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今年春節來得晚, 高二寒假時間只放了半個月,正月初十開學。

賀蘭訣在家吃吃睡睡,又跟着爹媽四處走親戚, 小臉吃圓了一點點。

唐棠一放假就去了外省跟爹媽團聚, 開學才回北泉,賀蘭訣想念好友, 整個假期都有點魂不守舍,抱着手機不撒手。

趙玲帶她去參加單位同事聚餐, 賀蘭訣衣服連換了好幾件,趙玲不是嫌太素淨,就是嫌不襯臉色,最後換了條長裙才滿意,賀蘭訣又陪着老媽去了趟美發店, 母女倆光鮮亮麗地赴約。

一群叔叔阿姨, 也有帶自己孩子的——賀蘭訣一眼望見了鄭明磊。

她就知道, 老媽這麽鄭重地打扮她,真指望她“這張臉”長臉。

“小訣越長越漂亮了, 這小臉嫩得都能掐出水,大眼睛櫻桃嘴, 看着真讓人喜歡。”

“謝謝阿姨。”

“還是生女兒好, 小棉襖貼心, 乖巧懂事, 多省心。”

“哪裏哪裏。”

鄭明磊很明顯已經被狠誇過, 滿面陽光,端端正正坐着當吉祥物, 看見賀蘭訣過來, 眼裏浮起一抹笑意。

賀蘭訣沖他笑了笑, 權當打招呼。

“時間過得真快,當年他們還是小不點,才膝蓋高,哪想這麽多年一晃就過去。”

“都有出息,不像我家那個,明磊沒得說,以後是有大出息的,聽說小訣念書也不差……”

甭管私底下怎麽樣,大人們聚在一起,用雲淡風氣的語氣狠誇自家孩子。

趙玲:“我家念書不行,腦子笨,跟明磊比差了十萬八千裏,期末考試只考了班上第十名,只有英語稍稍好一點,考了140分。”

鄭明磊低頭喝飲料,偏偏又撩起個眼風看着賀蘭訣,唇角藏笑。

賀蘭訣讪讪地撓了撓臉。

吃飯的地方是家自助粥店,每人點一盅粥,各色涼菜熱菜都是自取,賀蘭訣實在坐不住,去窗口取小菜。

鄭明磊也跟過來。

兩人并肩站着等小炒,鄭明磊恭喜她的期末成績。

“我不恭喜你年級第一,你也別恭喜我英語140。”賀蘭訣臊紅了臉,“班門弄斧,挺丢臉的。”

“術業有專攻,我也有班門弄斧的時候。”

他往她碟子裏放她愛吃的菜。

“還要謝謝你那支筆。”賀蘭訣偏頭,“對了,你記得方純嗎?”

“以前高一班的同學?記得,怎麽了。”

“她不是在我們班嘛,我們班的班寵。每次考試她都會先看你的成績,你是她的榜樣耶。”

“是麽?我跟她接觸不多。”鄭明磊笑道,“以後有機會可以聊聊。”

“那你的榜樣是誰?”

“方純呀。”他們高二七班,誰不愛學霸方純姐姐呢。

“為什麽不是我?”他有點好笑地問她。

“大概因為……你高不可攀?”賀蘭訣搖頭,“你那個高度和境界,我怎麽可能跟的上嘛。”

“你幼兒園還踩着我的肩膀爬過樹,那時候你怎麽沒想過高不可攀?”

幼兒園的事情,誰還能記得呢,賀蘭訣只有一點模糊的印象,打預防針哇哇大哭,鄭明磊會用手帕給她擦淚,午睡後吃零食,他的旺仔小饅頭也會分給她幾顆。

賀蘭訣咯咯笑,眼睛撲閃撲閃:“那時候我還不會這個成語。”

同事聚餐回來,趙玲心情顯然不錯——單位上的糟心事不提也罷,好歹再熬幾年也就退休了,也不靠那麽點工資吃飯,換個角度想想,自己工作清閑省心,丈夫和女兒都還體貼,賀元青的收入也保證一家衣食無憂,再過一年半,賀蘭訣念大學,操心的事情也沒有了。

賀蘭訣發了幾張今天的聚餐照傳到□□——訪客記錄有鄭明磊,兩人還聊了幾句,陸續有班上同學,連唐棠和顧超都踩了兩腳。

她繼續刷——廖敏之的名字已經躺在了好友欄,兩人的聊天記錄寥寥,很官方,也很peace,無非是不鹹不淡地打招呼,互相祝對方新年快樂。

最後總算,他慢吞吞來了,在那幾張照片下留了個足跡。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燦爛,長裙顏色俏麗,襯得人也俏生生如同桃李嬌蕊,一雙眼睛像早春枝頭搖搖欲墜的晨露,晶瑩璀璨。

假日一晃而過,開學來得很快,賀蘭訣和唐棠終于見面,兩人又約着一起去學校,這次開學可比不得去年的戀戀不舍,兩人爽快的在樓梯口揮揮手,各自往自己班上去。

走在走廊,遠遠聽見班上的喧鬧聲,賀蘭訣加快了腳步,心輕輕跳了跳。

七班已經炸開,經過一個學期的磨合和一個寒假的分離,大家的感情顯然發生了質與量的飛躍,相親相愛,相愛相殺,融洽得像一鍋亂粥。

賀蘭訣一眼看見自己的座位。

講臺下坐了個男生,初春天氣漸暖,他脫了羽絨服,換了件稍薄的夾克,頭發剪短了些,鬓角幹淨清爽,她甚至看見了他耳後的助聽器一角,或許是桌面太空蕩毫無遮擋的原因,他明淨地亮出了自己,高的眉棱,漆黑的眼睛,跌宕起伏的側臉曲線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線。

