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一步

第33章 第一步

不知何時, 界脈之花的防護悄然撤去。

女孩坐在了望塔的欄杆上。

她看到浮丘城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四散離去的穿越者們成群結隊,都有一目了然的目标與目的地, 他們小心翼翼地踏出第一步。

——除了某個膽大妄為的瘋子。

遠離人世的黑山群脈,被界脈之花主體籠罩的森域, 淺薄如紗的薄霧襯托得這片青山綠水宛如仙境, 迷霧之下無數天災被挂在盛開繁花的枝丫上,就像一只只高懸的燈籠。

她本以為至少前幾天是不會有人去挑戰天災的,但事實證明,總會有人不走尋常路。

明明身上的傷未曾痊愈, 渾身透着瘋意的男人卻頭也不回跑進界脈之花的狩獵場裏, 他的行為堪稱瘋狂,行動卻極為迂回,雁歸看得出他在謹慎挑選自己能夠應對的對手。

男人就像一個身經百戰的老獵人。

在選中一只弱點裸露在外的獵物之後,男人匍匐在茂密灌木中悄無聲息地爬行, 躲開了所有戰鬥時可能被其他天災圍攻的界域。待他縮進一個凹型岩石的死角後, 男人盲狙般丢出一顆石子,瞬間驚動被他選中的獵物!

被石子砸中的獸型天災張開嘴沖着感應到威脅的方向無聲尖嘯, 露出滿口半透明密密麻麻排列數行的利齒,纏繞在這只天災身上的界脈之花藤蔓悄然松開,天災輕盈落下, 踏着樹幹拖長陰影猛然撲向那個特殊的角落!

它已鎖定目标, 嗜血惡意仿佛撲面而來。

卻不知自己才是被選中的獵物。

“這不是他的第一戰, 不然他不可能會知道我給界脈之花的設定, 是某只天災受到攻擊之後, 界脈之花會暫時放任天災的自由……”

看來這不只是個簡單的瘋子。

而是有單刷天災能力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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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歸對他起了點興趣。

獨狼一般的男人動作異常淩厲, 就像現代的特種兵, 他挑選好的位置背靠內陷岩石,另一側是數棵成排的巨樹擋住視野,在他将天災引來這裏之後,便是兩者之間的單挑。

男人的能力顯而易見,不論是力度還是速度都超出了人類的極限,堪比超人,體質強化這種能力看似樸實無華,其實非常給力。

尤其是前期。

獸型的天災弱點無外乎是背上的脊骨和頭顱,這片地形被巨樹限制得有些狹隘,天災引以為傲的速度被大幅度拖慢,渾身鼓起肌肉的男人找準機會一拳捶斷天災的脊椎,一手擰下天災的腦袋,這場戰鬥便迅速落下帷幕。

渾身浴血的男人就像一名暴君。

他用滴着血的手,接住落下的地脈之種。

男人身上增添了更多傷口,但不論是咬傷還是抓傷都躲開了致命位置,血液将他整件衣服都染成暗紅色,發梢滴着血,男人眉眼間都是暢快肆意的煞氣,笑得毫不在乎。

男人順手往上抛了抛手中的地脈之種。

然後将其塞進自己的口中,一口吞下!

“……還真敢試啊。”

雁歸輕呵一聲,但男人沒有做錯。

想要強化自己的地脈之靈,想要變得更強大,就得融合地脈之種蘊含的地脈能量,據天道所說,從種子階段到萌芽階段大概需要消耗數十枚地脈之種。而一旦進入萌芽期,就會出現第一次地脈能力的進化與身體的蛻變。

壽命增長、青春常駐、基因優化……

都只是基本盤。

更重要的,是能夠自選能力進化的方向。

說起來,這人不會第一天就能将地脈之種從種子狀态推進到萌芽階段吧?

雁歸不免想到這樣的可能性。

算了,管他呢!

反正與她無關,她自己都還遙遙無期呢。

雁歸不再關注尋找起下一個獵物的男人。

……

今天陽光很好,夏日的天氣總是灼熱。

有人看見女孩坐在高高的了望塔上,居高臨下俯瞰所有人,明明身形脆弱瘦小、看起來孤單一人,卻沒人想和她打招呼,那些穿越者們看她就如看一只披着小孩皮的惡魔。

警惕、畏懼、忌憚、遠離……

與心不甘情不願的服從。

雁歸并不在意這隐隐的排斥。

甚至這就是她想要的!

她需要自己被人敬畏,這會讓她更有安全感,她想要試着去掌控一切,哪怕這會讓她成為孤家寡人。她不需要同伴,也不需要托付信任給別人,她覺得自己一個人也能走下去。

只有這樣,她才能擁有真正的安寧。

在與界脈之花融合之後,她似乎不再需要進食了,反正直到現在她都不覺得饑餓,也就不下去礙別人的眼了,雁歸學着用俯瞰的視角去看待一切,但在她看見不遠的房屋裏依舊昏迷的少年時,還是避免不了心緒波動。

“……怎麽還沒恢複?”

