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附近新開了家KTV, 要不要一起去唱歌?開業半價耶。”
“都有誰呀?”
“也沒什麽人,學姐,還有幾個朋友。”
賀蘭訣狐疑看着況淼淼, 況淼淼忍不住捏她肉嘟嘟的臉頰——賀蘭訣是個小圓臉, 兩頰還有點嘭嘭的嬰兒肥,皮膚明皙, 手感極佳。
“我不去。”賀蘭訣小嘴一噘,“肯定有人。”
要是碰上付鲲鵬或者何雨蒙, 她心裏都不舒服。
“真不去?”
“不去,我家裏有事,走不開。”
況淼淼軟磨硬泡了會,見她神色絲毫不動搖,“那只能算啦。”
女主角不肯出場, 表白大會也泡湯了。
付鲲鵬知道後, 皺眉, 嚼着口香糖:“真不來?”
“不來,她對你沒那意思, 還是算了吧。”
一群人窩在家裏沙發看電影,紛紛勸他:“小學妹看着就單純, 又不喜歡你, 可別禍害人家了。”
“喜不喜歡那可難說, 我看她對鲲鵬笑得也挺甜的, 先追再說, 追不追得上那就看能耐了。”同伴男生搭腔,“我看好鲲鵬, 肯定能行。”
月考之後, 輪到第二組的同學做值日。
賀蘭訣這陣跟廖敏之泾渭分明, 重振旗鼓,突然想起還有值日這碼事,還有點煩惱。
她找體委——體育委員兼任勞動委員——這哥們在運動會上還欠賀蘭訣一個人情,推說自己肚子不舒服,讓體委安排換個人值日,她後面再補一天。
體委滿口答應沒問題,找了個男同學幫忙。
賀蘭訣進教室的時候,教室裏的早自習已經結束,住校生都出去吃早飯,教室裏人不多。
廖敏之沒來。
快到早讀鈴響,廖敏之才腳步匆匆進了教室,任懷曼一大早就出門辦事,他先送廖可可去學校,再趕到學校,時間就有些晚了。
廖敏之把書包和外套往桌子上一扔,去教室後面拿拖把,開始拖地擦黑板掃垃圾。
賀蘭訣站在過道收小組作業,拖把水漬濺到賀蘭訣腳上的時候,她的确皺起了眉頭——今天穿的是麂皮小靴子,還是淺色的,弄上髒東西很難擦幹淨。
說不清是故意還是無意,賀蘭訣蹭蹭扯了兩張面巾紙,彎腰擦靴子,看見面巾紙一抹髒污,擡頭瞪了罪魁禍首一眼。
廖敏之頓住動作,安靜的眼睛看着她的靴子,又看看她,瞳仁晶亮漆黑,在吵鬧擁擠的教室裏分外的幽深。
賀蘭訣板着臉繞過他,把面巾紙扔進了垃圾桶。
垃圾角一片髒亂,今天幫忙做值日的男生根本就不在,顧超這幾天去外校打籃球賽,也不在。
拖完地,洗完拖把,再去樓下倒垃圾,廖敏之熱騰騰坐回位子,早讀課已經開始了好一會,他埋頭啃了兩口面包,把東西往桌肚一塞,攤開了英語課本。
男生的袖子挽到手肘,淺灰色的針織衫很軟,露出截清瘦突兀的手臂,懸在桌角,但明顯收斂着,不越過賀蘭訣劃出的那道鴻溝。
賀蘭訣收回目光,心裏冷哼了聲。
她不管值日,就真當甩手掌櫃,偏偏廖敏之這天特別忙,中午和傍晚都趕着回家接送廖可可,一下課就不見人影。
“怎麽黑板沒擦,地也沒掃,待會晚自習巡查,要扣衛生分的。”高峰找人,“今天誰值日啊?”
“我。”賀蘭訣悶悶地站起來,廖敏之不在,就只能她上場,晚自習前還有一次衛生要打掃,賀蘭訣拖地擦黑板擺桌子,把衛生角收拾幹淨,去樓下倒垃圾。
藍桶又高又沉,賀蘭訣一路拖着搬下樓梯,垃圾站那麽遠,廂鬥又高,賀蘭訣費了一番力氣,手心都磨紅了,結果最後一個不小心,把垃圾桶都翻裏頭去了。
她捧着臉哀嚎了一聲,心裏一股“諸事不順”的氣。
再以極不雅觀的姿勢從垃圾站裏把桶拽出來,賀蘭訣看自己的鞋子,已經被□□得不成樣子。
回頭。
那邊有個人,在垃圾站前停住了腳步,默默看着她。
眼神清靜地讓人無所遁形。
賀蘭訣神色一僵,臉色又紅又青,火氣像火箭升空一樣:“biu——”
剛才她撿垃圾桶的那個姿勢的确很傻,但跟他有什麽關系。
莫名其妙!他來幹嘛!
眼裏是不是明明白白寫着“愚蠢”這兩個字。
賀蘭訣拎着垃圾桶,怒氣騰騰往水池走。
廖敏之伸手攔,沉聲:“桶給我。”
“啪——”
她冷冷拍開眼前的手,拎着桶徑直往前,擰水,刷桶。
“賀蘭訣。”
有人在身後喊她,語氣很硬,不軟。
賀蘭訣心裏的火箭“轟”地炸了。
她猛然回頭,神色忿忿,伸出食指怼人,眼神發冷:“我警告你,不許喊我的名字。”
廖敏之皺眉,默然盯着她,嚴嚴閉嘴。
他徑直過去,拖開垃圾桶,奪她手裏的刷子,垂眼皺眉,面無表情:“給我,你走。”
賀蘭訣不肯讓,瞪他:“憑什麽給你,你湊過來幹嘛?心口不一,虛僞,裝什麽好人。”
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翻滾着莫名的情緒。
“走開,你離我遠一點。”少女臉色發紅,搶住刷子不撒手,橫眉冷對,兇他,“越遠越好,別出現在我眼前!”