她走進去,和周邊同學打招呼,笑嘻嘻地說新年好和我想你了,而後坐在自己位置上。旁邊人擡起頭來,偏首轉向她,表情照例是平和的,不過他的眼睛很亮,像溪裏清澈的黑色鵝卵石,照着人心底也是肆意明亮的。

兩人的目光交彙了一瞬,各自抿了抿唇,不約而同地說。

“你來了。”

“好久不見。”

況淼淼和顧超也過來打招呼。

他們從老家帶了些特産過來,分給班上同學。

顧超拍着廖敏之的肩膀,又對賀蘭訣恢複了那種似笑非笑,模棱兩可的神色。

況淼淼單獨給賀蘭訣送了一份零食,被賀蘭訣微笑着拒絕了,分給了左右同學。

“你還怪我嗎?”況淼淼微有失落,“我解釋了很多次……”

況淼淼給賀蘭訣發消息解釋了很多次,賀蘭訣無動于衷——KTV的門不是無緣無故關上的,有人故意在使壞。但誠然如況淼淼說,有人說她已經離開,她或許也真的沒有注意她的書包外套,或許那天朋友實在太多了,顧超也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可已經相處了一個學期,況淼淼應該知道,賀蘭訣絕對不是那種不聲不響就會離開朋友,甚至連離開都不告知一聲的人。

“沒關系啦。”賀蘭訣擺擺手,“以前的事情就別提了,還是好好學習比較重要,大家也還是朋友。”

付鲲鵬此前也聯系過賀蘭訣,用慘兮兮的語氣道了歉,曬過自己的傷口,賀蘭訣是被觸目驚心的傷口鎮靜下來,波瀾不起地切斷了這段聯系。

傻事做過一次就可以,有些經歷不願意再回想,也只能留在心裏默默地自我消化。

開學第一堂課是班會,除了三申五令班級紀律和學校規則,範代菁留下一句:“本學期的位置大體不變,不過可以小範圍調整,如果有換座要求,可以單獨找我。”

雖然不換位置,但小組之間有平移,靠窗同學移到中間組,中間組的同學挪到兩邊。

考慮到廖敏之的特殊,他的位置沒有動,範代菁想了想,也把賀蘭訣摁住不動,把第一排的其他幾桌同學位置打亂,做了個調整。

賀蘭訣和高靈一起去洗手間。

高靈悄咪咪的告訴她:“曹清蓉想換位子,去找範姐了。”

“嗯?”

“她不是近視嘛,晚自習燈光太暗,容易看不清黑板。”

“她想換到哪兒?”

“你想不想和我坐?”高靈眨眼,“我們倆一起坐也挺好的,可以聊天。”

“我已經習慣了現在的位置,不太想換。”賀蘭訣撓撓臉,“下課了也能聊天,不影響的。”

賀蘭訣有點明白高靈的弦外之音。

心裏有點忐忑。

廖敏之去了一趟範代菁的辦公室,搬回來了上學期放在辦公室的書本雜物,賀蘭訣捧着腮,偷瞄他一眼。

廖敏之注意到她的目光,詢問似的挑眉。

“你在辦公室待了好久。”她湊過去,趴在友誼三八線上,“範姐有跟你說什麽嗎?”

“說什麽?”他淡聲問她,老神在在,“重點,你想聽什麽?”

這人語氣怎麽那麽欠扁?

賀蘭訣眼珠子溜溜滾了圈,橫着瞪他。

他毛茸茸的睫毛閃了閃,低下頭,聲音平平:“我說不願意。”

賀蘭訣抿住了上翹的唇角。

而後抓起桌上的筆,戳他的胳膊,一直推到了三八線外。

晚自習下課,大家都收拾東西走,賀蘭訣冷眼一觀,身邊人紋絲不動。

她磨磨蹭蹭拎起書包,再磨磨蹭蹭下樓,一級一級樓梯往下跳。

身後有連貫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廖敏之肩頭甩着書包,低頭看手機,蹭蹭蹭從她身邊路過。

兩人的距離旋即拉開,轉眼混入了人群。

賀蘭訣哼了一聲,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校門前有自行車攔住她的去路,車鈴叮鈴響了兩聲。

他長腿支地,收起自己手機,擡頭看她,雲淡風輕,仿佛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走吧。”

賀蘭訣“叭”了下嘴,跳上了自行車後座,聽見車子吱嘎一聲輕響,神色微僵——她,她她是胖了嗎?

自行車順暢地駛出去。

初春的晚風輕輕吹拂,透澈圓月周身萦繞着淡淡雲翳,賀蘭訣擡頭看看月亮,再看看四周打鬧流散的高中生,笑聲和說話打鬧聲,伴随着路過的車聲和嘈雜混在一起。

“廖敏之,春天到了耶。”她跟他說話,“學校的迎春花,玉蘭花,桃花全都開了。”

她揪着他的衣角,順着風揚了揚,笑嘻嘻地:“雖然你聽不見,但我覺得你完全可以開發個特殊用途,當個樹洞先生也不錯呀,班上同學應該都會很願意跟你聊天。”

“Hello,樹洞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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