被遺落在角落裏仍處于昏迷狀态的少年面色慘白眉頭緊皺,和一堆現在還在沉睡也不知道醒不醒得過來的軀殼混在一起。

看來靈魂堕落化帶來的傷害很嚴重,嚴重到陳平安的右手都長了出來,卻還是沒有恢複清醒。算了,為了防止某人在昏迷的時候被活活餓死,她還是勉為其難去知會一聲吧……

雁歸嘆了口氣。

雖說她想要保持理性,但以往朝夕相伴的情義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丢掉的,她控制着界脈之花降落下去,不着痕跡瞥了依舊穿着紅嫁衣的少女一眼,狗蛋也是,麻雀也是。

都不是那麽容易就能丢掉的。

“那個,你們吃飯的時候別忘了給陳平安喂一些……就是那個刺客。”

正在整理她扔在這裏的東西的人有兩人。

一個是披着麻雀的身體看起來依舊像個待嫁新娘的懵懂少女,一個是髒兮兮不過不像壞人的大叔,雁歸選擇跟那個大叔囑咐。

雖然語氣冷淡,卻也沒有失禮。

黑哥聽見她說的,擡頭看了看她。

年幼的女孩長相是鐘靈毓秀的好看,沒有昨日給人的惡劣感覺,面色蒼白身體瘦弱,她低垂着眼眸望着地面,像是在發呆,緊抿着嘴唇看起來有點倔強,也有點可憐。

女孩身上的血跡幹涸了,斑駁暗褐的斑塊集中在胸口被手腕粗的藤蔓洞穿的位置。

就是現在,藤蔓也依然穿刺在她心口上。

像個受害者。

他下意識心中一軟。

這個孩子讓他想到了荷葉。

兩人給他的感覺挺像,雖然有很大可能這只是他的錯覺,錯将一個披着小孩皮的惡魔看做是天使,但他答應得挺幹脆:“哦,行。”

雁歸向他點了點頭,覺得這個大叔還是挺好說話的,在她準備重新回到那高遠的了望塔上的時候,黑哥猶豫一瞬,叫住她:

“等做好了你也來吃點吧……”

他頓了頓,補充道:“反正糧食都是你的。”

雁歸一愣,眼神回避,搖頭道:“不用了。”

這人是不是對她有什麽誤解?

從一開始,她就打算用強大的武力鎮壓一切不服,甚至在這個時候,她也在想法子揪出幾個不聽話的刺頭來立威,難道她給人一種她其實是個好人的錯覺?別開玩笑了。

重新回到高塔上,此時最先出動去尋找能燒火的鍋碗瓢盆的小隊回來了。和他們一同過來的,還有氣息看似随和的陸扉,看來他們找進地下洞窟裏的另一半城市那邊去了。

回來的除了各扛着一口黑鐵大鍋的兩個人與提着背着扛着一些布滿灰塵的零碎舊物的人以外,還有挺多人拖着死去的狼屍,所有人都負重前行并雙眼發光,對狼肉垂涎欲滴。

“狼肉吃起來應該和狗肉差不多……?”

雁歸哪個都沒吃過。

不過都是犬科動物,應該差不多吧……

不過雁歸并不太關心狼肉的味道,她更在意這群人有沒有在洞窟裏發現些什麽,了望塔欄杆上無聊晃動雙腿的女孩停下動作,将視線投向下方,她聽見有人興奮地說道:

“我就說這外面住着的都是平民百姓,哪家離開的時候不會拼了命的帶上家當啊!只有最安全的裏面才是有錢人住的地方,他們走的時候一般都不會帶上值不了多少錢又很重的東西,這不就找到了嗎,兩口大鍋呢!”

炫耀的男人面色髒污,卻有一雙漂亮的特殊的琥珀色眼眸,雁歸忽然記起了他。

曾經的冬天,那個天災人禍即将降臨的一日,她差點在自家門前殺了這個男人,雖然他沒死在自己手上,卻終究是落到她手裏了。

雖然只是他的屍體。

這個男人好像……還有一個女兒?

披着男人殼子被同伴叫做大牛的穿越者哪怕胡子邋遢也給人一種充滿活力的感覺,他真實年齡應該挺年輕的,跳脫一點也正常。

他手舞足蹈狀似瘋魔:“你們不知道那裏面有什麽!肯定想不到吧,我們居然不是第一代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穿越者!洞窟最裏面有座神廟,裏面的女神像居然穿着現代服飾,要不是神像太重我們就搬出來了——!!”

古時候的穿越者?!這可是個大消息!

雁歸不假思索喚道:“天道?”

【不是我,我的孩子們都是在同一個時間點投放進來的,其他人也都死去了。按理來說這個世界屬于高等世界,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入侵的,要不是我的世界與這個世界的距離非常相近,我也是無法偷渡穿越者過來的。】

看起來天道也挺疑惑的。

【據我所知,與這個世界接壤的世界只有我的世界,不該有其他世界的穿越者……】

不是天道麽,那就有點摸不着頭腦了。

雁歸決定要親眼看見那座女神像,哪怕是耗費人力将神像從地底搬出來,她覺得那只橘貓應該能做到……不過,不急于一時。

想到這裏,她就聽見不知怎麽混進穿越者堆裏,看起來混得還不錯的陸扉笑着講述:“雖然不知道你們說的穿越者是什麽,但那座女神像的來歷我是知道的,那是……”

他不着痕跡往上望了一眼。

笑意加深,眸中隐含試探的神色:

“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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