廖敏之神色發冷,松手,漠然立在一邊。
“你以為我想來。”他眼神冷淡,音調也奇異冷漠,“多管閑事,我值日和你有什麽關系,你跑過來幹什麽。”
“對,和我沒關系!!我有病我才來倒垃圾,要不是高峰找我,我才是真有病,有病來幫你忙。”她朝他吼,“要不是範姐找我,你以為我真想關照你,真想管你的閑事,每天跟你說話,跟個冰塊一樣,動不動就冷臉、不理人,煩不煩,累不累,你是啞巴嗎?會不會說話,會不會好好說話?有事情能不能第一時間說清楚,說明白。”
他站在她面前,冷冰冰僵硬硬,一動不動。
賀蘭訣把刷子一撂,一副吵架的架勢,竹筒倒豆子,—吐為快。
“你不喜歡我直說啊,忍受不了你就開口啊,一個大男生表裏不一,心裏想一套,當面背後又一套,你要是第一天就說讨厭我,我半個字都不會煩你。誰同情你了,你有什麽好值得同情的,你有手有腳,能說能看。這世界那麽多人,家破人亡的,絕症重病的,他們才值得同情,照顧你關心你,只是把你當朋友,你不想要朋友也沒人勉強,不想做的事情你就拒絕,沒人會自以為是圍着你轉,你覺得我讨厭愚蠢淺薄,那你也別擺出一副無辜好看的面孔,每天跟我說話給我講題,和我劃清界限最好了,誰也別說話誰也別接觸,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老死不相往來行不行。我覺得你比我更讨厭更淺薄,知不知道什麽是尊重什麽是禮貌什麽是客氣,無緣無故傷害別人覺得很了不起是不是,有沒有想過別人的感受……”
她臉色漲得通紅,語速又快,噼裏啪啦一口氣往外冒。
廖敏之看着眼前的少女,眼裏冒着熊熊大火,怒氣騰騰,叉手叉腳,昂首挺胸,擺出個很有氣勢的圓規狀。
這麽一通話說完,賀蘭訣拗着下巴,胸膛起伏,宣戰似的看着他。
說話啊,吵架誰不會!還真以為她只會傻傻等着挨罵?
他眼神冷然,定定地打量着她,一段沉寂之後,他突然唇角上勾,一個極輕微的弧度,像譏诮,也像點爆竹,極緩慢平和,一字一字道:“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見。”
他沒聽見?
她醞釀了這麽多天,說了這麽多反駁他的話,他通通沒聽見?
一動不動,從頭到尾看着她,看着她眉飛色舞對空氣噴口水????
賀蘭訣提在胸口的那股氣勢,兀然凍住,半口氣沒提上來,一口老血倒是差點吐出來。
他沒聽見!!!!!
啊——
賀蘭訣幾近裂開,暴走,想哭,狠狠地跺腳,沖他大吼:“你有病!”
她連垃圾桶都不要了,甩着手蹬蹬進了教學樓。
廖敏之垂下眼,挽起袖子,拎着垃圾桶往回走。
黑化。
必須黑化。
她這輩子跟他都勢不兩立。
賀蘭訣恨恨拿水筆戳草稿紙,把草稿紙戳得千瘡百孔。
賀蘭訣連喝了三杯香芋奶茶,吃了數不清的垃圾食品,又去租書屋怒看了幾本漫畫書,才結束這頓火氣。
許端午從數學辦公室出來,把前一天的數學作業發下來給各小組。
順便跟賀蘭訣提一嘴:“賀蘭訣,最近廖敏之的作業怎麽回事?怎麽老是漏題,做錯題,數學老師今天又問,他昨天的題少做了一頁。”
數學老師布置作業,不按頁碼來,有時候某幾個知識點一起講,作業題目會跳頁,老師還喜歡改題,增加作業難度。
“我不知道啊,你自己問他。”賀蘭訣懶洋洋靠在椅子上看閱讀小報。
反正自從玻璃屋那天起,她和廖敏之就沒說過話,她也沒管過他,作業要做哪些,愛做不做,愛交不交,她才不在乎。
不知道廖敏之有沒有聽清聽懂,反正他從來不問人。
“我說過了兩次,總不能以後我每次還要單獨提前檢查他的作業吧,每天催大家交作業就夠麻煩了。”許端午問,“你們之前不是相處得挺好的麽?以前從來沒這樣過,最近怎麽回事。”
“沒事。”
兩人吵架的事,廖敏之不說話,賀蘭訣也沒臉皮多說。
這天數學老師又滿本書瞎布置作業,賀蘭訣心裏恨恨地罵了聲,一把從廖敏之桌上拽他的練習冊,廖敏之不松手,沖她皺眉,賀蘭訣也不管,沖他翻了個白眼,揮筆在他書上刷刷刷圈出幾道題,把作業本扔回到他桌上。
“不是我多管閑事。”她忿忿道,“你不樂意,自己跟老師說去。”
他蟄了她一眼,冷着臉,争鋒相對:“你管的閑事還少?”
賀蘭訣橫他:“看不慣你就閉眼睛,不會說話就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