燥熱。

全場安靜。

古筝的聲音，一撥一铮傳來。

如同大珠小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冰面上。

一陣低沉的男聲響起，帶着沙啞——

“我從沒有見過極光出現的村落，

也沒有見過有人，在深夜放煙火。[1]”

【《星運會》發官博了，這古筝是苒苒自己彈的。】

【講真，她現在會什麽我都不驚奇了。】

【我的天，這個聲音是傅休蟄！！！】

全場發出了一陣低低的抽氣聲。

随着歌曲的開展，冷苒苒45度角遙望看向遠方，仿佛在看天邊的極光或是村落裏的煙火。

面上并沒有什麽表情，美得像一幅靜止的畫。

而傅休蟄卻看向她，眼裏是化不開的神情。

仿佛這才是人間的極光煙火。

“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殺人又放火。

你什麽都沒有說，野風驚擾我。[1]”

冷苒苒在冰面上起舞起來。

而傅休蟄跟在他的後面，在冰上翩翩旋轉起來。

二人的步調出乎的一致。

卻不是單單整齊劃一的默契。

而是一個人的獨舞，和另一個人的追随。

冷苒苒目視前方，面無表情。

傅休蟄看着她的側臉，眼神裏是千言萬語。

有的人什麽都沒有說。

但自有人會被這樣的美好驚擾又吸引。

所以他才一個人演了一場兩個人的電影。

庸人自擾。

“三千裏，偶然見過你。

花園裏，有裙翩舞起。

燈光底，抖落了晨曦。

在1980的漠河舞廳。[1]”

兩個人穿過大半個冰場的距離，在池中相遇。

傅休蟄邀請冷苒苒跳一支舞。

二人勾抱，用雙人聯合旋轉，再冰上翩翩起舞。

在旋轉的最後，冷苒苒率先遠離，滑出一段距離。

二人又再次單人聯合旋轉。

仿佛唇齒相依，卻又互相分離。

兩朵綻放的雪花，在冰上同步的旋轉。

配合着身上的服裝，像是兩滴墨滴進了同一張宣紙裏，慢慢暈染開來。

意境太美。

勾起觀衆裏的每一場無法言說的暗戀。

冷苒苒自始至終的表情都很淡。

似乎有一個自己的世界，在世界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的身姿曼妙輕盈，右腿擡高用燕氏步飄過冰面。

身上的有星光閃爍，卻不及她眼裏的光彩。

像是剛剛天上下凡游戲的仙人。

她單足滑出一個圓圈，而圓圈的中心是默默看着她的傅休蟄。

傅休蟄沒有言語，眼神悲傷，似乎不想驚擾她的人間游戲。

圓圈像極了一個不停轉動的時間表。

他伫立在圓圈，潔白的燈光，像是一個在悲傷中融化的雪人。

“如果有時間，

你會來看一看我吧。

看大雪如何衰老的，

我的眼睛如何融化。[1]”

【我好像看懂了，他們用這首歌表達的是暗戀。】

觀衆恍然大悟。

被這種藝術的表達激得心中一顫。

一時間紛紛想起了心中的某個故事或者是某個人。

作者有話說：

重寫到一半太困了去睡了個覺結果睡過了，這套節目還沒寫完，我現在接着寫，二更會在淩晨，大家不用等哈，早上再來看看吧。今天抱歉晚了，評論（差評除外）發小紅包鴨，（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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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表演雖然有傅休蟄的表達在裏面，但是在觀衆眼中只是一個表演哈，不存在當衆表白道德綁架讓苒苒下不來臺這種情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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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用于歌曲《漠河舞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